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扬抬眼,只要这么叫他,他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明明小时两个人的感情并不好,不明白为什么自从他搬出去住之后,兄弟俩的感情却突然……也不能说亲密,反正是好起来,他实在是弄不明白。
“爸最近催我催得急,帮我挡一挡吧?”莫明恳求,老爸拿大哥没办法就转过来管他,非要他回去接手公司不可,可他天性散漫,得过且过,哪里受得了那么无聊乏味的生活!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宇文扬想也不想,十三岁他就去了美国,直到二十五岁才回来自己闯天下,那个喜新厌旧的男人他连看都不想看,更不想有任何的接触。
莫明挠头,“哥,我可是你说什么我听什么,我有事你难道眼睁睁看着?”
“你似乎忘了是谁帮你脱离沈家,进入娱乐圈的?”宇文扬冷冷地说。
当初莫明——他的原名沈非的弟弟不知怎么就趁父亲在国外也从加拿大的家里跑回了国内,莫名其妙接了个广告竟一炮而红,接着片约就如雪花般飘来,为了不被记者摸到线索牵上知名的沈氏财团,他可是做了不少工作,这小子现在竟然一副他什么都没做的表情?!而且,若不是接下来两人轮番与父亲交锋,几乎弄到决裂,他以为他这个莫名其妙红起来的沈非能安稳做到今天?
“好,是我错,但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搞不懂老爸怎么就盯上我,不是还有小弟吗?”莫明头痛欲裂,他天生对数字迟钝,看到就想睡觉,偏偏老爸要将那么个大公司交给他!
上有大哥,下有小弟,哪轮得到他!
“据我所知,你小弟才只有十七岁。”韦时彻平静地阐述事实。
把那么大个公司扔给还未成年的孩子是不是不太厚道?
“老爸也才不过六十岁。”还有好多年可活,干什么这么急着找个接班人?难道还嫌陪那些情妇的时间不够用?
宇文扬听而不闻,“拍MV的事就定下来了,将下一周的时间空出来吧。”
“哥!”他不能这么绝情啊。
“如果不想叫我名字,可以称呼我总经理。”听到他叫哥,他就头皮发麻。
“总之,这件事你帮我挡。”莫明决定了。
“沈非——”
“老爸回国了。”
莫明这句话像石子投入平静无痕的水面,激起一片涟漪。宇文扬眼神闪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
“你们见面是迟早的事。”莫明道。
大哥与老爸的关系之僵硬,他不是不清楚,两个人只要一见面,便不会有和气的场面,冷冷地结束一切只能说是好的程度,以吵闹的方式结束他也不是没见过,甚至大哥都不用父姓,而选择早已故去多年的亲生母亲的姓氏。
小时候不懂事,看到不给老爸好脸色的大哥,心里很不舒服,因此两人的关系还不如班上同学亲密。可大哥走了以后,他也渐渐成长,看到老妈因老爸的花心而争吵哭闹的时候,他似乎懂得了大哥那种充满不屑的眼神。
只是,他没有大哥的偏激,老爸花名在外,老妈也不安于室向外发展,这一切对于他似乎习以为常……人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怎么过都是那么些年,一切又何必太认真!不过虽然如此,他还真是不愿面对极端自我的老爸,说些什么都和没说一样,永远都无法沟通。这一点大哥反而做得很好,尽管争吵,却能吵出个结果。
“再说吧。”宇文扬算是应承下来。
“谢了。”莫明松了口气,俊美的脸上浮现玩世不恭的笑,“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MV的事我会尽力的。”
不就是要捧钟晴吗?他会尽非常大的努力的!
夜幕降临,天空陷入灰暗,万家灯火已经点燃。
宇文扬望着办公室窗外,街灯点亮,车辆川流不息,忙碌的人群在如此高的楼层看下去,竟与辛勤工作的蚂蚁没什么两样。
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他以为他在面对着父亲的时候会非常平静。可是,只是听到他的消息,他便已经不能自控。
他们有几年没见?似乎上一次是在香港的一个聚会上,结果……当然又是不欢而散。
他也想获得平静,也想面对着父亲时像平时对所有人一样,但,每当看到那张保养得很好的、还是很有男性魅力的脸,他就仿佛又看到了母亲忧伤的双眸、苍白的面孔。
那是他很小的时候,只有七岁,可是他却异常清晰地记得——他有时真的是恨透了这良好的记忆!
母亲似乎自从生下他后,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印象中母亲好像总是苍白的,傍晚时会望着窗外的夕阳,眼光充满忧伤。七岁那年,似乎是春天,他听父亲说她得了忧郁症,要他乖乖听话。自从那以后他便总看到她在哭,不然就是用头撞墙,哭喊着父亲外面有女人……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冬天,一个晚上母亲又哭闹起来,父亲狠狠地打了她两巴掌——当着他的面,毫不犹豫地打了,当时,他吓哭了。
父亲甩门走了,而他则和母亲一起哭了一整夜。
之后,母亲似乎安静了一阵,父亲也不再回家。
一天,他在尖叫声中惊醒,还不等跑到母亲房间,就被惊慌失措跑出来的女佣一把抱住阻止了,他向房间里望过去,隐约看到了地上一大滩血迹——是的,母亲终于自杀了,割破了手腕,流血而死。
他很伤心,哭了很久,可父亲不到三个月便又娶进了一位漂亮的新妈妈,她便是沈非的生母陈容,父亲沈启文的第二任太太。
他无法忘记仿佛昨天还属于自己的父亲带着别的女人亲手摘下母亲的相片,扔掉所有母亲生前的衣服……
他的生活并不难过,陈容待他也不像童话故事里的后母一样苛刻,他与她的关系就像两条平行线,相互存在,却互不干涉。只是缺乏了母亲的爱,他的世界仿佛坍塌了,再也回不到之前的完整。
于是,到了十三岁,他忍到了极限,终于离开了沈家,去了一个陌生得完全不知所措的国家——美国,在那里一待便是十二年,并学会了所有一切该学会的,重又回国内,用这些年赚来的钱开了间唱片公司。六年过去了,他的公司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如日中天,只是所有一切似乎并不能带给他满足,时常他会感到内心无比的空虚……似乎这个躯体里面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让他害怕。
就像现在一样,满街都是人,可他还是寂寞。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在呼吸,他是真实的存在,其余的一切不过是假象——
“铃——”
他望了好久传出刺耳铃声的电话,才慢悠悠地接起来。
“扬……听得出我的声音吗?”电话那端传来温润的女声。
“有事吗?”宇文扬寂寞的心情似乎缓解了一些,“好久不曾接到你的电话了,Christy。”
姚雪莹似乎对他猜得出她的名字感到开心,笑了笑,“怎么,不高兴?”
宇文扬叹了口气,“不是,你打来得正是时候。”
“心情不好吗?”
“嗯。”
“可是我打来这通电话让你开心了,是不是?不然你怎么说我打来得正是时候。”
“是。”她的话的确令他露出了笑容。
她就是这样的女人,聪明却让人感觉轻松。
“扬,不要总是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有时候人纡解一下,会感觉轻松很多。”和他在一起三年,她已经很了解他,“……我快过生日了,记得吗?我准备办一个party,能来吗?”
“当然。”宇文扬肯定。
“记得哪一天吧?”姚雪莹笑问。
“记得。”在一起三年,不会连这个都忘记的。
“听到你这句话,我真的很高兴。”姚雪莹笑着挂上电话。
一切又重归平静。
房间再度陷入黑暗死寂之中,宇文扬环视四周,毅然起身穿上外衣离开。
也许他该呼吸外面虽然称不上新鲜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