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因为这个家伙,让柳慑心里留下了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痕。
当他回到家中,没有母亲熟悉的叫唤,只有白惨惨的灵堂,上头挂着母亲的遗照,笑容仿佛犹在眼前。
但是那张笑脸却永远定住了,锁死在照片中,再也不会对他的叫唤起任何回应。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进家门,又是如何跪在灵堂前?
悲伤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他的脑袋空白一片,不知何时,惨白着俏脸的田甜来到他身边。
“先给妈上炷香……”一语未完,喉咙已哽咽。
柳慑拿香一拜,对着母亲的遗照重重磕三个头,然后脑袋埋在膝盖,良久,嗄哑的嘶吼磨出喉头。
田甜跪在他身边陪着他,从中午一直跪到夕阳西落。
这期间,陆陆续续有几个警局的同事前来吊唁,邻居、亲戚,包括田蜜和岳母都来了。
柳慑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只是呆呆地跪着,一切的招待都由田甜负责。
上完香,人群一一离去,田蜜想留下来帮忙,田甜把她劝走了。婆婆走得太匆促,她和柳慑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舔舐伤口,这时候任何人的存在都是一种妨碍。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深了,柳慑僵木的表情缓缓软化,困难地牵动唇角。“为什么?我出门前明明还好好的,妈还骂我……她很有精力的,怎么会……”
做刑警多年,见多了生离死别,是人总有一死,可让他感到遗憾的是,他竟然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他无法原谅自己,明知道母亲情况不对,却没有送母亲就医,反而选择了工作。
虽然他的选择救了一个孩子,但想到母亲……在父亲死后,一个人含辛茹苦将他抚养长大的母亲,临死前儿子无法伴在身侧,她是否感到失望?是否走得安心?
不管母亲是以什么心情步上人生最后一程,他都无法原谅自己身为人子的失职。
“你前脚出门,妈就昏迷了,我叫救护车送她到医院,才知道……”田甜哽咽着。“原来妈一年前就检查出肝癌末期,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愿意动手术……她选择安宁疗养。医生说,妈早就签好不插管急救的同意书,她不想活得那么痛苦,也不想拖累亲人,所以她一直撑着,勉强装作自己很健康,呜呜呜……可我应该发觉的,这几个礼拜,她精神很差,胃口也不好,连每天的晨运都不去了,如果不是很痛,她不会这样的,但我完全没有察觉,我居然这么大意……”
“一年前……”倘若田甜这个才进家门半年的媳妇没有察觉婆婆的反常是失职,那他身为人子,母亲病了一年,他毫无所感,又算什么?
难怪母亲疯狂地逼他相亲。
难怪他身陷流言,无心结婚时,母亲还是坚持要为他举办婚礼。
难怪母亲这么急着要将她所有私房菜都教给田甜。
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独子,希望在死前看到儿子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妈妈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生病了?”母亲为了他做这么多事,而他为母亲做了什么?“是觉得我不可能照顾她,所以干脆不说吗?我……我真的很不孝……”
“不是的。”田甜握住他的手。“妈如果怪你,就不会为你着想这么多。她疼你,也支持你的工作,才会在背后默默为你做这么多事。”
“可我仍然不孝啊!妈妈这么痛苦,我应该先送她去医院的,你都告诉我了,我却……我有什么脸做人家的儿子?”
“你也不想啊!”田甜双手用力地抱住他。“你忙了一晚都没休息,工作一结束就赶回家载妈去看医生,如果不是有案子发生,我们会一起在医院,这是意外,妈明白的,否则她不会在你出门前跟你说那样的话……”
“不对,小甜,不对……”他忘不掉母亲的身影,忘不掉自己是如何选择工作而放下母亲,忘不掉踏进灵堂瞬间的冲击感……这是一种永生难忘的遗憾。
“你帮助了很多人,我相信妈如果尚在人世,也会要你去破案,而不是送她走人生的最后一程。”她拉着他的手,两人一起走到灵堂后,透过玻璃凝视母亲的遗容。“你看妈的睑多安详,她一定很庆幸,她能完成所有心愿,了无牵挂地离开。所以阿慑你也要振作,不要让妈死了还为我们牵挂。”
真的,柳慑透过玻璃看着母亲的脸,像是静静地睡着,没有痛苦,确实很安详……这个为家奉献了一生的女人,不曾享过清福,不识人间奢华,却对这忙碌的一生感到无比满足。
“妈——”灵堂后响起哀恸欲绝的声音。
母亲为他做这么多的事,无非是要他无后顾之忧的工作,帮助更多人。他会的,他会维护治安,当一个好警察。而且,他不会再疏忽任何一个家人,从今而后,他会更谨慎、努力地去做每一件事,把家庭、工作都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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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丧事,从来都是热热闹闹的柳家突然少了一口人,变得冷清许多。
柳慑从警局回来,站在门口,看着两层楼的透天厝,二十年的老房子了,记得母亲还在时曾担心他娶妻生子后,孩子超过两个,房间就不够了。
那时他还计划翻新重建老房子,反正他早就觉得旧房子的格局不好,为了预留停车位,一楼只有客厅和厨房,三间卧房都在二楼。母亲年纪越大,爬楼梯越辛苦,重盖的话就可以挖个地下室来停车,一楼给母亲留间房,让老人家不必每天爬上爬下,二楼是小俩口的天地,三楼再让小孩子去折腾。
对于这个家他曾有过很多梦想,可是现在……房子没变,格局一样,他却觉得一眼望去好空旷。
“阿慑。”田甜听到车声,为他打开大门。“怎么站在外头不进来?”
“没有,我……”他走到一半,突然一拍额头。“糟糕,我忘记给你带冰淇淋回来了,我现在去买。”
“没关系啦,阿慑,明天再买也可以。”她又不是非吃冰淇淋不可。
“不行。”意外随时在发生,所以他要把握每一分钟,做好每一件事。他转身往外跑。“我去一下便利商店,很快就回来。”
“阿慑……”这个人怎么越来越固执?田甜先回厨房把瓦斯炉关了,穿上鞋子,跟着跑向街口的便利商店。
“小甜?”他已经拿了两盒冰淇淋在排队等结帐。“你怎么来了?”
“还说呢,都跟你说明天再买了,你非要跑一趟。”她嗔他一眼。
“你喜欢吃嘛!”跑点路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能让她开心。有过失去母亲的遗憾已经够了,他不会再犯下疏忽亲人的错误。
“你啊……”她走到货架边,又多拿了一包鱿鱼丝、一包牛肉干、半打啤酒。“既然来了,就把自己喜欢的零食一起买了,别光顾着我。”
他笑着接过那些零食,一起结帐,两夫妻手牵手散步回家。
“小甜,就剩下我们两个了。”星空下,他与她的背影拉得老长,看似贴得很近,却有一种莫名的寂寥。
“嗯?”她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你觉得寂寞?”
好像是,小俩口的日子是甜蜜,但总有一点空虚,她也在考虑要不要生个孩子?
“一点点吧!”他怀念母亲在世时家里那种热闹,忍不住用力捉紧她的手。
他的力气太大,她有些痛,但看着他落寞的侧脸,却舍不得甩脱,只是咬牙忍着。
“对了。”他想起什么,惊呼一声。“似乎有一段时间没看到小蜜,她已经不爱听官兵捉强盗的故事了吗?”生活中的牵绊越少,人应该越轻松才对,可相反地,他却觉得害怕,担心身边的人会在他一个没注意下,接二连三地离开……
“小蜜交男朋友了,正忙着谈恋爱,哪还有空来家里听故事?”
“真的?我怎么没听说?”
“你已经够忙了,何必再为这种小事打扰你?”她踮起脚尖,伸出手在他眉间揉了揉。“你有空就多休息,看你,眼眶黑得像熊猫,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她的手指很软,热热的,一路暖进他心坎。
“难道你这样揉,黑眼圈就会变淡?眉间的皱纹便会消失?”他很享受地眯起眼。
“揉一次没用就多揉几次喽!”她说着,娇躯贴着他身体。“阿慑,你想不想要孩子?”
“啊?”他想起母亲一直渴望抱孙子,可惜他一直没能完成母亲的期望。“你想生宝宝?”
“这个问题是我问你的,应该你先答。”
“我……”他沉思片刻。“我怕我不能做一个好父亲,你也知道,我工作很忙,生了宝宝,我如果抽不出空陪他,孩子就太可怜了。”他不想母亲的悲剧重演。
“这样啊……”她有些颓丧,她其实喜欢家里多点人,多些热闹的。
他看出了她的落寞,大掌将她揽进怀里。“小甜,如果你要孩子,就生吧!我会想办法抽出时间帮忙照顾宝宝,也会照顾你。”
闻言,她皱着眉,久久不发一语。
这回换他给她抚平眉间的皱折。“眉头皱得这样深,不怕长皱纹?”他亲她额头一下。“放心吧!小甜,我说过的话一定做到,我会兼顾工作和家庭,不管哪一方,我都不会懈怠。”
“可是这样你会太累。”她觉得他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就好像今天买冰淇淋的事,明明没必要这么急,他却非马上再跑一趟不可。长此以往,他会把自己累垮的。
“不怕,我年轻、身体好,再多一倍的工作量也不成问题。”用力抱紧她,他沉着声说:“就生个宝宝吧!家里多个人,也多些人气,就好像……”母亲犹在世时那样,小蜜天天来吵,母亲叨叨念念,开始时觉得烦,现在才发现——“其实我也满喜欢家里热热闹闹的。”
是这样吗?他是个诚实的人,不会说谎。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很紧绷,心灵很空虚。
他有点不对劲,但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得紧密,几不可分;但不管再亲近,那仍旧只是两抹影子,两颗心没有契合地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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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田甜又被厨房一阵砰咚声吵醒。
“啊!”她哀嚎一声,痛苦地拉高棉被蒙住头,开始在床上滚动。
为什么要跟柳慑讨论生孩子的事呢?明知道老公为了没见到婆婆最后一面的事耿耿于怀,她为何还要增加他的压力……该死,她正是想安慰他,才提出生孩子的建议,希望让家里热闹些,冲淡悲伤气氛嘛!
柳慑也答应了,还拍胸口保证会好好照顾怀孕的她,一肩担负起所有家务,把她当女王一般服侍。
她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孕妇。没错,只要她熬得过丈夫练习家务前期所带来的种种不便。比如柳慑因为上下班时间不固定,所以练习时刻当然也会诡异些,像是三更半夜、一大清早等。
再比如初学家务的人难免打翻东西、砸碎几个花瓶,小意思嘛!丈夫肯做家事,妻子要抱持鼓励的态度。
再再比如,他不分油盐、不辨甜酸,所以煮出来的东西总有怪味;正常正常,谁第一次下厨就能做出美食?
重要的是老公有心又体贴,这比什么都重要。
因此,偶尔被吵醒,吃到恐怖的东西腹泻,那都是小意思,忍忍也就过了。
“我要忍耐、忍耐、忍耐……”她在棉被里给自己催眠。
这时候庆幸极了自己的聪明绝顶;她本来是个专业领队,婚后担心成天飞来飞去会影响家庭,于是转调内勤,只偶尔接些国内团,带一点淡水一日游之类的行程。
做内勤不必在外头跑来跑去,虽然薪水少了点,但偶尔可以偷懒,在办公室小睡片刻,也是一种幸福……
砰!这记撞击声太大了,硬生生把她吓得跌下床。
搞什么!拆房子吗?披上睡袍,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进了厨房,瞬间呆滞。
“阿慑!你在干什么?”他把整台瓦斯炉都拆起来了,大半夜的声音这么大,会被邻居抗议吧?
“换新瓦斯炉。”他一边说,动作没停。“旧的那个安全设计不良,家里若添了小朋友,危险。从前我每天在外头忙,都没关心家里,这段时间开始做家事才发现,很多电器都旧了,用起来很不方便,以后我会随时注意。”OK,瓦斯炉搞定,接下来是抽油烟机了。
田甜怔忡地看着他转移敲打目标。
随着他把厨房整治一新,她发现第一抹朝阳正从窗户射进来。
但柳慑还没有停手的打算。
“阿慑,你今天休息吗?”她试着问,很想睡,但不好意思抛下为她忙死忙活的老公自己偷懒去。
“没有啊!九点还要到局里开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天前你不是说正在忙一件大案子,可能得熬上十天半个月,怎么还有空……”她比着差不多翻新一遍的厨房。“做这些事?”
“再忙也要顾着家里啊!”母亲的遗憾他绝不想再重蹈覆彻第二次。
“那你是特地溜回来修电器的?”
“我是那种没责任心的人吗?”这回他的目标转向了水龙头。“警察不是机器,哪有办法二十四小时不休息,总要轮班回家洗澡、睡觉、换衣服,今天正好轮到我,所以就有空回来一趟。”
“你拿休息的时间做这些事?”天啊!都五点了,他九点要到警局开会,只剩四个小时,他还睡什么?“阿慑啊!”她走过去抢下他手中的扳手。“你休息一下吧!看你,眼眶都黑了。”
“我不累,先把水龙头弄好再休息。”
“不要说谎。”她瞪眼。“你先照照镜子,你的脸像不累的样子?”
“我还年轻,可以熬。”
“你二十九,不算年轻了。”
“也不老啊!”他说。“何况就快弄完了。”
“大半夜的,你去哪里买这些东西回家换?”难道现在连电器行都开二十四小时?
“有同事家里就开电器行,我回来前去他家载的。”他终于弄好水龙头。
天啊,她绝对要去跟他同事商量,不要再纵容他的任性,三更半夜去载什么电器?弄得他没时间睡觉。
“好了,你自己答应的,水龙头换好就要去休息。现在请把所有的工具都收好,洗澡睡觉去。”她伯他再不休息,就要过劳死了。
“可是橱柜的门……”他今天的工作目标还没达成啊!
“那个我来弄,你去睡觉!”她发飙了。一来,她陪了他大半夜,很累。二来,他的不爱惜自己让她非常愤怒。
“小甜……”他讲到一半,手机响起,看一眼来电显示。“是小蜜。”
“天啊!”田甜哀嚎。“她不会又跟男朋友吵架了吧?”
半年前,田蜜终于坠入爱河,田母不必再担心小女儿没人要,但这却是田甜和柳慑噩梦的开始。田蜜的男朋友独占欲很强,田蜜依赖心重,两人应该是很速配。
可田蜜小迷糊,一遇到喜欢的东西就迷得忘我,兴致飙到最高点,放男朋友鸽子也是常有的事。两人为了这些生活小事已不知吵过几次,每次一吵架,田蜜就叫柳慑去助阵,毕竟亲戚朋友里就数姊夫这个刑事组长最威风,堪比终极警探里的布鲁斯威利。
田甜跟妹妹说过很多次,柳慑虽然是刑警,也要讲道理,不是他出面,就一定可以压得住对方;但田蜜听不进去,不管时间、无论地点,只要一出问题,一通电话直叩柳慑。
柳慑一开始是很不习惯田蜜的撒娇依赖,但随着相处时日增加,倒真心将田蜜当成妹妹;小妹有难,当然力挺到底。
其实柳慑照顾的还不止田蜜,连岳母大人也完全被他护在羽翼下。老人家年纪一大,各种病痛自然上身,他来不及好好孝顺自己的母亲,从此对于岳母更是加倍照顾;无论工作如何忙,晨昏定省,按期接送上医院,从不松懈。
“小情侣吵嘴很正常,没事的,你别担心。”柳慑一边安抚田甜,同时接起手机。
田甜才不担心田蜜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反正他们每天吵,她担心的是柳慑的身体健康。
他认真、负责、体贴,几乎找不到缺点;但人不是神,哪能要求事事做到完美?
“喂,小蜜,你找我?”柳慑对着手机说:“啊!你又跟男朋友吵架……别哭别哭,你在哪里?好,我立刻过去。”
果然又被她猜中了。田甜整张脸是阴雨加打雷。
柳慑万分着急地边说边往外跑。“小甜,小蜜在电话里哭得很惨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我去看一下,然后直接到警局,你有事就打电话给我,我会随叩随到的。”他亲了老婆一下,跑得无影无踪。
“阿慑——”田甜追到门口,眼看着他瘦了一圈的背影,她想哭、想大叫。
丈夫能兼顾工作与家庭,无比体贴老婆,连老婆的娘家一起照顾进去,哪个女人嫁了这样的老公都是万分的幸福,对不?
可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这样完全燃烧自己,他能撑多久?
吱!突然,煞车声又在门口响起。
“小甜。”柳慑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一个便利商店的袋子。“对不起,我忘了帮你补充冰淇淋,刚刚才想起来,喏!有巧克力、草莓和鲜奶。拜拜!”把东西给了她,他挥挥手,又跑了,像一阵风。
她真的忍不住哭了。为什么他的体贴让人这么心痛?他关心工作、家人……偏偏,没有自己。
“我不需要先进的厨房,也不要冰淇淋,我只希望你好好睡几个小时啊!”原来温柔如此折磨人,她生平第一次体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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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甜真的怀孕了。
站在医院门口,她仰望蓝天,心里想着刚才医生的恭喜和叮嘱。
她曾经很期待这个孩子,现在却有点害怕。
柳慑已经快忙坏了,如果再加上一个孩子,他是不是会更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去照顾宝宝?
她就是不懂,很多事情她自己会做,就像买冰淇淋,如果她真嘴馋起来,难道不会自己去买吗?
但他认为丈夫有责任照顾妻子的一切需要,所以不管多累,刮风下雨,只要他发现冰箱里的冰淇淋没有了,就一定要去帮她买。
他温柔得完全没有了自我。
他说做人要有责任心,所以身为刑警要为工作牺牲、做老公的该照顾老婆、当姊夫的要时时接受小姨子的呼救叩应……但他什么时候才会想起自己叫柳慑,他有责任给“柳慑”一个快乐舒适的生活?
她怕他永远不会想到自己。
呜呜呜,救护车从她身边驶过,停在急诊室门口。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一眼,看到一个担架被抬出来,然后是……郑士衷!他不是柳慑的同事吗?出了什么事?
她心头怦咚、怦咚乱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
她转回去,叫道:“士衷!”
“嫂子!”看到她,郑士衷惊讶之余,松了口气。“太好了,我正想找你,柳慑昏倒了。”
“刚才担架上的是阿慑?”田甜面如纸白。
郑士哀点头。“我们开会开到一半,他突然昏倒了。嫂子,他最近情况不太好啊!我们做刑警的,精神和体力一定要充足,否则很容易出事的,你得多看着他一点。”
仿佛有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来,她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我知道了。我先进去看他。”她说。
“我也一起去……”郑士衷本来也要跟,但手机响起,是局里找人,只好回警局了。“嫂子,我下了班再来看他,回头见。”
“回头见。”
田甜连忙跟入急诊室,医生已经帮柳慑做完检查,她急问:“医生,我老公怎么样?”
“没事,过度疲劳,营养不良,打一针,睡一觉就好了。”医生说。
“谢谢医生。”田甜松下一口气的同时,浓浓的愤怒和悲伤又一起涌上心头。
她就知道以柳慑虐待自己身体的程度,这种情况早晚要发生,她劝过他很多次,但他就是不听。
她走到他的病床边坐下,他双目紧闭,眉头依然皱起;她不自禁伸手为他轻轻地揉,但不管怎么揉,那皱折似乎已经定型,再难消失了,就好像他变了形、失了颜色的人生。
她该怎么做才能找回原来的他?她好茫然。
铃~~手机又响起。她一咬牙,突然发现自己很痛恨这便利的通讯工具。
但手机一直响,她只好翻找他的衣服口袋,终于在外套暗袋里找到那吵死人的东西。
她看一眼来电显示,是妹妹田蜜,正准备接起。
“谁啊?”柳慑醒了,手撑着床铺坐起来,身体还在摇晃。
“我。”田甜悄悄地把他的手机关掉,然后塞进自己的包包里,先发制人。“你怎么会把自己搞到昏倒,还叫救护车送急诊?”
“我昏倒?”他搔搔头。“我……不对啊!我在开会,什么时候昏倒了?”
“你没昏倒?看一看这是哪里!”
他转头四处看了看,自己真的在急诊室里。“我真的昏倒了?”
她双手用力把他压回床上。“你不止昏倒,医生检查说你疲劳过度,营养不良,现在你给我躺着睡觉。”
“可是工作……”
“你爱不爱我?”她打断他的话。
一般人问这种话会带着甜蜜的表情,但她此时却一脸狰狞,好像要咬他一口的样子,他忙不迭点头。
“爱我就睡觉,如果你又把自己累倒,我就……”她想了一下。“就离家出走,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我睡觉。”他迅速地躺下,睡着,真的是太累了。
但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并非长久之道,她得想个好办法把他这种爱折腾自己的个性改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