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杏儿!每次都来这一套,知道我怕爹,还吓我!”肖楚儿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嘟囔着抗议,“杏儿,我要下去了!”只见她双目紧闭,纵身一跳,“扑嗵”摔在了早已准备好的布垫上。
肖楚儿,这个令苏州城里的人,闻之逃避三舍的“美女”。哦,不光是美女,还是霉女。她整人的功夫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有一套自己的独家密方:欺大不欺小,欺恶不欺善,欺富不欺贫。理所当然,苏州城的福星是肖楚儿,灾星嘛!一致矛头仍指向肖楚儿。但人们仍是每天不忘烧柱香,祈求老天爷发发慈悲早日把这个“善良的仙女”(肖大小姐自认为是这样)嫁出去,免得有一天肖楚儿一个不爽,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
边陲之地的苗疆,多是深山野岭,终日云雾覆盖,向来人迹罕至。当今日晌午云雾尽散,太阳高照时,赫然在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头罩黑面纱,快马加鞭地拼命赶路的人,这可不是一般的剑客。近到他身侧时,森冷,孤绝的气息会让人直打寒颤,如果还想以身试法,诡秘,快似闪电的剑术会让他瞬间归天。传说在江湖上消失了三十年的“鬼阙门”死灰复燃,得以立足,最大的功臣就是他——人称“鬼煞”的冷寒尘。
“吱——”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天空。难道总坛出了什么事?一丝疑惑闪过心头。冷寒尘抬头向东南望去,果然,一股烟雾腾空而起。他俊美出尘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惊愕,对最为紧急的“云霄令”竟然无动于衷。
“鬼煞,门主有令,让你速去见他,”忽然从路旁的密林里显出一位黑衣使者,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生命的痕迹,傀儡般地宣告了门主的旨意。
冷寒尘点头让他回复。他不想为难这些鬼阙门的最卑微,最可怜之人。在鬼阙门里,有着最森严的等级制度,而他在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只受制于门主;而那些黑衣使者却是门中联络的工具,如果传达命令得不到回音,那么他们就失去了效用,只有死路一条。就是这样残酷冷血的条律,才让他萌生退意。他虽是一个杀手,但不是嗜血成性的人,早已厌倦了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
漫天的飞砂,粗犷的岩石,偶尔有几株瘦弱的小草在风中瑟瑟发抖。刚刚赶至绝壁的冷寒尘对眼前的景象,对那份苍凉仍然一如既往的孰视无睹,独独走向一块被风蚀成圆形的大石块,运用内力使其旋转了一圈。怪了,那个阻碍人行走的大石壁竟然自动分化成两半,豁然开朗的世界让人心生诧异,与外面不同,里面景致宜人,繁花,流水,鸟鸣,构成了一个人间天堂。
“门主,您有何吩咐?”对于眼前这个暴戾怪僻的老头,冷寒尘有着敬意和恨意交织,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十年前,要不是阎立把他从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救出,并教他杀伤力极强的夺命十二式,他早就命丧黄泉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冷寒尘且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鬼煞,最近本门多名杀手均丧于一人之手,此人武艺高强,才智过人,是个难以对付的狠角色。所以让你去杀之,这是此人情况!”阎立手一挥,立即有人递给冷寒尘一叠资料。
“门主,这是我接的最后一桩生意!五年期已满!”冷寒尘丢下的话制止了阎立的离去。
阎立闻之,挑了挑眉头,脸上笑意顿生。“好吧!你杀了肖远山后,我可以放你自由,你可以与鬼阙门一刀两断,”开心的笑容下却隐约藏着杀机,“但是你可知,这肖远山可不是一般的人,不太让你容易全身而退,”他心中又暗暗加了句:正因为这样,你能替我除掉肖远山这个障碍,又可以借助肖家之手杀了你,一箭双雕啊!
冷寒尘心中哪会不明白?但阎立对他有再造之恩,因此他和心甘情愿被他利用,签下了五年的卖峰契。他不发一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叠纸,“肖远山”,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殊不知,这最后一项任务会牵出人间多少情爱纠葛,生出多少是非恩怨……
肖家的后花园。
“杏儿,不许你讲出去哦!”银铃般清甜的声音却从一个中年男子的口中说出,真让人不可思议。
“小姐,你别为难杏儿啦!你假扮老爷去捉弄三少爷,老爷知道了,不被气死才怪呢?”杏儿眉头聚拢,嘟着红唇,对于主子的所作所为深感为难。
“呸,不要说死这样不吉利的话。听娘说,爹在洛阳常遭刺客袭击,幸亏爹武功盖世,才毫无损伤。”楚儿一听杏儿那样说,立即反驳,虽然平时她常惹她爹不高兴,那是因为爹的要求也太高了。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会伤心死了。“今天的事不准说喔!如果说出去,嘿嘿!下次我告诉孟子宜,让他不理你!”肖楚儿仍然没有忘记正事,狡诈地抬出杏儿的心上人威胁加利诱,终于奸计得逞。
杏儿为自己摊上这样的主子哀鸣不已。这次三少爷又遭殃了!谁让他与小姐作对呢?杏儿为自己的妥协倍感无奈,在风中哀怨地叹了一口气。
中午的太阳热辣辣的晒着,好像非要把人烤成肉干,否则誓不罢休。在肖家大院,肖三少爷却在挥汗如雨地勤练书法。难不成肖无极愿意放着清福不享,改邪归正了?不,原来在他房里端坐着他的老爹!他的克星!
“谁让你平时把我吃得死死的,不让你吃点苦头不行!嘿嘿!没想到我的易容术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从肖远山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清了清喉咙,饱含威严地训斥:“无极,你武功不错,不过文采略有欠缺,应该勤加练习才是!爹呢有点事,要出去一会!”肖无极苦不堪言的点了点头,暗自松了口气,总算送走这尊佛了!
但是他高兴的太早了!假扮肖远山的楚儿顿时话音一转,“不过,晚上你要把今天的毛笔字拿给我过目,倘若完不成,罚你禁足一个月。”说完,迈着八字步得意洋洋地拂袖而去。
肖无极瞪大眼睛愣在那里,好像有点不对劲,爹从不走八字步,难道爹在洛阳连平日习惯都改了?
肖楚儿心情大好。痛整了自大的三哥一次,比吃豆沙糕还过瘾。她压根儿忘了自己现在是肖远山的身份,一个人悄悄留到后山大玩特玩。
她在山上自得其乐,一会儿爬树,一会儿捉鱼,玩得都忘了时间的飞逝!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月儿柔和的洒下银光。山中的夜晚显得格外宁静,远处香气浓郁的野花,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醉人的香味。
这时,凡事少一根筋的她才发现隐约有人注视着她,有一股肃杀的气息在夜色下如此浓重。一个人玩没什么意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个人说说话,解解闷也不错。
她打定主意,立即大喝一声,还颇有几分乃父之风,“谁?是英雄好汉就出来见本姑……肖某!”
冷寒尘闻言,也觉得没有躲藏的必要了。他从树上翩然而下。肖楚儿见他轻功了得,暗叫不妙,这个角色可不好摆平,“说说话”真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肖远山,今天我来取你项上人头!接招吧?”他刚说完,就与楚儿过起招来,一招一式,招招致命。这回肖楚儿倒也勉强接下一招,然后撒腿就跑。她的功夫不行,可轻功却好得不得了!这多亏她平日喜欢作怪,每次都以逃跑而告终。
肖楚儿慌忙地跑着,头还不时向后看。幸好!幸好跑得快。她抚了抚心口,暗暗高兴。就这样一直往后退着,“咦!后面怎么有堵墙,手一摸,还软绵绵的,妈吗!见鬼?”她心悸地掉过头来,哇!那位仁兄到前面来了。
原来冷寒尘怎会轻意饶过肖楚儿,他早就轻施功力,掠过树梢,平稳地站在前面,恭候着楚儿。唉!只可惜,楚儿小姐没注意。
“好啦!好啦!轻功嘛!我认输。但是,这位大‘虾’我有一项请求,如果你能用峭伤我,我就甘心就擒;话又说回来,如果你没有伤我分毫,那么从此你们放过肖某!”肖楚儿笑嘻嘻地提出要求,摆胆让人家没有反悔的余地。其实她心里可是暗暗笑翻了天:傻瓜,我的身上穿着刀枪不入的金丝甲,你能对我怎么样?
“好!”冷寒尘向来说话简洁明了。
“喂,死木头,开始吧!”楚儿娇叱一声,哎哟,有点漏馅了。她赶忙捂住自己的嘴。
冷寒尘听到话音,微微觉得今天的肖远山古怪透了,但又说不出所以。不过江湖中人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有再大的错误,现在都不能回头了。他举剑向肖楚儿肩胛处刺去,没有丝毫迟疑。可剑端立即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剑眉微皱,难道是金丝甲?肖远山在耍诈。事实证明了他的想法,他剑一转,在金丝甲最薄弱的地方刺了下来。
刹时肖楚儿明白了,她大意忽略了这个人使用的剑的不同,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可以破坏金丝甲,那就是煞心剑,被“鬼煞”冷寒尘所拥有的煞心剑。
她看见血顺着剑尖流了下来,只是皱皱眉头,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今天走了什么好运,失算了。
“冷寒尘,你用煞心剑刺伤我在先,你可要负责!”潜意识里,她觉得冷寒尘并非一个坏人,他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来杀她爹的。她肖楚儿说话从来没有言而无信,即使是无心之话。她已经打定主意赖上他了,哪怕是一生!
“什么?”冷寒尘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幸好他头上罩着黑面纱,没有显露出来。肖远山怎么也有孩子气的一面,今天怎么什么事都脱轨了?
“你过来扶我一把,”楚儿刚说完,就径直投入了冷寒尘的怀抱,还像八爪鱼一样抓住不放,生怕人家一个不高兴摔了她,毕竟鬼煞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在江湖上浪得虚名的人。
一股淡淡的馨香钻入冷寒尘的鼻中,难道这不是肖远山,而是一个女人。他迅速卡住楚儿的脖子,细细地看了一遍,顺着面颊的轮廓果然揭下了一张人面皮,一张纯真无邪的小脸露了出来,在月光下更显得妩媚动人还向他粲然一笑。在他的二十三年的岁月里,除了他娘,从没有别的女人对他露出这么灿烂,不带企图的笑容。
虽说江南是鱼米乡,佳丽地,但冷寒尘发现自己仍被这个女孩所吸引。一片死静的心湖翻起了阵阵涟漪。不过他仍硬生生的扯下了楚儿的胳膊,继而退后一步,以保持一段距离。
“姑娘,请自重,男女授受不清。冷某多有得罪,请多包涵。”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人也转瞬离去。只有银票随风而落,静静地躺在地上。要不是身上的伤传来阵阵疼痛,楚儿还真以为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