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午,魏元朗特地开车来淡水拜访沈静,午后阳光慵懒的照拂下,两人闲闲地散步在真理大学的校园里。
得知孟霆禹强硬地跟着安亲班出游,魏元朗又是好笑,又是惊异,追问沈静当时情况。
沈静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简略说了。
「他真的就那样乖乖等你吗?」魏元朗扬眉,满脸不可思议。
沈静轻轻颔首,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吃惊的表情。
他也正看着她,眼神变化多端,良久,他摇摇头,感叹似地吐落一句评语。「你真的挺狠的,沈静。」
她一愣。「我狠?」
「你不觉得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霆禹一定很受伤吧?」星眸含笑。「不只是手,这里更受伤。」拇指比了比左胸口。
沈静意会他的动作,眸光一闪,却没说什么,微微别过脸,拂拢耳畔一绺下听话的乱发。
「你没问他为什么会受伤吗?」魏元朗追问。
她摇头。
「你不关心?」
「不必问。」她淡淡地说。「我猜得出来他为什么会受伤。」
「一定是为了保护那个小孩,拚命想稳住车子,才会让路边的树枝给割伤了吧?」魏元朗分析孟霆禹受伤的原因,如亲眼所见。
沈静默然。
魏元朗观察她在阳光掩映下,显得娇美却又神秘的侧脸。「你都没问问怎么回事吗?」
「我后来问过安安了。」她轻声说,语气听不出什么特别的起伏。「安安告诉我,是因为他们两个吵架,安安很生气,用力掐霆禹的脖子,才会发生意外。安安跟我道歉,说他不应该害霆禹受伤。」
「然后呢?」
然后?沈静回眸,扬眉。
魏元朗笑着迎视那双略带疑问的明眸。「然后你就这么听听就算了?没跟霆禹说什么?」
「我要跟他说什么?」她装傻,心下却早已了悟魏元朗的暗示,耳壳隐隐地温热。
「你没跟他道个歉,说自己不应该责备他没照顾好安安?你不会不晓得吧?你那么紧张安安有没有受伤,却对真正受伤的他不闻不问,甚至还责骂他,他心里会有多难过。」
「瞧你把他说得像个孩子似的。」耳壳的暖流,缓缓窜上粉颊。「他是个大男人了,能照顾自己。」
「我倒觉得在你面前,他像个孩子。」魏元朗慢条斯理地评论。
沈静神智一凛,心湖悄悄地泛开一圈圈涟漪,表面却仍是淡淡的,似是不以为然。
魏元朗深深地望她。「沈静,你在惩罚霆禹吗?」
「我惩罚他?」心湖翻起小浪。「为什么这么说?」
「昨天的事,足够让霆禹明白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比不上安亲班那些孩子,显然你比较关心孩子们。」
「那有什么不对吗?」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纯粹自然还是存心的?如果你不是有意惩罚他,故意让他以为你对他不关心,那么——」魏元朗意味深长地顿住。
沈静觉得自己一颗心仿佛也被他悬在半空中。「怎样?」
「我会说霆禹真可怜。」
「可怜?」她怔住。「霆禹?」
那么一个事业有成、走路有风的大男人,可怜?沈静颦眉。
魏元朗没解释,两人穿出真理大学的后门,沿着斜坡上行,来到沈静的母校淡江中学,进了寻根图。
沈静点了一杯卡布其诺,魏元朗点美式咖啡。
因为是假目,咖啡馆里更显幽静,阳光在窗格上优雅地跳舞,窗台上的仙人掌努力伸展尖刺,期盼能抓到那美丽的光。
沈静探出手指,轻轻触了一下那小小的尖刺。
「我满喜欢霆禹的。」饮一口黑咖啡后,魏元朗不疾不徐地扬声。
沈静没答腔,继续逗弄着仙人掌。
「虽然我对他认识不深,也没见过几次面,但你知道,我们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女人或许要天天腻在一起才能成为手帕交,男人只要几杯酒就知道对方能不能做知己了。」
沈静微弯唇。「所以说,你们是酒肉朋友?」
「我不喜欢喝酒,不过若是陪霆禹喝的话,我愿意。」魏元朗怡然地说,不介意沈静的调侃。
「你这么看重他?」
「他够真。」魏元朗微笑。「至少在我面前,我感觉不到商场上那些尔虞我诈。」
沈静收回戏玩的手指,捧起咖啡杯,啜饮一口。「如果霆禹在你面前很真,那也是因为你这人天生就容易让人卸下心防。」她凝睇他,秋水剪成的瞳神温柔而清澄。「不论男人还是女人,好像只要碰到你就自动投降了。」
「那你怎么不投降?」
「我?」
「你是我见过的所有女人中,最难猜的一个,我实在很难弄懂你在想什么。」魏元朗半真半假地叹息。
沈静只是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你知道霆禹在美国,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他忽然问。
她耸耸肩。「我有必要知道吗?」
「他日以继夜,不停地工作。」
「可想而知。」她嘲讽地弯唇。
「他很少休息,应该说,他没办法休息。」
「因为太急着想要功成名就了吗?」声嗓长出刺,如同窗台上的仙人掌。
「因为失眠。」
「失眠?」
「谭昱告诉我,霆禹有严重的失眠困扰,最近这两年甚至严重到必须去看心理医生。」
「霆禹看……心理医生?」沈静怔然,方才还茂密长在嗓音里的刺,此刻已全然缩回。
「谭昱猜想,是因为你。」
「因为我?」心跳,忽然奔腾起来,一下下擂击着胸口。
魏元朗注视她,似乎也察觉她有些微动摇,湛眸闪过一抹深思。「你或许已经从七年前的打击中走出来了,但霆禹还陷在那里。」
「你是说,他到现在还觉得对不起我?」
「你不会猜不出,他为什么回台湾找你吧?」
「他想得到我的原谅?」
「我想也是。」他点头。
她片刻失神,恍惚地咀嚼着他话中涵义,良久,才摇摇头。「他其实不必自责的,我并不怪他。我跟他说过了,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他不必觉得对不起我。」
「或许就因为你看开了,所以他更难看开。」魏元朗意味深长。
「为什么?」
「因为他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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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
深夜。
沈静和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吃完饭,开车先送她回饭店,然后穿过市区,往淡水方向。
一路上,她先是试着听新买的摇滚乐CD,却觉得那一声声的鼓音敲得她有些心浮气躁,转到广播频道,又觉得主持人跟来宾对话的嗓音尖锐得可怕。
她趁红灯停车时转换频道,却找不到一个令她感兴趣的广播节目,脑海里,耳畔边,来回响着的,总是几天前魏元朗与她的谈话。
霆禹真可怜。
至今她仍能清楚地回忆起,魏元朗说这句话时,脸上那奇特难解的表情。
「他可怜?」沈静喃喃自问,片刻,像是否决自己根本不该有这种想法似的,蹙眉摇头。「怎么可能?」
他现在功成名就了,要什么有什么,财富、名声、地位、女人,所有男人最想要的、最渴望得到的,都簇拥在他身边。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哪里可怜了?
因为他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需要他补偿,她现在过得很好,若是他能够不再来打扰她的生活,不再扰乱她如古并不波的心,她会更感谢他。
就因为你看开了,所以他更难看开。
难道他真的希望她还是从前那个一心一意只求他爱怜的女孩吗?如果她这几年过得很悲惨,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他是不是会比较开心?
他有失眠的困扰,甚至严重到必须看心理医生。
「我管他失不失眠。」她懊恼地自言自语。只要他别惹得她也跟着失眠就好。
问题是,这些天,她确实有些睡不安稳,今晨至安亲班时,连安安也发现她眼下有黑影,担忧她精神不济。
都怪魏元朗,若不是他多嘴说了些无聊话,她不会如此不安。
沈静蹙眉,方向盘打了个弯,车子稳稳地滑上中山北路时,她忽然瞥见街角有个熟悉的人影。
她心跳一停。
是错觉吗?为什么她觉得那人似乎是……孟霆禹?
她不知不觉松了油门,缓下车速,眼角余光追逐着那修长的身影。他穿着西装,领带微松,手上提着公事包,在人行道上踽踽独行。
他刚跟客户谈完公事吗?
她注视着他,眼看一辆辆鲜黄色的计程车经过他身边时,都慢下来期待他光顾生意,但他却看也不看,自顾自地走着。
不会吧?他不坐车,难道打算这样一路走回饭店吗?而且他前进的路线,也跟回饭店的方向完全相反。
他在干么?这么晚了,为何一个人在街头晃?
他停下来了,停在一株行道树下,她心一动,也跟着将车停在对街路边,透过车窗,远远地望他。
他仰起头,似是专注研究着树上的枝叶。
那株行道树,有些眼熟,似乎是前阵子,她一个人到台北光点看电影时,曾经驻足仔细欣赏的一棵树。
那时,她是在看阳光筛落树叶时,形成的那无数道美丽而奇诡的光影。
他呢?在看什么?月光吗?
思及此,沈静跟着扬眸,这才发现今夜的月很圆,月光清润如水。
月圆的晚上/一切的错误都应该/被原谅。
她怔怔地想起席慕蓉的诗,怔怔地凝睇着树下那个驻足沉思的男人。
他的身影,看起来好孤独,好寂寥。
一个不快乐的男人。
瞧他那么站着,仿佛要站到地老天荒,仿佛也会站成一株静默无语的行道树。
蓦地,她胸口揪疼,宛如遭人扯住了系在她心头的那根细弦,一阵阵地拉扯。
霆禹,不快乐。
她默默寻思。
这些年来,他是怎么过的?他真的必须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吗?真的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沈静幽幽叹息。
她很明白失眠是怎样痛苦的滋味,曾经有一段时问,她也必须靠安眠药才能入睡,那时候,她很害怕入夜,怕自己必须在一片黑海里载浮载沈。
睡不着,对需要睡眠养神的人会是多么恐怖的折磨,她很清楚。
他也和当时的她一样吗?她侧趴在方向盘上,恍惚地望着他。
他似是看够了树,痴痴地继续往前走,但那漂浮的步履,明显透露出走路的人魂不守舍。
啊!他竟然撞到手了。
她猛然坐正身子,瞪着他直觉地丢下公事包,抚弄自己发疼的手臂。
那笨蛋!他忘了自己臂上有伤吗?为什么走路的时候不小心一点?亏他从前老骂她迷糊,自己才迷糊呢!
她瞪视他,浑然不觉自己那两道弯弯的秀眉,正纠结着无可掩饰的心疼与不舍。
她怅惘地目送他重新提起公事包,一步一步,走出她的视界。
她别过眸,不明白掐住她喉咙的那股酸涩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
她用力踩油门,风驰电掣地驾着车,往回家的方向疾奔。
回到家,她旋亮一盏落地灯,然后站在客厅里,发呆。
等她醒悟过来自己的心跳有多狂野,脸颊有多滚热,墙上的时针已指向子夜一点。
她竟然,出神如许之久。
沈静自嘲,懊恼地推开客厅的落地窗,来到阳台,户外夜色清朗,一轮圆月高挂中天。
她悠悠地垂落眸,目光触及路灯下一道孤寂的身影时,心脏惊吓地一跃,双腿几乎尽欧。
她紧紧攀住围栏,不敢相信地瞪着那道人影!
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韵,又乱了,像五线谱上管不住的豆芽菜,四处奔腾跳跃。
他忽然抬起头。
她一震,慌忙往后退。
他怎么又来了?深更半夜的,难道他还以为她会为他开门吗?或者,他其实并不期待与她相见,只是默默等待。
拜托!快走吧。
她挥挥手,徒劳地想将他赶开,将那道偷偷摸摸潜进她心里的影子驱逐出境。
快离开吧!别再来扰乱她了,她只想静静地,一个人生活。
别再来了。
她无言地靠着落地窗,无言地仰眸看天空那一轮圆圆满满的明月。
月圆的晚上/一切的错误都应该/被原谅包括/重提与追悔/包括写诗与流泪。
可是,她不想重提了,也不觉得需要追悔,她没有写诗的才情,更早已流干了眼泪。
把所有的字句/都托付给/一个恍惚的名字。
霆禹……
把已经全然消失的时光/都拿出来细细丈量/反复排列成行。
还可以再丈量吗?就算重新排列组合,又如何呢?失去的东西,再也追不回。
一切都只因为/那会染会洗会润饰的/如水的月光。
「都是因为月光吗?」
沈静喃喃自语,恍惚地出神了片刻后,忽地下定决心,抓起钥匙,冲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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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他究竟为什么又来到她家楼下徘徊呢?
她不是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吗?她,已经不爱他了。
孟霆禹黯然,背靠着路灯,仰望天上圆月,思绪悠悠忽忽地回到前一个周末。
那个因为没照顾好一个孩子,被她指着鼻子痛骂的周末,那个他受了伤,她却毫不紧张的周末。
从前,只要他稍有闪失,感冒了、咳嗽了,甚至只是不小心让热水给烫到,她都会一阵大惊小怪,教他又好气又好笑。
但现在,他已经捉不着她的视线了,甚至连受了伤,她都坚持先送那些安亲班的孩子回家,才陪他去医院。
他在她心目中,已经不是占第一位了。
孟霆禹闭了闭眸,感觉胸膛慢慢在缩紧,成一个又深又暗的黑洞。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她不是早就说得很清楚了吗?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她了。
只是,他总还忍不住,抱着一线希望……
细碎的跫音卷成一波波安静的浪,拍打着孟霆禹耳畔,他睁开眼,映入眼瞳的一幕,令他悚然大惊。
一道淡淡的、却又明晰到足够刷亮他视界的倩影,踏着月色而来。
白色的裙袂,在如水的月光里,优雅地荡漾。
他不能呼吸。「你怎么……为什么会来?」
她不该出现的,夜深了,她又表白了不想见到他,为何会主动前来,拨弄他心痃?
她盈盈落定他面前,微笑朦胧。「我有个好借口。」
「借口?什么借口?」他不解。
「月光。」
「月光?」他更糊涂了。
她却没再多加解释,低声问:「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吗?」
「啊。」他愣了下。「已经结痂了,就快好了。」
她点点头,凝视他的眼眸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终究只化为客气的一句。「你要上来吗?J
「上来?」他蓦地一震。「你是说……去你家吗?」
「嗯。」
他不可思议地瞪着她。怎么可能?她不但下来了,还邀请他进屋?
「你不来吗?」她再问。
他仍是说不出话,喉头掐住。
「你在这边当柱子,不就是想见到我吗?」她扬了扬眉,明眸里闪动的光芒仿佛是调侃。「你不想跟我说说话吗?不想要我听你说吗?」
他当然要。他傻傻地颔首。「我真的可以上楼吗?」
樱唇一抿,噙着几分俏皮。「你先答应我,不准碰我一根汗毛。」
什么?他一怔,懊恼漫上胸臆。「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男人了?我不会强迫女人。」
「那上次的偷袭是怎么回事?」
上次?他愣了愣,猛然忆起之前在餐厅里,他曾把持不住偷香。
他窘迫地脸热。「那是因为……」因为什么?她生气的时候太美、太迷人,所以他才忍不住?
他无法解释,她似乎也不期待他解释,嫣然一笑。
「上来吧!我请你喝茶。」
他默默跟在佳人身后,坐电梯上了楼,一踏进屋里,眉苇一揪。
这种单身公寓,就跟他所料想的一样,空间并不太大,幸而客厅那一扇落地窗外,还有一方小巧可爱的阳台,才使格局显得不那么局促。
「这是你自己买的房子吗?」她进开放式厨房煮茶时,他好奇地问。
「嗯,不过还有二十年的贷款要付。」
「那安亲班呢?也是贷款吗?」
听出他略微忧虑的语气,她回眸,浅浅一笑。「你是担心我负债过高吗?放心吧,安亲班的收入很不错,扣除必要的开销后还绰绰有余。」
「你的意思是,很赚钱吗?」
「还好。」
他涩涩地望着她在狭小的厨房里仍显得俐落的身影。「这样的生活,你就满意了吗?」
「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过更好的生活。」
她没回答,煮好一壶热热的水果茶,准备了两个杯子,搁在托盘,捧着走出来。
她斟一杯给他,水眸直视他。「你觉得我现在过得不好吗?」
她生气了吗?
他连忙摇头。「不,我是说……以我的经济能力,我可以……」
「让我过得像公主一样吗?」她坦然接口。
他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瞳神,有些尴尬,却仍是毅然点了头。「如果你愿意的话。」
事实上,他正考虑在台湾置产。
「你喜欢住市区豪宅,还是郊区别墅?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想要有个很大很大的院子,满满的都是花,最好还能有个游泳池,屋内的装潢要是那种很优雅的法国风格……」
「那只是年轻时随口说的狂想,你居然还记得。」她捧着水果茶,抿了一口。
「我当然记得!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
「我很喜欢这间公寓。」她再次打断他迫切的声明。「屋里的装潢虽然不是我以前想象的那种法国风格,但很温馨,我住得很舒服。我常会想,或许这辈子我会永远住在这里吧,不再搬家了。」
「你不必永远住在这里,静,你知道我可以——」
「我不想当公主。」她淡淡地、从容地微笑。「这间公寓就是我的领土,我是这里的女王,我可以随心所欲。」
意思是,她不再需要他了。
他怅然。「你变了,静。」
「你应该早就发现了,不是吗?」
「我是发现了。」他苦涩地敛下眸。「只是……我总还是希望,也许你……还是能像从前一样。」
向他撒娇,对他耍赖,张着那像星星一样的亮眼睛,甜甜地跟他诉说未来的梦想。
难道,已经不可能了吗?
她静静地凝视他,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所有的遗憾与怅惘。「霆禹,你要一个已经长大的女人怎么变回从前那个女孩呢?」她幽幽地问。「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你找不到以前那个我了。」
他一窒,良久,方扬起眸。「那现在的你呢?」
她愣住。「什么?」
「你说的对,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但我也不是以前那个我了。」他沙哑地说,湛眸一点一点地,亮起不寻常的光采。「我想我们两个,应该可以再重新谈一次恋爱。」
再重谈一次恋爱?她脸色刷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想追你。」他坚定地声称,直视她仓皇不信的容颜。「再追你一次。」
她断了呼吸,神智一时迷失在极度的震惊中,好半晌,方回过神。
「你清醒点,霆禹。」她紧紧颦眉。「你爱的,不是现在的我。」
「或许你跟以前是不一样了,但我还是为你心动。现在的你,坚强、自信……」有时冷淡得教人心碎。「我很喜欢。」
「你喜欢?」
正确地说,是仰慕。孟霆禹默默在心底补充。
他仰慕现在的沈静,仰慕这个不把他当一回事的女人——谭昱和元朗如果知道了,怕是会笑他自讨苦吃吧?
但他,真的好仰慕她,好喜欢她!
所以当他在楼下等着她的时候,一颗心会因为焦虑及期待跳得几乎蹦出胸口,所以当他现在面对她时,会觉得脸颊发烫,呼吸快要喘不过来,偶尔,还会想逃避她过分清澈又过分犀利的目光。
「我爱你,静。」他热烈地表白。「不管是从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沈静瞠目,几秒后,才找回嗓音。「你疯了!」
「或许吧。」孟霆禹自嘲地微笑。或许是老天爷要给他一个教训吧!所以才让他到了三十几岁,还要为一个女人而疯狂。
「我不跟你玩这个游戏!」她摇摇头,直觉往后退几步,远离他男性魅力的势力范围。不你只是想补偿我,我说过了,你不必这样……」
「我有什么资格补偿你?你不需要,不是吗?」
「那你还——」
「我是为了自己。」他慎重地强调。「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所以希望你能回到我身边。」
现在的她,不是以前的她了,现在的她,不会再撒娇地跟在他身后。
那么,就由他主动来追她吧,换他来纠缠她。
真正强悍的男人,不怕在自己爱的女人面前做不成英雄,他本来就不是,他只是一个求爱的男人。
一个为爱疯狂的男人。
「静,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自己对你的爱。」他起身接近她,握住那冰凉的柔荑,凝望她的眼神炽烈如火,更深情似水!
「跟我交往,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