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透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初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他骑的不是竹马,而是铁马。
从她上小学一年级开始,她就变成了他的责任。
她父亲忙于工作,而她又刚失去母亲的照料,是他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入陌生的校园,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他带着她玩,陪着她写功课。虽然他只大她一岁,但他将她保护得很好,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有她的地方就一定有他。
从小学到高中,他铁马的后座始终只有她一个女生。
她的外表亮眼个性豪爽,从国中开始就深受同校男生的喜欢。
在她哀号没有男人缘,从没有男生追求她时,殊不知是他暗地里动了许多手脚,才赶走那些对她有意思的男生。
他讨厌那些男生看她的眼神,除了他的死党兄弟,他不让她接触其他的异性,他将她保护得密不透风。
初懂情滋味,是在他国三那一年,班上的同学不知死活地追求才国二的她,甚至要他转交情书。这让他的情绪暴走,当着同学的面将情书撕成碎片,用力宣告她是他的。在他还不明白什么叫做爱情的时候,他只知道她不能被别的男生抢走。
在他十七岁那年,她身边的苍蝇仍持续不断。他终于因为嫉妒而情窦初开,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不是友情,也不是亲情,而是真真实实的爱情。
在那结实累累的橘子树下,在夕阳西下的黄昏里,他决定要先下手为强。他没询问她的心意,就将她带往僻静的角落,直接以笨拙的唇吻上她惊慌的唇角,证明他想要爱她的心意。
她没有赏他一巴掌,更没有推开他的吻,而是以着错愕的表情,颤抖的声音问他:“为什么要吻我?”
“傻瓜,你还不懂我的心意吗?”他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有着连自己也不懂的慌乱。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如果不懂,那我就吻到你懂。”像是吻得不够,初尝亲密滋味的他,忍着狂乱的心跳,探索着唇齿间的奥妙,对她吻了一遍又一遍。
她羞怯地接受他的表白,终于,懵懂少女明白了爱情的力量。虽然两人之间时常小吵小闹,却是越吵感情越好。在两人同样的硬脾气下,他却总是悄悄退让她三分。
不过,这样的恋情是隐藏在台面下的,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谈恋爱,毕竟他们都未成年,他可不想被她的爸爸打断腿,更不想被罚跪在祖宗牌位前。
他早她一年考上大学,他选择离家乡最近的大学就读,每天不辞辛苦地花费两个小时骑车上学,为的就是不舍和她分开。
年轻气盛,这样的你浓我浓,眼神再也掩不住的炽热,不仅被五人帮里其他三人发现,连家长们也都看见了。
大人们乐观其成,毕竟是青梅竹马,又是熟悉的邻居,若能亲上加亲,也是美事一件。
就在她满十八岁、考上大学之后,她坚持要到台北念书时,两人第一次暴发严重冲突。
“为什么一定要选台北的学校?”
午后的阳光依然炙烈,在她的房间里,两人面对面站立,他挺起胸膛,微扬下巴,逼问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温柔可言。
她同样将下巴抬高,晶亮的大眼里满满的气愤。“我的成绩可以上台北的学校嘛。”
“我为你而留在这里念书,你难道就不能跟我读同一所大学吗?”他知道大学生活是如何的多采多姿,以她一亮丽的外表,活泼的个性绝对会吸引一堆男生注意,他无法守在她身边,他很怕会失去她。
“那是你的成绩没法上台北的学校,我如果不去念,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她在这个乡村长大,就像是井底之蛙,她渴望到大都市去开开眼界,去接触不同的人、事物。
“那你有没有顾虑到我?这样我们见面会很困难。”他当然明白她的想法,他就是怕她去花花世界,单纯的她会被那里的一切给引诱。
“我每个星期都会回来,如果你有空,也可以上台北找我嘛。”
他摇头,不相信。“大一的活动这么多,也许你一开始会每个星期回来,但只要时间一久,你不可能每个星期回来的,这样我们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
“我不管你怎么说,我已经跟我爸谈好了,我爸爸也赞成我去念好学校,这样对我以后出社会找工作,只会加分不会扣分。”
“我不要远距离的恋爱。”他地不想同意她去台北。
“连年弘,你讲理好不好?我不会喜欢别的男生的!”
“你真的不能为了我留在这里?”他明白硬得不行,只好软下口气,反正两人吵架先认输的一定是他。
“念大学只有一次机会,错过就没有了,我们的感情可以慢慢谈嘛。”她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看见他的苦闷,她也是满心舍不得。
“感情怎么可以慢慢谈,一慢下来感情就会变淡了,我不放心你去台北,你一定会被别的男生追走的。”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她的小手。
“我不会,你干什么不相信我?”
“台北的男人又帅又会玩。”
“那你学校就没漂亮的女生吗?我还不是相信你!”
“那不同,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个女生。”
这句话取悦了她,她满心羞涩,“我真的不会变心的,我的眼里也只有你一个男生。”
她踮起脚步,主动吻上他的唇角,安抚着他不安。每次她有所求,只要使上这招,都能让他轻易降服。
他热切地回应她的吻,分别在即,他真的不想放她走,他好想在她的身上烙下属于他的痕迹,让别的男生摇摆靠近。
“淑女,别离开我。”
情欲难耐,他的双手第一次抚摸上她胸前的美好,以前的他会克制,怕惊吓到她,更怕她误会他是色狼,这会他不想掩饰自己想更进一步的意图。
“你别为难我,我真的想要去台北念书,你应该支持我才对。”
“你要如何保证,你会爱我一辈子?”他在她的唇上低语,眼里满满的情欲。
她的脑袋缺氧,失去了理智,“那我把自己给你,好不好?”在这一刻,她真的愿意以行动证明自己对他永不变的爱意。
“你不后悔?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的。”虽然他也很想要,但他还是很病尊重她。
“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嘛。”
在这个夏季的午后,这是他的初次,也是她的初次;两人一起探索成人世界的美妙,男孩变成男人,女孩变成女人。
她安抚了他的心,顺利到台北求学,从此展开一页页属于成人之间的爱欲情仇。
***
连年弘说到做到。
他负责找人修缮,更亲自监工,工程费用也是由他支付,完全不理会萧淑女要付款的动作。
一到吃饭时间,他就会强迫她跟着他一起吃饭,加上刘忠孝借她的机车正好坏掉,于是他便正大光明地载着她四处趴趴走。
“忠孝怎么还没把机车修好?”
“零件还没来。”不要怪他卑鄙,他想要多点和她相处的时间。婷婷的话始终在他脑海里盘旋,他只好和刘忠孝套好招。
“是哦。”她心里更多怀疑,以村长嬷的个性,在证实婷婷是连家人之后,应该会找她去连家一起吃饭,结果村长嬷只过来跟她聊天,完全不提去连家吃饭的事。
于是这几天,他大方地载着她进进出出,完全不避嫌。有村长的保护,大家只敢在后头窃窃私语,也不敢明着来为难她。
又到了中午用餐时间,他放下手边的工作,一直来到机车边,将安全帽递给她。
她想打开安全帽的扣环,却是怎么都打不开。
“我来。”他接过安全帽,一下就打开扣环,然后将安全帽戴在她的头上,替她调整好扣环。
这样亲密的动作引来她的不自在,害她呼吸悬高,胸口紧绷,“我自己来。”
“好了。”他朝她一笑。
她左右看了一眼,接近中午时间,幸好四周都没人,这样的感觉,很像未成年时偷偷摸摸的忐忑不安。
他先坐上机车,她跟着跨坐上后座,双手只敢轻轻地搁在他的腰际上。
看着他宽厚的背,她真的好想回到从前,她想将脸颊枕在他的背上,紧紧搂抱住他的腰。回想起以前,有时她一时调皮,还会趁着他骑车时,在他胸前不规矩地上下其手,惹得他快抓狂,却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只是,失去的,还能再要回来吗?
她沉浸在过去里,猛一回神,不知何时他已骑过商店街。
“你要去哪?”
“商店街的东西我吃腻了,今天我们去镇上吃。”
去镇上得骑上十五分钟,她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况且太阳这么大。
“你怎么不回你家吃?阿嬷每天都有煮饭。”
“我更吃腻阿嬷煮的,你千万不要跟阿嬷说,我怕我会被打。”他微微侧过脸,冲着她一笑。
就这么一个动作,让他慢半拍才注意到前方那个由绿转红的灯号,他紧急煞车,却让坐在后头的她狠狠撞上他那坚硬的背,还差点重心不稳地摔下车,幸好她双手反射性地搂抱住他的腰。
连年弘连忙将机车停到路边。心急地问:“你有没有怎么样?”
她蹙眉。“没事。”
他不放心地下车,她也跨下机车。
他拿下她头上的安全帽,不顾她的诧异,拨开她额上的刘海。“我看看。”刚刚那一撞力道不小,就怕安全帽的帽沿刮伤她的额头。
“不用啦。”这是大街上,她不想引来旁人的注目,只能乖乖看着他动手。
他看见她额上的红肿,但左眉上方的那道粉红伤疤,新结痂的表皮,渗透出微微的血丝,如同娱蚣般盘踞在她额上,刺痛了他的双眼。
“这个伤口……”他的手指几乎要碰上那道新生的伤口。
她狼狈地避开他,拨动额上的刘海,遮住被掀开的伤痛。“没什么,好久以前不小心撞到的。”
他眼眸微眯,情绪暴跳,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当我白痴啊?看不出来那是新伤还是旧伤?”
“你别这样,快放开我。”她不安地看着四周,扭动手腕,企图挣脱。大马路上,他这样的举动,已经引来不少的注目。
“那你给我说清楚,你所谓的旧伤,为什么这么一碰就流出血来?”
让他合理的怀疑,她是因为被打所造成的。
“你放手啦,这是我的事。”萧淑女不想引人注目,没想到仍是引起了注意。
他仍是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我偏不放。你什么都不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这句话问进了她的心坎之中,她也想问自己,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她在心里怨他,时机不对,地点不对,他的个性一点都没有长时,他难道不能看看这样的场合?她又能说什么?
此时,一个留着俏丽短发的女人一脸看好戏的神情,从骑楼里走出来。
“这不是河东村的村长吗?”杜小月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
“杜小月?”烈阳下,连年弘双眸微眯,唇角微勾。
杜小月是河西村村长的女儿,也是准备跟他竞选下一届村长的对手。
“听说之前有人报案,说连村长在大马路边欺负女人,我当时还不相信一向老实忠厚的连村长会欺负女人,没想到今天却被我撞见了。”杜小月的表情丰富,话说得很酸。
连年弘一把将萧淑女给拉进骑楼,好避开那烈阳的曝晒。“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杜小姐,你可不要乱造谣,故意抹黑我。”
杜小月也跟着走进骑楼。“连村长,我有抹黑造谣吗?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你的手还强握住人有小姐的手,你就准备吃上性骚扰的官司吧。”
连年弘仍是紧紧握住萧淑女的手腕,丝毫不在意杜小月的恐吓,完全没在怕的,“欢迎你报警,快去报警呀。”
杜小月拿出手机,作势打电话。“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报警,连村长再不放开那位小姐的手,我就真的报警了。”
萧淑女急说:“这位小姐,千万别报警。”
杜小月来到萧淑女的身边,“这位小姐,你别害怕,恶人有恶法治,上次那个警察是连村长的好友,没想到就把这种性骚扰案件给擦掉了。现在我帮你报案,我就不信还有哪个警察敢吞案。”
“杜小姐,你爸爸年事已高,你应该多帮你爸爸注意一下河西村的路平不平,路灯亮不亮,监视器有没有坏掉,而不是在这里管我的闲事。”
最近河西村好几户住家都被小偷光顾,正好路口的监视器坏掉,连年弘故意拿这件事来损杜小月。
“你以为你是村长,就可以随便对女人动手动脚?我这闲事不管,要是变成刑事案件,我可是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杜小姐,我叫萧淑女,我也住在河东村,是连村长的老朋友,请你不要报案,我们只是有点意见不和,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萧淑女耐心地解释。
杜小月一脸狐疑,猜测着这个漂亮女人的身份。“就算你是他的朋友,你也不能容许他对你这么没有礼貌。”
“没错,你说得对,他不该这样的,毕竟这是大马路上。”萧淑女用力瞪连年弘。“你快放手啦,有事我们回去再说!”
知道杜小月太会见缝插针,得理不饶人,连年弘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好放开萧淑女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