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医院,勉强他住院只会让他心情恶劣,无法好好养伤,我拨点时间探望他没什么,而且这样我也比较安心。”
她说的是实话,唯独心里掩盖不了一缕心虚。昨天因怕爸妈反对她去照顾一位陌生大叔,她于是佯称对方是她朋友,且未提及他的性别,让爸妈以为是她的女性友人。
不过提到昨天,她其实有些意外大叔会让她在他的住处住下,因为当两人用完晚餐,她表示他出车祸的首夜需要特别留意,她要留下来照顾他时——
“我不需要你留下照顾我,这里不给住,你马上给我回去。”
大叔如她所料的一口回绝。
“是喔?可是现在很晚了欸,我开车回去也许一个不小心会出意外,就算搭车也可能遇到坏人,遭遇不测……”
“倪语霏!谁教你胡乱诅咒自己?”他板着眉眼喝断她的口无遮拦。
她没承认自己的确是冒着一语成谶的忌讳,赌他妥协的可能,还很认真的回话,“如果大叔坚持要赶我走,我离开就是了。只是现在真的很晚了,社会治安也确实不怎么好,加上人有旦夕祸福,什么时候会出意外没人料得准,你真的不担心我在回家的途中出事?”
“你……可恶!就只准你住这一晚,明天就得离开。”大叔咬牙切齿的妥协。
“好,只要大叔今晚没有头痛等其他症状,明天一早我就离开。”她粲笑的承诺。
她原以为大叔说什么都不会让她留下,没想到他最后还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而做出让步。这个大叔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倪语霏因回忆而在心里微笑。
“既然这样你就去吧,医院有什么重要事爸会处理,你记得在六点前回家就好。”
“有事吗?”他们家没有门禁时间,爸今晚怎会叫她早早回家?
“爸的一位医界前辈卢老今天生日,邀请我和你妈去参加他的庆生会,我希望你一起出席。”这正是他来找女儿的目的。
“爸犯规喔,当初我答应接下副院长的职位,唯一条件就是不出席那些应酬宴会,再说卢老是邀请你和妈,我这个后生晚辈没必要去凑热闹。我去看我朋友喽,拜拜。”
话一说完,随即落跑。她对那些需要和人虚与委蛇的应酬不感兴趣,还是赶快闪人,免得被老爸逼着参加宴会。
“语霏!”倪奎量没来得及喊住女儿,她一溜烟已消失在走廊转角。
这孩子,他叫她一起出席宴会,是希望她能和卢老的孙子认识认识,再从中撮合两人,她跑这么快做啥?看来只有再找机会撮合这两个年轻人了。
开车来到靳炜烈任处附近的巷子,不经意瞥见他拄着拐杖的身影,倪语霏疑惑着他怎么没在家养伤,而拖着伤脚跑出来。
降下车窗正想喊他,却见他一拐一拐的走向一对抱着啼哭婴儿的夫妇。
纳闷之余,她索性将车停靠路边,下车走向他。
“你们说你们的孩子连续发烧好几天,看了两位医生都没效,能不能告诉我医生的诊断,也许我能提供点协助。”靳炜烈看向抱着约莫七、八个月大婴儿的妇人说道。
他出来透气时,无意间听见这对邻居火妇忧心的讨论着孩子的情况,烦恼该送哪家大医院看诊比较好,他原本无意理会,可听见小孩的啼哭声,他咬牙挣扎许久,还是上前一问究竟。
离他身后两步远的倪语霏闻言不由得停住脚步,别人的小孩生病,大叔要如何提供协助?
“你是医生吗?”小孩的父亲戒备的提出疑问。
“看来你们并不需要帮助。”对方态度虽是人之常情,但听到憎恶的字眼,他微踅脚跟就要转身。
“等一下!”孩子的母亲急忙喊住他,无法顾虑那么多的说:“我儿子一直发烧,医生说是感冒,服了药却无效,眼睛发红、身子也起疹子;第二个医生说宝宝身上的疹子是药物过敏引起,红眼睛是腺病毒,但是吃了药,症状还是没有好转。”
听完她焦急的叙述,靳炜烈小心的检视小婴儿的脸,翻掀他胸前衣服,继而检视他的手脚。
他那专注的神情令朝他再走近些许的倪语霏再次怔住,大叔虽未穿医生白袍,但他那份专注细腻的神情与架式,俨然像极专业的医生。
“由宝宝的症状来看,有很大的可能是川崎症。”靳炜烈沉稳的做出判断。
倪语霏一眨未眨凝望着他的双眸里,盈满讶异,大叔竟然说得出专业的医学病名?
“嗄?什么?”小婴儿的父母一脸茫然。
“这是种好发在五岁以下幼童,但很少出现在一岁以下婴儿身上的疾病,因此很容易被误诊,不过从你们的孩子发烧多日、结膜炎、草莓舌、皮疹以及四肢肢端红肿的症状,应该是川崎症没错。赶快送小孩就医,如果确定是川崎症,给予免疫球蛋白治疗,将会慢慢痊愈。”
夭妻俩面面相觑,他们没听过这个病,不知该不该相信。
“把宝宝送到倪氏医院去。”
这声音……靳炜烈转头望见倪语霏,十分惊讶她怎会在这里。
“我是倪氏医院副院长,会通知急诊室你们的宝宝可能感染川崎症,会有小儿科的医生过去会诊,你们赶快送宝宝去医院,别延误治疗时间。”瞧出两人的质疑,倪语霏收起对靳炜烈如同医生的专业判断的疑惑惊诧,上前递了张名片给两人,催促他们赶紧送小孩就医。
看见她的名片,夫妻俩的疑虑顿消,向她和靳炜烈道过谢,不再犹豫的送儿子去医院。
倪语霏以手机和医院联络完,松口气,立即扶住靳炜烈的手臂,“大叔,你的踝骨判伤不轻,该待在家里休息,怎么跑到外面来?”
“我已经在家休息一个早上,再不出来透透气,会闷坏,这个时间你为何会在这里?”只顾着问问题,他忘记抽回被她扶挽的手。
“想到大叔也许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我就抽空过来了。”
靳炜烈胸中一震,眉心却轻凝,又来了,为何她每回坦然直率的关心,总让他心底有着柔软温暖的悸动?
“昨晚我就说过,你不用把我要你当特别看护的事放在心上,不必再履行那个承诺,当然也不必再抽空来看我。”
昨天担心她为了留下来照顾他所做的自我诅咒会成真,他妥协答应让她住一晚时,便做了她不用再当他特别看护的声明。
为免他的心绪总是吊诡的因她起伏,他有必要再提醒她一次,免得她仍当自己是特别看护,老是出现左右他的情绪。
“我记得你说过的话,但我们是朋友,我来探望你很正常。”
拜托,他有答应要和她当朋友吗?难道被她当“大叔”,所以他们有代沟?
有预感和她争论这个问题无用,靳炜烈选择拄着拐杖迳自散他的步。
“大叔——”
“我还想走走,你别想阻止我。”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阻止你没用,我是想问,你怎么晓得川崎症,还看得出它的病症?”既然他想透气,她干脆陪他散步。
靳炜烈眉头微微皱起,尽量回答得若无其事,“这是常识。”
她哑然失笑,“大叔这么说可会让很多人抗议,毕竟你所谓的常识就连小儿科的医生也未必能于第一时间诊断出来。我也是听你提到,才记起曾听过这个疾病呢……不过大叔的过人常识,倒让我想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