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之坐在床铺上,擦也擦不干眼泪,这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在哭,挣扎在两种情绪之中,她简直生不如死。
自从那天在法庭上崩溃发狂后,看守所这边严加看管她,甚至请了医生来检查她的状况,生怕她真的变成精神疾病。
那天的结果,法官当然没有停止羁押,因此她又回到看守所,继续她不见天日的生活。
她不知道外界的情势变成怎样,更不知道自己在法庭上一闹,随后并将所有律师统统解除委任的举动已经撼动了外面的世界。
此后她没有律师,她做好一切准备,就在这里等着,说她等死也好,说她放弃也好,她已经不再挣扎。
这段时间也没有任何人再来看她,傲辰不可能,更没有律师再来看她,她独处在这个世界,暂时享受被全世界遗忘的感觉。
最近她常常做梦,有时梦到马叔、有时梦到父亲,这些梦就像是她面对的挣扎与痛苦一样,拉扯着她,没将她彻底撕裂似乎并不甘愿。
一边是傲辰的父亲,一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该怎么选择?她好像怎么选择都不对。
父亲是生她、养她的人,可是马叔是对她好的人,更是她喜欢的人的父亲,这两种感情到底是要她怎么选择?或者说可不可以不要逼她选择,她真的不知该放弃谁,她真的不知道啊——
她掩面不停哭泣,这段时间以来的压力几乎已经快要将她给逼疯了,或许私心里,她比较愿意保护傲辰,所以那天在听见律师把当年的往事全都抖出来,并打算以此重创检方后,她会这么失控。
这时,管理人员打开铁门,将午餐拿进来,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没多说什么就退了出去。
刘静之心灰意冷,已经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她的精神状态略显恍惚,眼眶里尽是泪水,却显得神情涣散。
她呆坐在床上,突然间,她看向一旁桌子上的餐盘,在盘中发现了一件东西,吸引她的目光,更让她动了不好的念头。
她走下床,来到桌子旁,从餐盘里拿起一把叉子,她凝视着叉子,眼眶里的泪水流下。
如果她可以结束自己的生命,是不是就可以不再痛苦?是不是就可以抵制一切,不再为难,也不用再选择?
也许可以吧……
也许吧……
她拿起叉子,大吼一声,狠狠往自己的手臂刺去,毫不留情,也没有丝毫怜悯,用力一刺,鲜血喷溅,再刺、再刺、再刺……
马傲辰喝着酒,刻意想要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内心的痛苦,一罐借着一罐,不断将酒精灌入喉间,期待大醉一场,有什么烦恼与为难明天再说。
啤酒罐散了一地,向来自制能力极强的马傲辰竟然也会这样放纵与失控,真是让赵廷汉大开眼界。
从他手中抓走即将开启的另一罐啤酒,赵廷汉赶紧拦住他,省得他继续伤身。
“还我!”
“你不要再喝了,”他笑了笑,“不然等一下明慧打扫会很辛苦的。”
沈明慧是他赵廷汉的女朋友,两人快结婚了,前一阵子帮马傲辰潜伏卧底至问忠帮内部,差点害他失去了明慧。
赵廷汉就是刘伟强,刘伟强是他卧底时的化名,这一切都是为了避免被问忠帮认出来;而在卧底期间,他也以刘伟强之名与刘静之结婚,不过现在任务结束,“刘伟强”已经死了,他恢复了赵廷汉的身份。
马傲辰坐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眼里一片痛苦与无奈,就算他再聪明,也不知该怎么处理眼前的局面。“我到底该怎么办?”
赵廷汉叹息,这时,沈明慧结束了厨房的工作,也来到男友身边坐着一起关切的看着马傲辰。
赵廷汉想着,“我怎么看,都觉得静之是在帮刘兆顶罪。”
“这我知道,我也看得出来。”
“但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吗?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自首,要顶罪吗?”
“还不是要帮刘兆脱身……”
沈明慧听着,突然有点不高兴,“马傲辰,你是真的喜欢刘静之吗?我觉得你很过分,你竟然都不懂刘静之的心意。”
“什么心意?”
沈明慧与女人站在同一阵线,不想讲。
可赵廷汉可不能继续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受苦,只得开口。“明慧,老马一定是喜欢静之的,不然当年他也不会死都不肯把静之介绍给我认识,他就是怕静之看到我会爱上我。”
马傲辰狼狈,“你闭嘴。”
“闭嘴就闭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静之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为什么突然什么都没说就跑去自首?”
“我哪会知道,她大概只是想离开我……”
“说你笨,你还真笨耶!她是不想拖累你!”赵廷汉叹口气,“她知道问忠帮的那些秘密账户早晚会曝光,到时候你们查到那些账户都在她的名下,然后又被发现她就住在你那边,那还得了?窝藏嫌犯,你这个检察官也不要当了!”
“你是说,她是为了我?”
“当然。”
马傲辰简直不敢相信,这段时间以来,他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愤怒,愤怒静之先是为了逃离他而选择了自首,目的是为了帮刘兆脱罪,自己顶下了一切的罪名。
沈明慧接话,“而且你知道刘静之有多可怜吗?”
“她哪里可怜?”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处境很悲惨,却想听听别人怎么说。
沈明慧撇开头,“你先回答我,你到底爱不爱她?凭你在法庭上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是针对刘静之而来,如果你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我才不想跟你说。”
沈明慧很生气,就算没法去现场,光看媒体报道她都可以知道马傲辰在法庭上说了哪些话——他的每一句都是针对着刘静之。
马傲辰无语,似乎在挣扎,想说却又因为面子而说不出口,他又想起父亲,就更不知道该不该说。
赵廷汉笑着,喊着女朋友,“他爱她,你看他的表情够明显了吧?”
沈明慧看着,也相信了,不禁叹口气,“你们男人都这样,可以很轻易的在感情之间做选择,可是女人不行啊!一边是她的父亲,一边是她爱的男人,为什么要她做选择?她很痛苦,你都没有感觉吗?”
马傲辰沉默,耳朵却专心听着。
沈明慧边说,边收拾着桌上的混乱,“马叔遇害,你不需要为难,依照自己的职责,去办那个杀父仇人就好,反正这本来是你的工作;可刘静之呢?她可以这么轻松的做出选择吗?”
沈明慧停下动作,叹口气,“我甚至觉得刘静之这样做是想要两全,她承认她父亲的罪,尽了孝;她代替她父亲来承担你的报复,也不会对不起你。”
“是这样吗?”
沈明慧看着他,“马傲辰,你想清楚了,马叔去世,你很痛苦,可是是不是真的要这样背着这个枷锁过一辈子?马叔见到你这样会开心吗?”
马傲辰听着,脑海里突然浮起一个声音,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他还在想,那是谁说过的话?
为什么沈明慧说的这段话,他好像曾经听过——听过另一个人说过!那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变得不太清楚,但他很确定他听过别人讲过类似的话。
沈明慧将东西都收拾走,不再说话。
赵廷汉看着,点点头,大加赞赏自己的女朋友,竟然话说的这么有道理。“老马啊!明慧这样说,够清楚了吧?”
“什么?”
“这些年,我们要报仇,你不断调查刘兆,我也卧底进入问忠帮过,现在刘兆确实落网了是不是?这样就算对得起马叔了。马叔是个警察,一辈子只想将罪犯绳之以法,我们现在已经将刘兆绳之以法了,你难道还有继续怀抱着怨恨,面对静之吗?”
“我……”
挥挥手,“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会听不进去,你现在心很乱,但是有空时想想明慧刚刚说的话,你是不是真的要这样过一辈子,马叔如果知道了会开心吗?”
“我不知道……”
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快把状况理清,我们都知道静之不是主嫌,你必须赶快找出证据,证明静之只是想要顶罪,一来,我们不能让刘兆逃过;二来,也不能让静之这样傻傻的顶罪。”
“我知道,这个我知道。”
“还有,你得加快脚步调查,查到每一个段落,等证据够清楚,至少先将静之弄出来,看守所那个环境是会把人给逼疯的。”
他的心一紧,心痛更加明显。
这时赵廷汉也叹息,“我真的觉得静之很爱你,那天在法庭上,她的律师将过去的事全都抖出来,你看她当场就发飙了,她是真的想要扞卫你呢!”
含着泪、抱着头,“我知道……”他很心痛,那天在律师的咄咄逼人下,他竟然说出那些话,一定伤了她的心。
他口口声声称她为嫌犯,语句里尽是抨击,现在想起来他好后悔,只能说当时他真的气疯了。
“主任检察官应该没有真的叫你回避吧?”
“没有,事实上,律师的目的也不是要我回避,他们是想将我搜集到的证据,削弱证据能力。”
“所以你必须做到更完整、更周全,不能落人口实。”
他点头,知道阿汉说的都是重点,只是现在他必须先整理自己混乱的情绪,才能集中精神处理这些事。
赵廷汉拿起啤酒,看了看在厨房的沈明慧,“明慧不太喜欢我喝酒,不过看在你这么可怜,我就陪你喝一杯吧!”
马傲辰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拿起啤酒,准备与好兄弟一起饮尽,但就在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他放下啤酒,接起电话,赵廷汉见状,凭着身为警察的直觉感觉到一丝不寻常之处,也放下了啤酒。
“我是马傲辰,有什么事吗?”
对方不知说出什么消息,让马傲辰的脸色在瞬间转为苍白,丢下电话立刻往外冲。
赵廷汉见状也追了上去,“老马,怎么回事?老马!”抓住他,逼他冷静下来。
“……”他喘息,全身发抖,“静之在看守所自杀……”
赵廷汉闻言,脸色也变得苍白,马傲辰甩开他,拿出钥匙想要开车,却连钥匙都抓不稳。
赵廷汉见状,立刻夺下钥匙,“你喝了酒,不要开车,我载你去。”
他点头,心乱至极的他只能接受好友的安排,心里则不断慌乱的祈祷,拜托,千万不能有事,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