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之含着泪望着父亲,“爸,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里出现颤抖,其实,她听得懂父亲在说什么。
“孩子,爸爸做过的事就让爸爸自己来承担,这个担子你扛不起来的,放下来吧!”
刘静之泪水再度流出,“爸,可是你年纪已经大了……”
“就是因为爸爸年纪大了,所以没有关系了!你不同啊!你还这么年轻,你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可是爸……”
“傻孩子,爸爸真要说你傻,怎么会笨到想要帮爸爸顶罪?这样子你也是有罪的!”
“我不在乎……”
“那你也不在乎那个男人了吗?”
刘静之一惊,说不出话来,只能流着泪,默默不语。
刘兆看着她,温柔说着,“爸爸杀了人,就让爸爸来赎罪,这样也才对得起那个警察,还有那个检察官。你如果要帮爸爸顶罪,那这样爸爸就没有赎罪的机会了。”
刘静之握紧父亲的手,不停摇头。
刘兆则已下定决心,看着她,拨开他的手。“静之,改变你的供词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如果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就让自己远离这个风暴,然后过着幸福的日子……”
“爸——”她放声喊着,不停哭泣,全身发抖。
可是刘兆不再看他,只是大喊着,“把她带走,把他带离开这里。”
“爸——呜呜……不要……”
马傲辰立刻冲进来,知道刘兆已经下定决心,他扶起刘静之要带走她,但是她不断挣扎,想要冲到父亲身边。
“爸——”
“把她带走!你还在等什么?”
马傲辰叹口气,将刘静之带出门外,然后刘兆自己跑过来把大门关上,将父女两人彻底隔绝。
刘静之全身瘫软,就这样瘫在地上,靠在门前,拍打着大门,放声痛哭,一声一声喊着,一字一句泣诉着。
马傲辰看着,心也跟着痛了起来,这种感觉他懂,他们都是失去了父亲的人……这种痛,他懂……
终于将刘静之送回了医院,原先刚到看守所时,她整个人还站得住,脸色虽然苍白,至少精神还可以;但回到医院时,她整个人几乎站不稳,眼眶没有一时干过。
马傲辰心痛不已,唤来病床让刘静之可以躺在床上,将她推回到病房。经过一阵兵荒马乱,终于将她送回了病房。
坐在病床上,刘静之没有躺下,她只是不停哭泣着,想起父亲,她不能自已的哭着,泪水不停掉落。
马傲辰站在她面前,将她拥进怀里,安抚她,给她力量,这样温柔的举动几乎让刘静之崩溃。“傲辰,我觉得好难过……”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这种感觉就跟当年得知父亲已经离开他时一样,因为父亲是他们最敬重喜爱的人,不管是他,还是她,他们都是在父亲的照顾下长大,现在失去父亲,他们都觉得很痛苦。
刘静之摇着头,任由泪水滑落,“我失去爸爸了,我真的失去他了……”
马傲辰抚摸她的头发,“我也失去了爸爸,很多年前就失去了,可是……我还是站起来了……”
“呜呜……”刘静之披头散发,不停发抖,她已经哭到全身虚软,一点力气也没有,气力即将用尽。
想起父亲、想起傲辰,再想起马叔,再想起这么多年来的爱与恨,她好累,好累……
就这样,刘静之一口气没喘过来,昏了过去,整个人往病床上一倒。马傲辰见状,着急大吼。
“静之!静之——”他立刻按下紧急呼叫钮,等没半分钟,等不及,立刻冲出门打算亲自去找医生、护士,正巧与冲过来的医生、护士碰上面。
“医生,她昏倒了!”
医护人员冲到病床前,检查刘静之的状况;马傲辰在病床旁边着急走动,怪自己今天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带静之去见刘兆究竟对不对?
经过一番坚持,护士帮助刘静之躺好,并且盖好被子;医生转过身,马傲辰立刻走上前,关切询问,他的表情充满了着急与担心。
“医生,她现在怎样了?”
“病人没事,可能是因为太激动、太累了,让她好好休养就没事了。”
“可是她突然昏倒了……”
“就是因为太激动才会突然晕倒,现在她需要好好休息,不要再让她过度激动,心情保持平和,这样就没事了。”
马傲辰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医师、护士离开病房,他机械待在原地,等待着、陪伴着、担心着。
很多时候他都忘记自己是检察官,是个追求正义的执法人员,至少此时此刻,他只是个忧心忡忡的男人,担忧着自己喜爱的女人的安危与健康。
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为过去所困扰,只要专注于眼前这个人。刘兆是个混蛋,但他刚刚在看守所侦讯室说的一句话很对——如果他和她够孝顺,就应该让自己过着幸福的生活。
老爸也是会这样想的吧?
恨好沉重,这么多年来,他每天都被这个压着,他不快乐,若不是因为有足够的动力撑着自己,也许他比静之还要早倒下。
这个就够了……到此为止吧……
等了好久好久,从白天等到夜晚,再从夜晚等到天亮,刘静之一直安安静静的睡着,眉头却始终紧皱,眼角还可看见残余泪光。
马傲辰则是一直没睡,分秒都醒着,看着她,关注着她在睡梦中的丝毫反应,陪伴着她走过一切忧心、痛楚与恐惧。
天再度亮了,刘静之终于悠悠转醒,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马傲辰那双专注但疲累的眼睛。
“醒了?”
刘静之点点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马傲辰拦都拦不住,只好扶着她坐正,让她背靠着枕头。
她好像受伤的小白兔一样,眼神里净是脆弱,看着窗外;他知道她依旧陷落在哀伤的情绪中。
“静之,现在觉得怎样?”
“……”没回答。“肚子饿不饿,想要吃点什么吗?”
“……”还是没回答。
马傲辰以为她的情绪还没恢复,决定不打扰她,让她再好好休息,反正他一定会陪在这里,陪着她,哪里都不会去。
就在马傲辰拿起文件,准备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阅读文卷与案情,并且整理刘兆的供词。
可是刘静之这个时候却说话了——
“那个时候,我只是签下了文件,我只知道要开户……”
马傲辰一听,一开始还是有点狐疑,但立刻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静之,你说什么文件?”
看着他,“在海外银行开设帐户的文件,我只知道要签字,爸爸要我签字,我只知道爸爸要开户,我不知道户头里面存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马傲辰精神一振,从口袋里拿出录音笔,并且翻开卷宗进行记录。
就在此时,刘静之接着说:“爸爸要我签字我就签,他是我爸爸,我觉得没什么好过问,也没什么好怀疑的,爸爸又不会害我。所以,严格说,那些户头虽然都挂着我的名字,但是里面存了多少钱,钱的来源,又要汇到哪里去,我真的不知道。”
马傲辰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出实情,眼眶里再度蓄满泪水,他知道要她说出实情有多痛苦,因为一说出来,她的父亲就真的必须扛起一切责任。“那些洗钱的汇款单上怎么会有你的签名呢?”
“因为帐户是我的,所以汇出款项一定也要我的签名,但是就跟开设户头一样,我也不知道他们要洗钱,爸爸要我签我就签,我想爸爸是不会害我的。”刘静之悠悠说着。
“你说那些贩毒也与你有关,是真的吗?”
“不是,我根本不知道坤沙是谁,我对毒品一无所悉,听说毒品买卖有特殊管道与门路,我也不知道,这个部分完全与我无关。”
马傲辰记录下来,继续问:“所以刘兆杀害老虎帮老大,还有几名高阶警察,也跟你无关了?”
点头,“我知情……但是我真的没有能力去影响我的父亲,要他不要做这些坏事。”
“所以你之前的供词全部都是假的,为什么?”他闻者,其实他心里有数,他只是要留下口供证据。
“我要帮我父亲脱罪……”刘静之看着他,泪水不断掉落,“因为我舍不得我的父亲,就算他做了好多好多坏事,我还是舍不得他……”
“即便因此让你也身陷其中,让你因此也犯罪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讯问,还是在质问这个傻女孩。
“对……”将录音笔按停,马傲辰心里有点轻松,却也有着异常的沉重,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他终于让静之说出了实话,可是后面的路更难走。
“傲辰,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爸爸……”她将一切都说出来了……
他摇摇头,站起身,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你父亲说得没有错,如果我们够孝顺,就应该让自己幸福……你没有错,你是这里面最没有错的那个人……”
也是这里面最单纯、最无辜的那个人。
她放声哭泣,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她将一切都说出来了,往后只能交给命运安排。
想起傲辰、想起父亲、想起马叔、想起种种,她不能自已的流泪,如果可以,她真想让一切重演;但是命运是不能回头的,悲剧已经注定,每个人,她都注定愧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