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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哭丫环 第七章 作者:易淳
    皓腕轻轻一飘,将一朵盛开的鲜花掷在地上,随即一只三寸金莲毫不留情的踩住花朵,左右各旋转半圈,再松开时,花瓣凄凉破碎的散在泥上。

    “哼!什么夏莲!一朵风尘小花也敢抢走本王妃的夫君!看我不毁了你这贱人!”恨恨骂道,紫柔又揪下一朵鲜花,以手慢条斯理的撕成碎片。

    “王妃,王爷刚自夏莲那儿出来,似乎打算去谨亲王那儿。”敏儿匆匆自外头跑来。

    “很好!叫宏福领人去烧了‘寄莲舫’,将夏莲那贱人的脸给毁了!”美目一瞟,紫柔冷酷的下令。她绝不容许喜欢她的男人,去喜欢上别的女人,更别说是她的夫君、她的良人了!虽然她压根不爱平西王爷,但她非得狠狠惩治一下那两人。

    敏儿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又回来禀报道:“王妃,兵部尚书大人依约到访。”

    “派人领他去偏厅等着。”一派悠闲的嗑着瓜子,紫柔对偏西的日头全然不放眼底。

    “王妃,您要让傅大人等多久?”派了一名小婢女去待客,敏儿难掩好奇问。

    “等到我开心。”扁扁嘴,她不可一世的哼道。

    理解点点头,敏儿又忍不住问:“可是……傅大人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么做会不会得罪他?”

    “得罪又怎么样?他只是个汉人,小时候是我的狗、我的马,能把我怎么样!”一昂首,她端丽的唇边是残忍的笑。

    “那……要命厨子准备傅大人主仆的晚膳吗?”

    “给他们几个冷馒头、花生米就好……对了!多备上一壶酒,省得人家说本王妃不懂待客之道。”摆摆涂有鲜红寇丹的纤手,她极尽的苛刻。

    在心底吐了下舌头,敏儿却没敢多说什么的退下去张罗一切。

    在偏厅里,茗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局促不安的看着傅雨村。

    长这么大,她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料,更别提身上所戴的首饰,光一只耳坠便不知要花多少银子……她根本动都不敢轻易动一下。

    “安心坐下,瞧你紧张的。”一把将茗香扯过,让她坐在他身旁的椅上,神态颇为亲密。

    “老……老爷,茗香只是个小婢女,这身装扮似乎……似乎……”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杏眸疑惑不已的瞅望他。

    “到平西王府做客,稍做装扮是必行的。”浑不在意的笑着安抚她,其中的敷衍不难听出。

    “可是……茗香……”怎么都觉得不妥,又不知要如何表达,未了只好垂下头,顺其自然了。

    “傅大人,咱们王妃有事无法立即前来,请您在此稍待,用点晚膳。”敏儿巧笑倩兮地走了进来,手上端了冷馒头,一壶白干,不甚有诚意的招呼。

    既知来者在主子心中无甚分量,她自也不用太与之虚与委蛇。

    “无妨,请转告王妃,假若不便招待傅某,那在下择日再来访。”拱拱手,傅雨村带些冷笑瞟了眼冷馒头,幼时被笞打的疼,又隐隐作现。

    “王妃的意思是,请傅大人在此等候。”敏儿虽带着笑,那态度可不是普通的强硬。

    眉一挑,傅雨村只瞪了敏儿一眼,不置一辞便坐回椅上。

    轻拍了拍胸,敏儿被他犀利的目光看得一阵心虚,实在不明白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对紫柔如此顺从,他看来不是个没骨气的男人。

    “请用膳,虽然只是馒头,可是和皇宫里御厨的手艺不相上下。”淡嘲的放下盘子,敏儿随即退了出去。

    盯着冷馒头直瞧,茗香愤慨的对傅雨村道:“老爷!这欺人太甚了!”

    “打她幼时就这副模样,不用太在意。”心平气和的安抚道,傅雨村全然不放心上。

    细眉轻轻一拧,她也不多说,伸手替傅雨村斟了一杯酒,准备服侍他用餐。

    “不用忙了!在这平西王府中,咱们俩地位相当。”挡住了她的动作,塞了颗馒头在她手中,就自顾自吃了起来。

    “可是……您是兵部尚书,是朝廷的官,茗香只是个小婢女……怎么会相同?”紧抓住馒头,茗香一颗小脑袋摇得如博浪鼓似。

    “咱们都是汉人,对紫柔而言,汉人全是低贱不值钱的,死了也不可惜。”带着浅笑,但身上的疼似乎也越来越甚,几乎要刺穿髓骨般。

    “老爷……茗香可以问您一件事吗?”

    “嗯?”温和的瞥她眼,点头鼓励她说。

    咬咬下唇,茗香竟一时下不定决心开口,呆了好半晌,她深吸了口气道:“您为什么对紫柔格格……”

    “我怎么啦?”随着香风袭来,雍容华贵的美丽少妇娇声打断茗香未尽的话,不可一世的站在两人面前。

    “王妃,近来可好?”起身轻一拱手,黑眸骛地发出精光。

    “托福,听敏儿说你带了家室来,本王妃特来与尊夫人聊聊。你也知道,王爷常不在府中,本王妃实是寂寞。”虽是与傅雨村谈话,然紫柔美目却满是敌意地狠瞪一旁的茗香。

    瑟缩了下,茗香垂下头,细如蚊声。“奴婢不是……奴婢是老爷的贴身女婢,见过王妃。”

    “女婢?我以为傅大人身边该有个副官,或用护卫、小厮,怎么会用个小姑娘?”冷冷笑道,丽颜上写满不信任与鄙夷。

    哼!贴身婢女能有什么好事?服侍服侍着,不就陪到床上去了……她哪会不知道这种事。而且那婢女一身珠光宝气,衣料上等精致,还能清白到哪去?

    “我的副官今日有事无法陪我前来,才让茗香儿陪我,还望王妃不要介意。”

    欲盖弥彰的说法,让紫柔瞥去愤怒一眼。

    “既然她只是个小婢女,凭什么与你平起平坐?”扬起了小巧的下巴,紫柔咄咄逼人的质问。

    “她身子虚弱,所以破例许她坐下。”似有意似无意的撩拨紫柔,温润的黑眸牢锁着她的丽颜,不愿放过她任何情绪变化。

    “身子虚?那你还带她出来,岂不存心欺侮人?”皮笑肉不笑的一扬唇,紫柔娇喧。

    “带她出来见见世面也是必要,眼界不开,胸襟也会狭隘。”他若有深意瞥望了眼。

    “你指桑骂槐吗?傅、大、人!”紫柔可不是傻瓜,当即沉下脸,声若寒冰。

    “在下岂敢,王妃的胸襟自非常人所能及。”

    冷冷一笑,紫柔撇撇唇道:“不用同我客套,你分明还在记恨幼时我对你的不好,都十几年了啦!你是不是越来越讨厌我?”不自觉,露出女孩儿的娇态。

    心猛地一跳,胸口微微一热,他温柔地道:“不,我一直喜欢你,这么多年来从没忘过你。”

    “你说真的吗?”身子微微一震,紫柔没料到会听到傅雨村如此不加掩饰的告白,她就是再心高气傲,也不由得晕红一张俏脸。

    “你知道,我绝不会欺骗你,打小就是这么了……”无比深情凝视她,傅雨村几乎要克制不住将她搂入怀。

    “你不是有那个小婢女吗?还来同我甜言蜜语!”小嘴朝茗香努了努,心下又感不快了。

    不意自己又成了标靶,茗香将头垂得更低,小手死绞衣带,身子轻打着颤。

    淡淡瞟去一眼,傅雨村重新将目光牢牢锁在紫柔身上,略苦涩道:“你已为人妇,我又是个汉人……只好找个替身,让自己别太思念你。”

    茗香浑身一颤,迅速抬起头失神地望向傅雨村,眸中缓缓蓄着泪水……

    “这么说来……这个小婢女和我倒是有五分像。”紫柔这才仔细打量了下茗香,志得意满的沉吟。“不过,她是个低贱的汉人,傅大人也未免太污辱人了。”

    但笑不语,傅雨村伸手拭去茗香不自觉淌下的泪水,极尽温柔的动作,令茗香羞红了脸,心中又酸楚又甜蜜,竟呆望着他痴了。

    “傅大人,你这样不甚符合礼法!”一蹙眉,紫柔扯落他在茗香颊上的大掌,以小手牢实的包住,美目恨恨的狠瞪茗香,活似要将之大切八块。

    “她哭得很好看,总令我心疼不舍。”亦真亦假的笑道,他的眼却都没望向茗香。

    “那你就不心疼怜惜我啦!我不爱你同这下贱的汉族女人好,要是你真的喜欢我,就甭理会她哭不哭了。”紫柔半点不知羞耻的喔语,含娇带媚瞥望他。

    “我不理便是。”依然是屈服于她的娇媚中,根本无心理会茗香的心情。

    小手紧揪心口,茗香的心痛得似碎成千万片后,又被残忍的来回践踏……一个小奴婢,能奢求什么?她是就认命的,不是吗?为何还是心痛?

    “那好,说过的话可别忘记了。”得意洋洋的睨了茗香一眼,紫柔又转向傅雨村道:“来!咱们去游湖吧!王爷为了讨好我,特别将‘紫波湖’做了一番布置,在夜里更是美不胜收,所以我特地邀你来看的。”

    任由紫柔带着自己走,傅雨村突又回首叫:“茗香儿,快点跟上来。”

    说不上为什么,他不愿将茗香一人留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因为他知道她的胆小,一定会害怕的。

    “别叫她,你那么不愿和我独处吗?”一噘嘴,一跺脚,紫柔骄蛮的叫了起来,全然是一副任性的小姑娘样。

    不待傅雨村开口,茗香已抢先道:“老爷,茗香不打扰您和王妃了。”

    “你知道?”一蹙眉,他颇为不快道。

    轻轻一颔首,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当紫柔出现后她便想透傅雨村要她打扮的用意了,是为了激紫柔生气,借以试探自己在紫柔心中的份量。

    一抿唇,傅雨村莫名感到一股焦躁,让他不由得对茗香喝道:“那你可以回去了,叫西陵过来。”

    “是,茗香这就去!”乖顺的站起身一福,她逃难似的跑走,泪水如干涸似,流也流不出来……

    听说蒙古部族之间内哄严重,随时有反叛的可能,是以多日来傅雨村常为此事而焦头烂额,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

    怕他累坏了身子,茗香特地炖了一盅人参鸡汤,要端去给傅雨村补身子,怎知却在书房门口,被佟西陵给拦了下来。

    “主人正在休息,他好不容易睡下了,还是甭吵他的好。”状甚无聊的坐在门前台阶上,佟西陵压低了音量,深怕吵着了傅雨村。

    “那……鸡汤怎么办?”茗香苦恼地看着手上的碗盅问。

    一耸肩,佟西陵全不在意道:“你喝了呗,反正主子没日没夜忙了这许久,没睡个日月变色是不会起身的。”

    看看碗盅,又看看他,茗香将鸡汤递上前道:“还是佟副官你喝好了,这些天你也同老爷一块忙。”

    没接过碗,他轻轻一指要她坐下。“别当我不知道,主子没睡觉你就守在书房门外不肯睡,不累吗?”

    “老爷要茗香陪着,不累的。”轻柔的笑了笑,她怎么能说,只有在陪着傅雨村劳累时,她才会不那样在意紫柔。

    “主子再三日要去蒙古一趟。”不经意似的提起。

    先是一怔,她随即离解的道:“嗯,是为了蒙古部族间的争斗吧!”

    “是,虽说主子是个文官儿,但他可不愿死钉在桌前写字。”略显无奈道,他往后一躺摊成烂泥似的。

    “男儿志在四方,不是顶好的吗?”

    那知佟西陵闻言竟笑了,直摇头道:“主子可不是个志在四方的人,他呀!这辈子就只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一旦娶了妻,肯定辞官回乡,当一辈子农夫。”

    “老爷是这样的人吗?”茗香瞠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他是!”肯定的给予答案,佟西陵爽朗的笑了。“不过,假若他没娶你,这辈子只怕全耗在官场上了。”

    “别同茗香说笑了,老爷只喜爱紫柔格格一人而已。”满怀忧思的轻声道。她已不敢有任何奢望,那太心伤……

    “别提伤心事了,来!快喝了鸡汤,去好好休息。”拍拍她肩头安慰,他已不容反抗气势舀了一匙汤要茗香喝。

    逼不得已,茗香只有乖顺的将汤喝得一干二净。

    “佟副官,老爷这趟要去多久?”

    屈指算了算他答:“大概一、二个月左右吧!不会太久。”

    “一路平安。”

    “放心!有我在,主子会很平安的。”促狭道,他那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只是呵,如此痴傻的恋着一个无心于己的男人,是何苦呢?他是永远无法理解的吧!

    呆怔着站在原地,茗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从没想过,紫柔竟会找上她。

    “你这一副蠢样,看了令人讨厌。敏儿,给本王妃好好教训她。”雍容华贵、气质不俗的美人现在狰狞了一张脸,高傲的喝令。

    “是,王妃。”敏儿立即走到茗香面前,趁她不及反应,两个热辣辣的耳括子已掴下。

    又惊又痛,茗香捂住了脸不知如何反应,倒是一边的总管替她抱不平了。“平西王妃,这儿好歹是尚书府,您怎可随意打人!”

    “本王妃高兴!你这贱奴有何资格质问我?”冷冷的嗤哼,紫柔压根不将老总管当一回事,径自瞪着茗香道:“你就是那君家的遗孽?”

    “大老爷没有犯法!”一提到君家,饶是茗香再温顺也忍不住提高音量。

    “本王妃只问你是或不是,嘴碎些什么!敏儿!”斥骂道,敏儿又上前啪啪,掴了茗香两个耳光。别瞧敏儿个头不高,娇滴滴颇为俏丽,那手劲可不小,将茗香双颊打得红肿,一阵头晕目眩。

    不敢再同紫柔争辩,但却也不愿君家人一再被误会,茗香咬咬下唇,痛苦万分的颔了下首,泪水夺眶而出。

    “那也难怪了,你待在这儿只会坏了雨村哥哥的清誉。”满意一弯唇道,笑容是不怀好意的。

    “坏了老爷的清誉?”茗香清喃,小脸一阵惊惶。

    “对,所以雨村哥哥决定要将你嫁出傅家。”丢下一句重击,紫柔看好戏的等待她的反应。

    茗香身躯一晃,重重的跌坐在地上,双眸失神看着紫柔道:“不可能……我不相信……”

    傅雨村不是要她一辈子陪在他身边吗?怎么会要将她嫁人?怎么会?

    “以前雨村哥哥是将你当成我的替身在疼,现在既然有我在他身边,那还要你吗?也不想想自己是个怎样下贱的人,还妄想飞上枝头?”毫不留情的冷言冷语,愈加重创了茗香。

    “可是……老爷没亲口说……”她试着挣扎,语气却如同幽魂般,无力而飘忽。

    “哼!雨村哥哥公务繁忙,哪来那个心思理会这等小事?”冷笑,紫柔耐性已全部告罄,起身丢下最后一句话:“总之这事已定下,雨村哥哥也没亏待你,让你嫁个秀才,十日后过门,你准备准备吧!”

    语毕,她不可一世的带着敏儿离开。

    失神的跌坐在地上,茗香久久没有反应,老总管想安慰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后,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朝老总管虚弱的一笑。“茗香回房整理整理,接下来的日子,有得忙了。”

    “茗香儿,少爷不会说那种伤人的话的……”

    摇摇头,她默然无语。

    不!他伤人的话语已听得太多,她太明白自己于他而言是多么地微不足道……她现在连个“替身”的价值也没有,他当然要尽早送她走。

    只是,她已不是清白之身,哪能嫁人?而芳心化为灰烬,她只怕也活不了太久了……

    是夜,茗香悄悄溜出传府,凭着记忆来到一片梅林……她知道三小姐爱梅,这片林子子在君家被抄之前,主仆二人常偷偷跑来。

    现在是初夏,梅林一片绿意,不见花朵,她轻叹道:“我这傻丫头,夏季那有梅花呢?”

    只是……如果可以,她多想再看一次梅花,回忆那段平稳安逸、没有悲苦的日子……

    “对不起,三小姐,虽然您告诉茗香,自戕的人会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但茗香现在只能求死了……”解下腰带,就着树枝打上结,她合着眼轻祷。

    她知道自己太过怯懦了,然而唯今之计只能求一死。不知道傅雨村会不会偶尔想起她,或者忘得一干二净?

    不由苦笑,她猜是后者吧!既有了紫柔格格,又何必挂心她一介小奴婢?

    心已死绝,她闭上眼,伸颈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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