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当我是怪物?”不知道为什么,彭振修就是很在意她的想法。
“当然不会,”她正色说道。“真正的怪物是那些杀了人却没有丝毫悔悟的恶魔,你们只是碰巧被选中来承担这个重责大任,我相信契母会为你们做更好的安排,总有一天可以破解魔咒,像正常人一样会老、会死。”
彭振修很想用自己所知晓的各种脏话来痛骂一顿,什么狗屁重责大任,那种好事去找别人,他们彭家扛不起,但最后也只是“哼”了一声,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的内心被深深打动了。
愿意接受自己异于常人的一面,不会把他看做怪物,她恐怕是认识的异性当中唯一一个。
“电梯上来了。”她这次就当做没听到那声“哼”。
就在前往机场的路上,两人都没有交谈,范晓文索性小声地念起大悲咒,彭振修虽然觉得刺耳,却没有出声制止。
眼看目的地就快到了,老朋友托付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应该高兴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破坏他生活步调的女人,继续过着放浪形骸的生活,还有不同的美女陪伴,度过每一个热情浪漫的夜晚,就跟过去一样……但是现在他却对那种自由自在的日子提不起劲来。
这一定是观世音菩萨的阴谋,嫌他们彭家被害得不够惨,又派干女儿来整他,不只考验他的耐性,还完全颠覆他的审美观,明明不是自己喜欢吃的菜,但又无法真的放着不管。
终于,机场到了。
范晓文先到柜台报到,办好手续,接着又千恳求万拜托,请彭振修经常去医院探望舅舅,随时把状况告诉她,她才能安心。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彭振修将双手插在皮夹克口袋内,酷酷地回道。
他到底是怎么了?
记得不久之前还当这个女人是麻烦人物,只想快点摆脱她,可是现在却眷恋和她相处的感觉,就像温温的流水,洗涤了内心的郁闷和焦躁。
他挑了个女人最感兴趣的话题,想要拖延分开的时间。
“还有一点时间,要不要去逛一逛,买几样东西带回台湾?我帮你出钱,就当做是代替Charles送给你的礼物好了。”
“不要破费,我真的不缺什么。”范晓文客气地婉拒。
如果换作别的女人,早就忙着血拼去了,而眼前这一个却对金钱和物质的欲望很低。
“那个……咳……这段时间要是对你说话的口气不好,或是态度不佳,还请你不要在意。”他清了清嗓子,想到还欠对方一个道歉。
见他一脸别扭、困窘,范晓文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这个男人也有这么可爱的表情。
彭振修立刻杀气腾腾地瞪向她。
“其实彭先生也是有口无心,说话比较大声,并不是有意的,我不会放在心上。”她发自真心地说。
“你这种个性真的很吃亏。”彭振修就是气她这一点,总是替对方找台阶下,为对方说好话。“你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要轻易原谅那些对你不好的人,要替自己争一口气。”
范晓文偏头想了想。“可老记得那些对自己不好的人,或是他们做了些什么事,只会让自己变得更不幸。”
“你果然是个笨蛋,等吃到苦头,别说我没事先警告你。”他没好气地说。
她一脸笑意。“彭先生果然是个好人。”就是脾气坏了点。
“我才不是好人!”彭振修脸庞发热地斥道。
见他害羞,范晓文决定点到为止。“这次真的很谢谢彭先生的帮忙,才能顺利见到舅舅,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那么……再见。”
当她拉着行李箱转身,彭振修差点就要伸手将她拉回来,但是理智阻止了他的动作,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如果范晓文真的是命定中的那个女人,可以破解自己身上的魔咒,他应该想办法留住她,只要使出浑身解数,发挥男性魅力,要得到她的爱和她的心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就算追到手,将来也会让她伤心流泪,因为自己确实没有把握可以做到忠于一个女人,成为对方心目中殷实可靠又顾家的好男人。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要去招惹她。
可是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又是什么?
两个月后
范晓文今天跟同事换班,因为要留在家里等人。
“应该快到了。”她看了下墙上的钟,有些手足无措地喃道。
舅舅病情急转直下,在跟癌细胞奋斗之后,最后还是走了,虽然早就预料会有这一天,不过还是来得太快了,她能做的就是多为他念经,盼他一路好走。
而回来之后,她以为跟那个叫彭振修的男人也不会再有任何联系,可惜她还是太天真了。
这段日子,每次接到他打来的电话,除了讨论舅舅的病情之外,就是聊起彼此的生活。这个男人总是叨念着她,不要太过节俭,舍不得吃好的,还关心她的工作,有一次她不小心说溜了嘴,提到同事为了要跟男朋友约会,佯称身体不舒服,临时想要请假,她二话不说就答应去代班,马上挨了彭振修一顿骂,要她不要这么容易被人利用,这么好说话。
尽管挨骂,她却知道他是关心她。太久不曾被人如此对待,她很难无动于衷。
还记得他打第三通电话来时,她听到电话那头的嗓音带着浓浓的睡意,这才想起时差的问题,便要他传简讯或是寄e-mail就好,但这个男人还是坚持要挑她方便的时间打来。
就这样,她渐渐习惯听到他的声音,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只要一、两天没听到,她就会紧张地检查手机,看是不是没电或是漏接,她也知道这样下去好像不太妙,只能安慰自己不过是想跟他聊天罢了。
“没事的。”她的心还是属于自己的。她按着心脏喃道。
可是当这个男人说舅舅有东西委托他带到台湾来给她,两人不再只是透过电话,而是要面对面时,居然让她紧张到失眠。
只是见个面,收下东西,他就会回美国去了。
“没事的。”范晓文再次对自己说。
这时,门铃声把她的心思拉了回来,她深吸了口气,上前将门打开。
“Hi!”
彭振修站在外头,戴着太阳眼镜,上半身穿着白衬衫,袖管往上折,扣子解开好几颗,微微露出胸肌,下半身是条黑色休闲裤,帅气有型,身边拖着一个大行李箱,看来是直接从机场过来的。
“彭、彭先生。”她力持镇定地称呼对方。
彭振修撇了撇唇。“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还叫彭先生?”
“呃……一时改不过来。”不管是英文还是中文名字都太亲昵了,一旦叫出口,只怕就回不了头。
“马上给我改。”他的口气强硬。
她没有回答,只是让到一旁。“先进来再说。”
“外面真是快热死了……”彭振修也不客气地脱下皮鞋,拉着黑色行李箱进门。“有没有饮料?我要冰的。”
范晓文关上门。“现打果汁可以吗?”
“冰块放多一点。”他要求。
范晓文转身走进厨房。
客厅里,只有彭振修和……原屋主“李小姐”。
“你怎么还没走?”他两手环胸问道。
“李小姐”蜷缩成一团,躲在墙角拚命发抖。
“该去什么地方就快去,要是让我亲自动手,可是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彭振修威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