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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魔法 第三章 教会的推销方式 作者:狐狸
    地牢冰冷的甬道不知通向何方,狄特跟在他们身后,一边自我解嘲地想着竟被一个魅惑术搞得这么心烦意乱,自己实在是缺乏自制力法师的典型。

    「为什么和他们一起旅行?」一个声音问。狄特一愣,发现问话的是前面带路的银发男人。「你说什么?」他惊讶地问。

    「为什么和那样一群人一起旅行,你这样的人,我以为会更加有野心。」对方说道,示好般翘了下嘴角,可那在他脸上像学徒工匠不慎凿错了一斧,僵硬又多余。

    「对不起,我们以前认识吗?」狄特问。

    「不,但我看得到你的力量,神殿的结界我参与过大部分的建造,那撕裂它的力量可不是开玩笑的……」

    「很高兴听到否定的回答,」狄特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虽然我记性不好,但择友标准应该也不会差到这个份儿上。可您说话的语气很让人误会,好象有资格对我的行为妄加评论。」他说。

    银发男子被他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还好这时目的地已到,虽然通过了两条地道但他们并没有离开监区,这里也不是什么华丽舒适的房间,而是刑室。

    士兵们用和他们上司一样冷硬的动作推开房门,墙壁上挂着各种鞭子啦、烙铁啦、手铐啦,不明用途但显得越发恐怖的工具,狄特努力不去看它们,铁器总会让他后背下意识地冒寒气。

    对方姿态优雅坐下来,「还是介绍一下比较好,你可以叫我格雷姆,能叫你狄特吗?」

    狄特不理他,大摇大摆地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对方用一种官方式缓慢、但不容置疑的语调开口,「明人不说暗话,狄特先生,虽然我不知道您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以您的法术为什么会甘于和一群普通的冒险者搭伴,但您完全有实力拥有一大片领地,甚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的同伴们也许看不出来,但我可不是笨蛋,当然,我对您的理由不会过多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看着狄特不为所动的神色,「比如,您到底几岁了?一个二十出头的法师再天才也不可能拥有这种力量,用这种方式穿越、也许我该说毁灭神殿的结界,就算传说中的黑暗之王卜林特·费文斯重返人间——那些黑暗信徒流传这种无聊事已经好几百年了——他也没有这样的力量!但我尊重您的秘密,法师。」

    狄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手,格雷姆在心里头皱眉,这些法师好象有恋手癖,每次不想说话了就死死盯着自己的手,真不知道他们的手有什么好看的,还是某个法师界暗自流通的、表示鄙视的冷笑话?

    他只好忍着怒意继续用缓慢又坚决的语调诱拐,「请原谅我之前的冒犯,我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兴趣——力量达到您这种程度的法师,为什么会想要和一群这样的冒险者结伴呢?还陪他们待在地牢里。」他说。

    我该去告诉约克,狄特想,他尊敬的贤者对我的称呼都是「您」,只有他才这么没大没小的要和我决斗。

    「因为那个骑士?」格雷姆志在必得地说。「您离开时他的反应很激动,这对一个骑士很正常,但您的态度对一个上位法师来说可不多见。您和一个和您力量不在一个档次上的人产生了感情,狄特,而且我得说它可不大像战斗式友谊……」

    「你更像个妓院里的老鸨或八卦小报的记者,而不是牧师。」狄特冷哼。

    我本来就不是牧师,格雷姆想,但想想还是没有声明,他知道这个人懒得记,声明只是让他再大声声明一遍他懒得记。

    「奈维特家拥有悠久尊荣的历史,如果他知道自己成为教会的敌人,因为和黑袍为伍成为叛神者、被全大陆的通缉、让家族蒙羞,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他拖长声音,可是狄特突然改变了一直以来消极鄙视的态度,两眼发亮地看着他。

    「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法师说,「这样那白痴就会知道世界上有谁是真的对他好,至少不是他那些叽叽歪歪只会耍阴谋的神!他竟为了那种无聊的事拿着他的脏手套要和我决斗!光明之神只是在利用他,当他被逼得走投无路,当他失去了家族和信仰,当他绝望痛苦,他会需要一个人在身边安慰他——」

    而那个人就是我!——这句潜台词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已经像广告牌一样挂在狄特的额头上了。

    「如果有谁想多管闲事安慰他我就宰了他。」狄特说,向贤者发出了见面以来最真挚的赞叹,「您真是个聪明的人!让那混小子知道他尊敬的家伙们都是一群渣滓吧——虽然我觉得他也是你们中的一员,但如果你肯以身作则地向他证明这一点,我会万分感激你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格雷姆尴尬地说,不情愿地收回自己刚才的打算。他不确定狄特是不是故意在损自己,但他不该忘了他是个信奉利益的黑袍,为爱情牺牲从来不是一个黑袍的作风,他们习惯把对方打击得半死然后强抢回自己的老巢里当压寨夫人。自己可不能成为这种邪恶事件的帮凶。

    「教会怎么会做这种下流的、违背神训的事呢!」他痛心疾首地说,「我真不能理解黑袍们的思维方式,爱就是给予、就是理解啊!」他做了个祈祷的手势,又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我绝对不能理解你的想法!」

    「约克·奈维尔是个多么正直的骑士啊,现在很少有这么正直的人了。」格雷姆感叹,已经完全改变了论点,「据我所知,奈维特家很有钱,又有身份,如果他得到教会的重用更是前途无可限量,而且剑士的身材也都不错,性格又纯情,您真是找了位相当优秀的爱人哪!」他用皮条客一般纯熟的语气做出推销。

    「只能说运气还好。」法师心有余悸地说,如果当时站在他身边的是个地精,他这会儿可真不知道要到哪里哭才好了。

    「但我想他对于教会的忠诚也是无法改变的,而且我们也将给予他无限的信任,还准备赐予他紫十字勋章,奖励他对于教会的忠诚……」

    「和黑袍一起私闯神殿相对教会的忠诚有什么关系?」

    「您不知道,几乎每一个拿到功勋的将军都有紫十字勋章,这只是他远大前程的一个小小基石,他那样优秀的年轻人,将成为将来教会的中流砥柱!」格雷姆说。

    「可你刚才说……」

    「没有刚才,只有现在!」格雷姆果断地说,「现在他要成为教会的新秀了,法师,请容我多说一句,他是绝对不会离开教会的,您难道不考虑为您心爱的人做出一点牺牲吗?据我所知,您的神教让您利益最大,跟着光明教会,无论是他还是您,前途都将不可限量……」

    「据我所知,光明神可不大喜欢两个男人在一起。」

    「不,不!」格雷姆激动地说,「那是误会,是狭隘人类的误读,光明之神鼓励所有的爱情!如果您肯为教会效力,您们的爱情将受到神的祝福,成为全大陆爱情的范本!」

    光明教会真的这么缺人吗?狄特想。

    「这是个划算的交易,狄特,教会的力量遍布大陆,得到我们的承认,你们就将得到全大陆的认可,你们会幸福地生活在阳光下,得到所有信奉光明之神者的尊重……」格雷姆滔滔不绝地道,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冷冰冰不搭理人的样子,「您谈了恋爱应该能感觉到,光明之神提倡的『爱』才更适合您……」

    「这玩笑可越开越大了,我修的法术全是黑暗之神名下的,咒语也是它名下的,力量也是它给的,你肯定不是要我放弃那些法力从牧师学徒做起吧。」黑袍毫无兴趣地说。

    「这个完全不用!」格雷姆激动地说,「您只需要为光明教会效力就可以了,我想黑暗之神不会那么闲管着你帮谁干活的,我印象中它从不管信徒和哪个性别哪个物种恋爱,用什么方法赚钱和用什么方式花它们。」

    狄特嘲讽地笑起来,做了个祈祷的手势,「黑暗之神在上,人类已经堕落成这样子了吗。」

    「我知道,背叛自己的主神会让您感觉到自责和疑惑,自我否定总是件艰苦的事。」格雷姆用沉重的语调说,「但那只是在你建立新的自我之前,光明之神的教义同样可以解决你的苦恼,你也会找到新的生存目标……」

    新的生存目标……

    狄特纤长优雅的手猛地攥成拳头,他粗暴地打断格雷姆的话,「行了!我知道你们要什么,光明之神的信徒,你们已经强到不需要信仰,只收集一切力量为己用而不管它的颜色!少在这里跟我扯什么人生目标!」

    格雷姆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些官场话会让这个一直少根筋的黑袍这么大反应,一时答不出话来。

    「没错,我挺喜欢那个小骑士,玩两天而已。说吧,你们要什么,我得声明可是有期限的,玩腻了我就走人。」狄特说,纤长的手指扣着下巴,一副轻佻的样子。黑色的袍子从白皙的腕上滑下,衬得黑色格外的黑。他很漂亮,那瞬间几乎让人移不开双眼,可格雷姆突然觉得恐惧。他强硬压下那情绪,想得到什么总是要冒险的。

    「我不会指望您一直在这里。」他低声说。

    狄特翘起唇角,「没错,我天生是个黑袍,很邪恶而且会继续邪恶下去,不像光明信徒一样『宽容大度』。」

    这个黑袍是哪里不对劲儿了,格雷姆想,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己是哪句话不对触碰到了对方敏感的神经,但是那些真正拥有力量者总是很难理解。

    他想起当这一小群冒险者出现在后花园时的情况,整个神殿——布蓝多力量最强的建筑所有结界全部失效,不是规避,不是解除,而是彻底的撕裂!重建工作现在仍在继续,这可让布蓝多的宵小之徒们乐翻了天。

    这个黑袍不在任何一个他可知的资料内,而这片大陆弱小的黑暗主力从不具备这样的人才,他们只会做着些类似于卜林特复活,别格斯和他的不死军团重回人间带来黑暗盛世的美梦而已,这个法师很可能是某个位于凡世规则外的操法者,也就是说,是个隐士。

    他必须让他被光明教会所用,因为他不想去杀他。

    他咳嗽一声,「能得到您这样法师的帮助是教会的荣幸,所以我们并不敢奢望您正式的誓约。现在就有一个适合您的任务,」他开始布置,「只要您能完成它,我们可以在布蓝多城准备一处别墅让你们居住,颁给骑士银十字勋章,他很快就会拥有单独的爵位的领地,啊,如果你们想结婚……」

    「我才不要在婚姻女神面前发那种蠢誓。我们信奉内容高于形式,只要真心相爱睡在一起没关系。」法师轻佻地说。

    「这是真诚又高贵的原则!」格雷姆赞赏,「出麻烦的地方是费多城,我们派去的几批人都在那里失踪了。」格雷姆说,「传说那里在夜晚出现了丧尸和怪物,我们怀疑这是黑暗之神的一次行动……」

    「我没听他说啊。」狄特说,格雷姆愣了一下,决定忽略到这句意义不明的话,继续道,「本来只有几个,可现在越来越多,费多的夜晚已成为魔窟,像您这样熟悉黑暗的人去再合适不过……」

    「没问题,」狄特站起来,「那明天我就带上那几个傻瓜启程。」

    「我们会准备好盘缠和马车。」格雷姆说。

    「听上去像观光。」法师说,向回走去,「我可以不带另两个碍事的混蛋吗?」

    「呃,可您不觉得一个黑袍和骑士一起上路太显眼了吗?」格雷姆说,狄特不置可否地耸肩。

    格雷姆笑笑,说真的,这两人相爱本身就是个天大的玩笑。

    ◇◆◇

    就这样,骑士因为擅闯神殿而得了一枚象征忠诚的紫十字勋章,他一头雾水地戴上它,不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他不了解的必然联系。

    「骑士,您有一位优秀的同伴!」虽然是个天大的笑话,格雷姆还是再次充当起了皮条客,「他已经看透黑暗之神的奸诈,决定投身到光明事业的奋斗当中了!」

    约克奇怪地看了狄特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出去一会儿后这个顽固份子的世界观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他想他还是颇为高兴。他喜欢这个人,能待在同一阵营是件好事。虽然他多半是装的,但那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感受得到表达出来的冲突。

    发完了勋章,拿了盘缠,住在教会准备的华丽的大房子里,大家决定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向闹丧尸的费多城进发。

    「这是约克房间的钥匙。」格雷姆从黑暗里冒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镶了红宝石的禁钥,真挚地看着正准备睡觉、目瞪口呆的狄特。

    「这个……不太好吧……」法师迟疑地说,接下钥匙。

    「相信我,约克也十分喜欢您,有爱的结合在哪里都是被祝福的!」格雷姆真诚地说,「这是经过了沟通得到了共同的信仰后的神圣结合!」

    黑袍为他话中的肉麻打了个寒颤,但仍下意识把钥匙收到袍子里,打发走奸笑着的格雷姆,后者一脸诡异的遗憾。

    狄特无声地摸到约克的门前,打开它。房间很暗,他可以看到那人正在沉睡。他就这么站在黑暗里,不往前走,也不回去。

    这是个魅惑系魔法,他想,对于一个法师来说它根本没半点神秘可言,只消一个解除咒语就可以消除。只是他的体质不适用于那个学派的法术,所以只能等它自己失效罢了。

    呼吸很急促,连总是很稳定的手指都有些发软,只是因为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他慢慢走过去,渐渐看到那人沉睡的脸,虽然很英俊,可是这根本不是理由,让他感到这奇妙心悸和激动的理由!

    他必须得回去,他不能任一个明知效果的法术摆布,这太可笑了——

    那双蓝眸突然张开了,接着空间迅速调了个个儿,下一秒钟狄特已经躺在床上,锋利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约克眯着眼睛,他还没睡醒,一切只是听到有人靠近下意识的动作而已,这会儿才看清楚自己压的是什么人。「狄特?」他问,黑发男子吓得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刀刃紧贴着皮肤,那种冰冷锐利的感觉和上面人充满威胁感的重量让他不安。

    「你怎么进来的?」约克问,一副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样子。

    法师吸了口气,决定还是不把格雷姆供出来,如果约克对教会绝望对自己的「光明前途」还是有一点损伤的,他也不大愿意这位临时心上人不开心。

    「一个小法术。我只想看看你。」他说。

    「我差点杀了你。」骑士咧开嘴,露出一个毫无心机的笑容,刀还架在他的脖子上。放松下来后,他才注意到自己正紧压着狄特,薄薄布料下可以清楚感觉到另一个人温暖的躯体,呼吸的起伏,他的皮肤有些过于白皙了,他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感到狄特僵了一下,似乎说了句什么,但他只注意到他长得非常好看。让人想要亲近。

    他俯下身,触碰了一下他的唇,然后更深地吻下去。

    他的一只手抓着他的长发,手中的触感柔软得不像话,他紧紧攥住,这个看似柔弱不出奇的身体让他感到从未有的紧张和眩晕。

    狄特张大眼睛,浑身紧绷。约克的身体那么炽热,让他感到危险,他说不上是不是喜欢,因为那个正吻得如醉如痴的傻小子完全忘记了一件事——他的刀还架在他的脖子上!

    所以,随着那个吻的深入、那个人身体的紧贴,狄特只觉得脖子上冰冷的铁器越贴越紧,仿佛同时经受冰与火的攻击,动又不敢动,法师最大的才能——咒语,适宜在任何时候使用,唯一不适用哑巴和接吻中的人。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祈祷他快点结束。

    我果然不该蠢到想去和一个骑士谈情,他绝望地想,这种生物总能把最好的事搞成最糟,并且还能自得其乐!

    约克慢慢分开了一点距离,他从没和一个人离得这么近过,感觉到他的呼吸拂过他的面颊,让他的脸烫得像要烧起来了。手中发丝太过柔软,仿佛带着磁性般让他无法放开。

    「狄特……」他喃喃地说,只是叫着这个名字便有种无法控制的心悸感觉。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摸索着他的衣襟,渴望更多的接触,长袍的触感柔软、暧昧,让人心痒难耐。他一僵,身体的某个部分升起了让他羞耻和恐惧的反应,而同时间,他触摸到另一个人身上属于男性的东西……

    他猛地坐起来,一把把狄特推开!

    法师狼狈地跌到地上,还在床角磕了一下,他捂着后脑呻吟,骑士下意识想去扶他起来,可他看到狄特黑袍中纤细白皙的腕子,几绺黑发撩人地垂下,因为疼痛紧咬着下唇……下身泛起难以抑制的欲望,他恐惧地僵在那里,用一副洪水猛兽般的眼神看着狄特。

    「老天,我在想什么啊!」他恐惧地自语,「我一定是疯了!我居然有如此肮脏和邪恶的——」

    「我才疯了!」狄特恶狠狠地打断他,「看什么看!请相信对我来说,骑士先生,刚才简直像和得了恐水症的半兽人亲密接触一样令人恐惧!」——作为法师他习惯于处在被绝好保护的状态,可是这次却生平不多地被一个剑士直接用剑架在脖子上折磨了大半天——虽然只有几十秒但对他来说像一个世纪。

    这个不长脑袋只长身体的白痴,有半兽人血统的混蛋……他在心里头诅咒,包括那个该死的、害他如此丢脸的魅惑系魔法!可是他抬起头,正看到那英俊的剑士的双眸,里面充满痛苦和不安,可是又有那么深的眷恋和欲望,他从没被人用这种复杂的眼神看过。

    他熟悉仇恨,熟悉恐惧,熟悉挑衅,那些都非常容易应付。可这样的眼神却让他只能坐在那里,捂着被撞到的头,既没法攻击,也没法大叫。

    他悻悻地站起来,向外面走去,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向身后的人表示他的愤怒。

    走廊的幽暗和寂静冷却了一下他的情绪,狄特停下脚步,诅咒着这不高级却让人发疯的法术。还不如和什么怪物打一场来得痛快,他想,爱情总是不干不脆,你不能走近,却又无法远离,它不像咒语一样条理清晰——虽然他同样背不会——它让你的心先揪结成了一团。

    他慢慢靠着墙壁坐下,地面很冷,可是他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照顾这身体的耐心。

    脑中浮现自己发怒时那个骑士的脸,连金发都变得有些黯淡,蓝眸中溢出深深的伤痛,虽然自己才是受了伤的那个。这种回想会引发奇异的心痛,他不习惯这种心疼,像狠狠一脚踢中了棉花、情绪激荡却又无处着力。

    怎么才能解除这个法术?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门突然被打开了,骑士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他。狄特抬起头,约克像是准备说什么,可是费了半天劲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板着脸丢下一句话,「会冻着。」语调冻得比冰块还结实。

    「你管不着!」狄特恶声恶气地说。

    骑士看了他一会,狄特不搭理他,那人转身离开,几秒钟后,他再次打开门,这次一床毯子被丢在了他身上。

    「会冻着。」语气依然是硬梆梆的,毯子上还有约克的余温。那片温暖落在身上的瞬间,仿佛同样触动了某个角落,狄特紧紧攥住它,也许他是个很厉害的人,可他这辈子没谈过恋爱。唯一的一次还是托了法术的福。

    这感觉不好,可是……

    他听到门关上,以及骑士上床睡觉的声音,但他坐在那里,很长时间没办法站起来。光是听着他的声音,想象着他的样子,就感到心脏跳得厉害。一床小小的毯子让他浑身发烫。

    只是一个魔法,为什么他拥有这样甜蜜又痛苦的折磨?

    狄特把手伸出温暖的毯子,让那刚刚暖和起来的肢体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很快也变得和空气一样冷。他观察着那片黑色中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开口。

    「我知道这才是正确的,这只是一个魔法,狄特,像你的存在也只是个魔法一样。」

    没有人回答他,他的声音飘浮在黑暗中,像古堡幽灵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私语。

    「虽然犯错的感觉并不坏。我这么多年果然没有什么长进呢……」他喃喃地说。

    他总是缺乏控制力,不停的犯错,因为他还大年轻,或者天性不够稳重。他曾习惯于被训斥,并渴望自己能成为一个真正沉稳和睿智的魔法师,这种属于孩子的理想还未来得及实现和被打破,他便真的站在了某个制高点。

    天真和梦想被定了格,于是被遗忘,直到现在。

    「我只是突然觉得……我好象还活着……」他轻声说,「我……才二十岁就死了呢。」

    他忧郁地叹了口气,站起来,丢下毯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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