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上菜市场买菜的董太太一推开门,看到这样的情景也著实吓了一跳。
“小、小,怎么这么早?”
去!居然被撞见了!夏停下原本急忙遁逃的脚步,回头勉强扯了个微笑。“董妈妈早。”
“上市场买菜啊?”哟,天要下红雨喽!“咦?这不是前头那个眷村才有在卖的吗?”眼尖的她立刻发现了那些蔬果鱼肉的特殊。
虽说他们这眷村本身就有个小市场,但,就是小了点,小到让人想在里头多逛两圈都嫌无聊,若是想买新鲜丰富的菜式,就非得搭上公车,到另一个眷村买去,那里的市场才真的是应有尽有呢!只不过去那儿远,又得起个大早,她们这些主妇嫌懒,平均一个月才会去一趟。敢情好,这小特地起了个早,为的就是这个啊!
去!董妈妈的老花眼这时怎么这么尖呀?夏心头不住嘀咕,说话怕欲盖弥彰,不回应又好像说不过去,只得嘿嘿地陪以干笑。
“怎么?今儿个你要煮给阿彻吃啊?”董太太挑高了眉,兴冲冲地靠了过来。
“是、是啊。”夏小小声地应了声。有那么值得大惊小怪吗?
“哎呀!”董太大嚷了声,立即笑得合不拢嘴。多甜蜜啊,为了喜欢的人,小要亲自下厨喽!
董太太那暧昧的笑让夏当场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去!早知道就不干这档子事儿了!
“董妈妈,如果您今晚有空,和董伯伯一起过来吃饭嘛!老是让您送吃食过来,太不好意思了。”为了撇清,她开口邀约。反正她会起意动手下厨也是因为有人陪她共餐,多点人,反而热闹。
“我哪像鲁太太那么不识时务呀!人家小俩口亲亲热热地吃饭,我去打扰个什么劲?”一开口,立刻让夏尴尬得红了脸。“何况阿彻常常带我和鲁太太爱吃的束西过来,说正格的,他这心思花得才多,咱们才该觉得不好意思呢!”
想不到她压根儿没考虑到的事,他全都做得周全了。夏微微惊讶。“董妈妈,您太客气了。”
“小,别嫌董妈妈嗦,阿彻这孩子不错的,你要好好把握,知道吗?”董太太拉过夏的手,细细叮咛。“要是我家小宝有他的十分之一啊,我真要感动得谢天谢地喽!”
“嗯。”夏脸又红了起来,低头含糊地应了声。
“哎呀!”董太太低呼了声。“这么晚了,不聊了、不聊了,我得上市场买菜了。
小你今晚尽管大展身手吧,我会通知鲁太太别送东西过去的,省得打扰了你们。”热心的大嚷伴随著笑声愈渐远去,董太太挥挥手,转过了巷角。
看来,董妈妈和鲁妈妈简直比她还要看重这段恋情。夏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真难以想像要是这段街坊瞩目的恋情最后告吹,他们怪的会是她?还是他?这个念头才一窜过脑海,夏立刻摇头甩开。去、去、去!他们也才刚开始而已,没事她干啥想这些有的没有的?夏一皱鼻,不愿承认光是想到分手就已让她感到心头沉甸。
还是赶快进门要紧吧,若是再被鲁妈妈遇见,少不了又是一顿揶揄的了!???一进门,柏宇彻立刻闻到阵阵的香味扑鼻而来。
“奇怪……今天董妈妈她们把整个厨房搬了过来吗?”柏宇彻一边拍拍兴奋迎接的“那斯达克”,一边狐疑地自语道。
自从夏接下了“海潮之声”这件CASE后,他们的相处模式就做了小小的变动。日间,夏在家中的工作室进行设计,而他也回到过去忙碌的生活,直到下班,他才开车赶了过来,那时她已布置好饭桌,和“那斯达克”共同迎接他的到来。
公归公,私归私,他和她都相当满意目前的状态。
走进玄关,那诱人食欲的香味更是让他皱起了眉头。完成的菜肴不可能会发出这种现炒的香味……才刚踏进饭厅一步,他的脚步登时顿住,这——“你来了?”走出厨房,除下围裙的夏,正好看到呆站在客厅和饭厅交接处的他。
她低低一笑,随手将围裙挂墙上。“我时间抓得真好,最后一道菜才刚完成。”
“你下厨?”过于震惊,柏宇彻又问了一次。
“喂——”她开始拧眉。有这么值得惊讶吗?她不过一时心血来潮,结果他的反应却活像是她突然多了三头六臂似的。“有这么怪吗?”
“可你……你、你不是不下厨的吗?”柏宇彻也拧起了眉。
打从看到她厨房的第一眼起,他就立刻将她归属于不谙厨艺的新新大女人类型,后来的相处也都佐证了他的猜测,没想到,她却在今天突然整治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这、这根本就太神奇了!
去!向来口才流利的他居然还说话结巴!“钦!你这样很过分耶!”夏一拍桌子站起身,立刻发难。“我知道我外表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个贤妻良母,可我也是会做饭的成不成?我忙了一下午,却换来你那种看怪物的眼神,我无聊啊!”
原本趴在一旁等著分点向未享用的“那斯达克”见气氛不对,连忙溜上了阁楼,避风头去也。
她美艳的外表当然也是让他先入为主的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是……他从没见过她下厨啊!除了烧开水、煮泡面外,他根本没看过那瓦斯炉还有其他的功用。
“你真的下厨?”敛了敛心神,他终于开始相信。
“不然你看过鲁妈妈和董妈妈做过这道菜吗?”她没好气地翻翻白眼。这道鹰爪鲜笋可是夏家的家传绝活,得费上近十个小时才熬得入味的呢!
怔了下,他终于体会到这餐饭所隐藏的深刻涵义。“你为我下厨?”
夏抵死不承认这种说法。去!他干么露出这种想要将她紧拥入怀的热切眼神,不过吃顿饭嘛!“干啥啦,你少夜郎自大了!”她用夸张的反驳来掩饰羞赧,可泛上双颊的红潮还是将她的心思透露得一清二楚。“我只不过是怕厨艺生锈,偶尔练练而已,谁说是……”所有的话,全淹没在他温柔的怀抱中。
算了,他爱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吧!夏撇撇嘴,极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她在心底反驳了一天的事实。但——抱得太久了吧?
“该松手了吧?饭菜会凉耶!”她戳戳他胸膛。
“知道吗?”柏宇彻没松手,反而开始在她耳旁用低醇的嗓音喃道。“从小到大,我从没吃过像这样一顿特地为我准备的饭菜。我妈一直忙于事业,她很疼我,却是连吃饭都拨不出时间,更不可能会替我做饭。只有你,只有你……”他收紧了环抱,闭眼埋进她的颈肩处,汲取她的芳香。
他的声音有点哑……她做的这顿饭让他感动得哽咽了吗?这个可能性让夏胸口一窒,紧接著红了眼眶。爸妈说的没错,有钱人过得并不快乐,一般人家视为平常的晚餐,却成了他们所冀求的,而今,也成了她所冀求的。
“我不下厨,是因为没有人陪我坐在这儿,做出了满桌的菜,却惹得自己心伤,何必呢?”夏一笑,附上他耳畔说道:“可是,我现在有你陪我了,我不用再怕孤单了。”
见他耳垂圆润饱满,还顺势轻嚼了下。
柏宇彻倏地抬头,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最明显的,要算是刚被她无心的举动撩拨起的欲望。“你如果还没准备好,就千万别做这个举动。”他暗哑地提出忠告。
夏微皱眉头。准备好什么——当接触到他那赤裸裸的眼神,她刹那间明白了一切,脸不可抑止地烧红了起来。去!这点小动作竟也能让他起色心!瞧他表情分明就是想把她当晚餐给吞了。
“知道啦!快点吃饭吧,要是凉了就枉费我忙了一下午。”她咕哝应道,连忙转移话题。“咦?‘那斯达克’呢?”
“刚刚被你吓得挟著尾巴跑掉了。”柏宇彻一笑,坐回座位。
“一定是跑到阁楼了。”那只小笨呆最爱往阁楼躲,每次都弄得全身脏兮兮的。
“这里有阁楼?”柏宇彻不自觉地拧起了眉。
“有啊,小小的,用来堆点东西,可是‘那斯达克’很喜欢去那里,每次上去除非它高兴,否则怎么叫都叫不下来。”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夏皱鼻抱怨道。“你能不能去帮我把它抱下来?”要拖著它那庞大的身子下楼,可说是件艰难的浩大工程呢!
要他上阁楼去?柏宇彻脸部线条变得僵硬,冷汗不自觉地微冒。
“我今天很累,你去好不好?”他扯松领带,开始推托。
“可是‘那斯达克’很重,我抱不动它。”夏皱眉。“你去啦!”去!他平常不是表现得既体贴又温柔吗?怎么她第一次请他帮忙就遭回绝?
“别理它了,就让它待在那里,高兴了它自然会下来。”柏宇彻拿起碗筷塞到她手中,用轻快的语气说道,然而,他那深邃的眼眸却有一抹闪烁不定的情绪掠过。
向来大咧咧的夏当然没发觉,她唯一知道的,是他拒绝帮她!
“阁楼上到处都是灰尘,要是等它自个儿下来,它也变黑了,它那一身长毛很难洗的!”夏不依,扯动他的手臂。“去帮我把它抱下来啦!”
“没关系,我再帮它洗就好了。”柏宇彻拭拭额上的冷汗,依然坚持立场。
夏为之气结。“可是现在天晚了,外头那么暗,根本就没办法洗啊!”
“我明天下午早点来帮它洗就好了。”柏宇彻脸色愈加铁青,混合著些许的烦躁和……不安。
“你要‘那斯达克’脏兮兮地待在屋子里一个晚上?我才不答应!它会把所有的家具全毁掉的!”夏瞪大了眼。去!以前就有过这样的经验,一时的偷懒,却换来一整天的大扫除,这种傻事她打死也不再做第二次!
柏宇彻那向来自若的俊脸上,有著被逼急的狼狈。“大不了‘那斯达克’今天跟著我回去,明天我帮它洗完澡再送它回来这总成了吧!”说到最后,他音量也大了起来,丢下这两句冲味十足的话后,板起脸专心吃饭,不发一语。
夏一愣,惊讶之余,反而忘了生气。她从没见过他这种……几乎可以算是气急败坏的表情……“你不高兴?”她侧首端详著他,带著一丝丝的新奇。
糟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柏宇彻一凛,连忙故作轻快地耸肩,回以一笑。“我这样像不高兴吗?”
“像!”夏非常不给面子地用力点头。“不过是上去一下下嘛,何必闹得这么僵呢?”她怎么也想不透,若要她选,一是上下楼不到一分钟的工夫,二是花上一下午的时间和“那斯达克”那身长毛奋战,就算是三岁小儿也知道哪种比较轻松,而他一个大男人智力竟比不上一个三岁小儿?
心里暗叫不好,可柏宇彻表面却愈是镇定。他立刻起身走到她身后,伸臂将她环入怀中,在她颈侧印下连绵的吻。“因为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们相处的时间已经够短了,我怎么还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醉人的气息和语调不住地在她耳边厮磨,销融了她的心智。夏霎时嫣红了脸。“那最多也才五分钟而已……”她抗议,语气却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软化。
“我连这短短的五分钟都受不了……”他低头,用唇封了她所有发话的可能。
转眼间,方才还有些剑拔弩张的情景,如今却盈满了浓情蜜意。
“那斯达克”……还在阁楼上呢……这是她模糊意识中唯一的念头。算了,他要洗就让他洗去吧……夏微微一笑,纤手环上了他的颈项,放任自己沉溺于他那温软狂野的吻中。???“嗨,澄观。”
轻快的招呼声自身后传来,正在和门市小姐交代事情的褚澄观一回头,看见夏开心地朝她挥手,立刻三、两句结束交代,往夏的方向走去。
因为“海潮之声”非常重要,所以在定设计稿前,夏必须将设计稿送来让海潮里的设计师审过三次,今天是夏送草图初审的日子。
“你真准时。”褚澄观一笑,意识到众人虎视耽耽的目光,连忙拉著夏的手,往暗门走去。“你下次来可以走后门,才不用被那些人用眼神指指点点。”
上回因事出突然,所有的人全给吓傻了,等到事后回神,当时在场的人直嚷著要再看个仔细,不在场的听了更是懊恼地说可惜,弄得大伙听到夏今天会来的风声,全都绷紧了神经候著,准备将这个只出现过一次的设计师好好地看个仔细。更夸张的,她还听到有人说要带相机来拍照存证呢!
“你哥哥又没告诉我。”夏咕哝。去!要不是从外头就看到澄观在那儿她才像看到救星连忙跑进来,不然的话,她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打电话叫他出来接她呢!
褚澄观不由得噗哧一笑,老哥这招真恶劣,陷她于供人争睹的苦海之中。“没关系,等会儿我再跟你说后门在哪儿。”她领著夏往简报室走去,突然想到。“对了,可别在别人面前提到我和我哥的兄妹关系哦!”“对不起,我刚刚忘了。”夏掩嘴低呼。
“没关系,没别人在。”褚澄观嫣然一笑,走到简报室门口,丽颜顿时敛了笑容,细细叮咛。“你先进去,我去请柏先生来。留心点,那些设计师心胸都很狭小的……还是,你跟我一起去找柏先生,到时你再跟他一块儿进去好了。”她实在不放心让夏独自面对那群小鼻子小眼睛的人。
“不用了,我可也是独自在国外待了七年的人耶,哪有那么没用啊?”夏好笑地瞪眼,但褚澄观的关怀依然让她感到窝心。
“好吧,那,待会儿见。”褚澄观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夏摇头一笑,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
里头原本围聚一圈聊天的人听到声响回头,看清来人,顿时沉默了下来,投射来的眼神全是冰冷冷的,整个简报室里安静得可怕。
去!和澄观的关心相比,简直是从赤道到了北极嘛!夏打起精神,朝在场的人扬起一抹有礼的微笑。“大家早。”
回应她的,依然是只有冷冰冰的气氛,有些人甚至将头掉转了去,甩也不甩她。
算了。夏不在乎地扬眉,走到简报台上放下手中的资料和画筒,开始准备。
此时,有人推门走进,她一抬头,正好对上夏绿蒂那双绿眼。
怎么这么碰巧?早知道她就不抬头了。夏扬起微笑,打了声招呼。“早。”
“这里是台湾,别对我说英文,我不希望海潮有国别歧视的情形,影响了柏先生对我的重视。”夏绿蒂挑高了眉用不甚标准的国语说道,那身形魁梧的姿态显示了睥睨的意味。
一反方才她进门的冷清,那些原先甩也不甩她的设计师,此时全都热络地围到了夏绿蒂身旁寒暄招呼,像拱女王似地拱到了后头的位置。
去!摆明了不承认她的实力嘛!夏咬牙,背著那些人不悦地扮了个鬼脸。她开始觉得等会儿的简报可能会“高潮迭起”,而她,会是被秘潮抛上抛下的一条小舟!
“各位早。”柏宇彻低醇的音调再度温暖了整个简报室。瞥见她眼里的怒意,柏宇彻用眼神询问。
“柏先生早。”她微一点头,用眼神告诉他别管。“我可以开始解释我的设计了吗?”
“人都到齐了吗?”柏宇彻环顾全场。
“到齐了。”回答他的是夏绿蒂。她走到简报台前的位置坐下,噙著抹看好戏的笑,朝夏投去一眼。“我等不及要看夏小姐怎么设计‘海潮之声’了。”
真荣幸啊!夏借著整理资料低头动作又翻了个白眼。
“好,那我们就请夏小姐开始吧!”???听闻初审简报结束,褚澄观立刻好奇地来到柏宇彻的办公室想要得知结果。
“叩、叩”她敲门,看著腕上手表的秒针转了一圈,没有回应。
褚澄观不死心,屈指再次叩上门扉,半晌,依然没有回应。
夏该不会离开了吧?她还没跟她说后门在哪儿呢!褚澄观拧起眉,正想去找个人问个究竟时,房里隐约传出的声响拉住了她的脚步。
这……听起来不太像缠绵的柔声细语……而……她也敲过门了……眼镜下的黑瞳骨碌碌地转了一圈,褚澄观决定开门走进。
“我的态度哪里错了?!”门才一打开,夏的怒吼立即迎面而来。褚澄观连忙进房将门关上,不让声音传到外头。
“当对方诚恳地提供意见时,就算再如何地无法接受,你也不该当场嗤之以鼻。”
柏宇彻向来总是噙著抹浅笑的脸,如今却满布冷峻。
褚澄观见状咋了咋舌,糟了,老哥是真的生气了,她从没见过他这种表情。
“你哪只眼睛在他们脸上看到‘诚恳’两字?他们不叫提供意见,那叫做挑剔,别名龟毛,学名叫鸡蛋里挑骨头你懂不懂?!”夏气极了,艳丽的脸庞上全是怒火红烈的燎烧。“他们做得这么明显,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
“这些本来就是可以预料得到的。”他沉凝平稳的口气,比起夏的怒吼却丝毫不见逊色。“树大招风,你不懂吗?你负责了众人觊觎的‘海潮之声’,早该有心理准备三次设计师会审绝对是个批斗大会,我之前也跟你提过了,不是吗?”
“但你并没有说到你会不分是非黑白!”夏气得握紧了拳。
若不是她脾气硬,短短的三十分钟初审她可能已被气哭了数百回!
才一开日,就让人连续地打岔,一会儿质疑切割的角度,一会儿又挑剔她没考虑到“海潮之声”的光色性,那时她根本就还没将整个草图讲解完毕!这连番的不尊重她也忍了下来,但在夏绿蒂开口时,她真的火大了!
“夏小姐,请问你之前都设计些什么作品?”即使坐在下方,夏绿蒂依然扬著下巴,眼高于顶地睥睨著她。
“我都设计一些白金饰品。”
“哪一家品牌的?”见她摇头,夏绿蒂笑得更加高傲。“纯白金,没镶上任何宝石?”
“是。”她忍著气回答。去!那是她的设计风格!谁说没烙上名牌MARK的首饰就是劣品?饰品不是富有人家的专属品,平常人也该拥有妆点自己的权利!
夏绿蒂闻言开始大笑,像是听到一件再好笑不过的事。“我们研究钻石几年了,凭你这轻忽的态度怎能设计得好‘海潮之声’?难不成你真打算像设计白金饰品一样地设计它?小姑娘,敛敛你的傲气,多听听我们这些前辈的话吧!”
她,那个夏绿蒂,竟三、两句就将她苦学多年的东西全部抹煞掉!忆起刚刚的情况,夏气得呼吸急促。而他,竟不约束手下设计师的跋扈,反倒向著他们来批斗她!
“我没有是非不分。”柏宇彻严肃道。同样的状况若是换了个人,他依然会以相同的手法处理。他深信人和宝石一样,要有压力,要有打磨,才会出现绝佳的表现,他希望这样的逆境能提升她的成长。
“不然呢?你觉得我的设计有不好的地方吗?”夏刷地摊平草稿,毫不退缩地直视著他。
“我和设计师的角度不同,他们看到的是更细微的地方,又怎能相提并论?”他相信,即使是嫉妒,夏绿蒂他们也不会无故找碴,而是把审核的标准更为提高。
去!他明明就认可她的设计嘛!夏为之气结,将草图扔在他桌上。“既然不同,那你当初又何必力排众议地选了我?你大可选你信任的夏绿蒂啊!”
“宝石需要设计师赋予灵魂,否则就算切割角度再完美都没有用!我要的是你的感觉,懂吗?从见到那只戒指,我就已确定,我要‘海潮之声’拥有你的灵魂,只要你的!”他直直地望进她的眼,气势澎湃地宣示。原本高涨的怒焰竟不可思议地降温。她在他眼中看到她所需要的认真肯定,他是真的欣赏她的作品!“但我希望你能收敛你的态度,‘海潮之声’不同于你以往所接的CASE,不能只凭著你的一意孤行就决定一切。”
轻易的几句话,立刻又将她的怒焰带至了燎原程度!
他的意思是说她以往设计的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夏瞪大了眼,脸色气得铁青。
竟连他也鄙视她以往的经历!
“就算我过去的设计品难登大雅之堂,但这不代表我的设计理念必须被他们的自私嫉妒所玷污!”她拿起设计图,怒声咆哮。“这虽然只是张初步的草图,却是我的心血、我的思绪,是我千思百虑所画下的,凭什么要为了他们的为反对而反对的排挤行为,我就必须做出修改?”
“小,你别任性!”柏宇彻拧眉,沉声道。“你这样已变成专断自傲了。”
“我专断自傲?哈!”夏怒极反笑。“原来连你也这么认为!好,我回去修改我的草图,回去将我的灵魂全数扼杀,成了吧!”她一把抱起画筒,气势汹汹地转身离去。
“夏……”褚澄观急喊,回答她的是砰然阖上的门。气头上的夏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她只好转向柏宇彻。“你不去追她?”
柏宇彻沉怒不语,坐回他的真皮座椅上。“我没错。”他在公事上有他的一定准则,他不能为了她而将这个准则毁于一旦,否则,他在下属面前又有何威信可言?
褚澄观气结,难得地做出翻白眼这种幼稚的举动。“你是没错,但你的圆融内敛呢?
夏原就性子冲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加上夏绿蒂他们的冷嘲热讽,她会气成这样我是可以理解的;但你呢?怎么也跟她闹起脾气?”
“公开我和小的关系是因为我坚信我可以做到公私分明,如果我又靠向她那一边,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旁人也会更质疑她的能力啊!”柏宇彻烦躁地反驳。
想不到向来思虑缜密的人,一旦钻进了死胡同,他的想法立刻就变得幼稚可笑。褚澄观摇了摇头道:“你这叫当局者迷。你以为你这样做叫公私分明吗?你这才叫公私不分!你静下心想,若是小换做了别的设计师,你会任她被众人炮轰而不做出任何调停的举止吗?”点人要适可而止,否则就算说破了嘴也是枉然。她叹了口气,往门口走去。
“我觉得,你欠夏一个道歉。”她突然顿步低道,然后才开门离去。
公私不分?柏宇彻沉凝著脸,褚澄观的话一直在他脑中回响。
他……真太矫枉过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