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来连续跑了几个地方,让他疲惫不堪。
大家都不敢相信做事一向中规中矩的他,终于也变得跟其他得势的人一样,玩起了所谓“耍大牌”的游戏。
像廖仲达那种以“交换条件”的方式就能达成协议的只是唯一的个案。其它则是被摆了脸色、说了重话,甚至要求付赔偿金才能了事等等之类。唉!这么一来,他的“美名”不再恐怕是毋庸置疑的了。
说起来他就是缺乏算计的心思跟圆融的处事手腕。常常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总是按部就班、按照顺序地安排事情。所以当别人称赞他什么重然诺、守信用……天晓得他只是怕得罪人时,不弯不拐的心思只会让情势更加紧张而已。
看着停靠在大门右方的车子——穆非鸿这时突然不想回公司,他需要去透透气。于是转个弯,往商店街的方向走去。
他悠闲地在骑楼下踱着步,看见自己喜欢的商品就走进去参观。如此悠悠哉哉地,使他原本郁闷的情绪渐渐好转起来,他愈来愈陶醉在这舒适的下午时光,让他一点也不在意用掉了多少时间。
就在他逛完一家个性商品专卖店,正往店门口的方向走去时,赫然瞥见一个热悉的身影自门前经过。
他快速地往门外一探——那高挑的身材、优雅的步伐,在熙攘人群中是如此耀眼。他不需多加思索,能拥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的也只有那绝美的世界名模——凌姗。
“凌小姐!”穆非鸿追到她面前,一脸兴奋地。“还记得我吗?”
她微侧着头,美眸映入了他的眼。不像是搜寻对他的记忆,却也教人瞧不出她眼里的含意。
“嘿!穆先生。”娇懒的嗓音对他打了声招呼。
今日的她与那日相较之下少了一股慑人的气势,多了一份熟悉的亲切。
“凌小姐还是喜欢在大街上走。”两次看到她她都踩着自信的步伐在人群中穿梭,而她也总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
“现在几点啦?”
啊?怎、怎么突然问起几点钟?不会是问完了时间就急着走人吧?
这实在有点尴尬,但是穆非鸿还是很有礼貌地将正确的时间告诉了她。
“上回你遇见我……大概也是在这个时候吧?”
“是啊!”
“我喜欢在下午的时候出来散散步——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要处理的话。”
上次比较像是在做体能训练吧?要不然扛着那只大纸箱散步……算了!人各有所好,而且这也不是什么非要问清楚不可的事。
“原来是这样。”穆非鸿点头。“只不过凌小姐实在太引人注目了。这一路上被人行注目礼……好像一点也影响不到你。”
“这有什么!咱们行得正,还怕别人瞧出什么不对劲吗?”
啊?这跟行得正有什么关系?难道她忘了自己长得美若天仙吗?怎么说得好像别人把她看成当街横行的恐龙一样?
“我相信很难有人会对凌小姐有不好的联想。”
“你不就是吗?”
啊?
“你不就是认为我心眼儿坏,故意在整你?”
唉唷!姑奶奶!绕来绕去,原来她还在气头上啊!
“我……那、那是因为我之前不认得你的关系啊。”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有名气’的人都是好人,而无名小卒就活该被误解?”
穆非鸿张口结舌。
他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但她会那样解读也是根据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所以她也没错,而他本来就决定再遇见她时绝不能让这误会继续下去。
“我不是那种人。但我知道我先前给你的印象就是那么回事,所以也没什么好辩解的,只能请你接受我的道歉,对不起!”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穆非鸿行了九十度的大礼——
身旁渐渐扬起了窸窸窣窣的耳语。
他没有起身的打算,因为这夸张的举动就是要配合众人的同情才能尽快博得凌姗的谅解。
但是等了许久,就是没有听见任何“平身”这类的字眼。
在可见范围之下,确定那双修长的腿并没有离他而去。换句话说,她正在“享受”这种难得的经验——
果然不是一般寻常女子!这种情况下不但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还气定神闲地不为所动。
“这是在干嘛?拍戏啊?”
“导演在哪?不快点喊‘卡’的话,男主角的腰可能快断了。”
“可是不对啊!女主角怎么一直在笑?还对我们挤眉弄眼的,剧情应该不会这样安排吧?”
听到这句话,穆非鸿马上站直了身,正好看见凌姗对着围观的群众比着安静的手势。
她嘟着嘴,纤纤玉指放唇上的娇俏模样,便得穆非鸿也只有无奈的摇头道:“算你狠。”
众人一阵轰笑。
“啊!我想起来了,那是凌姗,没错,是她!”
“没搞错吧?世界名模?出、出现在这里?”
凌姗用手指着自己,突然说起日文来。
“你嘛帮帮忙,人家都已经认出你来了,干嘛把自己变成日本人来混淆视听?赶快离开这里就对了。”穆非鸿二话不说拖着她就走。
凌姗笑咪眯地向众人挥手。
穆非鸿翻了个白眼。没想到她还挺搞笑的。
一直到离开那群人潮,穆非鸿才将她放开。
“现在要去哪儿?”她好心情的问。
“呃……你没有要去别的地方吗?”
“刚刚不是告诉过你我在散步吗?走吧,你上哪儿我就上哪儿。”
去哪?穆非鸿倒没想到。
耶!他突然灵机一动。
“去我公司坐坐好吗?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挪一些时间来指导我们一下,譬如国外的训练方式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等等!我相信有一大堆的问题希望得到你的指教,可以吗?”穆非鸿企盼着。
“走喽!还等什么?”
“谢谢!我相信大家一看到你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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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进入公司到现在将近十分钟的时间里,完全没有穆非鸿所期待的热烈欢迎。
每个人都放下了手边的工作,张着大嘴,像定了格似地一动也不动。
这些女孩子们平常没事时挺爱尖叫的,谁知道到了紧要关头全变哑了一样地鸦雀无声。
害得穆非鸿尴尬莫名,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故意向凌姗打趣说。
“不会刚好他们也都跟我一样不认识你吧?”
“无所谓喽!”她耸耸肩,毫不在意地。
“穆大哥……”
有人用手指轻戳穆非鸿的肩膀,他转头一看,原来是果冻。刚刚没看见她,可能才从教室里头走出来。
“什么事?”
“齐人在你的办公室等你,他说有事找你。”
“好,我知道了。”穆非鸿点头。“对了,果冻,我带了一位贵客来,先介绍给你认识。”他往旁移动一步,好让果冻看清楚“这位”贵宾。
“来,这位是……”
“凌姗?!”果冻突然拔高音阶叫了出来。
穆非鸿被她吓了好大一跳。不过他倒是高兴得很,因为这才是该有的反应嘛!
“这位第一个认出你来的是我旗下的模特儿——蒋沁如小姐。”他骄傲地向凌姗介绍果冻,“你知道吗?我从来没听她尖叫过,可见她看到你有多兴奋。”
果冻不好意思地脸红了起来,她支支吾吾地道:
“Nice、Nicetomeetyou!”
“Nicetomeetyoutoo!”凌姗笑容可掬地回应。
穆非鸿却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两人一脸莫名地望着他,他连忙解释。
“刚才不是用中文向凌小姐介绍你了吗?干嘛还讲英文啊?”
“我知道啊!可、可是人家是国际名人,就觉得应该要讲英文嘛!”
“讲中文不要紧的,我的中文还是说得比英文好。”凌姗俏皮地对果冻眨眨眼。
“你说话的声音好好听哦!人也比杂志上看到的漂亮好多。”果冻有点痴迷地说。
“谢谢!”凌姗对果冻有一股说不出的亲切感,大概是因为她那特殊的古典长相的关系吧。
“凌姗,凌小姐?”
低沉具磁性的嗓音突地自凌姗背后响起,她快速地转过身,心里则暗暗吃惊,竟然没有察觉有人靠近。
“你是……”凌姗审视着这个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的男人。她因为习武的关系,对于常人的脚步声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想不到眼前这男人就这么毫无预警地挨向她,她很有兴趣知道这等不简单的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享齐人之福的齐人。”他嘴角勾出一抹笑痕。
“你是吗?”就她自己的定义,对长相有自信的男人常常带着冷峻的表情或者相反地有着俊逸的笑容,就像穆非鸿一样。而对“脑袋”有自信的男人,则是表现在那对深不可测的双眸里,所有映入这对黑瞳的人,都像是他的猎物般,只要被盯上了,就很难逃脱。
“没那福份。”他虽是简短的回答,脑海却已是百转千回。前一阵子穆非鸿才向他询问凌姗的事,今天竟然就把她给带回公司。
“你听他鬼扯!要替他烧饭生小孩兼照顾生意的女人比我还多。可是人家一听说他是开间谍公司的,就全跑去别人家生小孩了。”穆非鸿逮住机会戏弄了齐人一番。
齐人则送了他一记白眼。
“间谍公司?是侦探公司之类的吗?我在国外也没听说过这类型的公司。”虽然知道穆非鸿在开玩笑,但凌姗挺喜欢这样的气氛,而且也可以稍灭齐人对她的注意力——他俩有的是碰面的机会,没有必要在这里就把她给瞧透吧!
果然穆非鸿的揶揄起了作用,他暂时放下了对凌姗的研究,向穆非鸿炮轰回去。
“他啊,随便造句也不晓得别人听不听得懂,想要学我也得要看看中文造诣够不够。”
“我是说你满脑子间谍思想,要不然——”穆非鸿被糗得有点脸红,他转向齐人,准备继续出卖这个处处把他比下去的男人,“你以为我后来怎么会知道你的事?还不是这小子脑袋里装了一大堆情报,要什么给什么,搞不好他连你的三围都了若指掌咧!”他出的这招狠招一定会替他扳回一成,心中正暗暗自喜齐人那小子绝对没办法做漂亮的反击。
这时所有的人全围了过来,大家显然对“穆非鸿卯上齐人”的剧码很感兴趣,有些人则对凌姗的三围更感兴趣,希望齐人不要独占这项情报才好。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别人的三围我不会放进我的脑袋里。不过,不晓得为什么……你的三围我却始终忘不了。”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你有病啊!干嘛记我的三围……”穆非鸿没好气地拔高了声调,话还没说完,威严的声音自人群中扬起。
“好了,阿鸿,有时间跟齐先生抬杠,没时间通知我有贵客来?”
原来王总经理早就站在人群中看着两人在那里演双簧。刚开始嘻嘻闹闹的还好,到后来怎么会扯到三围这话题?这穆非鸿也实在太不识大体了,不赶紧出面制止,真要报出凌小姐的尺寸那还得了!
人群让出一条路来让王总经理走近凌姗身旁。
“凌小姐,欢迎、欢迎。”
王总经理一扫严肃的表情,伸出手,热切地握住这辈子恐难再有第二次机会碰到的名模之手。
“你好。”凌姗微笑地回应。
“前阵子已经听说你到台湾来的消息,可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到我们这小公司来,真的是非常荣幸。”
“别这么客气。是我跟穆先生有缘,我两次走在路上都被他给遇见,可能注定要走这么一趟。”
“阿鸿的运气一向很好,可是也不能否认他识人的本领确实有一套。”因王总经理赶紧赞美一下穆非鸿,因为从凌姗的话里,很清楚地了解到她会来完全是那小子的缘故。
“穆非鸿的狗屎运是比一般人来得多。”
说话的人用着一种不屑的口吻——那是于青,一个随时找机会挖苦穆非鸿的另一名经纪人。
“你说的狗屎运是好运还是……”凌姗反问那个突然出声的男人。
“……能遇见你当然是好运。”于青不解。
“那我不就是那堆狗屎?”凌姗瞪大着眼说。
于青的脸刷地变白。
穆非鸿忍俊不住,低下头来吃吃笑。
有些人则笑弯了腰。
王总经理瞪了于青一眼!竟然在名人面前搬上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话,被反将一军算他活该。
“凌小姐别见怪,大家平常说笑惯了。来来!到我办公室坐一下。还有,待会儿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想替凌小姐办个欢迎会,大家热闹、热闹,可以吗?”
“可以喽!不过……人多点才好玩儿。”凌姗瞄了一下在场的人,觉得还没达到“热闹”的标准。
“啊!没错,现在人数确实少了点。那个……”王总看了所有的人一眼说:“你们尽量联络可以赶回来的人,但不要跟他们说凌小姐在我们公司,就说有非常紧急的会议要开就好,你觉得这样如何?”在对所有员工下达了命令之后,王总礼貌地征询凌姗的意见。
“行。”凌姗微笑答。她确实不想让任何媒体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就在大伙儿高高兴兴的时候。
“好了!其他没事的人就去准备吃的东西吧!要丰富一点啊!”接着,王总朝凌姗点点头“请随我来。”
“先慢点儿,嗯……我是这样想的,等会儿有工作上的问题要问我的可以一起到办公室去,那么派对的时候就可以聊些轻松的,可以吗?”凌姗望着王总。
“可以!可以!有问题要问的就一起到办公室来吧!”然后王总就走在前头,所有在场的老师和经纪人全跟在后头往办公室走去。
说也奇怪,有些女孩子在这个时候才兴奋地尖叫出来,因为她们可以不用工作,又有一大堆好吃的东西可以吃。
穆非鸿早就溜进他的办公室里去,可能是在联络苹果和金莎吧?齐人想。说实在的,自己也算是半个媒体人,王总却不防他把消息泄漏出去,当然是因为了解他对这种软性新闻完全没兴趣的关系。
他慢慢地往穆非鸿的办公室方向走去,果然到门口时就听见穆非鸿在讲着电话:
“……可是我现在不能去接你……哦!有人可以载你回来吗?那好啊!对了!记得跟张先生说声谢谢,明天我们再把没有完成的部分补完……好,就这样,拜!”
这个时候,齐人光明正大地翻阅办公桌上的文件。
“五月一号要干嘛?全体庆祝劳动节吗?”
这些文件上的日期都被涂改到四月三十日,也就是说五月一日是个特殊的日子,才会让这些案子提前结束。
“啐!”穆非鸿对他的明知故问冷哼一声。“你不是早就知道徐卧龙要我们家三个姑娘拍那支CF的第二部吗?”
“三个全部?”齐人这时的反应跟穆非鸿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模一样——不敢相信。
“咦?那天在庆功宴时你不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那天他还被调侃说“连自己的事都孤陋寡闻”,而他一直没机会请教那是什么意思。
“我正是要告诉你会拍第二部,但是没想到会是三个都……”齐人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干什么?有什么问题吗?”这突然的沉默,让穆非鸿不禁担心了起来。
“是谁提出要三个主角的企划?”
“灿虹唱片的蔡董。听说他看不下去我一直没帮苹果她们安排往演艺圈发展,干脆主动帮我牵这条线。而且主角不是三个,是六个。蔡董还特别安排ThreeMan的那三位超人气偶像团体来搭配做男主角,用意就是借由他们拉高苹果她们三个的知名度。”穆非鸿发现自己越讲越兴奋,眼睛都发亮了起来。
“你觉得有这么好的事吗?”齐人嘴角一扯,立刻泼了穆非鸿一头冷水。
“……我是认为好得离谱啦!”穆非鸿尴尬地道。
“然后呢?”没听到下文,齐人忍不住瞪了穆非鸿一眼。
他就是这种人!从来没有追根究柢的习惯。如果因为这样而保护不了自己也就算了,要是害得女孩子们也陷入危机之中——他就是没有办法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才会一天到晚帮这钝小子瞻前顾后的,深怕他一个不小心踩到地雷,到时候连逃都没机会逃。
“虽然我也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我想试试看,能不能不靠你的帮忙,把这个case圆满地处理完毕。”
“那你刚刚还要问有什么问题?”讲得头头是道,结果还不是希望别人能给他什么情报。
“那不一样啊!如果你早知道这只个骗局,那我就会立刻喊停,这无关我的能力问题。”
“我听你在胡扯一通!这本来就是你该去注意的事……凡事都要先调查清楚才能定案,哪有先答应下来才希望有什么事情发生,好测试有没有能力力挽狂澜……你的逻辑能力有问题啊?”穆非鸿的那席话令齐人听得是莫名其妙,他还以为别人会对他的“改变”投以赞许的眼光呢。
“喂!老兄,当时的情况要嘛就是‘答应’,要嘛就是‘不答应’。只不过我怀疑当初若是不答应的话,不晓得他会不会放我回去。”莫名其妙招来一顿骂,穆非鸿挺起胸膛,捍卫自己“身不由己”的立场。
“听听你刚刚讲的是什么话?!你是在跟流氓打交道吗?普通老百姓会因为你不跟他合作就威胁你?”齐人忍不住吼了起来,他简直被这猪脑袋给气得没命。“老家伙就是算准了这一点,他让你觉得这个案子有非要立刻进行的急迫性,设下了让你没有时间、没有理由拒绝的圈套,然后你就真的不偏不倚地往那里头跳!”
“到底是什么圈套?你数落了我一大堆,就是不肯说是什么圈套。”穆非鸿被骂得灰头土脸的,结果内幕是什么,齐人却一个字也没提。
“没有这么‘好康’的事就是圈套!你当徐卧龙是谁?白白送你一堆好处?你明知道他不是简单的人物还想捡这个便宜?到时候你要付出的代价,绝不是你所谓的‘处理得当’就可以了事。”
“没那么严重吧?最多这个案子让它流产,换我来负责厂商损失的部分……还会比这个更糟糕的吗?而且,你怎么讲来讲去一定认为我踩到地雷了,然后他们一大票人等着炸掉我们四个人?”穆非鸿终于也加大了音量,他实在不能接受有人会大费周章地来设计他们这种荒诞的事。
——如果这真的是这个计划的真正目的呢?齐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来穆非鸿是铁了心不肯放弃这个案子,而此刻他又提不出什么实质的证据来证明,那他非得立刻着手调查不可,希望这纯粹只是出自于他那多疑的本性而已。
“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怎么吵起来了?”是龙欣欣赶回来了。
“嘿!金莎。”齐人对她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沉默不语。
“你们两个吼得也太大声了点,还好所有的人都在会客室里聊天……音量放低一些。”龙欣欣警告似地看了两人一眼便转身准备离开,她知道他们还有事要谈,她不便待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王总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群人走了出来,吱吱喳喳的好不热闹。
“你们过去吧,我要先走一步。”齐人突然说要走。
“干嘛?你不也想跟凌小姐多认识吗?为什么急着走?你不会在生我的气吧?”穆非鸿觉得纳闷。
“你少臭美了,我没在意你到那种程度。”齐人送了他一记白眼后挥挥手,快速离开现场。
龙欣欣一直看着齐人走出办公室,转过头来对穆非鸿小声地说:
“不要让他太清楚我们的事,怎么说他都是外人。”
“问题是我不认为他会害我们啊!难道你觉得会吗?”要害,八百年前就害了。穆非鸿知道金莎也不相信齐人会,只是她老是防着他,也不知在防些什么。
“以后再说。”她现在不想谈。
“走吧。”
穆非鸿只好站起来跟她一起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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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结果不是要开会啊?吓死人了,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刚从外面赶回来,比穆非鸿他们早一步进去会客室的经纪人喘着气说。
“我也是。小杜告诉我说:‘不回来的话你会倒大楣。’害我一路用飙的回来……谁知道一回来竟然可以看到自己的偶像,真像是从地狱到天堂。”一名男模特儿依然很兴奋地看着凌姗,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有幸能够见到这名扬国际的世界名模。
“就是啊!”几乎所有被“吓”回来的人都有同感。
金莎走在后头,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望向那位贵宾一眼——却立即被她那股慑人的美给震住了。她虽然知道自己的美常令旁人惊艳,可她自己却从来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现在她知道了,而她同时也确定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她自己身上绝不可能出现如这女子般令人心跳不已的感觉;好像任何人只要看了她一眼,就会立刻喜欢上她——连她自己也不例外。
哦!她看向这里来了。金莎连忙朝她点了点头,便往果冻旁边的位子走去。跟往常一样,果冻总是会帮她占个位子。
但是却没有人帮穆非鸿占位子。他看了看黑压压的人群,没有别的空位了,只有一个——看起来很明显是被特地留下来的——凌姗正对面的座位。
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心里想,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黄飞鸿,刚刚凌小姐跟我们聊了你们相遇的过程,很精采哦!”于青吊着眉,斜着嘴,像是要笑,又好像要哭地说道。
一些女孩子吃吃地笑着,不晓得是在笑穆非鸿,还是笑于青那副怪异的表情。穆非鸿实在想不透,明明长得人模人样的,却老是把眼拧得扭扭曲曲的,故意摆出一副看你很不爽的样子,实在糟蹋了于青那张堪称俊帅的脸。
再看看眼前这位对他俏皮眨眼的女人。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摸不透她那出人意表的行径,好像她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也不理会这么做是否会伤到人。跟她在一起,非得练得一身铜皮铁骨不可。
“你刚刚叫他什么来着?黄飞鸿?他不叫穆非鸿吗?”凌姗又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赶紧转头去问于青,才不理会对着她吹胡子瞪眼睛的穆非鸿。
“那就要怪他自己了,谁叫他把公司所有的人都取了乱七八糟的绰号,偏偏就不取他自己的,有人不甘心,就送他一个——我认为他高攀不上这样的绰号。”于青永远提醒自己随时挖苦穆非鸿一下。
“是这样啊!难怪他刚才喊蒋小姐‘果冻’,为什么呢?”凌姗这才将视线调回到穆非鸿身上,他取绰号的嗜好还挺有意思的。
为什么呢?穆非鸿尴尬一笑。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因为她的个性就跟“果冻”一样——软趴趴的吧?就在他伤脑筋该怎么“自圆其说”时——
“那是因为她的个性柔软,不与人相争,这是很难得的一种美德。”金莎跳出来解围,而果冻则崇拜地望着她心目中的正义女神。
凌姗闻声望去,看见刚才那位跟穆非鸿一起进来的女孩,在那一瞬间,她就注意到这女孩子的“质”相当不错,举止落落大方;而从她现在的言行当中,更看得出她率直、不矫柔作态的个性,眉宇之间散发着一股英气,是个连她也欣赏的女人。
“那你呢?你的绰号是什么?”凌姗很好奇,这特别的女孩是不是该有个特别的名号呢?
“金莎。那是一种巧克力品牌。”
耶?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答案。虽是挺美的绰号,可这不代表她嗜吃这种巧克力吧?这令人有点无法想像。
“可是我很少看你吃巧克力耶。”有人提出疑问。
“是这样的,”穆非鸿马上接口这个只有他才回答得出的问题。“有一回我回母校探望系主任。哦!补充一下,金莎是我学妹。那天我照例一定会经过以前我们戏称的那颗‘情人树’时,正好看见一个女孩一个人坐在树下,津津有味地不知道在吃些什么。那天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就很好奇的走过去一看——赫然发现在她四周有好几打巧克力——而且还是同一品牌的。我那时打了个寒颤,直觉想掉头就走,因为如果我想要看个清楚的话,非常可能会看到一张血盆大口,正在嚼着满嘴的巧克力,同时……同时手上又拿着很多颗备份的恐怖……”穆非鸿突然比手划脚了起来,不知该如何形容他当时所看到的,会是怎样的一张令他心生恐惧的长相。“结果我还是决定抬起头来,像这样半眯着眼,先看着她的头顶,然后她的眼……还好,跟我想像的有天壤之别。”他比了“阿门”的手势。
这是头一回穆非鸿详述“金莎”的由来,众人虽然知道那女孩就是金莎,但是如果不是金莎,听他描述的那个样子,只会让大家以后对巧克力避之唯恐不及。
“你这样一路走来……还顺利吧?”凌姗又转了个话题,就在大家对“你的绰号是怎么来的?”热烈讨论中。
“嗯。”金莎点头。“穆大哥有许多他坚持的原则,而那些原则也正是我所坚持的,所以配合度没什么问题。不过……”她顿了一下,有点难以启齿地:“像凌小姐从事模特儿行业的这些年来,一定有不少……嗯……男性的追求者,但是如果你不喜欢他们来干扰你的生活,是不是有什么不伤和气的解决办法?”
穆非鸿非常诧异地看着金莎。
他所认识的金莎,做事一向干净俐落,思维果断,很少犹豫不定。但是看她这样眉头深锁地说出这番话,可见这问题烦扰她已许久。为何她从不会找他谈过,却向才第一次见面的凌姗寻求解决方法?是因为凌姗的资历比他深,还是她认为他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先要知道对方是以怎样的心态来接近你。我所遇见过的一种人只是想天天看到你、保护你,使你不受伤害,这种人没有邪恶的念头,有的只是一颗爱护你、无时无刻都想保护你的心。”
凌姗的一席经验之谈,显然解开了金莎的心结。她慢慢地垂下眼帘,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靥。凌姗为她感到高兴,有这样一位护花使者,前面的路将走得更加地无虑。
但是对于其他的女孩子们,凌姗可是有一记猛药要下。
因为她深信某些人性的丑恶面是不分国籍的,她必须点醒她们,免得造成不可挽救的伤害。
“如果面对的是有所企图的人,千万别想去利用这种人,那可是会付出惨痛代价的。因为这些人会为了获得你们的青睐,不惜将自己化身为御用司机,不论你人在天涯海角,一通电话,随传随到。然后他们会带着你们去参加各种宴会,送你们各种名牌服饰、甚至宝石之类的。这些‘前戏’统统是在预告他们将不惜一切一定要占有你。所以,不管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是真的‘不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的,现在我慎重地忠告你们:不想付出丝毫感情的就停止这种危险的游戏。对方不会是傻瓜,有些甚至还是狠角色。一旦他们的耐心用尽,向你们索求他们一直想要的东西时,别以为你们装成一脸无辜的样子他们就会放过你。Noway!他们会恐吓你、软禁你,甚至会毒打你一顿。我在美国的同事,有的被打断三分之二的牙齿,有的被恐吓到受不了住进了精神病院,最惨的是连累到家人。结果公司是怎么处理这种事情的呢?二话不说,马上解约!有人会出面表示同情吗?没有!因为大家老早就看不惯她那副把别人当作奴隶使唤的嚣张模样。”
语毕,凌姗拿起杯子啜了一口茶,同时将目光扫了所有的人一眼——果然如她所想的,半数以上的人面露尴尬神色,有些女孩甚至脸红到不得不低下头来……
现场突然一片不自然的寂静。
穆非鸿先是惊讶凌姗的谈话由柔转利,但之后他便渐渐了解到她的用心。因为据他所知,现场最少有七、八个正被点名的这种人。
这些模特儿多少有点虚荣的心态,面对甘愿做凯子,可以让她们随便敲的傻瓜,有多少人能够抗拒呢?但这确实是件危险的事,这药虽下得猛,可对某些人而言绝对是帖立即见效的良药。
为了化解这尴尬的气氛,穆非鸿决定转到另一个话题来替女孩子们解围。
“我倒是有一件事一直想要问你,你怎么有办法一边打拳、一边舞刀的情况之下还能保持这么匀称的身材?”
“打拳?”
“舞刀?”
女孩子们口里惊呼着,眼角却瞄向穆非鸿,感激他替她们找了台阶下。
“是啊!还常常打进全国十六强呢!”穆非鸿再推一把,使气氛能够重新热络起来。
“你问我为什么啊……”凌姗果然又被这新鲜的话题给吸引住,她托着腮说:“不为什么吧,就说我有办法把这两件事同时都搞定呗。”
“啊?”一干人皆呈O型嘴。
“唉!我的意思是说,在大陆能捱得住磨练的人说有多少就有多少,可我就从没听过有人跟我一样,可以一边儿使力练功夫,一边儿保有匀称的体态来走台步……你们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凌姗突然用浓浓的北京腔问着在场的台湾同胞们。
大伙儿心里明白“天生丽质”就是唯一的答案,可是谁也不愿意当第一个马屁精,因为那实在有点呕。
问题就是会有人把“恶心”当饭吃。此人当仁不让地拍了个响屁:“凌小姐真是天生丽质啊!”
人人脸上皆三条线地望着他们的上司,嘴角则全都有点抽筋地附和着:“是啊!是啊……”
在一片嗡嗡的回音之中,凌姗则是非常满意地看着这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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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连续二天,凌姗俨然成为最具权威的最高指导者,在穆非鸿所属的经纪公司里,将她的所知所学倾囊相授。
在她的专业指导下,除了让模特儿的舞台上表现更加自信与风采,更能展现服饰的美感之外,却没想到她在彩妆以及造型方面也令人刮目相看。
她像变魔术一样,推翻了固定的模式,把以前很多被认为不可能的变成可能。
比如说,金莎一向有她自己坚持的——所谓的“个人专属造型”,其实说白一点就是懒人所穿的“懒人装”:在非工作期间,她永远只是一件单色系上衣,加上一件单色系长裤,配上凉鞋一双,完毕。
问她为什么,她也总是用最懒的方式来回答:其它的东西都是多余的。
凌姗竟然自告奋勇要替金莎换个新造型,金莎当然不肯,为此两人还差点演出全武行。不过说到“武”,人家凌姗可是真本事、真功夫,没两下金莎就被“固定”在梳妆镜前,一脸“恐龙相”地任凭凌姗处置。之后她索性闭上眼睛,免得让镜中的自己吓到。
过了没多久,金莎被要求张开双眼。
“这是我吗?”她惊讶地。
“没错,这是十四分钟之后的你。”凌姗满意地。
天啊!真是太神奇了。
原本一头直直亮亮的秀发,被蓬松柔软的芭比娃娃假发给取代。而一向只奉行“乳液加隔离霜”的脸庞,被这么随意划了几笔,整张脸孔不但清晰明亮了起来,而且相较于以往强调的立体,反而一改以柔和的线条让容貌变得精致可爱;而身上穿的白色上衣,蓝色长裤,被换成白色衬底蓝色圆点的套装,感觉非常地俏丽。
金莎望着自己这一身的“苹果行头”,实在觉得很不可思议。若在此之前,有任何造型师跟她说:“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冷,偶尔可以像苹果一样,色彩多一点不是很好?”这类的话通常只会荣获她一记白眼。
她不是不喜欢,只是懒。如果要她在不工作的时候,还得花钱、花时间来妆扮自己,还不如拿这些时间来睡觉。
可是凌姗就像知道她的心思似地,给她上了这么一课“超快速简易法”,短短十多分钟就能有如此的改变,教她不禁也蠢蠢欲动了起来。
而指导老师们也完全不觉得凌姗是来砸招牌的,他们反而是获益最多的一群。她像是一盏明灯,让他们的思路更加地活络,技术更加地纯熟。
所以不论是模特儿或是老师们整天缠住她问东问西的,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她不会久留,所以她能来多久他们就感激上天多久;也没有人对外透露她在这里的消息,因为没有人愿意提前一秒钟结束这美好的时光。
当然,只有凌姗本人可以决定什么时候暂停她的指导工作——每当穆非鸿走出办公室时,她会立刻放下手边正在进行的事,也随同他一起外出。
每一个人都非常讶异穆非鸿对她的吸引力。
就像稍早之前她在台上教模特儿走台步时,突然瞥见穆非鸿往门口的方向走去,她竟然就在台上跑了起来,然后整个人像空中飞人似地腾空跃起,做了不可思议的空中漫步之后,身轻如燕地落在距穆非鸿只有数步的地方,接着头也不回地跟在他后面一同走出办公室。
台下的模特儿个个看凸了眼,张开了口,就连一向认为凡事见怪不怪的金莎,这次也在“开口女”的行列之中。而唯一不被这“奇事”所动的,就是满腹心事的苹果。
苹果特地向厂商请两个小时的假观摩凌姗的世界级走秀,没想到才展示完五套衣服就发生“空中飞人”事件,在大伙儿咒骂穆非鸿的同时,苹果只是一直望着门口。
两个早已走远的人影落在她痛苦的眼里。
金莎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几天苹果一直不快乐,也不太笑了,进来公司时多半也只是站在远处,沉默地看着凌姗对其他模特儿的指导。
对于凌姗的专业,苹果是绝对尊敬的。但相对于凌姗意外地走入穆大哥的世界,而穆大哥好像逐渐走出苹果的生命,在她那原本无邪的脸庞上,却多了一层说不出的苦涩。
而最让金莎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几天穆大哥完全没去碰苹果的脸,没去摸苹果的头发,没有用那种全世界都没有旁人似地、那样地专注——而且满足地看着苹果……
那一定是极痛苦的,金莎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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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要跟着来呢?”
金莎坐在驾驶座旁,双手环胸,语气微愠地质问身旁正在开车的齐人。
齐人只是扯动嘴角笑了一下,算是给了她答复。
金莎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他哪一次需要说明出现的理由呢?
她实在怕他。
怕他摸清楚她的一切,然后理所当然地掌握她的人生。
他太复杂了。穆大哥跟他比起来简直像个没有心思的小孩。而且他看她的眼神完全不像穆大哥看苹果的眼神,他像是在……鉴赏一件古物似地,研究着,玩味着,好像每次都能从她心思里头窥探出什么……
这令她非常害怕,这等城府极深的人她没本事和他斗。
“凌小姐也跟来了,你怎么不去问她为什么呢?”
齐人突然侧过头来,回答五百年前她问的那个问题。
“谁知道!”金莎不愿去解读凌姗的行为,她也是属于那种心里有很多盘算的人,她的问题就留给穆大哥去伤脑筋。眼前这个令人浑身不自在的男人,不知为何让她一刻也放松不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连小孩都看得出来你很紧张。在怕什么呢?”
这可恶的男人!他明知道的。
“怕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今天要出发去台中,又刚好是在这个时候?”她担心的是,就算穆大哥又让他知道了行程,他为什么知道几点出发?又为什么要跟来?
齐人没有答话。
这时前面穆非鸿的车子转了个弯,他也转动方向盘跟了过去。
“我觉得你最好慢慢习惯我的神通广大,把我随时随地会出现在你面前这回事以平常心看待。”
看待个头!金莎瞪着一双美目做无言的抗议。
“而且你不觉得当人家电灯泡不太好吗?”齐人轻笑了起来。
“……看来你今天的心情不错,还会学人家说这种无聊八卦。”
“不然我让你一路上紧张兮兮的到台中,说不定弄出个胃病来……我是很愿意照顾你,不过只怕你穆大哥会把我赶回台北去。”
这算哪一国的贴己话?一点诚意都没有!
难道他接近她的用意真的只是当个护花使者、贴身保镖?
她希望不是这样子的。她希望得到他的承诺,好解除她全身的戒备,她厌倦这样紧绷的自己,为何齐人就是不肯用一般人表达爱的方式来对待她呢?她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