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纤细的人影出现在高耸的围墙边,小心翼翼地躲过监视器,从容地拿出登山绳抛向围墙顶端,俐落地攀爬、着地。
爬墙的是云氏集团的继承人云波柔。
为什么地要大费周章的逃家?此事说来话长。
她原本在国外逍遥度日,谁知云氏集团总裁云渊贺—声令下,她被迫飞越大半个地球,回到这个当初她亟欲脱逃的地方,成了总裁实习生。
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云波柔实在很难想像被关在「云氏监狱」的痛苦。
如果只有这样也就算了,谁教她是云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但是她老爸千不该、万不该,无缘无故找来个「未婚夫」给她。
出生她无法选择,身世她也不能有异议,但是攸关终身幸福的婚姻她总可以发表一下意见吧?她坚持丈夫该自己挑选。
但事实证明她在痴人说梦话。
老爸持一个非常荒谬的理由,说是为了云家的香火传承着想,她必须尽快结婚。
不管她如何抗争,她亲爱的老爸仍不肯改变心意,连一向支持她的极叔也闷不吭声。枉费她演了好几天的绝食记,每天以干粮充饥,结果还是一样。
在确定已无挽回的余地后,她终于作出了离家出走的决定。
这个时候,除了自力救济别无他法。
现在她只求能平安逃离别墅,搭上飞机远走国外,要是让她逃家成功,就算老爸再下十二道金牌都召不回她。
走了一大段路,确定没有被人发现,云波柔终於松了一口气。
来到街灯下,她拿出顶藏的细软,准备直奔机场,投向自由的怀抱。
但是当地打开背包一看,当场愣在原地。
「怎……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准备得妥妥当当,怎么会全走样了?
她的背包里应该有一些现金、信用卡,还有预先兑换的美金,以及她的护照。可是现在,护照变成亲戚朋友的电话本,金卡变成IC电话卡,美钞变台币。
云波柔震惊得无以复加,手上的背包应声落地,所有的新台币——二元硬币洒落满地……
太可恶了!知道她要跷家居然也不出面阻止,还妄想以封锁经济来源的老把戏让她「回头是岸」?
哼!门都没有!
她如果那么容易屈服,就不配成为云家的一分子。
云波柔从惊愕、气愤中回神,捡起满地的零钱,将电话卡用力扔掉,她绝对不会求助云氏集团的任何一家分公司。
难怪这几天她的行动自由多了,原本还以为老爸良心发现,肯让出一点点空间让她喘口气,没想到他断定她在台北人生地不熟,无处可去,所以才如此放心。
没关系,她还有一个死忠兼换帖的好姊妹——赵幼璇。如果投靠成功,她非要和老爸做长期抗战不可。
说到赵幼璇,她和云波柔是完全相反的典型。
云波柔开朗大方,天不怕地不怕;而赵幼璇则内向文静,两人却让人跌破眼镜的成为莫逆之交,而且是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维持友谊。
她们是幼稚园同学,云波柔总是以大姊头的架式保护柔弱的赵幼璇。
「爱哭鬼、喝凉水。」幼稚园里每天必定上演的剧码又出现了。
一颗小石子不偏不倚的K中多话小男生的额头。
「谁用石子丢我?」
「你这个小笨蛋又欺负幼璇。」椎嫩的童音、凶悍的架式,昭告所有小毛头,幼稚园大姊大驾到了,一群围观的小朋友赶紧让出一条路。
「我没有欺负地。」倔强的小男生死不认帐。
「你不是男人,敢做不敢当。」云波柔双手擦着腰,说着大人式的童言童语。
「我本来就不是男人。」小男生洋洋得意地回答。妈妈说再过十几年他才算是男人。
所有的小朋友对他的回答都窃笑着,但在接触到云波柔凶狠的目光后,连忙收起笑容,深怕这个小母夜叉的拳头会挥到自己头上来。
小男生仍不知死活的咧着嘴笑,因为和云波柔的距离比较近,冷不防被她踩了一脚。
心有不甘的小男生见她瘦小,扑上前与她扭打成一团,两人拳来脚往,打得难分难解。
直到老师上前分开两人时,那个小男生已经鼻青脸肿,全身伤痕累累。
幼稚园老师被云波柔气得快吐血,三天两头就有家长到幼稚园告状,屡次通知云渊贺多加管教,但情况一点也没改善,不得已,园方只好请云波柔转学。
之后,云渊贺决定将她送往加拿大。记得她离开的那天,赵幼璇在机场哭得死去活来,小手紧抓着她不放。
「柔柔,记得写信给我。」柔柔走了之后谁来罩着她?
当时云波柔连三十七个注音符号都记不全,怎么写信?不过她还是很阿沙力的点头答应好友,反正到了表姑妈家,总有什么表哥、表姊能帮她。
就这样,五岁的她离乡背井到了加拿大,靠着通信维持两人的友谊。
云波柔回过神,正巧身后射来一道车灯的光芒,她才在庆幸终于有便车可搭时,突然一阵黑暗朝她袭来,她登时失去知觉的倒在地上……
***
唐冠逸扯开颈子上的领带,单手握着方向盘沉思。
他开了一家小小的服饰开发公司,但因无法高薪聘请有实力的设计师,来打响公司的品睥知名度,所以始终无法转亏为盈,让他的挫折感越来越重。
更惨的是,父母三大两头的找他训话,要他早点成家。
他刚刚听完训,父母下了最后通喋,如果他在半年内无法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就得心甘情愿的接受他们安排的人选,外加乖乖回去接掌仲天企业。
唐冠逸瞥一眼座位旁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的就是他半年后的结婚对象,他连拆封的勇气都没有。
想必他父母是吃定他了,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哪个宜家宜室?没有!一个都没有!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婚姻是男人的枷锁,为了一朵玫瑰放弃整座花园的事,他唐冠逸这辈子绝不会做。
驶在暗长的山路上,唐冠逸打了个呵欠,昨晚熬夜画设计图,今天又回家挨训,铁人也会累垮,何况他只是个凡人。
车行快到住处门口前,唐冠逸又打了一个呵欠,在双眼合上的刹那,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他赶紧踩下煞车。
SHIT!真是倒楣到家了!
他居然撞到人了!
唐冠逸迅速打开车门跑向倒在地上的人。
好险!如果他没打那个哈欠,如往常一样,油门踩到底,来一招倒车入库,这女人铁定成了他的轮下冤魂。
他伸手探探她的鼻息,平稳的呼吸声让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过她昏迷的模样,让他有些紧张。
他顾不得尚未熄火的跑车,抱起地上的人进屋。
抱在手里的软玉温香,让他有种舒服的感觉。
他一向不缺女人,尤其在寂寞的时候。
不过他不喜欢紧迫盯人的女人,好像上过一次床就得负责一辈子一样,那种缠人的女人非常惹人嫌。
他总觉得女人是天底下最麻烦的动物,又要哄、又要骗,跟养宠物没两样。
唐冠逸将她抱进客房,放在床上后,拿起电话请家庭医师过来。
挂断电话后,他走回床边,仔细打量着仍昏迷不醒的佳人,他深幽的黑眸闪过一道异彩。
她有着姣好的五官,不施脂粉,却勾勒出一股天生丽质的风釆,强烈地诱惑人心。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叩叩!]一阵敲门声打断他的审视,他随口应了声,「进来。」
「冠逸……」陈宏良的招呼声霎时梗在喉咙,一双眼睛大睁,瞪视着床上的佳人。
温润的白皙肌肤,长而鬈翘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鲜艳欲滴的红唇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一身细致的骨架,匀称而修长的双腿,如绸缎般乌黑亮丽的秀发披散在忱上,纯洁无瑕的脸庞如天使般可爱。陈宏良目不转睛的看著她,压根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不悦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宏良,别忘了你的职责。」
收拾起惊艳的思绪,陈宏良开始为她诊断。
[怎么样?要不要紧?」唐冠逸着急地询问。
「没什么大碍,我替地打一剂营养针,醒来后带她去饱餐一顿,包管她又活蹦乱跳。」他边收拾着医疗器材边说,「我明天来复诊。」
「不用麻烦你了,明天我会带她到医院。]
闻言,陈宏良只是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慢走。」唐冠逸目送他走出门外。
他怎么会不晓得宏良的心思?
宏良与他就读同一所大学,虽然不同科系,但因为两家的世交关系多有往来。
打大学时代起,宏良一直对他所交往的女人有着莫大的兴趣,若是喜欢从中参一脚,幸亏他换女人的频率快速,所以宏良的行为不曾为他带来困扰。
此时,躺上床上的人缓缓转醒,在见到唐冠逸的那一刹那,忍不住在心里低咒着。
SHIT!她怎么这么倒楣?
才逃出「云氏监狱」,马上又落入摧花贼的手上。
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她竟然会被仲天企业的小开撞伤了。
她不禁想起幼璇的哭诉……
***
「为什么要出国?我是为了你才甘心回来当总裁实习生的!]云波柔才踏进好友家,赵幼璇就给她这么一个青天霹雳,害她颇为不平衡。
赵幼璇低着头坐在床沿,晶莹的泪水如珍珠滑落脸庞。「我不适合台湾。]
「你在说什么?台湾的生活水准高,民生物资富裕,而且还很民主,连总统都可以骂着玩,有什么不适合你的地方?」幼璇到底在说什么?
「我……」赵幼璇无言以对。
要她怎么说出口?说她为了认识风流倜傥的唐冠逸而自动送上门?并拿出多年的积蓄给他去玩期货,还将自己的身体一并投资进去了?不!她说不出口。多丢人啊!
「你倒是说话呀!」
云波柔瞧她那副畏缩样,准是吃了问亏不敢说,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幼璇懂得反击。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怎么解决?」自从那一夜后,唐冠逸就不曾再出面,难道要她死皮赖脸的找上门?
「你是说你……」云波柔睁大杏眼,不相信柔弱、胆小的好友会这么前卫。
知道心事被看穿,赵幼璇只好一五—十将事情经过说出。
其实她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那一夜,他们相约在西餐厅见面,她被他的风采、谈吐迷惑,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红酒,等她醒来时,人已经在饭店的房间里,而且身上仅围著一条浴巾。
「肇事者呢?」云波柔气愤的问道。
「饭店的服务人员说他一大早就走了,只交代他们别吵我,稍后还送来一套衣服,换上衣服后,我就逃命似的奔回家。」说完,赵幼璇泣不成声。
「可恶!我最恨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喜欢玩,多得是狐狸精陪他们玩,何苦找你下手?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她一定要让那个采花贼好看。
「他不是不负责任,我妈说他弟弟来找过我,是我不想见他。」
「你妈也知道了?」赵妈妈也太大方了,知道女儿被吃了也不吭声。
「不,我没对任何人说。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这种事有什么好宣扬?」赵幼璇红着脸说。
[告诉我,是谁?]云波柔鼓着腮帮子,再次问道。
「你想做什么?]
赵幼璇怕连累了好友,她们从幼椎园认识开始,一路相伴为友,柔柔总是替她挡掉许多无谓的麻烦,甚至为了她打架。
「替你报仇呀,这种男人不给他一点教训,还以为女人好欺负!]
「柔柔,你千万不能为了我杀人!」小时候打架,长大了当然是杀人、赵幼璇单纯的想。
「真是被你打畋耶!杀人可是要坐牢,我才没那么傻,为了那个王八蛋犯法,他不值得!」
「那你想怎么做?」
「只要你告诉我他是谁,我一定整得他七荤八素。」拍着赵幼璇的肩膀,云波柔信心不足的漾开一抹妩媚的笑容。「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可是唐冠逸财大气粗,你怎么斗得过他?」赵幼璇的担心全写在脸上。
「我也不是好惹的。」云氏集团横跨欧亚各国,小小的唐冠逸她还不放在眼里。
「我怕万一仇没报成,你又沦入魔掌,那我……]赵幼璇又开始掉下泪。
[告诉我,你还爱他吗?]这点绝对要搞清楚,免得下手太重,有人会心疼。
「你问这个做什么?」
「问清楚才能拟订计划呀!」去波柔邪气的笑道。
「早在他弃我而去时就恩断义绝了。」赵幼璇有些迟疑的回答。
真是这样吗?云波柔见她犹豫的表情,决定下手七分重。
***
对她而言,像唐冠逸这种男人该下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云波柔手握成拳,修剪整齐的指甲陷进掌心里,刺痛不停的传来,她并没有松开手。再多的痛楚都无法掩盖幼璇凄楚的哭泣声,一个女孩的清白,竟在无意识下,毁于这个禽兽的手里。
可恶的是,幼璇居然打算放过他,只为了—个可笑的理由——她喜欢他,不忍心毁了他。
说穿了,又是一件可悲的单恋事件,不但没有结局,还陪上清白。
幼璇就像一只盲目的飞蛾,无法自拔的爱恋着他,不断盘旋就为了追寻生命中短暂的希望。但当她痴心殉情之后,得到的会是什么?冰冷无情的对待,任自己的灵魂在瞬间燃烧,化成不甘心的灰烬,随著陨落的星子一同消逝……
而她呢?是当一个无言的旁观者,看着这一幕上演、落幕,就像一出平淡无奇的悲剧?
不,她做不到!
老实说,唐冠逸的「姿色」绝对称得上英俊。白皙的皮肤可以去拍化妆品广告,英挺的身材有模特儿的架式,难怪他会迷倒众女,连对爱情免疫的幼璇都栽在他手上。
唐冠逸总觉得床上的女人已经醒了,而且好像处于极度愤怒中,双手死命地握紧。
「你醒了吗?」再不叫醒她,那双手恐怕有废掉之虞。
「嗯!」她不甘愿的哼出声,脑海不断闪过数种面对他的表情。
云波柔没料到电视上荒谬连续剧的剧情会在她身上上演,要替幼璇出气的话言犹在耳,她就真的身处在唐冠逸的家里。
唐冠逸那两道炯炯的目光,直望着那张找不到瑕疵的脸庞。
云波柔那对翦水秋瞳霎时充满雾气,转身背对着他。
怎么回事?唐冠逸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胡涂了。
「小姐,你有何难言之隐尽管说,我能力听及之处必当尽力。」
装出一副古道热肠的模样想骗谁呀?幼璇那个小可怜虫一定就是这样让他骗到手的。
不行!她一定得想个法子替幼璇出口气,谁要他倒楣,她还没通缉他就先碰上她了。
心意一定,云波柔纤细的肩膀不住抖动,硬是挤出两滴眼泪。
「小姐……」唐冠逸不所所措的呼唤,想让她停止哭泣。
没想到他的话不但毫无抚慰作用,反而引来她的哭泣。
「还叫我小姐?」她垂下眼睑,眼中闪动的光芒瞬间消逝,语调突然变得凄楚,令人心生不舍。「只不过几个月的光景你就忘了我?」她可怜兮兮的说,一颗心像是被揑碎了。
唐冠逸被她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他几时认识她了?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已经够倒楣了,她还一副被他欺负得很惨的模样。
他是招谁惹谁了?
好端端的,她干嘛站在门口让他撞?
「我认识你吗?」他蹙着眉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对女人很挑剔,也不否认她绝对有勾引他的本钱,但他就是想不起曾见过她。
望着他狂傲的自信渐渐剥落,云波柔不得不佩服自己高超的演技。
「原来你那一夜说的全是花言巧语,你说这辈子只爱云波柔,今生非我不娶,现在却……」她低声泣诉,技巧的报上自己的姓名,省去他肠枯思竭的窘境。
唐冠逸闻言,虽觉莫名其妙,但也无法解释为何有一丝窃喜涌上心头。
「太荒谬了!」就因为他不小心撞倒她,所以必须承受她的胡言乱语?
「原来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欢我,」云波柔眨着充满水气的眼抬起头,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可是我……」从来没有一个女人的泪水会让他心慌意乱、脑袋一片空白。
「没关系,我不会死赖着你。虽然我离家出走,身无分文,但是女人的尊严我还有。天一亮我马上走,即使会沦落风尘,我也不会求你收留我。」她故意装出可怜样,嘴里说着离开这里可能会发生的惨状,好让他心生愧疚而收留她。
虽然她想替幼璇出气,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此时身无分文、无处可去,正巧冤家路窄地被他撞上了,她岂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为什么她惶恐不安的表情,会让他觉得心动?
漂亮的女人和诱人的女人他不是没见过,交往的也不少,但坦白说,她是他遇过最令他动心的女孩。
为了给自己一个喘息的空间,唐冠逸决定暂时离开,重新整理一下思绪,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好好休息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快步离开房间。
哈!溜了!
云波柔手捂着嘴怕自己会大笑出声、没想到一向风流花心的唐冠逸,居然会让她吓得落荒而逃。
好玩,太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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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冠逸躺在柔软的水床上,双眼呆滞的瞪着天花板,无法遏止那份震惊。
这女人在玩什么花样?他直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对女人的记忆力之强直逼电脑,尤其像云波柔这种能激起他心灵强烈震撼的女人,他不可能会忘记。
只是她那么笃定……
不!任凭她长得再艳冠群芳,他也不可能甘心臣眼于她的石榴裙下;也许他会与她持续较长的床伴关系,但绝不可能会为一朵玫瑰而放弃整座花园,他百分之百肯定!
原本想过去与她说个清楚,脚步却在客房门口停下来。
也许她只是撞昏头,只要恢复了,一切就雨过天青。
是啊!他何苦庸人自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