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可爱的小妹妹喔!”笕已姬在玄关前脱下高跟鞋,修长好看的脚趾踏上了拼木板,走向丁小语。
她和龙堂学长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让她进来他的家?而且,看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俨然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丁小语非常不甘心地承认,这个女人长得还真是漂亮,就像是精雕细琢的日本娃娃,放在橱窗里的美丽装饰品。
唔……自己要是没变小的话,一定也没有她差!呃,不过也不会比她好就是了,唉……
丁小语咬住橡皮筋,拿着梳子吃力地整理一头长发,没有应声。面对爱情的时候,女人的心眼总是很小的,她也不例外。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笕已姬摆着笑脸问道。她以为小孩子都喜欢漂亮的阿姨,只要招手一声就会自动报上名讳,可是这个小女孩却这么性格,会因为害羞吗?
“妹妹!别害羞,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笕已姬僵着笑脸又问,在龙堂秀一面前,这个小女孩这样不买她的帐等于不给她台阶下。
别吵啦!没看见她在忙吗?丁小语根本没空理笕已姬,因为她发现自己变小的身体和缩短的上肢和手指让她无法俐落地打理自己的头发,而感到有些沮丧。
当然,她沮丧的原由还有其他——她也好想直呼龙堂学长的名字,可是,叫不出口,也没立场叫,听见这位美女叫得这么天经地义,她有点嫉妒了。
“请讲中文吧!已姬。”龙堂秀一话是对笕已姬说的,但眸光却停留在手忙脚乱的丁小语身上。脚步一抬,他走到丁小语身后,替她接过了梳理头发的工作。
“原来如此。”笕已姬吁了一口气看来是她想得太多了,一个模样看来才七、八岁的小女娃会有什么暗藏的心机呢?
本来听他用很亲密的叫法叫另一个女人时的难过,在龙堂秀一帮她绑头发后丢得一干二净,此时丁小语正像一只心满意足的小猫咪,依偎在龙堂秀一身畔任他打理她的“毛”。
“那,你叫什么名字?”笕已姬很努力地想博取丁小语的好感。
另一方面,她也是有私心的,她希望能让龙堂秀一因此面对她多几分好感,她想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他。
和小孩小混的很好的话,他会认为她是个有爱心的女子吧!笕已姬这么想的。
“我叫龙堂小语!”丁小语很神气、很骄傲地用宣誓领土主权般的语气说着。
呵呵呵……冠夫姓耶!在日本,女人嫁到夫家后就直接姓丈夫的姓,她叫“龙堂”小语,不就代表她是龙堂家的人了吗?嘻嘻嘻……她兀自陶醉着。
“龙堂?!”笕已姬蹙起了柳眉,她不记得龙堂家有这一号人物存在呀!“秀一!她是你堂妹吗?”
但是,看着龙堂秀一对待丁小语的态度,她根本无法相信他们“只是亲戚”。不,肯定是她太多心了,再怎么说,对方都只是个小女孩而已。可是,他们之间的气氛却又……
笕已姬知道,龙堂秀一对任何人都是漠不关心的,记忆中也极少看见他替妹妹芙蓉整理头发,可是,他对这个女孩,那种过度怜爱的表现令她的心一阵疼痛。
被浇了一桶凉快到底的冷水的丁小语蠕动着中嘴唇,无限的委屈。什、什么堂妹嘛!她才不要当龙堂学长的妹妹,重演“蔷薇之恋”那种兄妹之的挣扎爱恋呢!
她是很乐意为他“挣扎”啦!可是他才不会为她挣扎咧。喔!真伤心,她的心情再度成为蓝色的,蓝得不能再蓝。
“好了!”龙堂秀一替她可爱的小马尾系上缎带后,轻声地说。
“哇啊!”丁小语欢呼一声,马上冲到厕所想去看她的新发型。只是,镜子太高了,她得试着攀上马桶才能看到自己的脸蛋。
跟着进来浴室的龙堂秀一一把将她提抱了起来,准准地对着光洁的镜面。
丁小语摸摸那朵红色的蝴蝶结,露出憨憨的傻笑。龙堂学长帮她绑的头发耶!
“哇!好可爱。”她好幸福地说着,完全就像是个惹人疼爱的孩子。
龙堂秀一把她放下,转身出浴室。
人、人家还没看够啦!丁小语抚着头上的蝴蝶结,也追着他的脚步出去。
唉!虽怕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勤,此事古难全。但是,在这短暂的幸福中,她不容许自己想得太多,能把握这样的时光就把握多少,莫待失去空懊悔。
“我们走吧!”龙堂秀一走客厅后对笕已姬说。
“是。”她瞄了追出来的丁小语一眼,“她也要去吗?”
“要!”弃狗般的丁小语赶紧抱住龙堂秀一的裤管,生怕他会说要她留下。
他漾出一抹难解的笑意,抱着她坐了下来,替她穿上刚买的鞋袜。
鞋子似乎过大了些,但是因为是他亲自替她穿上的,所以再不合脚丁小语也穿得心甘情愿。
“我先下去了,”无法忍受向来淡漠无情的龙堂秀一有这样的举动,笕已姬撇过头去,“秀一,待会儿坐我的车吧!”
手指与脚踝的缠绵只有短暂的时间,在丁小语还来不及感受这样的温柔之前,龙堂秀一就完成了他的穿鞋工作,站起身来走出门外。
“学、学长!”他为什么走得那么急?是在生她的气吗?那又为什么生气?因为她自作主张地称自己是“龙堂小语?,所以学长不高兴了吗?
丁小语仓皇的追了出去须手关上公寓的门,在楼梯间追赶龙堂秀一瘦削挺的身形。
她好害怕龙堂学长会讨厌她喔!“学、学长!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要叫‘龙堂小语’的,因为那人‘柯南’有演过,下毒的坏人会回来看看被毒死的人有没有死呀!我怕他们会发现我没有死又要来害我,所以我才改名姓‘龙堂’的嘛!可是我又怕叫自己另一个名字会忘了回答,就会露出马脚呀!所以……啊——”
追不上龙堂秀一脚步的丁小语一个不小心,让穿在脚上的鞋子飞了出去,就落在他眼前。
他在三楼的楼梯间站定,回身看着如同小弃狗的丁小语,眸光深不可测。
“学、学长!人家、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不要生气嘛!”
呜……好怕他会讨厌自己哦!虽然她说自己叫“龙堂小语”时气势磅礴,但学长一直都没说话,是不是不喜欢她这么说?
龙堂学长向来惜言如金,又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她真的无未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猜测着自己最心虚的事情。
龙堂秀一弯下了身,拾起那只“灰姑娘”掉落的小皮鞋走向她,低身为她穿好那只鞋后,将她抱了起来。
丁小语怔愣了一下,随即很理所当然地圈住了他的颈子,露出了小猫咪般心满意足的微笑。
呵呵呵,这是不是代表学长并没有生气,而她也可以继续叫“龙堂小语”?
管他人家怎么说,她就是认为这是冠夫姓,因为她和龙堂学长又没有血缘关系。嘿嘿嘿嘿……好得意哟!
两个人下到楼时,天色已经黑了,龙堂秀一抱着丁小语坐进笕已姬的车子的前座。
“秀一!你可以……把她放在后座的。”笕已姬看着他让丁小语直接坐在他腿上,美丽的脸庞再也掩不住震惊。
丁小语连忙搂紧龙堂秀一的脖子,凶巴巴地和笕已姬对望,显示她决定和他共存亡的决心,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开车吧,已姬!”龙堂秀一平淡地说着,听不出是什么想法。
丁小语则才不管那些,只要他没有直截了当地叫她别缠着他,她就会竭尽所能地想办法让自己留在他身边。
“这是这次的工作内容。”笕已姬忍住心中涌起的酸涩,强迫自己维持一贯的温柔婉约,再度成为一个精明干练的秘书,拿出了一份传真。
丁小语凑了过来要看那份传真上的内容,无形却贴近了龙堂秀一的男性脸庞,和他分享着彼此吐纳的气息。
不疾不徐的呼吸吹拂着她柔嫩如婴儿般的面颊,传真纸上的字跳动着,根本跳不进她的眼里,让大脑吸收分解。
她的脉膊十分急促,心脏在胸腔内激烈地鼓动着,她好怕会让他听见她心房的跃动,却又眷恋和他亲近的美好感觉。
“那主要是一个猝死的案件,法医验不出其他的异常,但死者的家人不相信死者会这样死去,怀疑有咒杀,所以请你去侦察。”
笕已姬无法忍受他们如此亲呢的靠近,藉着报告工作来打破围绕在他们之间的气流。
她也知道这实在很可笑,但她实在忍不住,她就是莫名的对这个小女孩感不安,对龙堂秀一,对待这个小女孩的态度感到恐慌,胸口犹如被刺了把匕首般的疼痛。
“猝死?”龙堂秀一蹙起眉头,淡扫了似乎并没有把话听进耳朵的丁小语一眼,“他并不是普通人。”
“他是个政治家,也是家你的旧识。”笕已姬略带骄傲地说着。
他放下了传真纸,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是他们找上我的,也许是你亲曾经对他们提过我的事吧!”笕已姬连忙说明。
像他们做驱魔师或巫师这类的人,背后都不管有个强大的宗族或财团什么的支持,但是,龙堂秀一却什么也没有。
她的你亲曾经很想以财势支持他,但被他婉拒了。不是因着年少轻狂,意气风发,而是他希望以自己的能力,让万丈高楼由平地而起。
而笕已姬正是因此被他吸引,她的你亲也是欣赏他的志气,于是默许她跟在他的身边。
不知,他是否明白她花费自己的青春只等着他回首看她?只因为,她爱他。
一路上,龙堂秀一都将丁小语抱在手上,没让她下来走过路。
笕已姬的俏脸黯沉了几分。龙堂秀一这样过分宠爱一个小孩子的举动是前所未有的,甚至是对待自己的妹妹,他也不曾如此过。
“是已姬小姐吗?”
当他们来医院门口时,早已经有人在那里恭迎他们了。
“夫人已经在楼上等着了,请随我来。”
看来那个日本娃娃似的女人地位不小。丁小语搂着龙堂秀一的脖子,沉默地打量走在前方的笕已姬。
人长得漂亮也就算了,如果连家世背景都“高人一等”的话,就未免太没天理了。不过,由于天理不是她订的,所以上帝可能认为美女拥有好家境的情形是合理的吧!唉,说穿了她不过就是“嫉妒”两字。
可是,若是如此,这个日本娃娃用她傲人的“靠山”强迫龙堂学长和她在一起怎么办?
不会吧!龙堂学长应该是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温良恭敛让,弃小义、雪大耻、烈丈夫,谁能置之那一类的男人才是……
呃,怎么把国文课本上的东西都背出来了呢?真是!丁小语暗自吐了吐舌头。反正啊!她的龙堂学长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上啦!
“啪哒!”倏地,她小小的脚儿碰触到了冰冷的地面。丁小语一下子失支了可以依偎的温度,只能惶惑地抬起头来寻找龙堂秀一,眼儿盛满疑问和不安。
“等我。”他并没有多作解释只是不容置啄地说了两个字。
“为什么?”弃狗般的眼神又出现了,她楚楚可怜地问。
“你还没打电话回家。”龙堂秀一温和的笑意漾在唇角。
其实,是因为他要进去看尸体,他想也许丁小语会害怕,所以把她留在外面。奇异的情绪持续占据他的心底,他根本无法抗拒,那种如向暖流漫过心间的情感。
情感?!龙堂秀一的眉峰蹙起,把电话卡放进她手中后,转身进了太平间。
丁小语低头看着“中华电信”四个字,扁扁嘴依言去找电话。
她曾经有过“不告而别”的纪录——没告诉家人就出国去玩,到了国外才打电话加去说她现在人在国外种种先斩后奏的事。
再加上她有时遇到会挨骂的情况,就会装小孩子的声音撒娇。所以,她想应该是可以“瞒”过去的,不过,挨一顿骂绝对是少不了的。只是,她若变不回来该怎么办?
讲完电话,被家人臭骂了一顿后,丁小语踮着脚尖挂上电话,转过小小的身子。她蓦然惊觉,这层楼空旷寂寥得可以,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之外,她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冰冷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涌袭而来,她的寒毛根根竖立,恐惧点点滴滴毫不留情地攻击着她。
她好害怕!为什么这里连一个人、一点声音也没有?
“那主要是个猝死的案件……“
笕已姬先前在车子上做的报告此时化成有意义的音波浮出了记忆,使她不自觉地抱住双臂蹲下身子颤抖着。
“使用这个使人看起来像猝死的药物……”
不久前的袭击仍清楚地存留在脑海中,她抖得更厉害了。
她一定会死的,对不对?这扇门后面有一个猝死的人类,也许就是她未来的预言。
她好害怕,好想自己不顾一切地冲进去紧紧抱住龙堂秀一借以换取一些支持的力量;她知道他不会安慰她的,她只是不想自己一个人。未来太过渺茫,诡谲得令她恐慌,她需要除了自己以外的能量。
如同度过了漫长的好几个世纪,那扇将拒绝在外的门终于开启了。
丁小语一仰头,就对上了龙堂秀一深不可测的深深瞳眸。
有什么东西像是冲破了堤防,直接泛滥在她亮澄澄的眼儿内,她站起身来扑进他怀里,不顾旁人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绷得紧紧的神经在见到他的那一刹那放松了,她所有的无助、悲伤、紧张、恐惧全数塌落,他的怀抱成了她的世界。
“这个孩子……”死者家属不可思议的开口,“不会是你们两个人的……”
“才不是呢?”哭泣的丁小语登时成了凶巴巴会咬人的小狗,在龙堂秀一胸前抬起泪痕狼藉的小脸晓晓叫道:“我龙堂秀一小语!”
霎时间,大家莫不以为听见了小狗儿的汪汪吠声。
“呃,这个,龙堂先生……”死者的大儿子艰难地出声。
由于你亲是政治人物,所以他也跟着进入政治圈,但是,在政坛打滚十数年,阅人无数,早已练就一身第一眼就摸出对方底细的功夫的他,却看不清眼前这名“驱魔师”的真实面貌。
然而,在乍见这个小女孩的那一刹那间,他却看见这名锐利精深的驱魔师眼中,有了普通男人的情感。会是错觉吗?
“有事吗?”龙堂秀一有礼地问,把丁小语抱了起来。
“关于家你的事……”看着又恢复释出疏离气流的他,死者的大儿子话语再度梗于喉间。那一刻所出现的“龙堂秀一”,再度被隐藏于莫测高深的处衣之下。
“我知道了。”他从容地微笑。
“啊?”滑稽错愕的表情出现在对方脸上。才看完尸体就知道呢?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龙堂先生!您的意思是指……”死者的女儿也跟着惊叫出声。
通常年轻的人不论做任何事都会受到能力上的置疑,除非众人眼见事情的结果。可是,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拥有着一股特殊的,令人无法不信赖的魅力,虽然,他实在话少得可以!
“我需要证据。”他又是一抹微笑。
虽然从以前就有感觉了,但丁小语却还是不能不讶异自己所爱的男人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城市的灯光闪耀着,映照出的每一个面貌都是不同的龙堂秀一。
“秀一!拾穗阿姨很诧异你这么快就知道凶手是谁。”
拾穗阿姨是死者的妻子。笕已姬手掌着方向盘,俐落地将车子开往黑夜的得街道。
待他们看完“大体”——尸体的别称,讨论完一堆相关事宜之后,已经是深夜十一、二点。
而丁小语早就因为哭得太累后,放松情绪而枕着龙堂秀一遥胸膛睡着了,她天真无邪的模样宛如初坠凡间的天使,不时的还会露出幸福的笑容。
龙堂秀一因她在他怀中磨蹭了一下而低头看了她一眼,唇线不自觉地弯起。
笕已姬在红绿灯前停下车子,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唇畔的那抹笑意,看得她心头一阵疼痛。
认识他这么多年,她头一次看见他有这样深情款款的微笑。也许,连他本人都没有自觉,他已经爱上了某个人了,是的,不会错的,那绝对是双恋爱中的眼睛。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看着他,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她都能读出其中的含意。
她一直都知道蕴藏在那对淡棕色的眼眸之下是无与伦比的炽热,燃烧着男人所有真情的眼睛。
她从来没有想过,能拥有这双眼睛的是除了她以外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只能爱这个男人,只有他,没有别人。
“秀一,去吃消夜吧!”笕已姬若无其事地提议。
“谢谢!我另外有事。”龙堂秀一轻声地拒绝,不想吵醒熟睡的人儿。
“是因为这个女孩吗?”她回过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也望着她,面无表情。
“你知道吗?你宠她的样子,真是令人看不下去!”她怨毒地指控着,理智逐渐崩溃。再冷静的女人,在爱情面前也都只是个平凡的女子。
龙堂秀一异样的神色一闪而逝,令人无法捉摸。
“麻烦请载我到芙蓉那里。”他缓缓地扬起一抹笑。
他为什么能装得那若无其事的样子?难道他从来看不见她的感情吗?笕已姬感觉她的心在他的言语中碎裂成一片一片,再无法缝补。
“你总是这么残忍,秀一!”她方向盘一转,车子往市郊驶去。
可是,笕已姬知道,是她自己无法爱这个残忍的男人,她的一颗芳心早已系在他身上,再也无法挣脱。
冰冷的上弦月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泛出锐利的锋芒,如同预告了某种不可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