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去休息了,看左梓承独自呆坐在沙发上,邬兆扬便拿了瓶酒和两只杯子走近他。
他自动帮梓承倒了一杯酒。
“怎么?刚在酒吧里还没喝够吗?”梓承接过酒杯,一个仰头,饮尽杯中的酒。
兆扬勾起一边的嘴角,扬眉看他。
“没喝够的人似乎不是我。”兆扬在他侧边的位子坐下。
“别用你勾引女人那套对我,你该知道我不是Gay,不可能对你有意思。”梓承又为自己倒了杯酒。
“那你更应该知道我绝对不可能勾引你,我可没断袖之癖。”兆扬顺著他的话,同他开起玩笑来。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低浅的笑声在客厅中回荡,好一会后,兆扬敛起笑意,正色问道:“有心事?”
他今天太反常了,虽然他不是个聒噪的男人,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喝著闷酒不说话。
一阵静默后,梓承缓缓的说道:“她……要订婚了。”这就是让他心情低落的原因。
当初他们爱得那么深,在经过几年之后,她就已经忘了他,是吗?
兆扬听了之后,也沉默著。
他知道他口中说的“她”是谁,他们都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也知道她对梓承来说很重要,乍听这个消息,他终于明白他今天会异常沉默的原因。
“今天干爹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和那个男人决定要结婚了。”又啜了一口酒,梓承的神情有著落寞。
他说不出心中的感受,虽然在她的认知中,他早就已经死去多年,要她守著一个死人并不公平,但听到她要嫁给别人,他心里仍是不舒服。
“那你有什么打算?眼睁睁看她嫁人?”应该不可能吧!
“当然是赶快回台湾,阻止她嫁人。”在接到那通干爹打来的电话之后,他当下就已经有了决定。
“所以……”
“所以我搭明天一早的飞机回台湾。”梓承自动接下他的话。
“这么赶?”这倒是叫他惊讶。
“不,一点都不赶,若不是订不到今晚的机票,现在我早就在回台湾的途中了。”表情虽无太大的变化,可由他所说的字句就能发现他的心急。
“你真的很在乎她。”这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也是这些日子与他相处下来的结论。
梓承常常在一个人的时候,看著胸前挂的炼坠发呆。
那个心型的坠子中间还有夹层,打开它,里头是两张小小的照片,左边那张是高中时期的梓承,右边那张应该就是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
照片中的女人有张甜美的笑脸,那张年轻的脸庞看来只有十来岁,十分的年轻。
“在乎……”梓承喃喃轻语,下意识的抚著胸前的坠子。
对他来说,他对她不只是在乎,他是用生命在爱她,否则他也不会答应干爹的条件。
看著梓承变得迷蒙的眼神,兆扬知道他已经陷入回忆之中。
“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突然间,兆扬想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
他想知道是怎样的一份感情,可以让一个大男人念念不忘至此。
“你有兴趣知道?”还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对别人的爱情故事有兴趣。
“如果你有兴趣告诉我的话。”如果他不想说,他不会勉强。
梓承笑了笑,回道:“我跟她是在高中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我并不叫左梓承,而是叫左则宇……”
说著,他的思绪飘向与她认识的那年……
******
朝阳高中。
左则宇顶著一脸青紫走进教室,从他踏进校门开始就一直有人对他行注目礼,但他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是往自己的目标前进。
进了教室,他不意外同学看他的眼神,反正他带伤来上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早就无所谓。
背著里头一本书也没装的书包,他笔直的走到自己的位子上。
他才刚坐下,一道柔美的身影随即来到他身旁。
杨子菁把今天特地带来的药品放在他桌上,怯生生的说:“我帮你擦药好吗?”
这是打从他们进高中之后,她第一次主动来找他说话。
“没那个必要。”左则宇冷冷的说,一点都不领她的情。
他早习惯了,这点小伤算什么,
从他三岁开始就跟人打架,住在孤儿院的他不容许别人看轻他,他的高傲自尊不容他对别人屈服或是被人欺负。
就算他是个孤儿那又如何?他并未因此而自卑,只是在看清人情冷暖之后,他知道自己以后一定要成功,不许别人看不起他。
“拜托你让我帮你擦药好不好?就当是昨天你帮我的谢礼。”子菁央求著,一张甜美的脸蛋上有著祈求的神色。
昨天下课的时候,原本该在校门口等她、接她回家的司机,因为车子抛锚所以不能准时来接她,让她一个人孤伶伶的站在校门口等。
因为她只有一个人,加上她的长相又十分的甜美,因此她被群流氓给缠上。
那群人像恶霸似的,强迫她跟他们一同出游,她不肯,他们便硬拉著她,要她上他们的车。
接著,就像连续剧演的一样,左则宇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替她打跑了那群想欺负她的人。
看著他脸上的青肿,子菁很过意不去。
“没那个必要。”觉得她烦,则宇站起身来打算离开,不想有人在他耳边碎碎念。
子菁不放弃的跟在他身后,打算一直跟著他。
但上课钟随即响起,老师也在这时踏进教室。
“左则宇,都上课了你还想去哪?”老师叫住了正打算往外走的左则宇。
“去上厕所行不行?”他蛮不在乎的说,大步走出教室。
子菁依旧跟在他身后,低著头跟著他走。
进了男厕,则字就定位,打算拉下裤裆的拉链小解!但他突然觉得有个东西顶了下他的背。
他侧头看了下。
“你跟著我进男厕干嘛?”则宇一脸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什么?”子菁傻了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跟著人家,一路走进了男厕所。
“什么什么?你人都已经站再这里了还问我?难不成想看我上厕所?”他不会遇到个色女了吧?
看他上厕所!?她、她才没那么大胆,去看男生的“那个”呢!
“不……我……没……你……”子菁的舌头打结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好。
“没有的话还不快出去!”他催她。
她不会是真的想看吧?
“喔,好。”她乖乖的应道,慌慌张张的转身出了男厕。
她那模样逗笑了他,冷硬的嘴角被融化了一点点。
不久,他洗了手,才走出男厕就看见子菁背靠著墙。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她有神经病是不是?
“我在等你出来。”子菁傻傻的回道。
“等我做什么?你不知道上课了吗?还是你想跟我一起跷课?”则宇半挑衅的问道。
他知道她是个乖乖牌,同窗一年多虽不曾仔细观察过她,但从她的举止看来,他明白她是个大家闺秀,而且还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因为她上下课都有专人接送。
“不可以跷课,上课钟已经响很久,我们必须赶快回去上课了。”小手拉著他的衣袖,她对他打算跷课的想法表示不认同。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拨开她的手,他不理她。
昨晚打工到三更半夜,今早起床来学校就已经很给老师面子了,现在他不想回去上课,只打算找个地方好好补眠一下。
“不可以。”子菁坚持,小手又缠上他的袖子。
“谁管你可不可以!”他又拨开她的手。
子菁不死心的又拉著他的衣袖,不过这次她没说话,只是瞪大眼看他,用眼神表现出她的坚持。
则宇又拉开她的手,她的手又自动黏了上来,一来一往两人僵持不下。
则宇被她弄烦了,绷著一张脸看她,“你到底要怎样?”她烦不烦?要上课她不会自己回去,干嘛一定要拉著他?
“我不想怎样,我只要你跟我一起回去上课。”她的神情与话语在在都透露著她的坚持。
“我不要!”则宇皱眉瞪她。
她只是睁大眼看他,不说话。
她的眼神看得则宇心底有股说不出的感觉,他不由自主的投降了。
“妈的!我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跟你一起回去上课。”他低咒了声。
子菁开心的笑了,推著他回到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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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
后来才进教室的两人引来老师的注意,他一宣布下课,就马上走到则宇身边。
“左则宇,你又跟人打架了!”老师的口气充满不满。
他除了授课外,还是这个班级的导师,所以对这班学生他有更多的责任,看到他脸上的青紫,他当然得要过来关切一下。
则宇一脸蛮不在乎,掏掏耳朵,当作没听到,他的态度令老师气结。
跟这个学生相处一年多下来,他知道则宇不是一个会主动惹事的人,可却常带伤来上课,加上他不用心在课业上,让他感觉很头痛。
老师还想继续发难,子菁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话。
“老师你不要骂他,他会受伤是因为昨天下课有一群流氓欺负我,是他帮我把那些人打跑的。”她为他辩护。
老师闻言,侧头看了子菁一眼。
子菁对上老师的视线立即猛点头,加强自个儿话中的说服力。
“下次小心点,有事的话可以来找我,不要每天都带伤来上课。”老师留下话后,便摇著头走开了。
无意间,则宇的视线对上子菁。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反正他本来就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她的解释根本就是多余的。
“我没有要你感谢我,相反的,应该是我要谢谢你才对。”子菁怯怯的说,站在他的桌前没离开的打算。
则宇打了个呵欠后,睇了眼还站在他面前不走开的人。
“还站在那干嘛?”他不耐烦的说。
她知不知道她很烦人?
“我……我想帮你擦药,可以吗?”害他受伤让她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如果她没做些什么的话,她一定会良心不安的。
“没那个必要。”他想也不想的拒绝。
他又不是没受过伤,比这个更严重的伤更是常发生,所以这点小伤又算什么?
“拜托你。”她露出祈求的眼神。
他很想不理的,可是当他看到那一双清澈的眼瞳对他露出期望的神色,拒绝的话他居然无法继续说出口。
“随便你。”他呿了声,为自己的心软感到莫名其妙。
子菁脸上有著开心的笑容,拿著今天特地带来的药品替他上药。
她在他脸上涂涂抹抹的,一心专注在他的伤口上。
“喂!很痛耶!你可不可以轻一点?”这女人是粗鲁底的吗?那么用力是想谋财害命吗?
他昨天可是救了她,不是害了她!
“对不起,我第一次帮人擦药,笨手笨脚的把你弄痛了。”子菁道歉著,一双眼染上了浓重的落寞。
顿时,一股怜惜攫住了他的心。
“算了,你快一点,等下就要上课了。”则宇粗声粗气的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她那副模样叫人好想好好的疼爱,他无法再对她说一句重话,因为她惹人怜爱的模样,勾动了他的心弦。
“好。”子菁浅笑著,继续拿著药水为他上药。
待她将药水放在他面前时,则宇才发现她拿什么帮他擦。
“你拿这什么东西帮我擦!?”他瞪凸了一双眼,看著那罐药水。
“药水呀!”不用药水擦,那要用什么擦?!
“这是什么药水?”他的口气带有一丝危险的气息。
“紫药水呀,”他不是有看到吗?干嘛还要问她?
“你拿紫药水来擦我的脸!?”靠,他刚怎么没发现,这女人居然拿这种东西帮他擦!?
“有什么不对吗?”小姐她还不明所以。
则宇对她伸长了手。
“做什么?”子菁不懂。
“拿镜子来。”他说的轻柔,可听的人却是心惊胆颤。
子菁依言取来了镜子,还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下一秒,则宇爆出一声怒吼。
“妈的,你把我弄得像熊猫一样!”盯著镜子里的那张脸,则宇气到不知道要说啥。
这女的是脑筋有问题吗?居然用紫药水帮他擦脸上的伤!?
看看他这张脸,原本瘀青的地方让她用紫药水擦之后变得更加明显,他知道自己左眼旁边有瘀血,可是她有必要用紫药水在他的眼眶画一圈吗?
她是怕别人不知道他昨天打架,所以故意用紫药水加深他脸上瘀血的地方是不是?
他真是会被她给气死!
子菁愣了下,盯著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熊猫?他不说,她还不觉得像,可经他这么一说,她觉得……真的好像唷!若再帮他把右边那一圈补起来,这样会更像唷!
忍不住的,子菁笑了出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她越笑越大声。
“妈的,你笑什么啦!”这可是她的“杰作”,她居然还有脸笑!?
接著,他注意到别人也都往他们这边看,大家都对他的脸指指点点的,而且还爆出笑声。
“妈的,我一定要杀了你!”气到最高点,则宇露出狰狞的面孔。
子菁用无辜的眼神看著他,“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一双美丽的眼睛眨呀眨的,竟也眨掉了他的怒气。
不知道为什么,翻天的怒火消失无踪,对著她那张脸他居然气不起来了!
“算了,回你自己的座位去啦!”粗声粗气的,他把她赶回她自己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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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爬不起来,则宇干脆睡到过瘾才到学校上课,所以当他到学校上课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吃饭时间了。
才刚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他的面前就多了一个便当。
顺著将那便当放到他面前的那只手臂,他看向来人。
“这是我特别帮你准备的便当。”子菁说完,搬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她为他打开便当,也打开自己的那一份,把筷子塞进他手里,她低头吃起饭来。
“你在等我吃饭!”中午吃饭时间都过了大半,而她现在才吃饭?
点了下头,子菁继续吃著自己的午餐。
则宇说不出心头的感觉是什么,第一次有人等他吃饭,这种被等待的感觉让他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厚实的手紧握了下又放开,他跟著低头吃自己的饭。
扒著饭,则宇为尝到的好滋味觉得不可思议。
“看不出来你会煮东西,味道还算可以啦!”明明就觉得好吃,可他嘴硬的不肯说好听话。
“这不是我做的,是我家的厨娘煮的,如果你觉得难吃的话,下次我会叫她改进的。”子菁老实的说。
则宇无言,他果然对她期望太高了,不过冲著她想到替他准备便当这一点,他的心底多了好多感动。
不过他想的果然没错,她果真是个大小姐,家里还有厨娘呢!
想著,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你今天早上跷课了。”两人低头吃了一会后!子菁淡淡的开口了。
“那又怎样?”则宇蛮不在乎。
“一个好学生是不可以跷课的。”子菁对他的态度不认同。
“我从没说过我是个好学生。”他也不稀罕当什么好学生。
“可是你跷课就是不好的行为。”认真上课、念书是他们该尽的本分,他这样动不动就跷课是要不得的行为。
“你懂什么?”她的话有些激怒了他,“当我努力打工赚学费、生活费的时候,你在干嘛?你这种只会享受父母给的富裕生活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根本就不懂我们这种无父无母的孤儿,为了生活要付出多少代价!”他冷哼。
她只不过是个不懂生活艰辛的大小姐罢了,怎么可能会懂他这种要自己努力打工才能生存下去的人的辛苦!
子菁被他的态度给吓到了,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要凶她?
“左则宇,我……”子菁无措,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走开,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挥开她伸过来的手,顿时他没了胃口,随即起身,但过猛的力道让他的腿撞上了桌子!桌子应声倒下!弄翻了桌面上的那两个便当。
则宇淡淡的看了一地的狼藉后,转身走出教室。
他去厕所洗了把脸后,等他回到教室,那一地的脏乱已经收拾好了。
则宇不发一语的回到自己的座位,阴晴不定的脸色告诉所有人现在最好别惹他。
他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来,一手转著笔,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子菁的方向飘去。
她那小媳妇似的神情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过度,可他却拉不下那个脸去跟她道歉。
然后,他看见她站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像是笔记本的东西。
他面无表情的看她又往他这走来。
“你早上没来,这是我帮你抄的笔记。”经过方才的事之后,子菁此刻显得小心翼翼。
则宇撇了撤嘴,“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好,那天我帮你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想对你好。”说她厚脸皮也好,她就是忍不住想对他好。
她承认早在入学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他了,但在班上他是个独来独往的人物,不会主动和人说话打招呼,所以她一直没什么机会和他相处。
可在经过那天之后,她知道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冷漠,他只是不想和人有太多的牵扯,也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更想亲近他。
“如果你只是同情,那大可不必。”他这辈子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同情,如果她是因为同情心氾滥才来接近他,那他希望她离他越远越好。
“我绝不是同情!”她举起三只手指发誓。
虽然懵懂,但她知道自己对他不是同情,而是有著连她自己都不太懂的情愫。
她的话,他听进心里了。
“谢谢你。”收下笔记,他的声音轻到不能再轻。
虽然小声,可子菁还是有听清楚,她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