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没觉得奇怪啊?”要知道,在电话里,晓竺也仍然是叫她“杜杜”,除非阳关彻是聋子,不然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现在晓竺出门也容易多了。就拿上次她不声不响溜出家来跟江渡云见面的事来说,按常理,阳关彻肯定又得大惊小怪半天,况晓竺已做好被骂的心理准备,谁知回家后,却是被李婶嗦半天,她却是到第二天才见到把自己反锁在书房一整天的哥哥,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偷偷出门的事阳关彻到底知道不知道。
而现在阳关彻也不再对她诸多限制,当然被李婶或刘伯打了小报告后,阳关彻还是会说她两句,但况晓竺却看出来阳关彻因别的烦心事根本没放多少心思在她身上,所以乐得没人管,越来越“自由”(其实是无法无天)起来。
江渡云从晓竺那里听到阳关彻的情况,却更加愁眉苦脸。她几乎能肯定,让阳关彻失常的原因,正是因为她自己。奇怪的是,从上次她见过阳关彻后,就再没接到阳关彻的一个电话,更没见到过他的人,她也越来越不确定,阳关彻到底在想些什么。
此刻,晓竺又一次溜出家来,躲到江渡云家里。而江渡云也忍不住问起阳关彻的反应。
“他呀……我现在很少能看见他人,虽然哥也在放假。像今天我出来的时候,他就没在家呢。我想他根本不知道我在跟你通电话的事吧。”晓竺坐在江渡云的电脑前,一边看动画片《棋魂》一边回答道。
站在厨房的江渡云听到回答后微微皱眉,她切西瓜的刀也停了下来。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不但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的父母没什么信息回来,就连阳关彻,也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如果不是从晓竺口中还能听到这个名字,她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来没有认识那样一个人了。
……过分!明明是他先说出“喜欢”的,明明是他开的头,现在却弄得她像个傻瓜一样……江渡云咬牙切齿地切下西瓜,弄出惊人的声响。
“发生什么事了?”连况晓竺都惊动了。
“没事没事,”江渡云赶紧掩饰过去,“我的刀拿滑了一下。”
“小心一点哟。”晓竺提醒后,又回过头去继续看最近让她入迷的《棋魂》。
“我觉得我哥挺反常的。”晓竺终于还是说出这句最让江渡云感到心惊胆战的话。
“杜杜,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你的事告诉我哥啊?”晓竺又说,眼睛不离电脑显示器。
江渡云却只能沉默。
“晓竺……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容易就接受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你看到如今的我,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会啊,怎么会不奇怪?”晓竺的回答让江渡云惊了一下,而况晓竺却接下去道:“但我知道你是杜杜,除了样子变了一点之外,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就不觉得怎样啦!”
江渡云感到无力,“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不觉得我很———怪异吗?一下子变大一下子变小的,你不会———害怕吗?”
“害怕?不会啊,我很羡慕你咧!”
江渡云拿起切好的西瓜走到况晓竺旁边,递给晓竺一块。她看看动画片里那个笑得很可爱的千年鬼魂佐为,又看看晓竺笑得很开心的脸,终于发现自己根本找错了人诉苦。
老实说,阳关彻来找她,她感到慌乱不知如何面对,但现在那个什么表示都没有的阳关彻,又让她烦躁生气。
是,本来的确是她的不对!可他现在又是什么意思?真的就打算当她……当那个杜杜从来不曾出现过吗?还是他所谓的“喜欢”,就仅仅是这个程度而已?
江渡云越想越不是滋味,所以当晓竺邀请她到晴空山庄的时候,她一时冲动,竟然答应了!不过冲动过后,她的理智也迅速回来。
根本都还没有准备好对那家伙说什么,明知道去了就很可能见到,那她干吗还要答应啊?
可是……又真的好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
江渡云抱着矛盾的心理,一直犹豫了很久,而当她到达晴空山庄大门时,忍不住打起退堂鼓。
“算了,晓竺,我还是不要进去了……”
“啊?为什么?”况晓竺停住脚步,一脸不解,“刚才在路上不是说好了,你会进去坐坐吗?怎么都到了这里才说不进去?”
“……我、我本来只是送你回来嘛,送到这里应当可以了。”江渡云一脸心虚,“而且天也快黑了,晚上出来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天黑了就请刘伯送你回去,或者你今晚留下来跟我一起睡也行啊。”
“……”江渡云仍是裹足不前。
聪明的况晓竺一下子明白过来,“你……是不是怕遇到我哥?”她小心地猜,不过在看到江渡云的反应后,立刻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用怕,他可能根本没回来,而且就算遇上了,你只说你是杜杜的姐姐,他也不会起疑啊。”
江渡云苦笑。这种说法阳关彻是不会起疑,可问题就是,她已经否认了自己是杜杜的“姐姐”啊。还有,她怕见他,也不只是出于这个理由,而是一种无法为自己找到借口的心虚。
欺骗并非存心,却无论如何……都是欺骗。
她也不知道,知道真相之后,阳关彻又会以什么眼神看她。
身后传来的喇叭声让江渡云没有机会回答况晓竺的问题,她俩同时转头,看见那辆熟悉的车。
江渡云的心一下子揪紧,她怔怔望着坐在车里的那个面无表情的漂亮少年,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很响。
阳关彻冷冽的目光淡淡扫过她,然后落在旁边况晓竺的身上,“晓竺,上车。”连语气,也是她从来未曾领教过来的专断和……冷漠。
晓竺也明显被这个样子的阳关彻吓了一跳,“哥……”她小小声地叫,又小心翼翼地打量江渡云的表情。
“上车。”这下是连人名都省了。不过江渡云当然不会认为,他也叫了她的。
“可是……”
“如果你不上来,也不必回家来了。”阳关彻冷冷地打断了况晓竺的“可是”,而他冷酷的语言则让况晓竺和江渡云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的瞪大了眼。
回过神后,况晓竺再不敢反抗,她可怜兮兮地走过去,拉开门坐上车。
阳关彻看着前方,启动车子,“今后你少跟莫名其妙的人来往。”他的声音冷冷淡淡,以最平常的语气告诫况晓竺,一直到车驶进山庄,他都没看江渡云第二眼。
江渡云在原地愣了好久,又是委屈又是难过,“阳关彻你这个王八蛋!你去死!”她咬牙切齿地对着早已开走的车尾喊,双手则用力地握紧拳头,直到声音被风吹散。
等她发现时,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车站上仅有的几个候车者都奇怪地望着这个哭得淅沥哗啦的年轻女子,江渡云对那些注视统统视而不见,其实连她本人都不清楚为什么会流眼泪,可就是止不住那种悲伤又愤怒的心情。刚才见到的阳关彻冰冷陌生的眼神以及上一次见到他时失望伤痛的眼神不断地在她眼前交替出现,她是害怕见到他,但如果早知道,她在他心里已是“莫名其妙”的人,她肯定不会让自己再在他面前出现。
二十分钟才来一班的公车来了又过去,江渡云望着它开了车门,又关上车门驶离,渐渐停止的泪水,心却变得迷惘,有些顿悟,或者最该让她珍惜的一样东西,已在不知不觉间,被她忽略,然后舍她而去。
一开始没有期待它的到来,在失去的时候也没有完全肯定的东西,那被叫做“爱情”的东西。
或者,一开始得到它的,就不是她。
而是那个意外出现只有短短一个来月的江渡云。不过,“她”现在消失了,那“爱”,也只能消失。
最后一班公车到达的时候,江渡云上了车。
在不被期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江父江母买错船票,出去旅游一番,然后回来,住了半个月,又出门。等他们前脚一走,江渡云后脚就把他们带来的那叠“俊男”照扔进了垃圾堆。
不过他们回来时倒是引出了另一个话题。听说为了市政建设一个极其宏伟的项目,江家所在的公寓楼将会被拆掉。这件事其实很早之前就在提,但因为江渡云跟楼上楼下的大伯大妈们没什么过多的交往,江父江母又总是在落云亲戚家里,根本没听到这个消息。原本以为这只是小道消息,成真的可能并不大,但江父在跟相关部门联系后,证实了这一消息的可靠性。这就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他们真的要搬出住了十几年的公寓,这楼老房子,也真的会被夷为平地,然后成为“轻轨”工程的一部分。
以前根本不觉得,因为一切都是那样理所当然,而现在,江渡云知道自己住在这个屋檐下的时间不会太久,心里却开始感到不舍。偶尔,她上楼时,会停在楼梯口,摩挲着上了年纪的红砖,告诉自己如果再不感受,今后连记忆里它们都不会存在。
她这才发现自己大而化之的细胞里,居然也有“多愁善感”的分子。也许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就是那个让她哭泣,却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哭泣的晚上,她就发现了那部分陌生的自己。总是在拥有的时候没有感觉,失去的时候感伤的自己,让江渡云讨厌,却没办法否认。
江父江母再一次去落云,这次去的时间应当不会太长,因为家里要准备再买一套房了,两老在“买新居———借钱”、“买二手房———不借钱”两个选择中争论。他们走后没多久,江渡云接到江父从落云打来的电话,提议说干脆在落云买新居,因为那里地价便宜,就算买新居,也不需借钱,他问起江渡云的意见。江渡云当时没有回答,事实上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所有的朋友都在这里,搬到落云……她想都没有想过,尽管两地相隔并不算远,坐船可能时间长点,坐车的话高速路只要几个小时。但她舍不得这里,虽然出生在落云,可这么多年没有回去,小学,中学,大学……读书、交朋友都是在这里,就算没发现这一切的重要,但其实这些早已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要舍弃……
尽管如此,江父问她的时候,她还是沉默了。
因为,不知从何时起,她发现自己在这座城市的天空下,胸口总会不明所以地痛。
———也可能不是痛,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空落落的感觉。按理说,根本不应当出现这种情况,就算她的生活曾因为一个意外而改变过短短一个时期,她曾经接受一个男孩子的感情,但明明一切都没来得及开始……她的“痛”,找不到理由。
而江渡云却无法否认,在想到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她心里的那种“痛”,会更加突出。
从那次在晴空山庄意外遇到阳关彻后,况晓竺没能再出来,偶尔打个电话过来,也是偷偷摸摸的,据她说,她的手机被阳关彻收缴,她得瞅准机会,才能拿家里的电话找江渡云。
听到况晓竺的话,江渡云都奇怪自己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她还笑着提醒晓竺,打了电话记得消除记录。
她渐渐习惯与况晓竺偷偷摸摸地通电话,跟其他朋友出去时笑得春光灿烂,丝毫不介意拿已经消失掉的那个十一岁的江渡云开玩笑。
她找了一份在电影院检票的工作,总算有能力还小佳的钱。
一切都走入正轨,仿佛生日愿望那回事,只是一场以喜剧结束的梦。
一切都很好,除了她偶尔会拿着手机,发呆。
比如在看手机上有着“王八蛋”昵称的号码时。
基本上在电影院检票可算是一个轻松的活儿:有空调吹,站的时间也不算长,只是工资少了点。生于七十年代后期和八十年代初期人都面临着相同的困惑,稀里糊涂大学混了四年,使尽浑身解数拿到英语四级、计算机三级证、毕业证、学位证在手却怎么也找不到如意的工作,有的连工作都找不到———刚毕业就失业,混了四年只拿了几个证,却发现现在的大学生根本不值几个钱……江渡云不是不想抱怨,只是没得抱怨。包括小佳都说,她现在做的这个工作并不是长久之计,话虽如此,江渡云还是对于自己的未来一片茫然。
电影《后天》在该电影院全国首映的时候,江渡云就和朋友们一起来看了首场,那时还说要再一起来看《蜘蛛侠2》,而结果是她还没得跟朋友们一起来看,就趁工作之便欣赏到了好莱坞的特技以及托贝·马奎尔的空中飞人表演。
同事们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同龄人,工作没两天就混熟了,在大家的眼中江渡云跟他们一样,同样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个性开朗活跃,喜时大笑恼时大骂,偶尔一个人独处时会呆呆地望着某个地方出神,这些都是正常现象,都市人不习惯去探求别人的秘密,他们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女孩子曾度过与众不同的二十二岁生日的头一个月。
江渡云没想过还会遇到阳关彻。或者说,很多时候她都下意识地回避了跟那个人有关的一切。所以,那天在电影院的奥斯卡小厅,因男同事的笑话而笑容满面的她站在放映厅门口,一转头看见阳关彻及他身边的女伴时,根本没能掩饰惊讶的神情。
一时间,除了惊讶之外,她似乎没有第二种感觉。她甚至不知道阳关彻到底有没有看见她,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她一眼,随手递过电影票来的举动也是那么自然,而江渡云则是在同事的提醒下,才醒悟过来,接过电影票。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已经好久好久没经历过,她木然地撕下副票,将剩下部分交还阳关彻。她看着他与旁边的女生轻声笑语,温柔的表情很熟悉,但对于她来讲已开始“陌生”。他们进去了,他们找到位置坐下,她都还没有回神。同事低声问“你怎么啦”,江渡云摇摇头,给同事一个公式化的微笑。
她想的却是,啊,那女生不是陆纨纨呢。
还有,把票交还他时,指尖相触,他的手好冷。
结果一下午都是精神恍惚,好在她的工作性质也决定了不会有机会让她犯不可原谅的错误,这点值得庆幸。
现在的生意人都精明,三楼是电影院,二楼就是德克士快餐店。电影院的同事们选择在德克士就餐不是因为它的东西好吃,只是因为近。由于中午近三点才吃午饭,所以江渡云晚上八点多钟溜下去打算买个汉堡当晚餐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感到太饿。她和那个男同事负责的演映厅进场超过三十分钟了,就算她此时开溜一小会儿,影响也不是很大———只要不被管理者逮到。
江渡云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地从三楼下到二楼来,德克士分店跟平常一样,生意兴隆,当然进德克士的多半都是年轻人,现在这个时刻,小孩子也少。她几乎是从观光电梯一下来,就看见坐在玻璃窗旁的阳关彻。
他望着窗外,指间夹着一根烟,青烟缭绕。那张冷峻得近乎哀伤的侧脸让江渡云很快背过身。她告诉自己看错了,阳关彻没理由露出那种表情……好像是被丢弃的小孩子一样的表情。
但阳关彻还在这里的事实则着实让江渡云吃惊。他和同伴来看电影是下午,电影是六点钟结束的,按理说他们早该离开了,除非他们是在这家德克士吃的快餐。不过两个多小时的快餐,也未免吃得太久了点……江渡云心里嘀咕着,接过装着汉堡的纸盒,她又瞄了窗边一眼,奇怪的是,刚才还坐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有些怅然地收回目光,江渡云走到电梯边,抬头,这次却是跟阳关彻面对面。
脑袋空白了一段时期,阳关彻的目光直直地看过来,让她根本无法回避。还有,这个电梯是通往三楼电影厅的,认知到这一点后,江渡云无法把他站在她面前当成是个偶然现象。
前一次见到他时的景象还清晰地留在脑海里,坐在车里的他,那样冷漠的态度,还有那一句“莫名其妙的人”……她不可能忘,明明没有刻意去记忆的,却偏偏记得一清二楚,让她一想起来……心就会莫名地疼痛。
就在她低下头,打算从阳关彻身边穿过时,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喂……”听起来阳关彻也在犹豫,从他语调里透露的不情愿的信息和他那声不礼貌的“喂”让江渡云顿住身子,火大地抬起双眼。
“干什么?”没理由装不认识他,实际上在莫名其妙地“难过”的同时,她更想做的,是好好骂他一顿!
阳关彻却只是默默看着她,黑曜般的眼珠深深地凝视着她,但江渡云却感到,他“看”的人,其实不是她……
啊,是吧,他看的,应当是另一个人,“那个杜杜”……江渡云心里有些苦涩地想,把另一个自己叫做“那个杜杜”,感觉还真不是滋味。
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似的,江渡云挑高眉,故意似笑非笑地睨着阳关彻,“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阳关彻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而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后,江渡云脸上略略发烧,她移开目光,噼里啪啦地继续道:“没话说则更好,我还很忙,没空陪你浪费时间!”撂下话后,她的脚也踏上一直循环往返的电梯,扶着扶梯的手却紧张地微微发抖。江渡云暗骂了自己一声没用,耳边又传来阳关彻的声音:“她好吗?”
江渡云惊讶地望着因电梯爬行而离她越来越远的阳关彻,然后更吃惊地发现阳关彻的脸上竟然出现刚才他坐在窗边时那种寂寞的表情,尽管只有一瞬……
她就这样怔怔地望着他,直到电梯到达三楼。由于心不在焉,从电梯下来的时候,她一个不稳,还差点出大洋相。那家伙已经消失在面前了,可他的面容却反而更清晰,一直凝视着她的眼睛,让她到现在都没法让心跳平稳下来。
他刚才在说什么?
———她?还是他?好吗?无头无尾什么意思?
与他对望时,她完全无法思考他说的话,但冷静下来后,思考片刻,她便猜到阳关彻说的是什么。
他问的,应当是江渡云,当然,是十一岁的那个。
他在问“她好吗”,就算她告诉他,他喜欢的那个小女生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他还是忍不住来问对于他来说只是陌生人的她,“她好吗”。
突然可以体谅在晴空山庄时,他的冷漠,他的无礼———在她突然意识到,他是被自己抛弃之后———更正,是“另一个自己”。
可惜,她现在苦涩的心情,却无论如何不是抛弃人的那方,更像是……被抛弃的人。
在被同事叫醒的时候,江渡云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轻轻按着左胸。
现在这种情况算什么?明明她和他都是不好受的。说出真相来吧,如果晓竺可以接受,为什么就否定他一定不会接受呢?
要学着,相信他啊!
抬起头来的时候,江渡云的眼睛越来越亮。来不及跟同事交待一声,她回过身就开始跑,连绕到另一边再下楼也嫌麻烦,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挤开电梯上的人由上行电梯跌跌撞撞地回到二楼,可惜在最后几步时,她的脚步踩空,然后丢脸至极地摔倒在二楼地板上。
脑袋一阵天旋地转,她却还记得自己下楼的目的,正是阳关彻。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同时,江渡云搜寻着四周的人群,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只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那家伙就离开了吗?
她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鼓起一次勇气,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总希望阳关彻会在下一个瞬间,出现在自己面前,就算他刚才是出于恶作剧甚至报复无视她摔倒所以不露面都好,只要他现在出来。
可是,五分钟后,十分钟后,江渡云不得不承认,电影里的情节,在现实中出现的可能太低。
到底是怪自己犹豫的时候太长,还是该怪他的耐心太少?
膝盖越来越疼,明明刚才都还没有感觉的。江渡云低头一看,才发现膝盖被刮伤了。她捂着腿,一瘸一拐地走到边上,让开人流。
这算什么?冲动的惩罚?
她奇怪自己居然还能苦中作乐。
所以啊……电影中的情节少之又少,英雄并不总能立刻出现,更没有谁会永远呆呆等在一个地方。
说出真相……又能如何?
可是,奇异的,“说出真相”这个想法,并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让她忐忑。
就算结局并不完美,甚至会让她疼痛,至少,她不会再为自己对某人的欺骗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