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寂静无声,几秒后才传出甘纱美的声音──
“剥光他们衣服,丢到警察局前面。警告他们要是敢再做这种事,我会亲自去找他们。”顿了顿,“打电话回总部,叫他们不用等我了。”
“是。”男子转身下楼。
前阵子才在舞厅楼上设了这个小套房,是为了她偶尔过来时可以在此小歇,全新的床她自己都还没躺过一次,就先给旁人霸占了。
回过头,她瞪著单人床上一身凌乱、昏迷未醒的康齐。
虽然及时赶到救人,但在混乱中,他的后脑被击中而昏了过去,不过她已当场把那个打他的家伙揍个丰死,替他报了仇。
她对床上的人儿哼了声,“笨蛋。”要来复杂的地方玩就算了,交友也不注意,他以为他命大得很,玩不死吗?
真是……令人放心不下的笨蛋。
她从床头小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啤酒,往他略肿的后脑一搁,想到他身上可能有伤,被衣服遮住了看不见,索性脱下他的外套,一个东西忽然随著她的动作掉落在地──
是那个曾经属于她的烟盒。
她捡起来,从镂空的花纹中可见里面还有烟,是她惯抽的牌子。
若非先前在监视萤幕上看到他抽烟的熟练模样,她很难相信昔日文雅爱洁的他真会染上这劣习;他纯净的气质一直是她最喜爱的,在她充满战争、暴力、弱肉强食的生活里,他像一朵脆弱美丽的白色睡莲,意外漂流进她复杂黑暗的世界里。
她想保护他,不想让他沾染任何丑恶,但现在看来,似乎是她将他引向堕落的……
忽觉有双视线盯著自己,她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康齐已经醒了,正瞪视著她。
“──那是我的。”说的是烟盒,看的却是她。
“要就自己拿回去啊。”她阖上手掌,覆住烟盒,挑衅地回瞪他。
康齐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抓烟盒,连她的手也一并握住;修长的手指紧握不放,直视她的眼眸明亮得不像几分钟前还曾昏迷不醒,似在表达坚决的什么。
“醒了就回去吧。”甘纱美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掌握,转过头,“你女朋友先走了,那几个混蛋我派人教训过,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你可以放心。”
“我们分手了。”身上有几个地方传来痛感,他拿开脑后的啤酒,坐了起来。
“是吗?”她不由得联想到邢双芸说过的话,“因为她发现你──不行,所以分手了?”
俊美的脸庞立时涌上火红,“谁告诉你……”除了邢双芸还会有谁?他忍住气,嘲讽著,“是又怎样?你想亲自‘检查’吗?”
该死,是真的!她反问:“你没去看医生吗?”
“我爸是医生,我自己以后也是医生,该不该看医生我自己知道。”第一次尝试是在大一,当时的女友主动,他无可无不可,接著悲剧就发生了──他完全没有生理反应。女友外貌与身村兼具,挑逗的技巧更是大胆熟练,但他就是没有反应,于是当晚就分手了。
后来又尝试过许多次,可无论如何年轻美丽的胴体,都无法勾起他的欲望。
追根究底,应是差点失身给男人的记忆太过恐怖,使他对身体的接触反感,即使是毫无威胁性的女体,传达的除了被情欲驱使的压迫感,丝毫没有半点令他心动而想回应的旖旎浪漫。
这对他已经够凄惨的情况形同雪上加霜,于是他“不行”的名声就愈传愈广。虽然,这半年来情况是改善多了……
“你──试过蓝色小药九吗?”果然是受那个该死的男人影响吧。
康齐愕然,“什么?”她要提供他壮阳药?
“威而钢啊。”帮仕女俱乐部的牛郎们解决这类问题时,她是干脆得很,可碰到他就是尴尬,仍没回头,“我可以弄到,要多少有多少,免费供应到你不要──”
“我才不要什么蓝色小药丸!”他愤怒跳起,膝盖碰到床头柜而摔下床,后脑伤处重重地撞到床脚,令他呻吟了声。
甘纱美叹口气,扶他坐回床上。“那你要什么?我能给你的东西不多啊。”
见他后颈被划破一道血痕,她拿来一旁的医药箱帮他消毒伤口,由于撞得头晕眼花,他坐不稳地频频往她身上倒,她暂且让他靠在肩头。
他要什么?嗅著她身上熟悉的凉烟味道,仿佛心中长久失落的某一块终于被填补起来,随之涌出太多、太满的情绪,迫不及待地化为言语──
“我告诉过你,我去剑道社,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吗?除了锻炼自己,一部分原因是高二碰到的事;另一部分原因是……你。”
感到她微微一震,他低语:“我想成为不会拖累你、可以和你并肩面对一切挑战的人,就像小理和纳森,而不是你的负担。我以为你会等我到我变得够坚强的时候,直到在餐厅看到你和那个男的……”
“那场相规宴是对方老爸安排的,我跟他只是朋友。”好一番真挚的话语,低柔如忏悔的声音差点骗了她,她哼了声,“你真的在乎我跟谁相亲?我看你一点也不寂寞啊,那时你已经有女友了,不是吗?”
“女友?”康齐一愣,“我当时没有女友啊。”
“怎么没有?一个很清秀的女孩子,短头发,笑起来一边有酒涡……”
康齐恍然想起,“啊,你说的是我学姊。她那时候还不是我女友,是因为看到你身边有个出色的男人,我不想显得孤单,所以那晚一直找她讲话,后来才开始交往。”细看她紧绷不悦的表情,他会意微笑,轻握住她的手,“你吃醋了?”
“谁会吃醋?!”她怒嗤,这回并没挣脱,“你交几百个女朋友都不关我事!”
真的不在乎,反应该是嗤之以鼻,而不是红了脸、窘迫地撂话澄清,这表示在她心里,其实也在乎他吧?
他压下狂喜,幽幽道:“你不吃醋,我却很在意那个跟你相亲的男人,不论外表、气势,他跟你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我却永远无法成为那样的人,所以我放弃了。为了过‘正常生活’,这两年我交了很多女朋友,以为交游广阔就代表已经把你抛诸脑后,结果……”
他顿了会儿,勉强扯出笑,看来可怜兮兮的,“她们每一个都很像你。真是讽刺又悲惨,我拚命要忘记一个我配不上的人,却是不断地在找她的替代品。”
“我从没说过……你配不上我。”该死,若让邢双昙看到她现在脸有多红,肯定被取笑到死。
“我知道,这是我的心病。虽然我不如一般男人强壮,但我毕竟也是个男人,我想……”他咬牙,吐出明知是不自量力的五个字,“我想保护你。就像一般男人保护所爱的女人,照顾她、为她付出、为她遮风挡雨,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你根本不需要这些,你不需要我也可以过得很好,可即使这样……我还是想待在你身边。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而且现在的我和四年前的我恐怕没多大差别,对你依然是个累赘,但是只要能待在你身边,不论要做什么我都会努力去做。”
“你该知道在我身边很危险。”就要和叔叔做最终殊死战了,他在这时候卷进来很糟糕,且她仍没十足把握保护他……
或许该说,她永远无法有足够的把握护他周全,对于重视的人,保护再多也是不够……
想著,回握著他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反而握得更紧。
“我明白,随时有送命的可能,对吧?”康齐淡淡一笑,美丽而凄然,“我知道这样很任性,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你什么,所以,如果你不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只要说一声,我现在就走,永远不再来烦你。”与其再苦受相思折磨,不如就此一了百了吧。
该说的都已说完了,他垂下头,敏锐感受著掌中她手的任何一根肌肉牵动,等候她答覆。
静默片刻,思绪纷转的甘纱美抽回手,拿起床上帮他冰敷的啤酒打开,喝了一口,“你会把烟戒掉吗?”见他一愣,她补上一句:“我不喜欢看你抽烟。”
“你不喜欢,我就戒掉。”这表示她愿意了?那双黑眸注视著窗外,看不出情绪波动。
她又喝了口啤酒,蹙眉半晌,“……要多少?”
康齐又是一愣,“什么?”
“蓝色小药九啊。”她爬著一头红发,显得苦恼,“要多少就讲吧。”去,生平第一个喜欢的男人就是不举,她怎么这么倒楣?
“我……”康齐脸色不知该转红还是转青,“我最近已经好很多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很多人都有这种问题,吃药会改善的话就吃吧。”这是男人重要的自尊来源,她得小心措词,万一说错话激怒他,他难保不会拿枪到楼下舞厅去扫射。
“我说我很好!”
“喔,所以几颗就够了?”还装,他爱逞强的个性,她还不明白吗?
康齐深吸口气,让脑子里快绷断的理智那根弦放松几秒,怒道:“你要怎样才肯相信?”
“你怎么说我就怎么相信,所以你只要说个量,我就会弄来给你,你不必……脱衣服……”抬头看见他正在做的事,她傻了眼,“你干嘛?”
“与其跟你解释,不如让你亲自检查。”他三、两下就脱光了上衣,露出带有几处瘀伤的光裸上身。
他的身材当然称不上猛男,但瘦削而结实,肤色白腻如王,那头柔软的长发直披到胸口,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一块美味的奶油巧克力蛋糕。
她有些目眩,连眨了几次眼才眨掉内心忽起的邪恶思想,“干嘛脱衣服?”
“既然你不信,那就请你亲自‘检查’,看我是不是真的需要威而刚?”他微抬高下巴,黑眸带著挑衅,只手环在腰际的模样显得煽情。
她慢慢喝著啤酒,视线在他赤裸的胸口扫过几回,才慢慢移开,“要‘检查’的话,你要脱的应该是裤子吧?”
“我……”佯装的镇定被戳破,他的俊脸瞬间著火般通红。
“而且你裤子太紧,不用检查也知道你一定需要……”
“阿美子!”康齐怒吼,一步跳到她面前。
“干嘛?要打架吗?”她捏扁喝完的啤酒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你──”忽地发现她眼光乱飘,就是不看他。他微眯眼,“其实你根本不敢‘检查’吧?”
“我、我有什么不敢啊?!”换她被戳中了要害,“我只是不想长针眼……”只是……一拳把男人打得流鼻血是一回事,主动剥男人裤子,又是另一回事啊!
“你明明就是不敢。”难得看到她狼狈窘迫的模样,他淡淡笑了,垂下眼,目光正好落在她美妙的曲线上,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就能贴上他赤裸的胸膛……他喉头微微紧缩,真切感觉到那不受意志控制的变化。
现在若让她“检查”,绝对能证明他“没问题”……
“谁不敢啊?!我是顾全你的自尊,因为我看到好笑的东西可是会笑的……”嘴里讲得硬,掌心却微微出汗了。
“好笑?”这跟说他“不行”是同等级的侮辱!“哪里好笑了?”
即使四周昏暗,甘纱美仍看得出他脸色瞬间转为阴森,“呃,也不是特定指哪里啦,只是比喻嘛,就是说……”还要解释的唇忽被含住。
她怔愕瞠大眼,感受那细致温热的触感钻入她神经,顿时震住了她。
而康齐却一触即退,静静地凝视著她,那双幽微的眸光像星子,在阴暗中闪耀著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
恍如被他所深深迷惑,当他的热唇再度靠近,她不自觉地微侧过脸,以唇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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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霓虹已灭,路灯显得凄清,隔音良好的房间挡住了楼下喧闹的人声、舞曲乐声,只留房内安静的两人世界。
床上,深沉的小麦色与雪白肌肤对比强烈,毛毯覆住静静交缠的两具修长身躯和所有激情的痕迹。
昏暗的床头灯照著她叼著烟、神情有些恍惚的美丽脸庞、光裸的颈项、曲线起伏的胸口,以及伏在她颈畔那长发散乱的头颅。
她失神地瞪著天花板,直到唇间的烟烧过一半,烟灰掉落,她才被惊醒,挟开了烟,喃念道:“妈的,你们两个都骗我。”
甘纱美枕畔旁的头颅微微一动,绝色脸孔缓慢抬起,“谁骗你?”好梦初醒的眼迷蒙幽黑,似还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毯子下的身体己主动往她靠近,亲匿地与她纠缠。
“还有谁?你跟双芸都是!”真想一拳送向这张无辜的脸,手举起来却又不忍心,只是顺著他美丽的轮廓抚过,咬牙道:“你不是‘不行’吗?”
刚开始是一个吻,她也以为只是一个吻,因为滋味还不错,她没反对,任凭事情继续发展,然后……她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他哪里有“不行”?他妈的行得很啊!他妈的还……还两次啊!
愈想愈火大,她怒道:“你竟然骗我!我……”
“我没骗你,以前是‘不行’,我已经跟你再三强调‘我现在很好’,是你一直听不进去。”他眷恋地吻著她颈子,满足地叹息。
感觉……真好,因为是和喜欢的人吧,所以仅仅是肢体的接触也如此醉人,更别提先前的火热缠绵,压抑的欲望终于丰盈地得到靥足……
是到最近,才明白自己精神上的洁癖极强,一旦心里认定了,即使是和她再相似的人,即使欲望会被挑起,他就是无法发展到最后一步。
以她的态度,显然并非视贞操为女人最宝贵的财产,而且就她的美丽与条件来说,不可能没有追求者,除了她和他一样,精神需求大于生理需要,他实在想不出,她直到几个小时前还是处子的原因。
不过,这让他十分愉快,是因为她心中有他,所以这几年没有人能靠近她吧?!
身子忽被推开,她起身了,他看著她下床,“你要走了?”
“有事要办。”天快亮了,该回总部一趟,至少要再对今晚第一波行动做最后确认。她捡起床边衣物,强忍住不再多看一眼床上引诱犯罪的男体。
“你,就这样走了?”她背过身的模样,让他有种被丢下的感觉。
“不然呢?”还想来第三次啊?
“你要负责。”不想再有两年的分离,既然她吃了他,就藉此赖定吧。康齐俊脸微红,用力强调:“我……我是第一次,你要负责。”
“要我负责?”甘纱美忍不住嗤了声,叼著烟恶意一撇唇,学著连续剧里的下流男人说:“好啊,如果怀孕了我一定娶你……”下一秒,烟忽地被抽走,柔软的唇己直接堵上她的,一双手臂也紧紧地缠上她,坚决不肯松手。
他应该是出尽全力了吧,但对身经百战的她而言,仍是轻易就能挣开的力道,可她并无动作,就这么让他抱著,放纵他这孩子气却撩动她心的举止,反正也不差这几分钟……
等等,不对啊!刚才也是这样,心想自己随时能抽身离开,于是任他为所欲为,结果就擦枪走火了……可她意识到这点却已太迟了,细密火热的吻已驱走她离开的打算,钳制的手转而变成挑逗,轻柔探索过每一处他知道的敏感,勾引她的欲望,邀她主动回应……
“……我一直不懂。”直到确定她再度被自己撩拨起情欲,他才微喘地离开她的唇,手仍沿著她的曲线游走。
“不懂什么?”她稍微冷静了些,双肘撑起自己的身子,跟著懊恼地发现眼前的姿势,很明显是自己扑倒他的……
啧,这么禁不起诱惑,她这个广海盟老大实在太差劲了,但,也因为他,才会如此吧……
“你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力量?”比他略瘦了些的身子,力量的差异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训练出来的。如果你妈练过自由搏击,还喜欢和你单挑,你也会这样。”
他吃惊一问:“你妈打你?”对了,初见时她脸上常带著伤,是因为这缘故吗?抬手轻抚过她留有许多疤痕的肌肤,“这也是你妈打出来的?”
“不……”她低喘了下,“我妈不会让我身上见血,疤痕都是和别人干架留下来的。”
“她为什么要打你?”
“因为要生存。要在黑道活下去就要够强,最基本的就是肉体的锻炼,意志需要身体支撑,身体够坚强,意志才能贯彻到底。”母亲出国两年了,许久未和她“讨论”,还真让她有点怀念。
他眼底泛起怜惜,“受这么多伤,很痛吧?”女人天生体能就逊于男人,他能体会她母亲的用心良苦,也为她曾经历过的艰辛感到心疼。
而他……除了等著让她保护,总该能帮上一点忙吧?
“习惯就好了。反正她打我我也打她,很公平。”知道他抚摩的手是在传递温柔与安慰,可对她初尝情欲的身体而言,却只是无尽的折磨,她咬牙抓开他双腕,粗声道:“我真的要走了。”才刚坐起,又被他反掌扣住手腕。
“不能再多待一下?”
“已经待够久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我能帮你什么吗?”
她诧异地回头,见他神色柔和而坚定地问──
“总有什么我能做的吧?”
“那就离我远一点。”见他仿佛被深深刺伤地变了脸色,她立刻补亢:“至少最近尽量别来找我,我对付我叔叔的计画从今晚开始,可不是一般帮派械斗那么简单,你出现在我附近很危险。”
“我真的……只能做到这样?”
“对。”见他脸色又变,她又说道:“别勉强,保护好你自己,就是帮我一个大忙了。”该死,为何一看到他露出受伤的表情,她就忍不住马上安抚他?
她的情绪早练到收放自如,连面对狡猾惹厌的陆以弘都能谈笑风生,怎么碰到他就老是失控?
沉默几秒,康齐涩然一笑,“我终究只会拖累你。”怎会如此天真,还幻想著有过砚密以后,会有不同?又不是她可以把力量分一点给他,她讲究实际的个性也不会说假话骗哄,他一再进逼,逼得她把实话说了出来,却是让自己又痛苦一次……
痛苦,就到此为止吧。他为这心结挣扎了太久,险些错过她,好不容易抓住她,不要再钻牛角尖吧,若惹她不快而决定永远离弃他,再有多少个两年,恐怕都无法弥补他的憾恨。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你去做该做的事吧,我会自己回去。”
感到腕上的手指松开,她却没有下床;他静静躺著,黑发披散枕上以及白玉一般的胸口,淡然的微笑里有一种认命的悲哀……但终究是微笑著的。
“你,是我的弱点。”她叹口气,不由自主地解释,“我所……喜欢的,不管人事物,都会成为敌人可以利用的弱点。只有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我才能全力对付敌人,换句话说,谁掌握了我的弱点,就掌握了输赢的关键。”
他黯然的眼眸因她这番话而被点燃,“我……”有这么重要?
“既然关键在你身上,谁能保护你,让我没有后顾之忧,谁就帮了我最大的忙,这样你还认为你一点用都没有吗?”真是,这么恶心的话亏她说得出来,鸡皮疙瘩都爬满身了。感到修长的手指沿著她腰侧往上,将她拉过去,倒上他胸口。
“我不知道你这么在乎我。”他在笑,眉梢眼角都是心满意足的。
“记清楚,我很忙,不一定有时间救你,你最好自己保重。”
“你再忙,救我的时间总是有的。”就像四年前,即使炸药随时会在身边爆炸,她也会留到最后一刻,直到救出他。
“很难讲,我又不是神,不可能每次都来得及。”只要一次赶不及,恐怕就是终身之憾。她脸色严肃起来,“这不是在开玩笑,我和我叔叔最近要把事情做个了断,之前已经打过几场,现在他随时可能突击我这边的人和据点,如果让他发现你又出现在我身边,一定会拿你开刀。”
“要多久才会安全?”他手指圈绕著她暗红色的发丝。
她沉吟著,“大概半个月……”未完的话被他含住,吞咽落喉,再由温软的唇舌还以细腻的深吻,不带欲念,只是一片似水温柔。
“一定要小心,好吗?”他慎重叮嘱,又轻啄她一下。
“我知道。”这情景,真像……小时候看到父亲出门前,母亲不放心地再三叮咛。而长得一脸凶相的父亲总在瞬间化柔了眉目,郑重地向妻子颔首,保证自己的平安……就像现在的她与他一样。
她喜欢父母那时交换的眼眼神,无须言语,一个眼神就交流了关怀、信任与──爱。
关怀、信任与──爱吗?
她不知道自己和他之间是否有这么深的情感,只知道自己一定会比平常更多几分谨慎,为了能平安回到他身边。
他已经漂流进她的世界、漂流进她的心,她的生活也已经无法再单纯地只需对自己和整个广海盟负责,还要负担一颗悬念她的心。
她喜欢他纯净的气质,但愈是洁白无瑕的东西,愈容易沾染尘埃,浸在一缸混浊的水里,他的纯净能保持多久?是否会像她母亲,由昔日单纯的高中生,变成让人闻风丧胆的黑道分子?
“你身材很好。”康齐双手环胸,欣赏她背对著他穿衣的身形,长期锻炼的身体没有一丝多余赘肉,比起他身边一堆刻意减肥而显得弱不禁风的女同学们,她兼具力量与阴柔的线条美得教他赞叹。
“有比你前任女朋友好吗?”她带酸轻嗤。
“谁都比不上你。”
“你很会哄人嘛。”火拚、械斗的话题聊多了,被这样灌点迷汤,甜甜的滋味还不错。“口才这么好,难怪女朋友换不完。”过去就过去了,她心胸宽大,不予计较,可他以后若敢见一个交一个,她不敢担保自己还能不计较。
“我只要你。”他语气坚定,在她光裸的背脊上印下一吻,帮她拉下毛衣。
她微微一笑,忽而惊觉有异──一直隐约听得见楼下舞厅热闹的声音,这时音乐声不变,人声却骤然沸腾起来,似乎还传来尖叫声。
“怎么了?”康齐察觉她神色微变,问道。
她摇头,“没事。”可能又有喝醉的舞客打架吧,几天总有一次,手下自会处理。“等一下我会派人送你回去,你待在这里别下楼。”
“真的要等半个月才能再扣你见面?”
“半个月而己,很快就过了。”见他依依不舍,她微笑著撩起他发丝轻吻,“只是不能见面,可以打电话啊。”
“可是……”
此时,一阵枪声响过,打碎了房门的锁,数个男子踹开门冲进来,看见床边两个人影就开枪──
“找到阿美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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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著惊呼、尖叫的声音,舞客们个个争先恐后地逃出舞厅大门,加上由远而近的警笛声,凌晨的街头有如遭逢世界末日,一片混乱。
“老大,”望著几辆警车驶到舞厅门口停下,驾驶座上的男子有丝不安,“警察来了,我们该走了吧?”
“再等一下。”甘火明凝视著舞厅门口,苍老的脸上满是煞气,“我要确定她在不在里面。”
几个警察安抚著惊慌的舞客们,另外几人则进入舞厅。
甘火明眯起眼,看见一个手下从人群中挤出,踉跄地跑过来,“老大……”
“阿美子在里面吗?”甘火明无视手下身上全是鲜血,伤得不轻,只想得到想要的笞案。
“她……在。在二楼。”男人喘息著,一手按住还在冒血的肩头,“还有一个人跟她在一起,我们……进去就扫射,她开枪还击……”
“她死了吗?”
“她……妈的那小婊子……明明被打中了,还开枪还击,光哥他们……”今晚是偷袭,阿美子理应没有太多防备,所以他们一开始是占上风,可是那女人快得像妖怪,抽出床头的枪就反击,短短几秒,他们的人已伤亡殆尽……
“她死了没有?!”甘火明怒吼,狠狠揪住手下衣领摇撼。
“她……”老大布满血丝的眼瞠大,教他隐隐感到,阿美子若没有死,这下死的恐怕就会是他自己,他恐惧地吞口口水,“她死了。”
“你看到了?”
他连忙点头,“看到了,她身上都是血,掉下床以后就不动了……”所以没能给他致命一击,他才能在听到警笛声时逃出来。本来他们不见得伤得了她,是她主动挡在当时房内另一个人身前保护,才给了他们大好机会。
“死了吗……”甘火明猛地推开他,喉头发出低沉笑声,终至疯狂大笑,“跟我作对就是这种下场!甘纱美,凭你也想跟我斗,我一伸手就捏死你了!”这贱货不断挡他财路、抢他毒品,还叫警察突袭他的酒店、将脱衣陪酒的公主抓走,甚至帮警方破获他的应召站,他好不容易弄到大批十五、六岁的少女,才接客几个月,一夕之间竟化为流水!
该死的丫头!他当初就反对大哥娶那个一脸清高的婊子,还生下这个贱丫头,两个都处处挡他的路!可惜没能把雷若瑾一起杀了,永绝后患!
“老大,有几个警察过来了。”司机提醒著,带伤的男子已匆匆上车。
“走!”几颗子弹就了结,虽然太便宜那贱丫头,至少除去了最大的绊脚石,只要趁机摧毁她统领的各分堂,最后直捣总部,就算雷若瑾赶回国也来不及了!
在狂笑声中,黑色轿车疾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