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樱这样明显的改变让白景明不想察觉也难,可是无论他如何试着逗她笑、逗她开口,她顶多只是回报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又继续做她的事。
久而久之白景明也火了,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这样……这样试着百般讨好过,而现在她却拿乔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之前竟然会以为她很特别,真是瞎了眼睛!
于是为了赌气,两人有时一天甚至讲不到一句话,随着画展的时间逼近,两人的情绪得不到纡解,气氛越来越紧绷,甚至偶尔会有零星的口角发生。
这几天北部持续发布豪雨特报,一波接着一波的低气压接连横扫台湾,造成不小的灾隋,空气也变得又闷热又黏腻,使人心情想不受影响也难,也让田樱及白景明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
「我不是说过不能这样做,妳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这根本不是我们当初讨论出来的颜色,妳怎么还不改呢?」白景明不耐烦的摆着一张脸,肚子里像是烧了一锅沸腾的水,随时都可能爆炸。
田樱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冷冷的回答:「做事情干么这样一板一眼的?鲜红色的背景明明更适合表达对艺文界制式化体制不满的愤慨,比原来的暗红色更加适合,为什么你坚持不能改就是不能改?」
「没错!我做事就是这样,既然已经花了这么多时间在规划,就自有它依循的价值及道理。妳这样随兴的说改就改,有没有想过会给别人带来什么麻烦?请妳搞清楚,这可不是妳一个人的个展!」白景明做事向来严谨,也就是因为他严肃的看待每一个环节,所以才能屡创事业巅峰。
田樱身上的刺立刻竖了起来,加上这几天累积的怨气,她一鼓作气的爆发。
「你是在暗示我带给你麻烦是吧?」她斜睨着白景明。「我从来没有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是我一个人的画展,我也不需要靠你的力量才能举办个展。既然你厉害、你行,那么这里也不需要我了,只要那些规划跟你就够了吧!」
语毕,她拎着包包潇洒的离开,独留白景明在原地一脸错愕。
从来没有人像田樱一样敢处处跟他挑衅,更糟糕的是他还拿她没辙!
看了一眼刚刚引发争端的东西,仔细想想,其实田樱也没有错,这样的改变反而比之前所讨论出来的结果更强烈。
她是有两把刷子,唯一的缺点就是脾气比他还冲。
看着此刻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雷雨,她又是在气冲冲的情况下离开,说不担心是骗人的。
他追出大门,田樱早已不见踪迹,越想越不放心,还是决定拨电话给她,确定她的安危。电话响了许久,当他几乎以为田樱气得不想接电话时,电话终于被接起。
「喂?田--」
「救、救我--」田樱微弱的声音突然断掉,剩下的只有大雨冲刷的声音。
白景明的心立刻荡到谷底。
「喂?田樱?妳听得到我的声音吗?喂?」他发狂也似的大喊,可是只有轰隆隆的打雷声响应他。
他的心一阵揪紧,顾不得会不会被淋湿,拿了车钥匙就直奔出去。
白景明已经好几年未曾看过这么大的雨势,在山间的傍晚下这么大的雨,又想到刚刚田樱中断的呼救声,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除了多年前失去双亲的时候。
他开车沿着山径一路寻找,不久,隐约看到一辆灰色的轿车不自然的停在左前方的树前。
他认得这部车,那是田樱的车。
一下车,白景明立刻看到倒卧在泥泞上的田樱。
他动作迅速的抱起湿淋淋的田樱回到车内,再回头拿出她车里的包包跟车钥匙。
上了车,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直接送她去医院,但是雨势实在太大了,联外道路的桥面被河水淹过,若是执意要冲过去,也只是白白的牺牲两个人的性命。于是,他将车子折返,行驶回家。
一到家,白景明将田樱抱回屋内,这才清清楚楚的看到她所受到的折磨。
鲜红的血顺着额头上的撕裂伤,沿着惨白的脸颊滑了下来,将他的衣袖也染红了。他叫唤着田樱的名字,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除了呼吸有些急促外,她还是紧闭着眼睛,一点反应也没有。
时间紧迫,白景明抱着她来到客房,动作迅速的帮她卸下又湿又脏的衣服,换上干净的衣物,将她安稳的放置在柔软的床上,再细心的照料她额头上的伤口。
「好烫。」一碰到她的额头,白景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个时候他只能自己想办法,毕竟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路况,哪有医生愿意过来?
忙了一阵子,如今田樱安躺在冰枕上,白景明每隔半个小时就为她替换冰凉的毛巾,希望这样做能降下温度,等到明天天气好转,再立刻带她去医院。
「如果不是我嘴贱,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看着她憔悴的模样,白景明不禁自责。
此刻田樱病恹恹的躺在床上,他一点也快活不起来,甚至一样痛苦,就像有人拿着刀在他心坎上一刀一刀的剐着。
一整个晚上,他时时刻刻的守在田樱的身旁,帮她擦汗、替换冰凉的毛巾退烧,丝毫不敢放松。
他轻轻的抚摸她的脸颊,在她的耳边轻声的说话。「请妳醒过来吧!只要妳醒过来,妳要我怎么样,我都由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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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哪里?是不是已经死了?可是死了还会有知觉吗?否则为何头痛得不得了?一连串的问题一口气出现,最好的方式就是张开眼睛看看自己在天堂还是在地狱。
田樱勉强的张开眼睛,这房间熟悉的色调告诉她,她既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狱。
到底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会在白景明家里?
她下意识的转过头,赫然发现白景明面向她趴在床边。
深色的黑眼圈、未刮的胡渣、凌乱的黑发,她从来没见他这么邋遢过,甚至比全身沾满了泥巴还落魄。
他怎么会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田樱试着起床,身体才轻轻一动,全身的骨头就像是要散开一样,痛得她眼泪几乎快要掉下来。
原本就没有熟睡的白景明感觉到异样,立即坐直身体。一发现田樱醒了,疲惫的眼睛露出欣喜。
「太好了,妳醒了!」他喉咙干涩地说。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田樱勉强开口,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
「妳忘了吗?昨天妳下山时撞到了树,一直发烧昏迷到现在。」说着,他起身摸摸她的额头。「看来烧稍微退了些。」
经他这么一说,田樱才回忆起昨晚的情形。她开车开到一半,突然有一只猫从马路旁边冲过来,为了闪躲那只猫,她急打方向盘,最后却撞到路树而停下,她还记得她当时打开车门想对外求救,没想到却失去意识而昏倒。
「是你救我回来的?」她眼里写着疑虑。
「不是,是小精灵带妳过来的。」他正经八百的回答,一看到田樱眼睛瞪得跟龙眼一样大,忍不住笑了起来。「妳这个傻瓜,当然是我,否则还会有谁。」
整个夜晚无尽的担忧,此时已随着她的苏醒一并烟消云散。
「所以电话是你打的?」她的声音轻得近乎自言自语。
白景明点点头。
「好了,妳需要好好的保持体力,别说太多话。」接着他站了起来。「通往外面的桥梁已经在抢修了,下午我再带妳去医院检查看看有没有脑震荡。我先去帮妳弄点吃的。」
田樱看着他离开,心情极端复杂。
为什么在她最危险的时刻,是白景明适时出现?他为什么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担心她的样子?
心中有无数疑惑,然而现在她头痛得无法再继续思考。
约莫过了二十几分钟,白景明端着食物进来。
他坐到她身旁,孔武有力的手臂撑起田樱,让她靠着枕头坐在床上。
「先吃碗粥暖暖胃吧。」他像哄小孩般耐心的说,接着用汤匙舀了一口稀饭。「来,嘴巴打开。」
田樱抬眼看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人是和她相处了一个多月的白景明,尤其后期两人甚至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而如今,此时此刻,他竟然对待她像对小孩般温柔。
白景明动作轻柔的将汤匙递到田樱唇边,她注意到,他已经事先将粥凉过了,才不至于烫到她的嘴。
突然,田樱的眼睛一热,眼眶瞬间凝满了水气,忍不住吸吸鼻子。
白景明一惊,立刻将碗放下。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伸出手测试她额头的温度是否又升高,仔细的端详她的脸。
田樱抿着唇摇摇头。「没有,只是还不太习惯被照顾的感觉。」她声音哽咽,下一秒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从小生长在四个孩子的大家庭里,因为身为长女,所以老早就学会如何照顾自己,也习惯去照顾别人。二专毕业后就开始赚钱供弟弟妹妹读书,直到他们因为工作、结婚各奔东西,爸爸妈妈前几年相继去世,我才渐渐卸下重担,专心投入漫画这一行,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直到现在,她才体会到能够被照顾、被这样细心呵护是一件多幸福的事;而对象竟是白景明,她心中更是无限感慨。
她伤心的神情让白景明看了不忍,想到自己之前那样傲慢无情又自以为是的批评她以及漫画这个行业,他简直懊恼得想撞墙。
「来,先把这碗粥吃了,再乖乖养病。」他温柔且坚定的将粥送到田樱的嘴里,直到确认她吞下为止。
这一刻开始,白景明对田樱有全新的体认,不管她表面上再怎么泼辣、再怎么强悍,她也有脆弱、需要被照顾的一面。有趣的是,对于担任照顾她的这个角色,他倒是挺乐在其中。
当田樱吃完粥要躺下来时,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衣服换过了。
「为什么……为什么衣服不一样了?!」她急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妳全身都淋湿了,我只好帮妳将湿衣服换掉。」白景明理所当然的回答,知道她的担忧。「放心好了,那个时候我只担心妳的伤势,其它的我什么也没注意到。」
他接着站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不吵妳了,妳先休息吧!」而后带着碗盘转身离开。
田樱整个人足足呆了好几秒。
他刚刚做了什么?对,白景明亲了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对他的问号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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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联外道路果然如白景明预期的一样抢修完毕,开始恢复通车。
白景明一刻也没有浪费,立刻载着田樱到某知名教学医院检查。检查结果所幸只有发烧及头部轻微的擦撞伤,没有白景明这两天最担心的脑震荡,伤势也没有严重到会影响到画展的进度,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总算得以完全的放松下来。
走出医院,白景明看了一眼额头上缠着绷带的田樱,闷声笑了起来,连肩膀也跟着颤抖。
「有什么好笑的?」田樱斜眼瞅着他。
白景明举起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比画,幸灾乐祸的问:「弄上这个东西,感觉如何?」
田樱作势摸摸缠在额头上的绷带。「不错啊!或许我可以在上面作画,搞不好还能带起另一股流行呢!」她倒也挺自得其乐。
她的反应再度让白景明惊艳,他以为大多数的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一定会嫌丑,恨不得马上将绷带拆掉,可是她却能苦中作乐,毫无怨言。
接下来,田樱以为白景明应该会送她回家,可是他却选择通往山上的道路。
「你要回家拿东西吗?」这是她唯一想得出来的答案。
「妳这阵子就住我那里吧,反正那里多的是空房。」他轻描淡写的回答。
田樱不高兴的表情立刻写在脸上。
「我哪里也不去,快送我回家。」她两手在胸前交叉,又恢复到自我防卫的姿态。
白景明不喜欢她将自己与他隔离开来,好像他们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
他将车子停到一旁,转过头面对她。
「好,如果我顺妳的意载妳回去,请问妳以后怎么来我家作画?」他耐心的说。
「当然是开车。」她瞪着他看,好像他刚刚问了一个蠢问题。
「妳知道妳的车子现在在哪里吗?」
田樱这时才皱起眉。车子?对啊!车子呢?
「我帮妳回答吧!妳的车子在某家汽车修理厂,要一个多礼拜才会修好。当然,如果妳希望的话也可以搭出租车,可是从妳那儿到这里,来回就要一、两千元,如果妳财力雄厚的话我当然不反对,毕竟妳有权力决定怎么花妳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他两手一摊,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田樱果然犹豫了。
的确,她那些赚来的钱可都是辛辛苦苦熬夜赶图的结果,如果光是交通费一天就要一、两千块,说不心疼是骗人的,再说她还有修车钱要付呢!
白景明看她陷入沈思,乘胜追击,使出激将法。
「嘿!妳不会以为我会对妳怎么样吧?我的眼光高得很,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病人可引不起我的兴趣。」他用嫌恶的表情半开玩笑的说。
田樱眉头微蹙,看白景明的眼神,好像他刚刚说了什么傻话一样。
「呵,真是笑话!就算本姑娘头上缠着绷带,还是掩盖不了与生俱来的美女本质。」她抬高下巴,不屑的反击。「如果你敢对本姑娘怎么样,包准你吃不完兜着走!」
她的脾气来得正是时候,让白景明想到刚认识时她泼辣的样子,奇怪的是,现在的他竟然会懂得欣赏她生气时闪烁的眼眸。
「妳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我绝不会碰妳一根寒毛。」他举双手投降。
「好吧!那就送我回家。」田樱开口。
「妳还是坚持要回去?」白景明呆住,手握着方向盘,两眼紧盯着前方。
田樱挑眉斜睨了他一眼。「总不能叫我一直穿你的衣服吧?况且我也得跟我的助理还有编辑交代一声,免得她们以为我跟你私奔。」反正谅白景明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再加上画展开幕的时间迫在眉梢,实在没有浪费时间的本钱了。
白景明花了几秒才听懂她的意思。
这个倔强的小驴子,就是有办法让他的一颗心像坐云霄飞车一样七上八下。
他嘴角不禁扬起笑容,心情大好的发动车子驶向她家。
不想仔细追究,为什么她的决定会令他感到如此开心?因为只要她还平平安安的待在他的身旁,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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