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姨妈和姨父都说我们这家长当得太轻松,太不负责任。而且啊,我手里有些男孩子的相片,也想带回来给你看看。”
江渡云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她这才明白,他们回来看她是假,相亲的魔掌已经伸到她的身上才是真。
“不需要,我要看男孩子跑到大街上去就行了,反正街上除了女就是男,不用你们专门带相片回来给我看!”
“咳,你这孩子,这怎么可能一样?反正我们明天就坐船,后天就能到家,到时你可在家里等我们啊!”江妈妈噼里啪啦地说完就放下电话,连申诉的机会都不给她。
江渡云瞪着变成忙音的电话,欲哭无泪。不行,看来她非躲一阵不可,既然他们要回家,那她就只好离家出走了。江渡云放下电话,在屋里走了两圈,然后冲到卧室开始收拾行李、
平时很少出门也就罢了,现在要带衣服,才发现这件不合适,那件也不能穿,头疼啊……
看来看去她还是只有那一两套衣服能勉强穿出门,江渡云叉着腰站在床边看着自己明明不算少的衣服,然后叹气无力地坐下,开始认真地考虑该去买点便宜的童装(不过这个词真的很令她吐血)。
咚咚。有人敲门,
江渡云扭过头,吼了一声:“谁?”
不过因为卧室跟大门隔了一段距离,外面的人可能没听见,又敲了两声。
渡云站起来,慢慢吞吞地去开门,况晓竺站在门外对她微笑,“杜杜,你好!”
江渡云愣了一下,“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家?”但随即她便知道了原因——当阳关彻从一旁走出来,站到况晓竺身边之后。
阳关彻没什么表情,“晓竺要来找你,我不放心她一个人来。”
江渡云搔了搔头,没有细想,拉开了房门,“进来吧。”
在阳关彻进门的时候,渡云有想过把门甩过去,最好是撞扁他的鼻子,但这个念头在况晓竺的面前只能想一想而已。
看在况晓竺的面子上,江渡云也总算想起了待客之道,她拿杯子倒了一杯矿泉水端给晓竺,却像是“不小心”忘了还要给阳关彻倒一杯。
“怎么又到周末了吗?”她的日子总是过得糊里糊涂,“你怎么想起来找我玩?”她笑着问晓竺。
况晓竺无奈地笑笑,“我们已经开始放暑假了。”
哦?对喔!都是七月份了。
不去计算天数的时候日子过得还真快,想不到她变回十一岁都快一个月了。
“杜杜,杜杜?”
“嗯,什么?”江渡云总算是听见况晓竺的叫声。
“你为什么不开空调呢?看你满头大汗的,就算你一个人住,也不要节约成这样嘛!”
阳关彻在旁边冷哼了一声,江渡云瞪了他一眼。
“我不是节约。刚才我在收拾东西,累出来的汗,等一下洗个澡就好了。”
“收拾东西?”况晓竺笑着站起来,“收拾完没有?我帮你啊!”
“其实也没什么町收拾的,就是两件衣服……”说到这里,江渡云倒想了起来,“晓竺,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以后你找我,就打手机,别打家里的电话。”
她的这句话倒是同时引起了况晓竺和阳关彻两个人的注意。
阳关彻诧异地看着她,想要说什么,但看了看晓竺之后,又忍住了。
况晓竺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急问:“离开?你要去哪里?;她抓着江渡云的手,“为什么这么突然?”
“我,我要去念书啊,我不可能一直不上学的对不对?”江渡云支支吾吾地说。如果能借此机会暂时不跟况晓竺见面(其实最主要的是她不想再看见阳关彻),也算解决了她一块心病。
“啊?现在去念书?”不是才放暑假?
说谎不难,难的是如何圆谎。江渡云觉得自己又开始冒汗了,“当然不是现在开学,而是……那学校在别的城市,我要先去那个地方,适应适应环境……”
况晓竺失望万分地垂下头去,江渡云瞄向阳关彻,毫不意外地看到他怀疑的表情。
终于况晓竺又抬起头来,“上学当然是好事……可是杜杜,你能不能晚两天走?等哥过了生日以后再走?”
江渡云扬起眉,“你哥?”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瞪着阳关彻了。
而阳关彻低声地咳嗽着,揉了揉鼻子,同时移开视线。江渡云突然想起他前两天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江渡云又转头看着晓竺,“你过生日的话,我当然一定去,可是你哥……就不用了吧?”
“可是如果你也来,哥会很高兴的!”晓竺急切地说。
“我却觉得正好相反。”江渡云努力说服她。
“你来吧。”阳关彻含糊地说了一句。
江渡云和况晓竺都一齐回头,阳关彻还是没有看着这边,他似乎对江渡云挂在墙上的那帧艺术照非常感兴趣,一直盯着它看,“反正是,最后一次。”
因为不能看到他的表情,所以江渡云猜不到阳关彻到底是抱着什么态度说了这句没有感情色彩的话。但只从字面上来理解的话,她觉得他是说,反正她要快走了,也不介意最后容忍她一次。
“是啊,我们下次见面,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了……”况晓竺也眼带乞求地望着江渡云。
江渡云看看她,又看看阳关彻,终于点了点头。
“那你哥什么时候过生日?”
况晓竺高兴地笑了,“明天!杜杜,你明天一定要过来哦!”
阳关彻转过头来,瞥了她们一眼。江渡云没看出那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盯着阳关彻的背影,回应晓竺:“就在你家是吧?好,我明天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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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江渡云知道,自己就算要跑路,也不过是躲到小佳,多多他们那里去,也根本不是什么长时间不能见面,但不知为什么,从她走出家门前往晴空山庄的那一刻开始,心里就真的有点难过的感觉。
变回十一岁,是意外;会遇上阳关彻和况晓竺两兄妹,也是意外。
如果她还是那个正常的江渡云,就算遇到他们俩,也不会有更多的交集,偏偏是她意外地和况晓竺成了朋友,然后……意外地走人了况晓竺和阳关彻的生命。也许今天之后,她的“离开”就会让江渡云这个人渐渐淡出他们的记忆,也许真的就像阳关彻说的那样——是最后一次。
江渡云不知道这个念头为什么会缠绕她不放,事实上如果以后不再见面,或者是她能够变回原来的那个她,都是很理想的。但……
坐在公交车上,江渡云一直微微皱着眉头。她很少这样静下心来想一件事,因为她不习惯总是烦恼一件事,现在的她也不是烦恼,而是不明所以的……有些伤感。
不过想到这个词后,江渡云立刻在心里狠狠地嘲笑了自己。她顶多是跟况晓竺分别有所遗憾,却为什么会伤感?
好在公车行驶的时间并不长,没有给江渡云留下更多的时间来令她胡思乱想。从公车下来后,江渡云望着晴空山庄的大门,站了几秒钟,然后摇摇头.大步走了进去。
况晓竺穿了一身非常漂亮的裙子,笑逐颜开地在客厅迎接了她。江渡云左右看看,笑道:“不是吧?我还算来得最早的?”
况晓竺挽着她,带她到沙发那边坐下,“我也想不到你会第一个来啊,杜杜,谢谢你今天肯来参加我哥的生日聚会!”
江渡云有些勉强地笑笑,“晓竺,我来得早一点,也是因为我今天要走得早一点,因为……我明天很早就要去坐火车。”
况晓竺的笑容一下子顿住了,她正想说什么,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过来。
“哥,杜杜来了。”
江渡云也回头,但今天的阳关彻却令她呆了一下。
第一次看见阳关彻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人长得不错,但是她没有想到正经打扮起来的阳关彻,也会帅到令她如此的“惊艳”。
“怎么了?没见过帅哥吗?”阳关彻不再是昨天那种刻意板起脸来的样子,也许是心情很好,他甚至带着浅浅的微笑打趣江渡云。
江渡云很快回神,点着头,“不错,”她赞叹,“这只蟋蟀确实不错!”
阳关彻哼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哪,礼物!”江渡云也笑着,双手托起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看在这家伙今天是寿星的分上,还是不要让他太难过了。
阳关彻看了看,没有接,“什么东西?”
“你打开不就知道了?”江渡云扬了扬眉。
阳关彻想了想,还是拿起来,“谢谢。”
“你可以晚点拆没关系。”
阳关彻觉得江渡云的笑脸很可疑,却不好说什么。
门铃又响了起来,阳关彻回头看了看,然后说:“我过去了。你……”他看了江渡云一眼,“自己招呼自己。”
呵,要是这家伙每次都像今天这样,她也不会看他不顺眼了。
看阳关彻走开以后,况晓竺拉下江渡云,悄悄问:“你送我哥什么了?”
“好东西啊!”江渡云强忍着笑,装出一脸严肃,“我送给他的是——耐心。”看况晓竺迷惑的样子,江渡云终于笑出声来。
她哪来的闲钱买礼物?不过是将火柴盒用十几张包装纸包了一层又一层罢了。要是阳关彻真有耐心一层一层打开,最后一定会看到“惊喜”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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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在冷气十足的豪宅里悠闲自得地喝饮料,聊聊天,这感觉当然不错,而且阳关彻见他的朋友一来就完全没有踏足这边的领地了,她和况晓竺都只是“小朋友”嘛,当然没必要过去跟他的狐朋狗友打成一堆,只要打声招呼点个头就好了,所以大体来说江渡云的心情还是很好的。
嗯……确定是“大体上”。因为有个女孩的目光一直扫向江渡云和况晓竺这边,而如果江渡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正是“陆纨纨。”
江渡云早就发现这一点,几乎是从陆纨纨进门的那一刻,她就注意到她了,只是她不知道陆纨纨对她也有兴趣,还表现得如此露骨。
但管他的,江渡云并不想自找麻烦,她只呆一个晚上而已,今后再出现的可能也不大……除非等她变回原来的自己时,况晓竺还愿意把她当姐姐——或者是朋友?江渡云一直没把这点弄得很清楚。
“你好。”
听见左边传来的招呼声后,江渡云有些诧异地转头,她不过是只发了一会儿呆而已,陆纨纨是什么时候跑到她旁边来的?
眨了眨眼,她回应:“你好。”
陆纨纨笑了一下,在她旁边坐下,“你叫江渡云对不对?很好听的名字,我是陆纨纨,晓竺都叫我纨姐姐。”
江渡云又眨了眨眼。这个陆纨纨是怎么回事?
“谢谢。”她干巴巴地说,因为她还是弄不清陆纨纨跑过来跟她拉家常的目的——总不会是想听第二个人叫她纨姐姐吧?
“呵呵,你不用紧张,我只是觉得你很特别……”陆纨纨的笑声挺爽朗,不过江渡云始终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奇怪。陆纨纨偏着头,笑盈盈地说:“老实说我之前一直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但……尽管这事发生得有点突然,又有些不可思议,我还是觉得我没有猜错。”
江渡云一片茫然、她转头看看同样一片茫然的况晓竺,很想凑到晓竺耳边问问这个陆纨纨是不是傻的……毕竟不礼貌,还是算了吧。
不过江渡云也终于明白她其实是在自言自语,因为在江渡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已被陆纨纨拍了拍头,“才十岁……可怜的阳关彻,有得等了……”
江渡云有些恼火,她决定今后就算是再喜欢一个小孩子也不要轻意拍别人的头,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被如此对待的,比如她自己。
更郁闷的是,江渡云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怒火表现出来,陆纨纨又站起身,“你们要不要布丁?姐姐去给你们拿,还有,少喝点可乐,对身体不好的。”
“……她干吗啊?”瞪着陆纨纨的背影,江渡云竖起眉毛。
况晓竺在一旁摇头、
而这事还不算完。大约七点钟的样子,阳关彻的最后一个客人也上门来,李婶出来通知阳关彻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于是所有人——除去阳关彻和况晓竺,加上江渡云在内的五个客人都被邀请到餐厅去。
江渡云颇有些意外,她跟晓竺咬耳朵,“才这么几个人哪?”她过生日时,可是足足二十来号人,闹得差点没把天花板给掀了。
况晓竺却笑着点头,“今年还算人最多的一次。”看江渡云指着她自己,晓竺又点了点头,“我哥没什么朋友的,今天来的都是跟哥最要好的。”
“……那我可真有面子。”江渡云耸耸肩。
她本来理所当然地要坐况晓竺的左边,也就是跟阳关彻的座位隔了一个位置,谁知陆纨纨却一把拉住了她,硬把她按到阳关彻的另一边坐下,“来来来,你坐这里!”
江渡云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阳关彻,捕捉到他脸上同样的惊愕,阳关彻看了她一眼后,又抬头望向陆纨纨,眼里的神色很是复杂。
而且看来吃惊的人并不止江渡云和阳关彻,除了陆纨纨以外,每个人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嗨,纨纨,你这算什么?”傅弈第一个叫出来。渡云之所以记得他的名字,是因为这个人是扛着一张小方桌进的阳家门,桌子就是他送的生日贺礼,当时江渡云带着好奇过去看了看,才知道小方桌是专用来下棋的。
“是啊,就算真的急着‘让贤’,也别拿人家小妹妹当挡箭牌啊。”
如果江渡云没记错的话,接嘴的人叫古双江。奇怪……阳关彻好像把来的每个人都给她介绍了,而她也能够把每个人都记下来……
除了陆纨纨。阳关彻没有向她介绍陆纨纨,当时江渡云也没有特别在意,现在突然想起来,觉得有些怪怪的。或者是因为陆纨纨是最特殊的?
陆纨纨带着笑意的眸子扫了众人一眼,却没回话,最后视线又落在阳关彻身上。
江渡云觉得莫名其妙,她刚准备站起来说她不要坐这里,但阳关彻的—句话却让她愣了。
这句话阳关彻是跟江渡云说的,他看着她,眼里还是带着她不明白的情绪,“你就坐这里吧。”
陆纨纨扬了扬眉,很低声地说:“太好了,你终于明白了。”
可能除了他们三个,其他人都不知道陆纨纨还跟阳关彻说了这么一句话,而江渡云虽然听见,却一点不明白。她忘了自己本来想说的话,转头望向坐到另一个座位上去的陆纨纨,后音把视线从阳关彻的身上收回后,给了江渡云一个饱含深意的微笑。
看到这个笑容后,江渡云心里一动,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不明白。
过后她倒是很后悔,不是为她的迟钝,而是因为她当时的心思一下子乱了,结果根本不知道那顿丰盛的晚餐吃了些什么。
她只记得那是她参加的最沉闷的一个生日聚会,原因是什么她并不知道,只知道其他人的眼光都有些怪怪的。还有,阳关彻也很奇怪,本来他一开始还是眉头深皱的样子,偶尔瞄过来的眼神里,也带着一丝懊恼和无奈。后来他的神色却渐渐自然了,跟他的朋友聊起一些她并不感兴趣的话题,有时还要她回答一两句。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江渡云吃惊的,是宴席的最后,阳关彻嘴角柔和的笑意,和他看着她时,眼底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