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柳太太,作为医生我们尽力了,令媛实在并无其他疾病,只是受了刺激而昏睡不醒,她是否转醒,只有看她自己了。”
“什么?”柳怀展忙扶住脚步不稳的妻子。
“您的意思是说,我女儿自己排斥苏醒?”
“柳先生,看来也只有这一个原因了。而且,我不得不告诉您,如果这种情况继续维持下去的话……”
“怎样?”
“我恐怕你女儿会永远成为这个样子。”
“你,你是说,变成植物人?”柳怀震不可置信地问。
“我很遗憾。”事实虽然残酷,医生也不得不说,“我建议你们带她回家试试,也许熟悉的环境与气息会产生奇迹。”
不——医生的话犹如一道死亡判决书般,撕裂着柳怀震的心。为什么所有的不幸要围绕她的女儿呢,她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事,老天要如此残忍地对待她,难道真是天妒红颜吗?不,他柳怀震,堂堂七尺男儿决不会向命运低头,他的女儿也不能低头。看着怀中已然晕过去的妻子,柳怀震坚定信心,他要救回女儿,这是他的责任,他不能倒下,妻子、女儿都需要他。强接心中的悲痛,忽略疲惫不堪的身体,他挺了挺腰,为了女儿,他要振作。
柳烟儿被带回了家。
“怀震?”汪佩佩靠在丈夫身上,落着泪。
“佩儿,你要坚强些,我们的烟儿会回来的。”
“你保证。”
“我保证。”
有了丈夫的支撑,汪佩佩有了些许安慰与信心。夫妻俩开始了他们自救的方法。
汪佩佩每天定时叫女儿吃饭,哄她睡觉,讲故事给她听,像烟儿小时候一样,不管烟儿是否听见,只要他们相信烟儿能听见。
而此时的烟儿正走在迷茫中,四周是雾漆漆一片,她站着不知该往哪里走。她想喊,想问,可无论她怎么使劲,四周仍是一片沉寂,甚至连她的声音也被吸走了。于是,柳烟儿不再想走。想问、想喊了,除了孤单单的,她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好像她一直是这样的,一个人,很久了、习惯了。
不知过了多久,烟儿听到一种很细小的声音,她向前迈了一步,声音时有时无,烟儿便走走停停,她不知为何想听清楚,只是不由自主地移动脚步。终于,柳烟儿听出那是首歌,从远方飘来,她无由地兴奋,加快了脚步。
歌越来越清晰了。
“排排坐,分果果,你一个来,我一个,不准抢,不准争,大家都会有一个……”
“分果果,唱歌歌,你一句呀,他一句……”烟儿忍不住也唱了起来。忽然,歌声停了,四周又是如此的寂静,烟儿害怕地大叫:“你,你别走,快回来呀!不要不理烟儿,烟儿好怕好怕……
“怀震,怀震!”汪佩佩看见女儿的眼角滚落一滴泪,激动地大喊。
“佩儿,佩儿,怎么了?”柳林震冲了进来。
“看,快看,我们,我们成功了!”
柳怀震看到了,烟儿的睫毛微微颤了颜。
“烟儿,烟儿,快醒醒……快,快打电话请陆医生来一趟。”
柳烟儿终于在回家后的第三天醒了,可她说的第一句话如一颗炸弹震住了所有的人。
“你们是谁?”烟儿看着眼前三个陌生人,好奇地问。
“陆医生这……”
“不必太担心,这是正常现象,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那会很快恢复吗?”
“这倒不一定,一般而言,非撞击产生的失忆,也就是像令媛这样受了重大刺激后的病人,一般恢复记忆是没问题的,但恢复的程度由每个人的意识决定,因为,以前有些患者最终痊愈,而有些则仍有一部分记忆丧失,而那一部分往往是病人不愿记起的,我们称为选择性失忆症。这些都对以后的生活没有太大影响,不会影响以后的记忆。”
“要是这样,我宁愿烟儿永远不要记起,从头来过她的人生。”汪佩佩心疼地哭了起来。柳怀震亦有相同的想法,会不会失忆,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烟儿未来的人生是否快乐。
之后的日子似乎过得相当的快,烟儿并未被强迫回忆什么,因此她的人生是崭新的,一切的一切又美好了起来。人生就是如此反反复复,就像盛夏的天空,一会儿打雷下雨,一会儿又阳光普照,无从掌握。
一个清晨,汪佩佩面带倦容地对丈夫说:“怀震啊,这几天晚上,烟儿都睡不安稳,会不会记起什么?”
“该来的总归要来的。你也别太担心,自己小心身体。只要有我们在,烟儿便会顺利渡过每一场风雨的。”柳怀震安慰着妻子。
是的,再大的事,他们都携手走了过来,还有什么他们不能闯过的难关呢。有夫如此,真好!汪佩佩幸福地想着。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个单影仁立在异国的小窗前,手里握着一方手绢,望着喧嚣的城市,却沉静于自己的世界。三十岁的他,如今是咤叱商海之狂人,业绩斑斑,无人小视,名噪各地,绰号“现代狂人”。面对这一切的一切,他却没有丝毫快乐与满足,因为没有人分事吧。
“整整十年了,我的小烟儿已经长大了,嫁人了吧,过得好吗,还记得他吗,为人母了?……”每思及此,心便一痛,不敢再想。
这真是一杯愁绪,几年离愁。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
“唉——”一声长叹。“是该回去看看了,无论兄妹也好,陌路人也罢,什么都好。也该回去了。”近两年,父母都不提及烟儿的事,他也不敢问,谁叫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呢,扪心自问后悔吗?他不敢正视,胆小鬼!
而今,他决定回去,去做一个孝顺儿子,报答父母的恩情,如果可能,有个妹妹也不错。
几个小时后,姜浩正已踏上了那块熟悉而又陌生的路,他并不急着回家,只想缓缓地走走看看,平复心中的激动。他走进一间咖啡屋,点了一杯浓浓的黑咖啡,隔着玻璃窗看着外面的一草一木,慢慢品味这甜美的苦涩。
突然,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牵引了他的目光。只见一个女孩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狗站在路中央,而司机正探出头说些什么,看他那恶狠狠的表情,想来是在骂人,不过那女孩似乎并不介意、抱着小狗站到了一旁。浩正的心一悸,怎么会有如此纯美的女孩,为了一只狗而身涉险境,他不由走了出去,跟在她身后。
见女孩把狗安置在拐角的一个破窝里便要走,不禁脱口:“既然救了它,为什么不带它回家?”
“它喜欢自由。”女孩悠悠的声音缓缓传来,她不经意转头看了浩正一眼。
天哪!是你吗,烟儿?不,不可能的,一定是自己太想她了。这个女孩是很像烟儿,但神情一点都不似他的烟儿,他的烟儿眼睛会说话,说出开心的或不开心的,而眼前的女孩,有着一双迷离的眼,蒙着淡淡的一层,一层不似哀愁,不似落寞,更不似惊恐的莫名,又仿似什么也没有。正当他无语地沉思着,女孩走了。浩正对自己一笑,好傻!他的烟儿又怎会不记得他呢?再想起女孩的话,姜浩正忽感一阵的轻松。“自由”,不错,他远走,是为了给烟儿自由,让她自由长大,自由地选择人生的轨迹,既然早就定了目标,为何又不会呢?不如像那女孩,爱她就应该放手一般。而他回来,也是为了自由,是放自己自由,去面对十年前的选择,无论结果是什么,他都准备为今天和明天而活。
姜浩正终于踏进了家门。这个伴着他成长的地方,这个有着无数美好温馨的小天地。
“正儿!”白玉如见儿子站在面前,惊喜交加,她知道儿子将回来,却没料是如此之快,泪,流了下来。
“妈——”姜浩正一把抱住了母亲。
“正儿!”姜振南闻声而来,一见到儿子也是老泪纵横,“十年了,你这个混小子总算想到要回来了。”
父子俩抱头痛哭,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看是该轻弹时便轻弹才好。
这一天,一家团圆,叙旧聊天,满屋柔情融融温馨,但大家都隐约感觉到彼此始终默契地绕开一个话题,避而不谈,但越是如此,越有欲盖弥彰之感。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会有一段异常平静的时光。一转眼,姜浩正在家住了快一星期了,天天吃母亲亲手做的大餐,晚上,又与父亲详谈公司的近状与远景。
这一天,他打算去附近的商店走走,买点东西。一路走,一路逛,不禁来到了玩具柜台,姜浩正看到了一只馋馋的赖皮狗,双眼盯着挂在脖子前的骨头,好运!他不加思索地买下了它,又抱着它来到邮局,当地填好邮寄单子时,才惊觉,他已经回来了,就是在这里,离他的心几步之遥的地方,他可以亲手把生日礼物交给她了。可以吗?姜活正自问。于是,他开始抱着赖皮狗在大街上无目的闲逛,心乱加麻。
忽地,姜浩正的眼睛一亮,那不就是前些天看到的女孩吗?她——还抱着孩子,与上次不同的是她眼底满是关爱。好美!浩正的心怦然一动,慢慢走近了她。
“乖,文翔,叫一声,叫‘妈——咪’,来,叫一声。”柳烟儿努力地诱哄怀里的孩子。这是彤彤的第二个宝贝蛋,还没满月呢。
原来,这是她的孩子。姜浩正的心没由来地紧缩了一下。
“嗨!”姜浩正掠过那刹那的感情波动,上前打了个招呼,“好可爱的孩子。”
姜浩正见那小鬼用乌溜溜的大眼打量他,忍不住伸手轻捏那胖嘟嘟的小脸蛋。
“咯咯咯……”小鬼咧嘴大笑,PaPaPaPa……”
柳烟儿一愣,随后开心地对姜浩正说:“他喜欢你,上回有人只是轻拍了他一下脸,他便呼哩哗啦大哭一顿,今天算是破例了,还叫你‘爸爸’呢。”随后,又转头询问小鬼:“小翔,让叔叔做你干爹,好不好?”小翔的手拍得更欢了。
“不好意思,我有些自作主张了。”柳烟儿这才想起没有先征得陌生人的同意,故有些不知所措。
“没关系,也算是种投缘。”姜浩正并不介意,还挺高兴的。
“真的,那,请问先生贵姓?”
柳烟儿的话使姜浩正怔了一怔。
“噢,我叫姜浩正。”浩正用期盼的眼神望着柳烟儿。
“噢,姜先生。”女孩,不,是女人有利地伸出了右手6
姜浩正握了握。好小的手!他心神一荡,随即便镇定了下来。她不是烟儿,烟儿不会忘了他,起码,不会对他的名字如此陌生的。她只是像罢了。
“那请问您……”
“烟儿!”一声洪亮的男声划空而来,“你在这儿啊。”
“烟儿?!”姜浩正喃喃着,不由地紧盯向走近的男子。
“小翔乖,爸爸抱。”文彬接过烟儿手中的宝贝儿子,“烟儿,这位是……”
“噢,我来介绍,这位是姜浩正,姜先生是小翔新认的干爹。”
“噢,美先生,我叫文彬。”
“幸会。”姜浩正客套地与文彬握了握手。
倒是那小家伙,乘机用小手拍拍姜浩正的脸,亲热不已。
“不好意思,这小鬼调皮得很。”
“没事,没事,小孩都这样。”姜浩正看了看文翔,一张讨人喜欢的脸,还有一双灵活的眼,“嗨,小翔是吧,这是干爹的见面礼。”
姜浩正把刚买的玩具狗递给了他。小鬼那个乐啊,甭提多开心了。
“姜先生,这,这怎么好意思?”
“小意思,就别客气了。”
“那,请到家里喝杯茶吧。”
“不了,改天吧。”
“也好,这是舍下的地址,有空来坐坐。”
“一定会的。”
“你一定要来唤。”柳烟儿显得很开心。
又寒暄了几句,他们便握手告辞了,相约了周末再聚。
柳烟儿三人已经走远了,而姜浩正仍傻怔在原地,脑子是一片的混饨。烟儿?同名不同姓,还是同一个人?他,是她丈夫?还有了孩子?有不对的吗?很正常,不是吗?不,不可能的,若是同一个人,她怎会把他忘了个干净?天哪!这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姜浩正独自站着,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
忽的,一声惊雷打醒了梦中的人儿。姜浩正苦笑一声,踱步回家了。
看着儿子平安回来,白玉如心安不少:“正儿,怎么这么晚?”
“妈,你认识一个叫文彬的人吗?”姜浩正答非所问道。
母亲的表情已露了答案。
“正儿?”白玉如心乱了。
“烟儿嫁人了?”姜浩正的心在滴血,放不开啊。原来要放手是那么的难。
“正儿!”白玉如焦急地喊一声。
“这很好啊!”姜浩正虚弱地一笑,算是叫母亲安心罢了,“妈,我吃过饭了,先上楼休息了。”
姜浩正扯着谎,他实在不想让母亲为他担心。白玉如也明白儿子长大了,自有想法了,也正需要时间与空间调适自己,便心疼地随着他去了。
姜浩正心力交瘁地回了房,一头栽入床中,一切是如此彻底明了,他的烟儿再也不属于他了,甚至,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忘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好无情,好无情啊!等等,姜浩正猛然从床上坐起,他的直觉让他觉得一切有些不太对劲,可究竟哪里不对呢,姜浩正思绪纷乱,找不到乱麻之源。
夜幕已笼罩下来,墨蓝的天空繁星点点。姜浩正没有点灯,只是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烟儿卧房的窗,没有灯光,也许睡了吧。那里曾是他熟悉的地方,变了吗?真傻,她都已嫁人了,怎么会住在少女时的闺房呢?姜浩正掏出那一张地址。确不在一处,不过好像离得不远。
沉思的姜浩正,用眼睛的余光瞥到一个身影自柳家大门走出。
烟儿!姜浩正一惊:“这么晚了,她要上哪儿?”于是乎,他不及细想,冲出了门,一路尾随着,他不敢太过靠近,怕吓着她,只见柳烟儿走进一方草坪,便傻傻地坐着不动,只偶尔抬头仰望夜空,露出一丝笑容。她的笑好美。我有看错吗,怎会有一丝凄凉之感呢?是受了委屈吗?姜浩正正欲上前,却看见那个叫文彬的匆匆朝这里跑来。他一下挡往了文彬的路,没想到自己也会如此乱了方寸,姜浩正轻扯嘴角,嘲笑了自我一下。但跨出的脚步已无法收回了。就冲动这一回吧,他神情骤敛。
“姜先生?”文彬意外道,“你怎么……啊?”话未完,便结结实实,莫名其妙地被揍了一拳。
“你干什么?文彬气不打一处来,用手捂了捂差点没掉的下巴。
“教训你!”姜浩正咬牙切齿道。
“凭什么?你莫名其妙!”
是啊,凭什么?就在姜浩正一愣神的功夫,文彬的反击之拳已到。
就这样,两个大男人撕打了起来。一个是为了烟儿,另一个也为了烟儿。一个是为了烟儿所受的委屈,一个是由于对方阻挡了自己带回烟儿,又无缘无故被揍而光火。双方你来我回,谁都越打越火,不肯住手。
“住手!”一声娇喝在寂静的夜晚如炸药爆炸般响亮,具有惊天动地之势。
原来是周彤久等丈夫不回,赶过来瞧瞧,谁知却欣赏到了这场血战。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住了手。
“文彬,痛不痛啊。”周彤怜惜地抚着老公的脸,那张带彩的脸叫周彤的怒火骤升,“喂,你是谁啊,干嘛打我老公,看你一派斯文的,原来是表里不一的流氓,想干什么,抢劫啊?”
周彤为了护“草”向来胆大得很,从不顾忌自己那差零点五才一米六的身高在一米八九的魁梧身材下是多么渺小。
“原来是婚外恋,难怪烟儿伤心了。”姜浩正自以为是地前咕了一句。
“怎么?哑巴啦!”周彤毫不留情,应该说毫不顾忌地戳着姜浩正的前胸。
姜浩正猛地眼神一敛,盯了周彤一眼,周彤微打一寒战,怔在当场。
“姓文的,从今天起,你最好对得起烟儿,少在外面拈花惹草的。否则,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让你满脸开花。再加一句,若再让我见烟儿伤心,不只你,我连女人也打。”姜浩正恶狠狠地瞪了文彬和周彤一眼,又心痛地看了不远处静坐的烟儿一眼,无奈地转身欲走。
好个冰冷眼神!等等!烟儿?他和烟儿有什么关系?周彤匆匆看了文彬一眼,只见他一脸的茫然,便来不及细想,挡住了姜浩正的去路。
“站……站住,你给我站住!你是哪颗蒜啊,又跟烟儿有什么关系?”
文彬也觉察事情不简单,而此时此地又非谈话之地,于是他走上前:“姜先生,我想这里有些误会,如果你愿意,等我们把烟儿送回家后再好好聊聊。”
“文彬,你认识他?”周彤这下真愣了。
文彬点了点头:“等一下告诉你。”
误会?姜浩正见他言语间不卑不亢,毫无造作之态,难道是烟儿……不,不会的。耐心点,镇静些,答案快出来了。
见姜浩正没有离开的意思了,表明他同意谈一谈,也说明他与烟儿确是认识,从他刚才的反应来看,他们的感情不单单是认识,而且应该发生在立宏之前。文彬皱起了眉,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男人将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但事已至此,没有了退路。文彬示意妻子去看看烟儿。刚才的打闹与争执对她没有丝毫影响。姜浩正冷静下来,也觉吃惊,但他注意到眼前的一男一女很是镇定,没有心虚、愧色,好像许久以来习惯了,他更吃惊了。
只听得周彤对烟儿说:“烟儿,很晚了,回家吧。”
烟儿没有动,直到周彤拉着她走,才不舍地离开那片天地。
姜浩正越来越糊涂了,他无知觉地机械地随他们三人走进了柳家。
“文彬、周彤又麻烦你们了。”等在屋里的汪佩佩悬着的心踏实了些。
忽然,汪佩佩看到了后面的姜浩正。
“浩正!”汪佩佩脸刷地白了,她紧张地看了看烟儿,发现女儿没有异常反应,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柳怀震也闻声而出,同样地震惊。
“汪妈妈,柳伯伯。”姜浩正知道自己的出现太突然了,但他更想知道汪妈妈的反应源于何处。
“我先陪烟儿回房,你们先谈吧。”汪佩佩交待了一句,拉着梦游般的烟儿上了楼。
等母女俩消失在视线内,柳怀震才开口道:“文彬、周彤很晚了,你们先回去吧。”
“柳伯伯,我们想留下来。”周彤对眼前的男子好奇死了。
“那孩子……”柳怀展确想让他们留下来,否则,他也真不知从何讲起。
“他们有保姆,没事的。”
“那,文彬,你的意思呢?”
“柳伯伯,我们留下来,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文彬摸了摸有些痛的脸。
“你们……唉!”柳怀震这才发现两人脸上都挂了些许的彩。
于是,四人坐了下来。每一人都知道过往将再一次被撕开,躲不掉了。
四人沉重地拼凑着过往,答案渐渐显现。姜浩正一直在等待答案,但答案却是他始料不及的,难以承受的。
在一个个震惊之后,许久,没有人说一句话,周彤也总算明白这个男人是谁了,他谁也不是,只是一个,一个曾经伤害过烟儿的人,她恨恨地瞪着姜浩正,而姜浩正此刻百感交集,自责不已,他没料到当初的一走了之,竟会留给烟儿无尽的伤害,如果他不曾离开,那一切都不会发生,烟儿现在也不会,不会……他该怎么做呢?用他的下辈子,下下辈子去补偿,弥补她失去的欢笑,用生命让她再展笑颜,还来得及吗?只要他愿意,一切还不晚,姜浩正坚定地抬起了头。
“让我来照顾她吧。”一语平地起波澜。
“你不配!”首先回敬他的是文彬的拳头。这是他为哥们打的,也是他打的。又猛又狠又准的拳头不断砸下,姜浩正没有躲,连闪一下都没有,硬是受着。而旁边的人都呆了,没有劝,直到文彬自己住了手,喘着气。
“怎么,不还击?哑了?”
“我说过了,让我来照顾她。”平静的语气依然。
“还敢说,你算什么东西,伤害了烟儿一次还不够啊?”文彬一把拎起美浩正的领子。
“我不会再伤害她!”姜浩正坚定的眼神直视文彬。
“谁信!”文彬故意避开,视而不见。
“我以生命担保!”
“生命?你死上一万次也不值。”文彬想到了苏立宏,不禁硬咽,“立宏要是在的话,非把你剁了喂狗。”
“我不会改变心意的。”姜浩正仍缓缓地说,他轻擦一下咸咸的嘴角,他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
“信不信我扁死你。”文彬的拳头又落了下来。
“文彬,够了。”柳怀震终于出言阻止了。
“柳伯伯?”
“我知道。你冷静点,我来说。”柳怀震看得出姜浩正眼中的认真,就他对他的了解,如果不是主动放弃,十头牛都拉不动他,“浩正,你爱烟儿?”
“是的,从来都是。”承认是如此轻松。
柳怀震一怔,但他仍继续:“你也不想烟儿再受苦?”
“是的。”姜浩正心头一紧。
“那么,请你,也求你离烟儿远一点,永远不要见她,好吗?”
“柳爸!”姜浩正准以置信地看着柳怀震,这是一向通情达理,冷静理智的柳伯伯吗?
柳怀震无奈地说:“烟儿已经有过太多的不幸,现在失去记忆未必是件坏事,就让她忘了一切,重新来过吧。”
“忘了一切,重新来过,可能吗?”姜浩正激动万分,“如果是那样,她会半夜去那块草坪等人吗,她真的忘了一切吗,忘了吗?迟早,她会记起的,就算她真的不愿再记起,她会快乐吗,会吗?”
“也许她会记起所有过往,但现在,对我们来说,能拖一天是一天。”柳怀震幽幽地说,这也是他们担心的,不知如何面对的一天。
“拖?不允许!我不允许你们拖去她的生命,无知无觉,没有过去的活着。”姜浩正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要她记起来,痛苦也好,悲伤也罢,我和她共同承担,再说,我们有太多美好的回忆,我不要她忘记,也不许。就算,就算,她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我也不在乎,我只要她幸福开心地活在我身边,哪怕我不叫姜浩正也行。只要在她身边就行!”
姜浩正已然泪痕斑斑,周彤和文彬也不禁感动。
“不行,你的存在就是唤起她记忆的危险。”柳怀震也激动地吼了回去。
“你终于承认这一点了,我绝不会轻言放弃的。”姜浩正开始平静下来。
“浩正,忘了烟儿吧,她已嫁给了苏立宏了。”
“那怎样,他永远也照顾不了她了,不是吗,而我可以。”
“浩正……”柳怀震几近哀求,“我们老了,没有太大要求,只希望烟儿无风无浪,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着。”
“快乐?柳爸,真的做得到吗,逃避永远不会快乐,如果能,我还会站在这里吗?”姜浩正痛苦地抱着头。
文彬、周彤、汪佩佩、柳怀展看着眼前的血性男子动容着,心软着。
“怀震,你不是说过,该来的总会来,你自己又何必执着呢?”汪佩佩看着听着一切,想着女儿,作为母亲,她好想好想再赌上一赌。
“佩儿!”
“我知道,你也不想烟儿永远如此,何况近来,特别是夜里,她睡得越来越不安稳,我这做妈的心痛啊……”汪佩佩忍不住泪流了下来。
“谢谢汪妈妈!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见汪佩佩略一点头,姜浩正冲上了楼,而其他人在楼下伤神。
“文彬、周彤,你们怎么看?”一阵沉默后,汪佩佩询问着。
“我看,值得一试。”周彤对姜浩正印象挺好,虽说他曾伤了烟儿的感情,但周彤看得出他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他有着同立宏一样的执着,而且他爱烟儿,这点毫无疑问,我想,该给他个机会。”文彬感叹。
汪佩佩看向丈夫,柳怀震终于点了点头。四人悄声上楼,站在烟儿房门外,看着浩正握着烟儿的手,坐在地板上,斜靠着床沿,已然入梦,面带一丝满足的笑。
帮他们合上门,四人皆会心一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