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条巷子车多、路又窄,再加上最近在拓宽路面,因此路边有个大水洞。幼蕾,妳是新手,路又不熟,所以要特别当心。」林东山——姊夫的话一遍又一遍的飘上心头。
由于有几家搬运公司的总公司就位于此巷内,它们的大型运货车一停下来卸货,便
使原本不宽的巷道更显得狭隘。
幼蕾抿抿唇,避开那些路障,朝最后的一个巷口前进。蓦然,一条壮硕的大狼狗从右侧笔直的往左侧窜,大吃一惊的幼蕾只得将煞车及离合器都踩死。但一切都太迟了,眼见就要撞上那条狗时,她将方向盘猛然往左边转,因为在右侧有一辆大货车及三、四个工人正在卸货。
只听得「轰」的一声,车头在撞及巷口人家的围墙之后,弹跳了两下,整个车头往路边的大水沟冲进去。
幼蕾被震得头昏不已,打量了自己的处境后伸手熄了火,叹口气,将头抵在方向盘上。这时,害怕才涌上心头,她全身就如同秋风萧飒中枝头抖动不停的枯叶,手则全都发软,只能瘫坐在那里。
「妳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隔着玻璃,有人正焦急的大叫。幼蕾往外一看,是个开着出租车的女司机,她不断的问着,并且朝幼蕾挥着手。
幼蕾手脚僵硬的移动着自己的身体,应该没受伤吧!她自忖着。随即,挫折感浓浓的笼罩住她,她忍不住的吸吸鼻子。
「现在如果有人把我从这团混乱中解救出去,我马上嫁给他!」幼蕾努力的噙住眼泪,如此的告诉自己。
有人敲打着窗户吸引幼蕾的注意力,她打开车门,由未被撞击的那一侧爬了出去。
那位开出租车的女司机,一把拉住幼蕾便往路边跑。「快走,快走!妳怎么不早点出来呢?待在里面多危险啊!万一车子起火、爆炸可怎么办?」
幼蕾灰着脸,目瞪口呆的望着她。「起火?爆炸?」
「妳家住哪里?有没有感到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只是胸口有点疼,大概是刚才撞到方向盘。」幼蕾按摩着有些闷痛的胸口
,困惑的看着她。
女司机似乎非常不放心。「你家的电话几号?我帮妳打电话通知妳的家人。」
幼蕾慌慌张张的摇着头。「不,不用了。况且,我家里的人都还不知道我买车。」
「妳是新牌?有没有全险?」
「没有。我买的是二手车,只是想先用来练习的,所以没有买全险。」
眉梢一挑,女司机打量了车子一会儿。「妳多少钱买的?」
「五万。」幼蕾苦着脸,随着她的眼光望向自己刚买的车。老天爷,今天是她上路的第三天而已!
「乖乖,五万块买的车,我看妳这回非花一、两万以上修理,否则,这车子恐怕要报废了。」
「一、二万?要这么贵吗?」幼蕾想起来就头皮发麻,车子本身也才值五万块,修理费竟然比车子本身还要贵!
「你看,车头全毁了,最重要的是,现在车头盖打不开,也不知道里面的零件有没有撞坏了的……」
幼蕾不待她说完,已经发出一连串的呻吟。「怎么这么麻烦!」
「花钱买经验嘛!起码妳应该庆幸人没怎么样,况且妳现在开的是二手车,我刚开车时,新车第二天就撞到了一驾平治房车和栏杆,自己车毁了不说,还要赔给别人,我才呕呢!」
幼蕾仔细想想,但却笑不出来。她往一旁观看的人群中走去,朝一家杂货店的老板打着招呼。
「老板娘,电话可不可以借我?」她客客气气地问。
老板跟老板娘却像自己发生车祸似的乱成一团。
「电话呢?电话呢?」两个年近半百的夫妻在狭窄的杂货店内团团转。
幼蕾一言不发的走到收款机旁,伸手拿起电话「喂,姊,我是幼蕾。」她深深的吐出那口憋在胸间的气。「我……我出车祸了。
呃,也不是啦,是我自己开车去撞墙壁,然后又撞进水沟里。」
「开车?」姊姊秋蕾的声音高了八度。「幼蕾,妳几时会开车的?妳又从哪弄到车子开的?」
幼蕾咬着下唇的考虑着该怎么解释,但秋蕾已经像机关枪似的不停地提出问题了。
「幼蕾,妳人有没有受伤?现在到底在哪襄?我马上叫妳姊夫去接妳。」
想到姊夫,幼蕾更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因为当初在全家人极力反对之下,是姊夫偷偷带她去驾驶学院报名,而且也是他带她去买这辆车。现在出车祸了,恐怕姊姊第一个就饶不了姊夫!
「我就在妳家的巷口。」越想越担心之下,幼蕾决定还是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先
把车子的事解决了,其它的再说吧!
「什么?等等,我看看!」从电话中可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及开门的声音。
幼蕾朝在露台探出半个身子的姊姊挥挥手,再指指路旁的车子,那个身子很快的又缩了进去。
「老天,幼蕾,那辆车就是妳说的……」秋蕾倒抽了口气的大叫。
「恐怕就是。」幼蕾无可奈何的回答。「可不可以请姊夫来帮忙?我没法子把车子从沟里弄出来。」
「等等,东山,东山!你快来啊!」幼蕾沉住气的听着姊姊大呼小叫的喊着姊夫,中间还夹杂着两个小外甥女——五岁的怡人和刚满两岁的可人—的哭声。
「干什么?大惊小怪的,孩子都被妳吓哭了。」林东山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怡人、可人,来,爸爸抱。」
「幼蕾出车祸啦,你自己到外头去看看巷口那辆车!」秋蕾声音中没有不满,只有焦急。
幼蕾马上又从露台看到姊夫魁梧的身体。她向他挥挥手,开始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散光了。
「幼蕾,妳待在杂货店里不要乱跑,我马上过来。」东山匆匆忙忙的挂断电话,幼蕾连接腔的机会都没有。
放下电话,幼蕾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地谈论着自己——还有那辆惨不忍睹的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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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过了几小时般的漫长,终于看到穿著T恤及短裤、趿着拖鞋朝这边走过来的东山。
「姊夫。」幼蕾尴尬的笑笑,伸手指向车子。
「啧啧,幼蕾,妳这回可真是惊天动地!」东山小心翼翼的走近车子,上下左右查看了一阵子后,搔着头发表他的感想。「要把这车弄进水沟,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幼蕾哭笑不得的接受他的批评。「姊夫,你能不能先想法子帮我把车子弄出那条水沟?」
几个热心的邻居已经自动挽起袖子,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各种可能的做法——「拿起重机来抬,三两下就起来啦!」
「不行,这是前轮带动的。况且用起重机的话,防撞杆非掉下来不可。」旁边另一个人插嘴。
「那用砖块好了,先把车头垫高……」
「我看行不通。」
「前轮带动的,左前轮又掉进沟缝里,我看最好还是用拖的,大伙儿在前头抬一下。」
幼蕾莫名其妙的看着姊夫。老实说,这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她根本就没有概念。
东山则是蹲在车前看了很久,然后伸手向幼蕾拿了钥匙。
「我进去倒车,看能不能把车倒出来。」他说着坐进车里,开始发动车子。但车子在发出阵阵怒吼之后,依然文风未动。
东山满头大汗的走下车。「不行,我看还是找人用车子拖好了。」
热心的杂货店老板已经拿出一条粗粗的麻绳,动手结在他自己的小货车及幼蕾车后的防撞杆上。
在他试过几次后,幼蕾的车子非但没有拖上来,反而原先就有裂缝的后防撞杆给裂出条更大的缝,众人只得喊停。
幼蕾站在路旁,双手无力的下垂。老天,这可怎么办?难道她的车子就注定只有三天寿命?
「需要我帮忙吗?」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幼蕾一大跳,她诧异的转向身旁的男子。
他很高,幼蕾抬起头望着他。他并不是很英俊、帅气的那一型,只是给人的感觉似乎非常诚恳,有股英气逼人的味道。他的车就停在旁边,正带着饶富趣味的眼光看着底下那群正对那辆车子无计可施的人们。
「这样蛮干是不行的。为什么要拖防撞杆呢?况且那辆小货车的马力也不太够吧!」他说着从行李箱中拿出条铁链,将挂钩钩在自己车底下,另一端则钩到幼蕾车下。
「现在我开始拖,你们哪一位帮忙倒车。我们慢慢来、不要急!」他说着坐进车里,开始朝反方向拖。
众人用力的推着车子,终于在他们齐声的吆喝声中,车子缓缓的被拖上来。
众人都松了口气的各自回家。幼蕾充满感激的向他们道谢,心里的激动真是非笔墨所能形容的。
「好啦,幼蕾,这下子妳准备怎么办呢?拖去修车厂还是先停在我家隔壁的空地?」东山拍拍手中的灰尘,询问的看着手足无措的幼蕾。
「我也不知道。要花很多钱吗?」幼蕾茫茫然的反问着,她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倒是那个陌生人开口说话了。「嗯,我看这车也很老旧了,如果要修的话,可能也要花不少钱,倒不如换辆车算了。」
幼蕾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个人该不会是卖车子的推销员吧?「可是我花五万块买了这部车,今天才开第三天而已!」她颇为心疼的说着。
「先生,谢谢你的帮忙,剩下的我们自己处理就好,谢谢你了。」东山向那陌生人伸出手。
「不客气。那就再见啦!」陌生人爽快的跟东山握过手,坐上自己的车子走了。
幼蕾望着扭曲变形的车头,只能重重的叹口气。
东山拍拍她的肩头。「没关系的。幼蕾,刚开始开车难免有些小碰撞的。」
「姊夫,你想有人会相信这只是「小碰撞」吗?」幼蕾只好苦中作乐的消遣着自己。
「放心。过一阵子妳就会熟练。」东山将钥匙递给她。「要不要开回去?那块空地很大的,妳一定能将车停得很完美。」
幼蕾苦笑的摇摇头。「不,不要现在。姊夫,我的腿都软了,也许明天吧!我才有勇气再坐进车子里面。」
东山笑了笑。「好吧,那妳慢慢走,我先将车子开回去。」他说完,马上将车疾驶而去。
望着车屁股,幼蕾只有自我安慰。「起码从后面看起来,我的车还是有一半完好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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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还没坐定,两个外甥女已经亲亲热热的黏到她跟前。
「阿姨,抱抱!」两岁的可人非常霸道的推开姊姊怡人,神情可爱的爬到幼蕾膝盖上。满口乳牙参差不齐,带着浓浓奶味的挨近幼蕾。
「姨,我也要抱抱!」怡人委屈的绞着手中的毛巾被,口齿不清的说着,嘴上还含着奶嘴。
「好,阿姨都抱抱。」幼蕾笑着让两个小家伙一人坐在一边大腿上。「怡人,妳怎么还在吃嘴嘴?阿姨不是告诉过妳,吃嘴嘴以后妳的嘴巴会翘翘的,很难看啊。来,把嘴嘴给阿姨。」
怡人一听到她的话,马上抱着毛巾被远远的躲了开去,嘴裹还不住的吸吮着奶嘴。
「怡人!妳不听阿姨的话了喔!阿姨不带妳去麦当劳啰!」幼蕾沉下脸,低声的说着。
怡人像是在考虑着什么,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指着可人。「妹妹也吃嘴嘴,那妹妹也不能去麦当劳!」
「嗯!吃嘴嘴的人就不可以去麦当劳。」幼蕾捺着性子的伸出手去。「把嘴嘴给阿姨吧!」
怡人马上从口里拉出她的奶嘴递到幼蕾手中,而可人也有样学样的依样画葫芦,交出她的奶嘴。
幼蕾正要将她们的奶嘴放进空玻璃杯内再拿进卧室,这时秋蕾刚巧端了盘菜从厨房中走出来。
「幼蕾,妳没事吧?妳姊夫呢?妳怎么会买车,何时去学开车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秋蕾一见到她,立刻将菜放在餐桌上,拉住幼蕾坐到沙发上发问。
幼蕾叹了口气。「姊,我没事。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自幼时开始,秋蕾就像只老母鸡似的喜欢操心。幼蕾应该已经习惯了,可是,现在她真的没有力气再从头叙述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了。
「妳说这是什么话?妳今天一定要给我说清楚,在香港这种闹市开车多危险啊,而且妳又是个女孩子……」秋蕾似乎卯足了劲不想放弃这个话题。
幼蕾只能摇晃着杯子,看着那两个奶嘴在里头不住的晃动着。「姊,这儿也有很多出租车司机是女的啊!刚才我就碰到一位很好心的女司机。」
「她是她,妳不同啊!况且自从德宇……」
「姊,不要再说了。」幼蕾脸色突然变得十分苍白。「姊,妳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必须站起来,正因为德宇是因车祸而过世的,所以我一定要学会开车。我不能逃避一辈子,况且我若不能独立,等我年老了以后要怎么办呢?我总不能依赖别人过一辈子吧!」
秋蕾大骇的看着她。「幼蕾,德宇死了,妳还年轻啊!你们只是未婚夫妻,又还没正式结婚,你可是真要为了他守一辈子?」
幼蕾站起来凝视远方的万家灯火。「姊,虽然没有正式结婚,但那又有什么差别呢?德宇死了,我生命的一部分也跟着他下葬了。我不愿背负不孝之名,所以没有随他而去,因为我舍不得让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幼蕾,妳还这么年轻,也不能这样没名没分的守下去啊!妳可以试着去认识其它的男——」
「姊!」幼蕾不待她说完便打断。「我不能忘了德宇。那天如果不是为了要去接我下班,德宇也不会出车祸。是我害死了他,如果不是为了我……」
「幼蕾,德宇出车祸跟去接妳下班,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妳为什么要混为一谈呢?」不知何时进来的东山,按着眉头的在空中嗅着说。「老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哎啊,我锅里的麻婆豆腐!」秋蕾这时才惊跳起来奔向厨房。
「秋蕾,妳老是忘东忘西的,这样多危险妳知不知道?」东山摇着头站在厨房门口
对着自己的老婆说道,但语气全然没有责备的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太担心幼蕾了。你知不知道,她竟然买了车也没告诉我们!」秋蕾将略有焦味的豆腐铲到盘中端出来,相当不满的说着。
东山腼腆的搔搔头。「秋蕾,幼蕾事前有告诉我,也是我带她去驾驶学院学车,然后到老李的车行买车的。车子是我帮她选……」
「什么?林东山,你为什么没跟我商量?你知不知道我爸妈知道了会有多担心?这儿的交通这么混乱,你一开车出门我就提心吊胆;我妈为了你,求了十几个符让妳挂在车上,而你竟然帮幼蕾买车——还瞒着我们!」秋蕾简直是盛怒的大叫,而原本在看电视的怡人跟可人见到这情况,吓得躲到幼蕾的腿边,两双眼睛骨碌碌的来回盯着她们的
父母。
「妳这么生气干什么呢?看孩子都被妳吓成这个样子了。」东山抱起两个孩子,快步的走到客厅离去。
「你……」秋蕾气得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转身对着墙不停的做着深呼吸。
幼蕾愧疚的看着他们。「姊,对不起!为了我的事,让你们夫妻……」她自责的说道。
「不干妳的事。我只是气他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没有事先告诉我,让我到了妳出车祸时,才知道妳买车……」秋蕾的情绪总算缓和下来,她拿起菜刀切着青菜。
「是我拜托姊夫先不要说出来的。我想等我把技术练好一点再让你们知道,免得你们担心。本来都没事的,只是为了闪一条狗才会撞墙……」幼蕾无可奈何的耸耸肩。
秋蕾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的将青菜放进热着油的锅中炒着。过了一会儿她叹口
气。「幼蕾,也许我们是比较爱管妳,但总是为妳好啊。去摆碗筷吧!」
幼蕾接过她递来的碗筷。「咦,多了一副碗筷。」
「没有多,我以前的一个同事要过来吃饭。我要托他帮我带礼券,因为有旧同事结婚了。」秋蕾掀开汤锅盖,在萝卜排骨汤中加盐。「奇怪,他也该到了。」
「噢,最近是结婚旺季。今天店里就接到五张新娘头花跟花球的订单。日期颇集中的,都是那几天。」幼蕾摆着碗筷的说。
「中国人就是这样,迷信挑黄道吉日嘛!结果同一天结婚的人太多,餐厅酒席什么的都不好安排。」秋蕾芫切好,火一熄掉立刻洒进汤里。霎时间,厨房内弥漫着一股清香。
「还说呢,当初妳自己跟姊夫结婚,还不是挑日子挑得黄历都快翻烂了!」幼蕾揶揄的打趣她。
前面传来门铃的响声,秋蕾伸手捞起腰间的围裙擦着手,快步的向前走去。
「请问找哪位?」东山抱着可人,诧异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这个陌生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帮他们将幼蕾的车拖上路面的那位好心人。
陌生人还来不及开口,秋蕾已经笑容满面的迎向前去。「管瑞言,好小子,我正在想你怎么还没到呢!」
管瑞言咧嘴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将手中提着的礼物和水果递给秋蕾。「你
们这里的门牌号码真乱,我绕了快三圈才找到这里。」
「不乱嘛!进来啊!东山,这是我常说的那个管瑞言,小管,这位就是我老公。」
秋蕾拉了管瑞言进来,愉快的为他们彼此介绍着。「他叫林东山。」
「我们刚才见过面了,谢谢你,管先生。」东山伸出手去。「没想到你是秋蕾以前的同事。」
「是啊,真巧。」瑞言笑着跟他握手。
「刚才见过面?」秋蕾疑惑的看着他们。
「幼蕾的车是管先生拖出那个大洞的。」东山将刚才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全告诉秋蕾。
「噢,小管,没想到你蛮热心的嘛!不再独善其身啦?」秋蕾倒了杯开水给他。
「我们马上就开饭了。东山,你跟小管还有幼蕾先吃,我泡牛奶给可人喝。」
「嗯,我喂怡人。管先生,请。」东山添着饭的招呼着瑞言。
「你叫我管瑞言,不然跟秋蕾一样叫我小管就可以了。叫我管先生好象太生疏,不太习惯。」瑞言接过东山添好的饭,客气的等东山入了座,他才坐下。
幼蕾将萝卜排骨汤舀在大碗中再端出去,她小心翼翼的端着汤。丝毫不敢大意。
「幼蕾啊,这位管先生就是刚才帮我们拖车的那位先生,没想到他是妳姊姊以前的同事。小管,她是我小姨子,叫麦幼蕾,幼小的幼,花蕾的蕾。」
「管先生,刚才真谢谢你了。」幼奋将汤摆到桌上。
「没什么,叫我小管就好了。」
幼蕾没有答腔,因为怡人已经开始在那里闹别扭了,无论东山怎么哄她,就是不肯张开嘴吃饭。
「怡人,怎么可以不吃饭呢?不吃饭的小朋友就不会长大喔!」幼蕾提高音调的说道。「妳不想长大了吗?」
「我要阿姨喂!」怡人嘟着小嘴,怀裹捧着去年她生日时,幼蕾送她的玩具熊。
「怡人,妳不乖的话要自己吃啰!」东山低声的告诉宝贝女儿。「等一下妈妈出来了会生气喔!」
「人家要阿姨喂嘛!」怡人可怜兮兮的说着,不住的用手指头在桌面上书着。
「姊夫,我来喂怡人好了,你们先吃吧!」幼蕾见状,赶紧端起怡人那个印有忍者
龟图案的碗。「怡人,到阿姨这边坐,阿姨喂妳。」
怡人先盯着爸爸看,见到东山点头之后,她才笑颜逐开的跑到幼蕾身边,爬上椅子。
「幼蕾,这两个小鬼迟早会被妳宠坏的。」抱着可人从房里出来的秋蕾摇着头的说。「怡人,你要吃青菜喔,否则妈咪会罚你啊。至于你,可人,排骨汤没有喝完之前不可以睡着,嗯?」
见到两个宝贝女儿都点头之后,秋蕾才吁口气的坐到餐桌边,将一个红包放在小管面前。
「小管哪,李慧龄嫁了之后,咱们这些老同事里就只剩下你是孤家寡人了。什么时候打算请我们喝喜酒?」
「不急。秋蕾啊,我发现妳还是没有埋没妳女强人的本事,看看妳把孩子跟这个家都整理得多好!东山兄真是好福气,令人羡慕!」小管风趣的恭维着秋蕾。
「少拍马屁了,我哪能跟你比?你现在可是堂堂大公司的老板了。」秋蕾挟了些菜给小管。「东山啊,我们小管自己开了家计算机公司呢!」
「那可真是青年才俊了。要不要喝点酒?啤酒?还是陈绍?」东山站了起来。「你看我都忘了,真是该打!」
「不用麻烦了,我待会儿还要开车。我开车前绝不喝酒的。」小管连声拒绝着。
「噢,那要不要喝点果汁开开胃?」东山说着已经从冰箱拿出一瓶果汁,自顾自的到厨房拿杯子去了。
两个小家伙一见到果汁,都矗矗欲动的盯着果汁看。
「怡人,妳饭没吃完不可以喝果汁。可人,把排骨汤喝完才可以喝果汁。」秋蕾看也不看她们一眼便径自宣布着。
怡人苦着脸看着面前的碗。
「嗯,不吃完就不能喝果汁,而且妈咪还要罚人的。」秋蕾满意地看到可人正非常起劲的捧着奶瓶吸着牛奶。「妹妹的排骨汤喝完就可以喝果汁了哦!」
可人咬着奶嘴笑着点头。
「怡人,快吃。来,要吃蔬菜才会长大喔!」幼蕾用汤匙舀了青菜,连声的哄着怡人。
怡人看着爸爸倒给每个人的果汁,委屈的嘟起嘴。「爸爸,我没有果汁ㄝ!」
东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再指指她的碗。「小姐!把饭吃完才有果汁喝。」
「可是,可是我要喝果汁……」怡人仍不放弃的大叫着」「我要喝果汁……」
秋蕾一言不发的走列冰箱旁,从冰箱上头拿了根藤条放在桌上。「怡人,妳自己吃饭,没吃完之前没有果汁可以喝,听到了没有?」
怡人见到藤条就像是老鼠见到猫似的,马上自己拿着汤匙吃饭,并且把幼蕾哄半天都不肯吃的蔬菜也吃下去了。
「哗,真是大开眼界!秋蕾,真有妳的!」小管低声的吹了声口哨。
「小孩就是这样,平常都乖乖的,一有客人来她就想造反,她以为我不会在外人面前修理她。」秋蕾又挟些鱼肉到怡人的碗里。「幼蕾,妳吃饭吧。不要理她,平常她都是自己吃的。」
「嗯。」幼蕾看着怡人两眼闪着泪光地吃饭,心疼不已,但是小孩还是要有小孩的规矩。
「呃,幼蕾,好象没有听秋蕾说过她还有个妹妹。我记得你们有个哥哥,叫麦自强是吧?」小管突然的发问令幼蕾吓了一跳。
「嗯,他是我大哥。」幼蕾礼貌上的和他应对着。
「那妳是从事哪一行的?」小管又接着问。
「我在花店工作。」幼蕾简单的回答,低下头假装专心吃饭。
「花店?很不错的工作,每天都可以见到各式各样的花,心情就可以得到松弛。」
「嗯。」幼蕾含含糊糊的应道。这人怎么这样的好问呢?她在哪里工作,又与他何干?
东山和秋蕾夫妇对看一眼,秋蕾在桌下踢踢东山的脚,东山一见到秋蕾的表情,马上就会意了。
「小管,幼蕾是跟我老婆合伙开花店,生意挺不错的。因为幼蕾插的花挺不赖,很多人都指定要她帮忙插花呢!就连附近的百货公司也都是定期由她们的店里送去。」东山满脸骄傲的说着,表情是掩不住的笑意。
「这样啊,或许哪天我们也可以跟你们订些花了。」小管说着朝幼蕾眨眨眼。
「可以啊,你跟我姊谈就好了。」幼蕾点点头,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盯着自己碗
里的食物。
幼蕾的神情如此冷淡,秋蕾和东山对看一眼,东山马上朝幼蕾那边橛嘴。
「幼蕾,妳的车现在怎么样?刚才是小管帮妳拖车子的,再怎么说妳总要好好的谢谢他。」秋蕾带着笑脸的帮小管挟菜。
幼蕾抿抿唇,过了半晌才抬起头。「管先生,刚才的事,谢谢你。」她说完转向秋蕾,无可奈何的看向她。
又开始了,她早该想到的。姊姊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要她过来吃饭的,姊姊老是这样,一天到晚就想做媒,想要把她嫁出去!
「没什么,小事一桩。」小管见她冷峻的神态只耸耸肩。「妳的车我看毁得颇严重的,我有认识的修车厂,要不要我帮妳叫他们派部车来拖?」
幼蕾没有说话的看着东山。对于这些事,老实讲,她也拿不定主意。「姊夫……」
东山挑挑眉毛。「唔,如果是认识的话比较可以放心。现在有些修车厂爱骗人,而且对新牌也比较敢要价,如果有熟人带去的话,起码要价也会比较公道。」
幼蕾的心往下沉的看着姊夫。姊夫向来都不太赞成姊姊几近强迫中奖式的牵红线手法,难道,现在他也改变立场,跟着姊姊起哄了?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似的,东山自己挑明了讲,「幼蕾,妳买的是二手车,如果到特约厂去修,零件全都用全新的厂货,摘不好修车费就要比妳原先的车价更贵了。」
「对啊,妳可以先用较便宜的零件修,或是旧零件。这些零件有些是人家的二手车报废拆下来的,暂时先凑合着用。妳的车已经这么旧了,再花大钱去修车,实在划不来!」
小管也补充的说了一大串,并不断的在空中挥动双手加强语气。
幼蕾叹口气,看着那两个口沫横飞的男人。「那些旧零件安不安全啊?」
「安全倒是不成问题。」小管微笑的举杯喝着果汁。
「如果有熟人的话比较保险,修出来的车子品质比较可靠。」东山背靠在椅子上缓缓的说。
幼蕾迷惑的点点头。「怎么这样麻烦呢?我觉得别人买车好象都没有这些麻烦喔!」
「倒也不是。几乎所有的人都会经历这些的,以后等妳熟练了就没事啦!」东山和蔼的说。「我看这回就麻烦小管带妳到他认识的修车厂去修。」
我自己去?」幼蕾有些恐慌的低声叫了起来。
「嗯,妳若想学独立些,我看妳最好自己去。了解一下车子的构造,顺便可以请师父们教妳一些简单的维修。」东山放下筷子,满意的打个饱隔。
幼蕾长长的吐口气。「好吧,也只有这样了。」
喝完牛奶的可人,一马当先的摇摇晃晃像只企鹅般走过来,她将空空的奶瓶给幼蕾看。「姨,没有了!」
幼蕾将她的牛奶盖打开,灌进半杯果汁,可人马上乐得直拍手,露出浅浅小小的乳牙,兴高采烈的捧着奶瓶吸着果汁。
怡人见到妹妹有果汁喝,这下子更是快马加鞭的吃着饭,眼睛则紧紧的盯着桌上那瓶果汁看。「姨,我也要喝果汁……」
「嗯,把饭吃完就可以喝果汁了。」幼蕾微笑的将剔了骨的鱼肉挟到她碗中。
幼蕾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两个小外甥女。自从德宇过世之后,她就不再对情爱存有任何幻想,也封闭了自己的心;唯独对这两个小家伙,她可以毫无忌惮的付出所有的关怀和爱意。
把对德宇所有的思念都寄托在怡人跟可人身上,也许是过于鸵鸟心态,但是起码不会有受伤失望的可能。她不想再承受那种失去所爱的痛苦……再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