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穿外衣没带钱包没带钥匙没带手机!
跑出来的汗这时候已经渐渐的变冷,冷冰冰的衬衣贴在我的身上。我已经太累了,我想要找个地方睡觉,随便那里都可以,只要一张床,一条被子……还要一点温暖。
西敏告诫过我,不要在这样的夜晚外出觅食。
“那样的晚上出来的人,不是一般的饥渴。”他说。
我很赞同他的话,但我……违背了这条准则。
我坐在那,苍白僵硬得像个死人。
那个胖子也许在我身边徘徊了很久,也许是刚来的,我没注意过。
“小伙子,今天天儿很冷。”他说。
“要带安全套。”我说,整个脸都僵硬到快说不出话。
他一惊,然后笑了。“走吧,很近。”
路的尽头有一张床。因此,我毫不迟疑的跟着他走了。
那房间看起来很旧,房间里的陈设也很简单。跟于胜宇的豪宅根本没法比。咳,我在想什么?不过这里很温暖,很温暖。
我默默地脱掉衣服,目光有些涣散。我已经很困很疲倦了,如果那个男人没有把一段绳索缠绕在我手腕上的话,我可能在他开始之前就睡着了。
手腕上异样的触感让我悚然一惊!
“你干什么!”我推开跟前的男人。他虽然略胖,但是身量却没有我高。
“我……我……”这男人全身颤抖着,忽然“扑通”跪在我跟前,“我给你钱,给你很多钱!求求你,让我做一次,求求你……我受不了了……我……我……”
我明白他是个虐恋者。在这之前,我也碰到过一两个这样的人。其实他们也很惨,他们的嗜好是特别的,很难遇上合拍的伙伴。这欲望越压抑就爆发的越强烈,强烈到会酿成骇人的惨案。
他在这样的寒夜里外出逡巡,因为体内实在难以遏制的躁动的欲望。他碰到了我。
我瞪着他,解脱手腕上的绳索,捡起衣服开始穿戴。
“求你了,求你别走!我给……不,我发誓,我发誓我会有分寸……不,外面很冷……很冷……凌晨的时候气温低的能冻死人……完事之后我给你钱,你爱住哪里就住哪里,不会再在外面流浪,真的。”他说的泪流满面。
他打动了我。不知道是在哪句话或者那个动作那个表情上,总之,我的心怦然一跳,握着衣服的手自然松开了。
不会再在外面流浪,真的。他怎么会给我这样的保证?
他告诉我说如果忍受不了可以叫停止,但是在把我束缚好了之后他用口塞堵住了我的嘴。
和之前的可怜兮兮完全不同,沉浸在亢奋中的男人是另外一幅表情。
我的心没法让我屈服在这样的虐待下,于是我不停的挣扎。每到这个时候,他手中的皮带就会毫不犹豫的抡下来,抽打在我赤裸的肌肤上,皮带扣划下长长的血痕。
他没有进入我。我猜测他丧失了部分功能,他只是在折磨我的时候达到亢奋,精神上的而非肉体。
后来我终于放弃了,在膀胱充满液体之后,每次的震动都仿佛把我的心撕裂了一样。我不反抗,不拒绝,让他为所欲为。
这噩梦一直持续到太阳出来的时候。
我几乎支离破碎了,摇摇晃晃的走在路上,有时候头晕,不得不扶住身边的物体:树干,电话亭……我兜里揣着2000元钱,我的胃很痛,我想我要先找到药店才行。
天气很晴朗,可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阳光的温度。
“小喆!”
有人在叫我。我缓慢的转头。左边的路口停着一辆银色的,被阳光晃的耀眼的宝马。从摇下的车窗探出头来的是于胜宇。
我挺了挺脊背,甚至还微笑了一下,让自己看来没有那么凄惨。“你怎么在这里?”我问。
“我找了你一夜。上车吧。”他打开车门。
“伯父伯母……”我坐到车里,背后火辣辣地痛,为了能让自己舒服点,我把身子向前微倾。
“我告诉他们我要加班。”他说,手在车钥匙上停了一下,但没急于发动汽车,“喆,昨晚怎么过的?安顿爸妈睡下了之后我才发现你钱包在我那里。”
我笑了笑,转头看车窗外,外面行人上班的脚步匆匆,再往前一点是公车站,等车的女孩子穿的单薄而艳丽,也因为这美丽付出了动人的代价,她不停的跺脚,把手放在嘴边呵气,外面还是很冷,但车里很温暖。
“喆?”于胜宇用动人的昵称呼唤着神游的我。
“哦,还不就是那样。跟每晚一样。”我淡淡地说。
“什么样呢?”他忽然面色变了,挑眉问。
我沉默了一下,也同样直视着前方:“用我给你详细描述吗?”
“嘭”!
于胜宇用力在仪表盘上砸了一下。“不用!”他发动汽车直向前开,但不知何时前面车位已经停了另一辆车,堪堪就要撞上前车,于胜宇慌忙踩了刹车。宝马的保险杠离前车不过几公分而已。
“你丫闭嘴!给我闭嘴你听到没有!!”他大吼道,趴在方向盘上很久。其实我当时什么也没说。
不知为什么,看到他的样子我竟有些心酸,有些怜惜。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我直觉的知道。这样的怜惜我似乎只对小岩有过。我好怕。
于胜宇抬起身,沉默着启动,倒车,拐出车位,忽然又刹住车,一下就欺身过来拉住企图后退的我吻在我的唇上。
那是多么热烈的一个吻,让我忘记了身心的伤痛沉溺其中。
吻过之后他的情绪似乎平稳了许多,但并没有立刻退回原位,而是仍然一手扶着我的后脑,另一手的手指在我的嘴唇、下巴上游移,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
我们两个不知道这么对视了多久,他又探过来,但这次只是轻轻的舔了舔我的双唇就退了回去,专心开车。
我靠在靠背上有一会儿才感觉出背上伤口的裂痛来,倏然就像午夜十二点的灰姑娘般从幻想中跌落到现实。
我哪有什么资格奢望?
“去哪里?”我问。
“……先去吃饭吧。”他说。
“先去我那里。”从他的迟疑中我揣测出他似乎并未安排好我的去处,因此才左右而言他。他的父母肯定是要跟他住在一起的,那里我再也不方便露面。
“哪里?”他问,语气闷闷的。
“左拐……”
在我的指导下我们回到跟西敏共租的房子。几个月来我没住在这里,但房租我仍然按时交给西敏。他自己一个人支撑不来的。目前看来,我的境遇无论如何也比他好些。
敲门他仍然未归,不过幸好于胜宇把我的钱包带了来,上面挂着钥匙。
“我靠,这么乱!”于胜宇进门就叫道。他从小在军营里生活,家务虽然做的不精,但所有东西全都规规整整,干净利索之极。而这房间里也不过就是……好吧,的确是稍微乱了一点点,未见得就是脏的衣服仍的到处都是,两张行军床上几乎没了人躺的位置。
我把我床铺上的衣服收了收,扔到西敏的床上,让于胜宇坐下,自己想去找找有没有替换的衣服好让我能洗个澡,换下身上这肮脏的一身。
才一转身,手腕上一紧就又被于胜宇抓住。他拉我坐在他腿上,左手抬着我的下巴向收稍微转了个角度,炽热的唇又贴了上来。
我有点急,因为他的手已经不太老实的四处乱摸了。“别!我累了。”我捉住他的手急忙道。
“让我做一次好不好?”他小孩子似的执拗着。
“现在不行。”我说得毫无回旋余地。这一身的伤怎么能让他看到?如果他对我毫无感觉,我这么展示给他无非是自取其辱;如果他对我有些动心,我不想让他难过。总之,无论怎样,我不会也不想从他这里的到怜悯。
“昨晚做得那么激烈吗?”他愤愤地说,“几次?3次?4次?……咦?”他四处游移的手忽然触到了我的裤兜。那一叠酬劳在裤兜里硬硬的显得那么突兀。
我默默的不做声。其实也不用我来告诉他那是什么,很快从手感他就觉察到那是钞票了。“呦,不少嘛!”他冷笑道,“几次的呢?8次?你还够拼命的。”接着,他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掏出那叠钱来,就用那叠钱抬起我的下巴,“不像一个人呀……几个人呢?”他问。
“你管不着。”我羞愤难当,心忽然就像被一排刺刀戳中了一样。我打掉他手中的那叠钱,站起身来。
“管不着,呵,是管不着。”他冷笑着说,仍然拉着我不放。“别急着走,让我操一次,我这也付现金。”
“我没兴致。”我用力甩了甩手,没甩开。
“那我出两倍呢?……OK,我没带那么多现金,把我的卡给你,你随便刷够了吗?”他也站起身来,看着我的眼睛,“你怎么那么贱啊?谁都能上啊?”
“好。”听了后两句话我利索的打断他,“好,你准备好钱。我去洗个澡。”我才一转头,眼泪就热辣辣的流了一脸。怕身后的于胜宇发现,我一声不吭的扎进浴室。
西敏大概是昨夜洗过澡,热水器里还残余些热水。我们这个破房子里什么都没有,但热水器是必不可少的。也许这就是做mb的习惯吧。我们两个都忍受不了身体的肮脏。
水温不是太高,但打在身上还是有些刺痛,尤其是那些沾在内衣上被我强硬的扯开的伤口。我想起自己忘了拿替换的衣服进来……这不要紧,反正等下也是要赤条条的。
“小喆……对不起,我不是真的……”
于胜宇推门闯了进来,然而在他目光接触到我赤裸的肌肤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我抬了抬手臂,想要在胸前挡一挡,但是一转念,他应该已经看到了,再者两条胳膊能挡住什么?我把抬了一半的手又放下。
于胜宇象是梦游一般走到我面前,仔细的看了又看,又怯怯的伸出手指轻轻的碰了碰伤痕,好像要确定那是不是用红墨水画上去的一样。当他发现这些伤痕,血迹都是货真价实的时候,被烫着一样的缩回手去,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只是跟我在喷头下傻傻的站着。
“衣服湿了。”我说。
“嗯?”他才醒过来一样。
“我说你的衣服湿了。”
“我去给你买药!”他说得很急促,我想告诉他药店在什么方向上,但他像颗导弹般的冲了出去根本就没给我开口的余地。
我独自站在喷头下一遍又一遍的回忆刚刚于胜宇的动作神情,心跳的越来越快,就像不安于在胸腔里一样。
水冷了,可是当时我没觉察。
门被敲得山响,我湿淋淋的走出浴室。随手从西敏的床上拿了件衣服批上去开门。冷风裹着于胜宇就闯了进来。
“我……走的……太匆忙……我……没带……钥匙……”他被淋湿的胸口急促的起伏着说,手忙脚乱的撕开消毒棉的包装袋,把里面棉花拿出来胡乱的抹去我脸上的水珠。
“跑着去的?”我问。
“嗯……嗯……忘了……开车。好凉……脸好凉。”
我喉头哽住了,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浴巾有吗?大毛巾呢?”他终于喘过了气,不满的摸了摸我身上披的衬衣问。
我摇了摇头。
于胜宇看了看手上的口袋,又看了看我,好像在为难到底先做那件事。“去被子里躺着,我去去就回。”最后他说,把我推到床边,跑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抓起我的钱包。他有点得意的跟我扬了扬下巴,好像在说这次可不会忘记了。
毫不夸张的说我当时只想号啕大哭——跟昨晚是不同的。但我事实上只是像个木偶般听他指挥,一丝不苟的全部照办。
我听到楼下汽车启动的声音,催促什么的不耐烦的鸣笛声,很快,象是乘风一般,鸣笛,急停。皮鞋踩在地上急促的,咚咚咚的脚步声来到门口。根本就没有掏钥匙的时间,我就听到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紧接着出现在我眼前的就是一个大包——鸭绒被。
于胜宇从被子的包装里掏出一件大浴袍。“来,披着。你这房间里冷。”他不由分说把我的被子掀起来,“这么湿漉漉的,不能盖了。”他说。
我趴在床上等着他把柔软的浴袍披在我身上,然后再把那暖和的鸭绒被盖下来,但是,他却没有。
潮湿的背上因为接触到冷空气起了鸡皮疙瘩。“嗯?”我询问了一声。
于胜宇不回答。但是两根比我的体温稍低,但却不冷的东西轻轻的在背上划过,带了些微的痛楚。我知道那是他的手指画过某一条伤痕。
一颗水滴落下来,砸在我的背上,有点凉;很快,又是两滴,温热的。流过渗着血丝的地方,丝丝的刺痛。
“于胜宇?”我轻轻的叫他,想要回头去看。正在这时,他已经整个俯下身,把脸埋在我仍然潮湿的头发里,声音破碎的艰难的吞咽下唾液。好像他为了压下哽咽而在着力屏住呼吸。
“于胜宇?”
“我怎么能把你照顾成这样啊……我怎么能呢?”他喃喃地说。“我怎么能把你照顾成这幅样子!”
“不要哭,我很好。”我说,把手探到脑后去抚摸他的头发。“只是皮外伤,几天就好。”
“喆,我不让你跟妈妈对垒,我以为我在保护着你……只是没想到会让你吃了这么多苦。”他紧紧的握住我的那只手,压在他的脸上,“对不起,对不起。”
那一瞬间我象是被海水包围着,忽起忽浮;又象是在云端,全身轻飘飘的。一颗心有点承受不了这样的张弛,所以呼吸有点困难。手抖抖的连要反手握住于胜宇也不行。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再也逃不了躲不开,在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中午,他向我伸出手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注定要失陷。这场战争的敌对双方不是我和于胜宇,而是我谭喆自己跟自己。一个要全力保护自己的谭喆输了,本性占了上风。结果就是再一次让自己粉身碎骨!这样的结局,本应该在意料之中。
我害怕爱情。因为从上一次我就发现自己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只要投入了,就决难自拔。从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再度沦陷。从这一刻起我就决定只记住他的好,爱上了他,就只有做好为他死的准备,因为我明白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长相厮守。无论出身,背景,一切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昭示着我们两个之间的鸿沟。这鸿沟甚至远胜于我与小岩之间。我没有勇气逾越;于胜宇也许有勇气,但我不能肯定他会不会有逾越的意愿,我甚至不能肯定他到底爱不爱我,或者爱我有几分。
我想我会死在他的手里。不过我认了。我愿意。
我分不清是甜蜜里带着苦涩还是苦涩里融着甜蜜。这就是我的爱情。
于胜宇不太像个好医生,当然也不会是好厨师。但是这一切都是他亲手做的:帮我敷药,给我煮粥。粥很稠,米粒都是烂烂的,入口就化的那种,生长在北方的我从没喝过这样的粥。
“好不好吃?”于胜宇一脸的邀功似的迫切表情。
我点了点头。“煮得很好啊。跟我家里做的不一样。”
“谢荣教我的。他是南方人。他说咱北方的那种叫做稀饭,粥就是这样烂烂的。他都吃不惯北方的粥。”于胜宇蹲在我床前,还是切切的看着我,好像我刚刚的夸奖还不够让他满足。“我煮得很用心呦!”
“嗯。吃的出来。”我的表情有点呆滞。“你要不要吃点?”我问得仿佛这东西是我做的一样。
“好啊!”他站起身来,疾步走进厨房,里面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他做事总是不够耐心。这本是很正常的事,很正常的情节,很正常的对白。只是没来由的我的心一酸。谢荣那么好,换我我也不会不爱。这是我自卑嘛?可是我有什么资格不去自卑?有嘛?
平生头一次我尝到了嫉妒的滋味。小岩个性豪爽但是心细如发,对于西枝末节的东西他从来都很当心。跟他在一起时,我不懂嫉妒。
钥匙串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接着,西敏拖拖沓沓的走了进来。
“哎?咦?小喆!你怎么回来了?”他又惊又喜,快步走到我的床边。“干吗这么早就睡?莫非昨晚……”他笑得很暧昧,然后,又表情一端,“为什么回来了?不是说那家伙不错嘛?怎么?出什么问题了?”
“西敏……”
“你脸色不怎么好啊?怎么了?怎么满地是钱?”他不容我把话说完,就一边质问,一边掀起我的浴衣。
“小喆,他是谁?”就在这个当口,于胜宇端着粥碗走进来。
“你大爷!你个死BT!”西敏一个箭步窜到他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光。
“当啷”!粥碗跌在地上。
“别动手!”我忙叫道,生怕他们两个动手。
谁知于胜宇默默的挨了这一巴掌,垂下头一声不响。西敏气尤未消,揪着他的衣领叫道:“他也是爹生妈养的,他也会疼你知不知道?”
“西敏,不是他干的!”我从床上爬起来把西敏拉开。“昨晚在公园遇到……”
“是不是就是那个胖子?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当心当心!你猪脑袋啊?”西敏暴跳如雷。“想钱想疯了?”
“……”
“你丫……”西敏话未说完,已被于胜宇一把拉开。“好了。现在不是教训的时候!”他说。
西敏一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于胜宇,随后笑了起来。“我回来取东西,这就走。你们两个折腾完自己收拾了啊。”他从自己的衣服堆里刨出手机,风一样的走了。临走对我眨了眨眼。
“那个人什么样?”于胜宇一边打扫着地上散落的米粒碎片一边似乎漫不经心的问。
“嗯?”
“那个人。”于胜宇咬牙切齿地说。
“我忘记了。”
“……”
他不再追问,只是安安静静的打扫,然后仔细把被我打落在地钞票拣了起来,确认一张不落。
“你打算住这里?”他问我,把那钱用我换下来的衬衣包好。
“是。”
“这样吧,我在密云有幢房子。那儿的条件比这里好点。我送你去。”他说,然后不由分说把我塞到鸭绒被里一股脑卷了起来。
“你干嘛?”我怒道。
“我抱你下楼。”他说,然后把我的钱包塞进被卷儿,双手托着被卷儿下方抱了起来。
“你丫疯了!”我咬牙道。
他笑嘻嘻的不说话,把我抱出门去,用脚带上大门,不坐电梯,而是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鸭绒被里很温暖,所以我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怪,但却仍然躺得很安逸。
他已经停下来很久了,我虽然没睁眼睛但完全能感觉得到。“怎么不走了?”我问。
“我们到了。”他回答,热气就呵在我的脸上,足见他的脸与我的距离有多近。
“到了?”我有些惊讶,平日里觉得五楼是不短的距离啊,怎么今天感觉这样快?慢慢睁开眼,可不就是站在楼门口嘛!
于胜宇又将胳膊向上掂了一掂,这样他的下巴就完完全全的贴在我的额头上了。楼门口走过一位大妈,神情怪异的看着我们。
“走吧,为什么不上车?”我催促道。
“外面冷,等你清醒一点再出去。”他说,下巴不停的摩擦著我。
“我清醒了。”我忙道。
于胜宇把我放在引擎盖上,打开车门。我看到他把一直攥在手里,用我的衬衣包裹着的那叠人民币跟唱片混在一起,应该说他将那叠东西埋在唱片堆里,然后放倒副驾驶位,最后把我平放在座位上。位子不够长,我卷着腿,看他绕过车前面要打开驾驶位的车门,我坐起身想把钱从唱片中抽出来。
“别动那个。那不是你的东西。我们要还的。”于胜宇厉声道,停了一停,又说:“需要什么跟我说。”
“胜宇……”我半是商量,另外一半带着点恳求的意味。
“好了,我们不要讨论这个了。”他说,声音很硬,全无一点回旋余地。
“他只是个虐恋者而已。他没有恶意。”
“那你也是吗?!”他冷冷的问。
“……”我一下子噎住了,事实上大部分过程应该算是强迫,不过我仍觉得那人很可怜,最起码他很孤独,身边不会有一个像是于胜宇这样的人陪伴他,照顾他。想到这点,我觉得心中暖暖的,也正因为如此,天底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是我不能原谅的。“过去了,胜宇。”我轻声说。
“咳,你呀。你!”他叹道,脸上紧绷绷的线条柔和了下来,习惯地想要抓着我的手,却发现我还跟春卷般的被鸭绒被卷成一条,不禁哑然失笑,打开车中的空调,等着气温升上来。
于胜宇不太抽烟,但是喜欢把玩打火机。在家里他收藏了各式各样的火机,车上也有一两个。现在手中的这个是个看起来跟老电影中的一样的老家伙,被他反复的打着,吹灭,再打着。最后,他从小抽屉里拿出一包烟,叼起一支,点着。“我提提神,”他转头跟我说,“70多公里,我怕路上打瞌睡。”说完,他要开门下车。
“在车里抽吧,我又不在乎这个。”我阻止了他,他奔波了一夜加半天,眼圈都黑了,说不心疼他是假的,更何况我根本都想象不到他居然也会这么细心。
于胜宇听了好像特别高兴,狠吸了两口,又伸手来摸我的手,再次发现我还是个春卷,只好拍了拍我的被子,就把手停在上面。
我真恨不得把被子穿出一个洞来伸手跟他相握,于是在座位上有点蠢蠢欲动想要挣开。
“别动。”他当然立刻感觉到了我的动作,又轻轻拍了两下,“车里还冷着呢。等气温上来了我就把你放出来。”他掐灭手中的半支烟,俯身看着我,“我不想让你再生病了。”
我不想笑的,但是嘴角却自己翘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你这样微笑的样子真好看,就像我的一眼见到你。”他凝神看着我。
我的神情一下子僵硬在那里。心脏有种被捋紧的感觉。
于胜宇显然不知道为何气氛忽然有点异样。他皱了皱眉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让你想起什么吗?”他问。
“没有。”我立刻回答。
“哼。”他坐直身体,两只手放在方向盘上。我知道他不相信,但是他想让我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我侧过了身体靠在车门上。
过了一会儿于胜宇发动了汽车,但这尴尬的沉寂却没因引擎的轰鸣而被打破。我就在沉寂中睡去。睡前迷迷糊糊地想:我已经这么困乏了,他也一定好不到哪儿去。有些怜惜他,但不知该怎么开口。他应该饿了,从昨晚到现在半粒米都没下肚过,是不是该叫他先吃点东西呢?……然而这一系列的建议和意见最后只是被我带进了睡梦中。
一年多来我睡眠一直很浅,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惊醒。但这次我却睡得很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大床上。于胜宇的汽车再豪华也达不到这个地步的。我坐起身,屋子很干净整洁,颜色是飘逸的乳白,但却让人不觉清冷。这是谢荣的颜色,我知道。
这个名字,这个人是绝对不会淡去的。我也知道。
这种时刻的心酸,似乎比从前要来得强烈。也许是因为我已经彻底投入了,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于胜宇对我是极好,好到让我难以把持。当然他也可以对一只三分像谢荣的猫儿同样的好,狗也可以。只要可以有东西来填补这个空白。可他偏偏选择用人,而我又偏偏自投罗网。为什么我在充满了谢荣的气息的空间中还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为什么我还要被那似乎深情但却不知为谁的眼神,那偶尔体贴的动作,那片刻的温柔,那身体上的触摸,那完美的高潮,那极致的快感征服!我明明知道那些不是我的,为何还要心甘情愿,还要自欺欺人。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是不是太贱,为什么明知是错的却还死不悔改。
于胜宇进了卧室。我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每一眼都让我压抑,让我痛苦。仍然是那么近在咫尺的距离,我触摸不到。我要远离他,但是心中还牵挂他。
心酸,还有厌恶,还有沮丧,还有绝望……这些情感不是在这短短的一天生出来的,只不过是在这个时刻爆发。在我身体和心理都很脆弱的时刻。从昨晚起我一再受到伤害,所以现在心中的纷乱已经满溢。
于胜宇他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为我着想了很多。他和谢荣都很好很好,都为我做了很多很多。
“喆?”于胜宇把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你作恶梦了?”
“……还好。”我说。
“什么还好?”他问。
“一切。”
“一切?”
我点点头。我又开始厌恶自己,是的,这种感觉从前有过。小岩说分手的时候,爸爸去世的时候。可是这次还早,还没有发生什么。所以,一切都还很好。多一天,多等一天行不行?今天不要揭穿,最好明天也不要。
于胜宇满脸狐疑的看着我,坐在我身边。“真的没什么啊?”他问,试了试我的体温。“也不烧。那你要不要吃饭?”
“要。”我乖顺地点头,有一点点讨好一样。真是讨厌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走,走,离开。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于胜宇被我一觉醒来的转化弄的直晕,但是他很快释然了。我们两个的关系缓和了不是么?就在西敏那里,我们互相接受了。他觉得既然有了个好的开端,那后面的转变也该是好的,难道不是这样么?
在我睡着的时候,他曾经在超市停车买了不少东西,当然这些我都不知道,所以熟食摆上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他笑眯眯的给我夹菜,好几次我都想问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嘘,不要说,别打破了,就这样,很好很好。我的心中像是有人在告诉我该如何做一样。
我好怕。
如果故事可以到这里终结多好。灰姑娘的童话就终结在她与王子结婚,所有的故事都终结在高潮。如果这也是个故事,那就终结在这里吧。可是现在我也只有走下去,走下去。
现在回忆起来,大概在那个时候,或者更早,我就已经出了问题,包括身体上的和精神上的。可是我没意识到。我只是一直走,一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