「仕远,找到小歆了!」
原本在打字的双手突然停格在键盘上,萧仕远抬起深幽的大眼,无法相信自己听见的事实。
「找到小歆了?」萧仕远喃喃重复着。
申东明挥舞着手中的相片,难掩兴奋之情。「嗯,找到了。」
萧仕远站了起来,难掩激动,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申东明手中的相片。「她在哪?」
相片里的刘歆,一点都不像是刘歆,反而像是没有化妆前的欧阳晴,萧仕远蹙起了浓眉。
相片的背景是在一处海堤上,日头的余晖,让刘歆全身沐浴在金黄的光圈下。
她那一头可以拍摄洗发精广告的乌黑柔美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学生般清汤挂面的耳下短发;她的脸颊不见消瘦,反而呈现丰腴的小圆脸;而一身的T恤、短裤、夹脚拖鞋,更是她从没有过的装扮。
「她在北海岸的一个渔村里。」申东明补充说明。
「确定是小歆吗?这年头长得像的人很多。」因为申东明忙着替他找刘歆,而他忙着应付奶奶,所以并没有告诉申东明他找了个临时演员来假扮刘歆,反正欧阳晴就假扮到今日为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可能错的。徵信社的人是我的拜把兄弟,他动用所有的关系,在北投这个地区,至少调阅了上百支录影画面,最后才确定刘歆坐上了捷运。」申东明又拿出了一片光碟。
「然后呢?」萧仕远看着申东明将光碟放进了电脑里。
「你自己看,这些画面是从录影带剪接下来的。」
影片虽然模糊,有些镜头因为角度的关系,并没有拍到正面;但光是看刘歆的身形背影,萧仕远就能百分百的确定。
「她从书店走出来之后,接着坐上了捷运,然后出了淡水捷运站,再坐上往北海的客运。」
「然后呢?」萧仕远再问,因为画面就停止在她上了北海的客运。
申东明解释:「那个渔村只有在重要路口有监视器,所以没有拍到小歆下车的镜头。」
「走,我要去渔村,我要去确定是不是真的是她。」萧仕远将光碟退出电脑,长腿一跨,就想要动身。
「仕远……」申东明拉住冲动的他。「你得先想想,如果确定是小歆,她宁愿在那里也不回来,甚至连通电话都没有,还让我们去报了失踪人口,你有办法把她带回家吗?」
「我想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去确定是不是她,我只要她还活着。」萧仕远说得既坚定又苦涩。
一个多月的煎熬,他眼下的黑眼圈仍存在,苍白的脸色中净是落寞;就在他要放弃所有希望时,终于有了刘歆的消息。
于是,两个男人,由申东明开车,飞车开往徵信社所说的渔村。
渔村位于北海岸,它是县里的一个镇,镇中的一个村,村庄三面环海,只有一条联外的主要道路。
申东明的车子沿着路标,驶离了四线道的大马路,转进了属于渔村的两线道马路。
道路的两侧,一边是港湾,一边是渔村里所有店家的聚集地;萧仕远没空欣赏渔村的风景,心急如焚的他,只想确定照片里的人是不是刘歆。
申东明将车子停在港边,马路的对面是一间名为「喜乐」的海产店。「徵信社说,小歆在那里当服务生。」
萧仕远摇下车窗。午后的海边,太阳威力四射,简直可以把人烤成鱼干。那海风迎面扑来,有股刺鼻的味道,那是咸咸的海水夹带着浓浓的鱼腥味;他无法想像,这么爱美、爱干净的刘歆,可以待在这种地方。
「要下车吗?」申东明问。
「等等。」萧仕远有着心慌;就像申东明说的,他该如何面对连通电话都不打,更不想回家的刘歆?
时间缓缓流动,他耐心地等着;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纤瘦的女人走出了海产店,萧仕远紧紧盯着她看,阳光洒遍那女人明显勡黑的肤色。
她会是刘歆吗?
女人拿起店旁的水管,扭开水龙头开关,对着热气腾腾的地面泼洒水注;她笑得白牙灿灿,好像很享受做这么简单的事情,那是他从来没有在她脸上见过的风情。
她不是刘歆,刘歆从来不会这么笑!
刘歆向来不喜欢温泉的硫磺味,为什么可以忍受海边同样刺鼻的腥味?
「你在车上等我。」萧仕远交代着充当司机的申东明,然后缓缓走下车。
两线道的马路,距离并不远;僻静的渔村,更是没有什么来往车辆,他站在车前头专注地看着她,以他一·二的好视力,他想在她身上寻找一点属于刘歆的痕迹。
女人穿着无袖背心、超短热裤,那双修长的美腿,对男人而言,有着野性的致命吸引力。
那会是一向端庄的刘歆吗?
他凝看着那女人,那女人却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他,然后,那金光一闪,他看见了女人脖子上那条白金项链,项链的坠子是特殊的星星造型,尾端还夹着一颗流星,就跟她的名字有着类似的谐音。
不会错的,那条项链是她大学毕业时,他送给她的礼物;她离家的那天,这条项链确实挂在她的脖子上,她的的确确是刘歆!
就在他想横过马路时,一辆机车骑过他面前,停在了他的车尾。
「小歆!」男人对着对面的她喊,并且挥了挥手。
「阿威!」刘歆也大声喊着,笑容如同那艳阳下的太阳花。
「我待会忙完去找你!」男人大声说。
「好。」刘歆也挥挥手。「我煮面给你吃!」
男人点点头,才把机车往前骑走,而刘歆则继续朝地面洒水。
她没有看见他,她的眼里只有那个名叫「阿威」的男人;他跟她之间的距离明明这么近,却像是隔了一整个港湾。
他看着她关紧水龙头,再把水管收妥,然后走进了店里面,而他居然没有勇气上前一步。
那样的声音明明是小歆的,可是那样爽朗的音调却又不像是小歆会有的。
申东明下了车。「怎么了?到底是不是小歆?」
「我们回去吧。」萧仕远转身坐上了前座。
申东明只得赶紧坐回驾驶座,急急问着:「她到底是不是小歆呀?」
「她是小歆。」萧仕远回答得很肯定。
「那你干什么不进去找她?」申东明完全无法理解萧仕远的做法。
「就像你说的,她连通电话都没打,也完全不管我和奶奶,大概是不想被我们找到,才会躲到这个地方;」
「你找她找到都快疯掉,现在看到她的人了,干什么还婆婆妈妈的!」申东明很气闷。「至少要进去问个理由呀。」
「你没看见她笑得很开心吗?那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小歆。」萧仕远露出一抹苦笑。「开车吧。」
「你不去,我去!」说着,申东明就要打开车门。
「东明!」萧仕远喊住申东明。「别去。只要她过得好,我就可以放心了。」
「也许她有难言之隐,也许她是被拐来这里的,也许她无法脱身!」申东明举了种种例子。「我们得去问清楚。」
「她那个样子像是有难言之隐?!像是被拐到这里?!像是无法脱身吗?!」萧仕远再也忍不住地咆哮出声。
这么久以来的恐慌,就害怕她会发生任何意外,而今看到一个活蹦乱跳、开心大笑的她,他应该是要庆幸,然而他却只有满满的愤怒。
「这……」申东明无言。
「如果找回她的人,却找不回她的心,那我找她回来做什么?!如果她可以抛弃将近二十年的感情,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再过四个月,他就要和刘歆结婚了,而他的新娘,此刻却为了别的男人绽放他从没有看过的笑颜,甚至为别的男人下厨……
他无法在此刻做出任何决定。他该出面带她回家?还是就让她留在这里?他得好好想想,他需要冷静的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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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萧奶奶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原本还可以靠着拐杖走动,但因为不小心在浴室里跌了一跤,虽然没有骨折,却也让高龄的奶奶吃尽苦头,走路的步伐更加蹒珊,如今只能靠着辅助器才能缓慢移动。
原先萧仕远计画要提出刘歆到南部去玩的事情,刚好遇到奶奶跌了这么一跤,也就打乱了他的计画;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继续请欧阳晴扮演刘歆。
跌倒之后,奶奶的身体状况是一日不如一日,不仅活动力变差,连失智的情形也越来越明显;之前只会忘东忘西,现在却是记忆错乱的颠三倒四。
今日,萧家爸爸从大陆回台,晚上在萧家热热闹闹的席开了一大桌,唯一缺席的是萧雁妮;她因为晚上有客人指名一定要她亲自保养,所以她还在饭店里忙碌。
而萧家爸爸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跟刘歆长得很像的欧阳晴,更在萧仕远的解释下,暂时认了这个临时演员。
「小歆呀,你大学什么时候毕业呀?」餐桌上,奶奶问着。
欧阳晴一愣,还是机警的回答:「奶奶,我早就毕业了。」
奶奶拧了一下眉头,用力想了想。「什么时候毕业的,我怎么不记得?」
欧阳晴心里微酸,她最不会应付这种情形,只好看了萧仕远一眼。
「奶奶,小歆已经毕业两年了。你吃看看这个红烧豆腐,很好吃哦。」萧仕远转移话题,夹了一块豆腐给牙齿不好的奶奶。
奶奶吃了口豆腐,露出满足的笑容。「这豆腐真的很好吃。」
气氛看似欢乐,却有着一些些的伤感;欧阳晴没有多话,只能小小口的吃着饭。
今天的她还是一身属于刘歆的装扮,在面对第一次见面的萧家爸爸,她有些尴尬,更是小心翼翼。
「小歆呀。」奶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奶奶。」欧阳晴应着。
「好久没听你弹钢琴了,你弹首歌给奶奶听听好不好?」奶奶充满着期盼。
「我……」她这粗糙的十指,哪会弹钢琴呀。
「妈……」萧家爸爸出面打圆场。「小歆才刚上完钢琴课回来,你就让她的手休息休息,我讲我去大陆的事给你听好不好?」
老奶奶又被转移了话题。「去大陆呀,你爸爸不是也去了大陆?」
「妈。」萧爸爸就坐在老奶奶的身边。「爸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是吗?他什么时候过世的,我怎么不记得了?」奶奶一脸迷惑。
「妈,五年了。」
「唉,他一直想要抱曾孙都没抱到。」奶奶幽幽叹了口长气,面带愁绪。
「妈,等仕远和小歆结婚,你就可以抱到曾孙了。」
一提到曾孙,奶奶开心了。「我要抱曾孙了。小歆呀,你怀孕了是不是?」
「奶奶,没有啦,我跟仕远哥又还没结婚。」欧阳晴感到非常尴尬。
「那就赶快结婚呀。」奶奶无法理解。
「奶奶,你忘了哦,我们的婚期订在十一月。」萧仕远在解释的同时,又站起身来,夹了青菜放到奶奶碗里。「奶奶,今天的波菜很嫩,你吃吃看。」
不过这招不管用了,奶奶突然精明了起来,干脆搁下筷子。「仕远呀,那时间也剩不多了,怎么都没有见你在动作呀?」
「妈,要做什么动作?」萧爸爸插了话。
「房子要重新装潢呀,婚纱得去拍,喜帖也得去印。你这个当爸爸的不用心,想当年你要娶仕远他妈妈时,我可是前半年就开始替你们准备新房、替你张罗东张罗西的。」奶奶舍不得骂孙子,却怒气冲冲地骂起了儿子。
「妈,我让仕远立刻去准备,你别生气了,小心血压。」
「唉,年纪大了,不管用了,我想我的日子也没多久了。」奶奶叹了气。
「奶奶,你别这么说,我和小歆一定会生个曾孙给你抱的。」萧仕远牵起欧阳晴的手,并且看了她一眼。
接收到萧仕远的眼神,欧阳晴连忙说:「对啦,奶奶,又不是一要结婚才能生小孩嘛,没结婚也可以生的……」话一出口,她才感到自己说错话了。「不是,我的意思是……」
「小歆呀。」奶奶从愁雾中看见了一道曙光。「没错,你都跟仕远在一起十八年了,那你赶快跟他生一个孩子呀。」
老奶奶在此时,不仅精明,还算对了数字,说得欧阳晴哑口无言,萧仕远只好替她解围。「奶奶,生小孩不是说生就能生,你不要给小歆压力。」
奶奶对着儿子交代:「让仕远先搬去小歆的房间,然后请个师傅来替仕远的房间装潢,要把新房弄漂亮点,我们不能对不起小歆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否则我以后没脸去见他们。」奶奶喃喃说着,一下开心一下感伤。
「妈,没问题,一切都照你的意思。你先吃饭吧,饭菜都凉了。」萧爸爸使了眼色,要儿子听话。
奶奶这才甘愿地拿起筷子。「你们可别骗我呀,以为我老了,看也看不见、走也走不动,就随便唬瞬我。」
「奶奶,我们不会骗你的。」萧仕远连忙承诺。
「小歆呀,以后你就天天陪奶奶吃早餐,不吃早餐身体会不好,身体不好,怎么生小孩呀。」奶奶还是很执着于曾孙这件事。
「我……」欧阳晴不敢答应,她看着眼前的茄子,三天两头餐桌上就会出现这道据说是刘歆最爱吃的菜,吃得她可是痛苦万分。
「妈,我会天天叫小歆起床,让她陪你吃早餐的。」萧爸爸哄着老妈妈,实在没办法跟一个有些失智的老人家说太多道理。
奶奶这下终于吃起了碗里的菜,不过奶奶的胃口并没有很好,吃没半碗饭就吃不下了。在半哄半骗下,奶奶喝了汤、吃了药之后,就让她回房间休息。
客厅里,欧阳晴面对着萧家爸爸,有些无措地坐在萧仕远的身边;虽然跟萧仕远比较熟悉了,可是对于他不爱笑的模样,她还是存在着敬畏的心。
「你真的长得跟我们家小歆很像。」萧爸爸看着欧阳晴,不由得厌叹着。
「是因为萧小姐化妆的技术好,我要是没化妆,就不像小歆小姐了。」欧阳晴说得很客气,客气中有种不自在的怯懦。
「仕远呀,你说找到小歆了,怎么不把她带回家呢?」萧爸爸不解地问。
「爸,小歆有自己的想法,她要是不想回家,我们不要勉强她。」在得知了刘歆的消息、看见她安然无恙后,萧仕远松了口气,同时脾气也执拗了起来。
「可是,奶奶怎么办?你们就要结婚了,万一她都不回来……」萧爸爸急了。
「爸,如果到结婚前她都不回来,那是不是表示她根本不愿意结这个婚?」萧仕远也问进自己心里的无奈。
「那你去问问小歆呀,总不能这样一直拖下去。」萧爸爸面露不悦。
「爸,再给小歆一段时间吧。」
「那你奶奶已经快没时间了。」萧爸爸口气严厉,方正的脸上,完全不留情面。「你就是这么宠小歆,把小歆宠到无法无天,都已经要结婚的人,还闹什么离家出走!」
欧阳晴感到很窘迫,这样的场面让她完全不知所措,连话都插不上。
「欧阳,你愿不愿意继续假扮成小歆?」萧仕远问着坐在身边的欧阳晴,眼里带着浓浓的恳求。
「我……」欧阳晴皱眉,犹豫着。「我得回去问问我男朋友……」
在得知刘歆还活着的消息之后,她还是不曾见他笑过;他的痛、他的苦,她真的能感同身受,因为刘歆居然是选择逃避的方式处理两人之间的爱情。
她很同情他的处境,很想帮奶奶的忙,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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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星子很灿烂,是典型的夏季好天气;欧阳晴无心欣赏夜色,她踏着疲惫的步伐回到租屋处。
她这两天都在想着萧仕远对她的请求,她的内心很挣扎,到底该不该继续帮下去?
萧仕远要求她住进萧家,这样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奶奶,直到刘歆回家。
可是,她怎能住进萧家?她是有男朋友的人;就算她肯,她男朋友也未必会同意;况且她有能力把刘歆的角色扮演好吗?
她拿出钥匙打开家门,这是她和同学一起租的房子,同学丁文琪和她当室友的时间超过十年,两人的感情比亲姊妹还要亲。
租屋处不到二十坪,却还是隔出了两房一厅,让她和同学都有自己独立的小房间;若有朋友来访,也还有个小客厅可以招待。
今天,她一踏进家门,就看见了坐在屋内唯一一张沙发上的男人。
「欧阳,圣元等你很久了。」丁文琪对着刚进门的欧阳晴眨了眨眼。
「圣元,你怎么来了?」欧阳晴有着惊喜,她在男友身边坐了下来。
「你们慢慢聊,我回房间去了。」丁文琪很聪明地立刻闪人,不打扰两人的恩爱。
「欧阳,你吃过了没?」王圣元柔柔地问着。
「吃过了。你呢?」欧阳晴回问,两人之间客气到不像是交往两年的男女朋友。
最近,不知道是王圣元忙,还是她忙,算一算,两人已经有半个月没有碰到面,真的是激情过后,就变成平淡无味的白开水了。
「吃过了。」王圣元站了起来,微微咳了咳。
「你怎么了?感冒了吗?」她关心地问。
「没有,欧阳,我……」王圣元一副吞吞吐吐、想说却说不出口的模样。
「我倒杯温开水给你。」欧阳晴站了起来。
「不用了。」王圣元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看着王圣元怪异的举动。「你有话要说,是不是?」
王圣元大她三岁,是她在之前工作的餐厅认识的;他当时已经是餐厅里的主任,两人算是日久生情,自然而然的就走在一起。
王圣元很努力,念观光科系的他,英文能力很强,在经过两次跳糟,以及不断进修下,目前已经是一间五星级饭店的经理。
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她曾经有意无意跟他提过结婚的事,或者带他回高雄去拜见她的父母,他都以等事业有成为理由推拒。
难道他今晚打算开口跟她求婚吗?
「欧阳,我想……」王圣元停顿了一下,在她满心期盼下,他才又说:「我们分手吧。」
「啊?」她愣住。
「我们分手吧,这样拖下去,对你对我都不好。」最艰难的话一旦说出口,接下来的,王圣元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了。
「为什么?」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事实,她甚至用力揉了揉双耳。
「我们不适合呀。」王圣元又站了起来,无法面对她哀伤的眼神。
「交往了两年,你现在才说我们不适合?」她鼻头微酸,眼眶泛起了薄薄的水雾。
「就是因为我们交往了这么久的时间,我已经够了解你了,才发现我们彼此不适合。」王圣元与她隔了一个小茶几,他双手握拳,脸上表情很无奈。
「哪里不适合?」她忍住激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
「你不求上进,整天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我告诉过你好几次了,你要多念点书,至少再去读个二技,这样才不会一辈子都当最下层的服务生。」王圣元开始数落她的缺点。
「我不喜欢念书,就算念到了文凭,那也只是混来的。」
「就算你不喜欢念书,也要努力向上工作。你工作十年,还是个服务生,难道你不想往上爬,一辈子就做这种让人呼来唤去的工作?」
「我……做个服务生,有什么不好的,又没有压力。」她嗫嚅的说。
「你是没有压力,但我有压力。我希望我未来的老婆能够跟我一起奋斗,能够跟我一起成长,而不只是个没用的人。」王圣元忍不住说了重话。
含在眼眶中的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我只希望嫁人之后,可以在家里煮饭带小孩。」这是她这辈子最微薄的心愿。
「这年头,要买台北市的房子,不吃不喝,奋斗三十年也买不起;养一个孩子到大学毕业,至少要花掉五百万;而你还在做着少奶奶的春秋大梦,你以为我一个人的薪水就可以养活一家人吗?」
她明白,这些话王圣元跟她说过很多次,要她再去补英文、日文,要她利用假日再去上进修的课程,至少要混到大学文凭;要她力争上游,不要只是当个一个月只赚二万多块钱的服务生。
可她就是没有动力,她只想要平平凡凡过日子;她再怎么念还是念不好书,她根本没有勇气再进学校。
「哭,你动不动就只会哭!哭能解决事情吗?!你难道不能冷静的沟通吗?!」王圣元气到飙高了音量。
「我……我不是故意要哭的……你要我怎么做,我都改……」她那抽抽噎噎、努力想忍住眼泪的模样,让王圣元看得更是心烦气躁。
「你要是可以改,早就改了。对不起,我无法再跟你继续下去,我们分手吧,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王圣元说得很痛苦,也显示他的情断义绝。
「圣元,你别这样。我念书没什么天分的,我知道我很没用,但是,我们是真心相爱呀。」她苦求。
「爱情重要,面包更重要。我不要我的老婆只是个靠男人吃饭的没用女人,我希望我的老婆能够帮我减轻经济压力。」王圣元只能将话说得更狠更白。
「你……」好不容易才稍稍止住的眼泪,又被他这么严苛的话给逼了出来。
「还有,你看你,老是这种打扮,穿成这个样子,我带你出门都觉得去睑,我当初怎么会喜欢你呀!」
「我……」她的心像是被万针扎刺着,痛到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
「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每次在床上,到最后却是怎么都不肯给我,这叫爱我吗?我是男人,我也会有我的欲望!」
连这种话都说出口了。要分手,果然没半句好话,所有错都是她的错,她就像是罪该万死的罪人!
这时,丁文琪打开房门走了出来,恶狠狠地瞪着王圣元。
「王圣元,你这个王八蛋,你还是不是人呀?!你想要分手,什么样无情无义的话都说得出口!你当初是看欧阳单纯又可爱,才会喜欢她,现在你当上经理了,就看不上欧阳!」
「文琪……」欧阳晴拉住丁文琪的手猛摇头。
「亏你还帮他作牛作马的,只要有空就去帮他洗衣服、整理家里,他说东你从来不敢说西,结果呢?这种烂男人分得好,你也不要再浪费青春在他身上!」丁文琪气得破口大骂。
欧阳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来到王圣元眼前。丁文琪的话很有道理,其实她对这段感情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她从来不愿去面对:若她再哀求下去,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既然你跟我在一起让你这么没面子,那我们就分手吧。」她死心了,眼泪不停地掉;她也是因为让父母没面子,所以才离家远远的。既然这样,她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自己继续对这个男人付出感情?
王圣元看着欧阳晴可怜兮兮的脸,再看看丁文琪这只母老虎,不耐地说:「你别再来纠缠我,我们好聚好散,你自己多保重。」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文琪,我真的很糟糕,对不对?」欧阳晴紧紧拉住了好友的手。
「谁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你要是连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你要别人怎么看得起你?」丁文琪的眼眶也微红。「那种烂男人早就该分了。他要女人下得了厨房,又出得了厅堂,天底下哪有这么好康的事!」
欧阳晴哭进了丁文琪怀里,努力点着头。
「你一定会找到比他好一百倍、一万倍的男人!你一定要过得比王圣元好,让他后悔甩了你。你要是越凄惨,他就会越得意,你千万不要为了这种男人寻死寻活的,你一定要过比他好!」丁文琪大声地安慰着她,就伯欧阳晴会做出傻事。
欧阳晴大声地哭。她不会去寻死的,像她这种没用的人,根本没有勇气去寻死。
在她几乎丧失斗志、痛心难过的这个时候,出现了一道救命的曙光,她想起了萧仕远和老奶奶。
奶奶需要她,萧仕远也需要她,她还能帮助别人,她不是一无是处。
王圣元那字字带刺的话,刺得她的心好痛,但她绝不会让自己向下沉沦,她对自己发誓,那绝对是奋发向上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