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声音,他很清楚不是来自他所渴望的人,于是懒懒地抬起头。
「萧忆真?」他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已经有好一段日子不再联系她,一来是因为理解真相后的愧疚,二来是觉得不应该再给她机会,必须狠下心来让她也放手。
「咏如告诉我的。」她解释:「她说,在这里很容易遇见你。」
「是啊。」他带着自嘲意味地轻哼一声,「我实在没有太多地方可以去。」
「阿黎还好吗?」虽然,从他的眼神,她大概可以猜到。
「没有太严重,很快就出院了。」他简单地解释:「但她要我给她时间思考。」
果然,这就是他憔悴的主因。看来,他和黎诗雨之间,也藏着猝不及防的暗涌,她心头不禁又浮起一丝希望,「你们怎么了?」
「谈过太多恋爱的人,和完全没谈过恋爱的人是一样的吧。」他苦笑,「两者都无法肯定能在爱里得到什么。」
「她害怕了?」
他没有回答,伸手向酒保再要了一杯威士忌。
「有冒险之心的两个人,才能在感情路上继续携手吧。」她在他身边坐下,坦白地说:「我也还能冒险。可是,你知道吗?我挺羡慕黎诗雨的。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被爱的总是比较幸福。」
「萧忆真,我们不要再谈这个好不好?」
「你放心,我不会再要求什么了。」她也点了一杯酒,「我下个月有新工作了。杜维伦介绍我到其它摄影公司当柜台客服,我本来就喜欢摄影、化妆、美的东西,这是很好的安排。」
「那很好。」他给了祝福,「总算,你的人生也开始往前了。」
「我会尽量过得好,甚至要比你好,你才会知道你失去了一个多么有价值的女人。」她的笑容是平静的,他读懂了。
应该吧。
他端起杯子,与她碰杯。
一饮而尽以后,她问:「你说过,在你做得到的范围,可以给我补偿的,是吗?」
他迟疑了一会,然后点头,「你想要什么?」
「情人做不成,但还是家人吧?」她放下杯子,「那么多年的默契,怎么变成了陌生人?」
他沉默。心里再明白不过,家人和情人相比,是更无法割舍的情感。然而,她已用了更成熟的方式来转化两人的感情,他又能说什么?
于是,他对她伸出了手,「我记得多年前我答应过你的,不管怎样,你还有朋友,比如我。」
她强忍着泪水,与他握了手,以友谊的方式。
两人相视而笑。
「愿你和阿黎终有你期望的结局。」接下来这句话,她说得很小声:「但请你记得,如果你累了,我还在原来的地方等你。」
一场梦醒了,发现自己只是过路人,带过一笔痕迹,却没有和梦中人一起划下句点的资格。但爱是自由的,如果注定写不到梦寐以求的结局,就让故事无止境地说下去吧,没有结局也会是很好的结局。
她只能暂时以这样的方式安慰自己了。
两个礼拜又过去了,林靖风再也按捺不住对黎诗雨的思念,带了几张她喜欢的唱片,到她的套房找她。
铃……
刺耳的门铃声在空气中回荡,就是不见有人响应。
「阿黎,你在家吗?」他不死心地敲着大门。
与死寂对应许久,黎诗雨对面的套房房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与她年龄相当的女孩。女孩皱着眉,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显然是受到他干扰,「欸,你找阿黎?」
「嗯。」他问:「她不在吗?」
「她出国好几天了。」女孩打了个哈欠,「我若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上礼拜三出发的。」
「出国?!」他发出一声惊呼,「她去哪里?」
「东京吧,她一直想去晴空塔看夜景。」
「有说去多久吗?」
「我不知道,这种事她向来不会先打算。」女孩摇摇头,懒懒地靠在门上。
「那个——」
他还想问什么,女孩又打了一个哈欠,打断了他,「欸,我真的很累耶,你去看她的粉丝页好不好?她做了什么事,上面都会写。」
碰的一声,女孩关上了房门。
站在空无一人的走道上,他任黎诗雨的笑靥在脑海里乱窜。
她看待每一份感情都那么潇洒、收放自如,面对他竟然得逃到千里之外才能得到平静?
答案再清楚不过。
「你逃吧,黎诗雨,但有用吗?连你自己都说了,人心是最难控制的。」对着她的房门,他说:「你控制得了自己的心吗?」
12、逃避,美其名叫,流浪。
7/11 11:25a.m.东京。
是临时起意的,但也不算是。
总觉得这个快速流动的城市,正以一种难以解释的力量呼唤着我,是前世的负累也好,是未来的解答也罢,反正有许多时候,人总是会有信念,非完成什么事或到什么地方不可。而且,我还有个挺象样的理由:希望在这与台湾截然不同的国度里,得到下一本书的灵感。
虽然,从何找起、如何找起,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只有一张单程机票,我无法预测归期,一如我对人生每一件事都无法缜密而具前瞻性的规划。本来,下一分钟的事,谁又知道?
预祝旅途愉快,致流浪的自己。
7/14
今天,终于登上晴空塔,目睹了东京市区的夜景。
恕我不再使用拟真的摹写或炫目的譬喻去描绘景物。任何景点,都得亲自来过才能创造单属于你的记忆,其它人的文字、图片,再好都是别人的,无法百分之百贴合你心。所以,好奇夜景有多美,自己走一趟吧!
在看得见东京铁塔的玻璃窗前,我手里拿着方才买的薄荷巧克力,任眼前的人间烟火故肆辉映。每一盏灯亮,也许是一个故事的开始;灯暗,也许是另外一个故事的结束;而明暗、闪烁都是情节在线的冲突、两难、拉扯……然后完整了我们的一生。
薄荷巧克力的甜,以反独有的凉,顺着呼吸进入胸口,带出了另外一个关于我的故事,也提醒了我,不知道从何时起,心里多了一盏灯闪烁着,它的确如阳光般带给我温暖,却也照亮了原本隐密而不堪的角落。
无论幕启或幕落都会有灯光,对我来说,心里这盏灯,代表的是什么?又或者,在你心里,那是什么?
薄荷的甜凉足以使人清醒,是否也能让我们清楚解读剧情?
7/17
我站在全世界孩子的共同天堂,DisneyLand。
在这为童话而存在的幻境,任何梦想都不再不切实际,推都有资格大胆作梦,成为神话里独一无二的脚注。
穿着昨天在Shibuya买的雪纺洋装,头戴园内商店贩卖的公主皇冠,所到之处,几乎每一个服务人员都会热切且真诚地称我为「公主殿下」,尽管就只有今天,却真让我一度以为自己是公主。
以公主的身分,我坐了小熊维尼的蜂蜜罐到森林一游,也躲进艾丽斯的茶杯到wonderland冒险了一回……种种超拟真的游乐设施,以及人们可跳脱现实尽清角色扮演的自由,是DisneyLand永久不衰的原因,带给人们希望和欢乐的产业永远不会倒。人类无法成为童话人物,却有本事「模拟」一个近似于童话的世界,几可乱真的成功与否,看排队人潮就可以知道了。
人生不是童话,所以才要格外珍惜机会。
接近晚上九点,等待闭园烟火的空档,我去了一趟灰姑娘的城堡。城堡二楼是熟悉的卡通场景:一张舒适的皮制座椅,前方地面上摆着那只万人渴慕的玻璃鞋,等着找到主人。那是十二点的魔法解除以后,仙女留给灰姑娘的唯一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