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陛下关心,臣叩谢隆恩。」冶冬阳淡然回礼。
慰问完毕,高力士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留了下来,仔细的问:「冶大人,您可查出是谁下的毒手?」
「没有,不过高公公人面广,说不定能帮臣查出个端倪?」他冷睨眼前人。
高力士脸色有点异样,微僵了一下。「这是自当,冶大人府上出了这等大事,莫说您开口,陛下也已主动要求刑部彻查了。」
「那就有劳了。」冶冬阳的表情复杂得令高力士无法窥知一二。
「对了,万安公主也来了,公主很担心您呢。」高力士瞧向—旁的金枝玉叶,有意的说,这单纯的公主他是故意带来的。
「公主不用担心,臣很好。」冶冬阳这才微扯嘴角,对着一旁一直脸露担忧的人道。
「那就好……」她红了脸庞。「我听闻这宅子几乎全烧毁了,冶大人是否得另觅住处?」乍闻冶府出事,她焦急得不得了,为他十足担心,这会见他无恙,才卸下紧张的心情,开始忧心起他的去处。
「臣在长安尚有其他宅院,住的地方不成问题。」
「那太好了。」她明显的露出放心的神情。
高力士则趁机再补问一句,「冶大人,听说德贻公主搬回公孙府邸了,可有这回事?」
万安公主一听,立刻露出讶异的表情。
「嗯。」他微颔首,算是证实。
「那……敢问冶大人是否也要移至公孙府暂居?」高力士再问。
他瞅了他一眼。「没有。」
「没有?」高力士细长的眼微眯,声音有些尖。
外头盛传两人因故分开,看来此事不假,若是如此,他下手就可以没有顾虑,他要知道的就是这点!
「你们没住一块,德贻公主当很不习惯。」万安公主没有心机的说。
冶冬阳没答腔,只是表情有些阴郁。
见状,万安公主尴尬的又低下头,懊恼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而立于她身后的夏格则是一脸窃喜。那两人分手,她家公主就有希望了!
「呃……时候不早了,奴才还得回复陛下冶大人的状况,就不多留,奴才告辞。」高力士起身要走。
万安公主见他要走,也不好意思待下,想跟着起身,却被夏格悄悄拦下,要她别急着走。
高力士见她又坐回椅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自行转身踏出大厅门槛。
「高公公。」冶冬阳突然将人唤住。
他停下了脚步。「冶大人还有话要奴才转告陛下吗?」
「嗯,请公公转告陛下,臣服丧期间不便上朝,等过些时日办妥丧事,就要辞官返乡,请陛下恩准。」
「您要辞官?」高力士大为吃惊。
「是的。」
「可是——」
「还有,顺便转告陛下,那东西已教臣毁去,再无威胁,请陛下勿再追究。」他冷声说。
高力士脸色大变,连再说声告别也来不及,匆匆转头就走。
行至宅外,他又教人拦下,而拦下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俏脸发沉的德贻公主。
「公主?」他一脸心惊讶异。
她背着手,双眼眯成缝。「我说高公公,杀人得偿命你知道吧?」
「公主这意思……」
「这意思是说,我这人有仇必报!」公孙谨满眼恐怖阴霾。
「啊!公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一缩。
「误会?」此刻那凶残的眼神与当年的公孙谋如出一辙,原有的那么一点跟在冶冬阳身边时的顽皮神采全没了,语气神色不再收敛,全身透着寒意和杀气。
他吓得双脚发抖,直挺挺跪下。「公主……」
「冶老爷就跟我爹一样,他死得有多惨,我就会要那凶手十倍来还!」
「公主,奴才没有——」
「住口!」她大喝,「回去转告你的主子,谁要毁了冶冬阳的家,就是毁了我,即使对方贵为一国之尊,我照杀不误,这笔帐难以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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冶府厅堂内,夏格推着自家不知所措的主子,要她主动打破沉默的说两句话。
万安公主这才尴尬的看向那似乎已经忽略她,兀自沉思起来的男人,「冶大人,您真要放下似锦的前途吗?」他真受创如此深,以致对前途完全失意?
「嗯。」他勉强拉回思绪,应了一声。
夏格忍不住插口问:「大人真舍得这如日中天的事业?」
「我本来就无意此道,回乡可以过得安逸些。」
「是吗……」万安公主点头。他本来就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当年自己会对他一见锺情,就是因为这股淡漠才让她心折的。
「那大人回乡后有何打算?」夏格帮着主子又问。
「我是独子,理当接手冶家商务。」他简单的说明。
从商,能带着公主避开宫廷纠葛,这也挺好的。「我家公主一直说很想再去洛阳赏春,这回您若要回乡,带着咱们公主同行可好?」她没问过主子的意思就主动提出。
「夏格?!」万安公主吓了一跳。夏格怎能提出这种要求,这摆明了她对他余情未了,还有意纠缠啊!
「公主,您与冶大人近来心情都不佳,结伴至洛阳不过是图个伴解闷,有何不可?」
「可是……」
「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但听说这冶大人与德贻公主已经分开了,想必不用担心德贻公主会误会或不高兴,冶大人,您说是不是?」夏格故意问。
冶冬阳薄唇抿起,面无表情。「倘若公主有意到洛阳赏春,臣愿意招待,公主不用客气。」他礼貌性的说。
万安公主闻言忍不住暗喜,他不排斥她!「若不麻烦的话,就有劳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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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冶府大门外被吓到腿软的高力士,不敢有片刻耽误的回宫跟玄宗报告。
「谨儿真的这么说?」半眯眼,玄宗脸色发青。
「千真万确,奴才一字不假的传话回来了。」高力士依旧哆嗉着嘴唇,可见被吓得不轻。
「现下到底是谁闯出的楼子要嫁祸给朕?!」玄宗不由得发怒。
「这事奴才也没有头绪,不过公主可不这么想,她把矛头指向咱们了!」
玄宗由龙椅上霍然起身。「联就是担心那丫头会误会,这才要你前去探探冶府状况,结果她果然误会了!」
「陛下,这事非同小可啊,公主的性子跟公孙谋差不多,之前有冶冬阳压着,没出什么乱子,如今两人分道扬镳,这位公主谁还奈何得了,要怎么做就怎么做,想杀陛下就杀——啊,奴、奴才胡言乱语,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说到一半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惶恐得他急忙跪下。
但那玄宗已然罢了脸孔,「你说的没错,这丫头有公孙谋做后盾,一旦起了反意,朕也无可奈何!」他不得不承认闇帝的权势还在,连他都不清楚公孙谋埋了多少棋子在他身边,这也是他如此忌惮的原因。
「那该怎么办才好啊?」高力士也慌了手脚。
玄宗沉吟了半晌。「朕问你,谨儿与冶冬阳,他们是怎么会分开的?」
「这事太私人,奴才不好问。」本还以为两人分开,陛下可以不用忌讳,那信可强取豪夺,哪知怒气高涨的公主似乎更棘手。
「哼,你什么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办事的?!」玄宗发怒。
高力士头伏得更低了。「奴才该死……」
「你是该死,信的下落查了十几年才查出来,而且还被人捷足先登,不仅如此,连抢信也不力,居然弄了张假的回来,末了,还让冶冬阳一家被灭门,就连凶手是谁你也一问三不知,真是无用至极!」
「陛下饶命啊……」
「这件事攸关朕的生死,你竟然无一件事办成,如此无能,留你何用!」玄宗怒极。
面对盛怒的主子,高力士吓得要死。「陛下……」
「来人啊!」
「陛下,饶命啊——」高力士慌张的抱住玄宗的腿。
「哼,狗奴才你做什么?」
「奴、奴才还有事要禀。」他急忙想找一条生路。
玄宗阴沉了睑。「说!」
「冶冬阳说、说那信已毁,陛下可以高枕无忧了。」他忙说,希望这个好消息能让陛下息怒,免了他一死。
「他真的说信毁了?」
「他、他确实要奴才这么转告。」他抖着声回答。
「可以信吗?」玄宗沉思下来。
「应当可以……」
「何以见得?说不定他也以为他们一家是朕杀的,有意蒙骗联,再伺机拿信报复。」
「这……」不无可能,
玄宗面目更阴。「连那丫头都怀疑到朕的头上,冶冬阳会不这么疑心吗?」
「陛下,现下您也只能先信着,再暗中彻查信到底销毁没,可别正面与他起冲突,毕竟德贻公主不好惹,她对冶冬阳恐怕是余情未了,还有后续啊!」
「哼,说起这丫头,你还不快去查是谁杀了冶冬阳一家,在她找上朕算帐前,赶紧给她一个交代。」
「是。」高力士抱着头火速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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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来了!」公孙谨气愤的用力踢着墙角。
连着两天在冶府偷看,但连着两天那万安也来了,还大摇大摆的在里头待了好几个时辰才走。
天天来也不知做什么,还待这么久!
那冶冬阳还怀着丧亲之痛,万安正好藉机殷勤安慰,这两人该不会就这么你悲我怜、你哀我慰的火热了起来吧?
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尽出,随着心中的酸意不断攀升,让在门外的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恼,磨着牙,她简直心急如焚!
这冶冬阳真不要她了,这该怎么办才好?急得眼眶湿红,她抹着泪就蹲在墙边哭了起来。
「我说公主这么一个金枝玉叶的人,就算被人抛弃,也不该蹲在人家门口哭泣,这不太好看吧?」
她猛然抬首。
「南宫辅!」一见他,她立即怒火攻心。「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那信是假的,我不是来找你,我找的是冶冬阳。」他无奈的说。
「信是假的?」她微愣。
「没错,那信是假的!」
她一怔。「那我当日不是白追了?」
「不只你白追,我也白偷了!」他面露气愤,枉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偷盗,结果信竟是假的,这让他怒不可抑。
「你怎知那信是假的?」她质疑。
「那些黑衣人回头找我晦气,说信是假的,要向我索讨真的,你说咱们三方不全都白忙了一场,全上冶冬阳的当了?!」
「啊……我就说他聪明!」她先是一愣,随即骄傲的微笑。
他一翻白眼,「聪明?他连你都骗,你不怪他?」
「怪?我都害得他家破人亡了,还有资格怪他什么?」说着说着,眼眶又起雾了,冶老爷可说是她害死的,难怪那男人不原谅她。
「真分手了?!」他喜问。
「他真不要我了。」她一脸的沮丧。
「他真将一切都怪在你头上?」
「他说没怪我,但是不能原谅自己,无法面对我……」她难受得心绞痛了起来,这事该如何化解,似乎成了死结。
他一击掌,完全不受她的哀伤影响。「那很好啊,不如你回到我身边,我不会像他一样轻言提分离。」
她冷眼瞪他,「就算他不要我了,我也不会接受你!」
「这又是为什么?」
「不管如何,我只要一个人,那就是冶冬阳!」她绝然的说。
「但他说过无法面对你,也不可能再接受你。」
「那又如何?我还是只要他!」
「你!你忘了,万安公主在里面,冶冬阳正恨着你,说不定就接受她了。」他恨恨的故意挑拨。
「不会的……」
「怎么不会?那万安公主的性情温柔如水,娴静无欲,正适合与冶冬阳相伴,过着闲云野鹤无欲无求的日子,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吗?」
南宫辅冷笑。他只要稍稍再等等,等她彻底对冶冬阳失望放弃后,他会有机会拥有她的。
闻言,公孙谨骤然变色,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此刻他们谈的那两人正好相伴走出冶府大门,相依闲适的画面像针一样刺进了她的心坎,不安与恐惧早就溢满她的胸臆间。
尽管心底冰凉凉的,但恍惚的目光仍不由自主的望向那正微笑送客的男人,她看到万安娇羞含笑的不舍离去,站在门口与他又多说了几句话,才由夏格扶着缓步离开,男人等到娇客离去还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远盯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瞧着这一幕,她心里顿时说不出的五味杂陈,爹爹说她是聪明滑头的,但是在这男人面前,她的脑袋似乎变得放不开,也聪明不起来了……
盯着眼前默立的男人,她咬牙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只是任由酸涩的滋味不断涌上胸口,思绪也婉蜒曲折地仿佛隐入蓊郁幽林之中,而躲于一旁的南宫辅仅是冷眼望着,兀自阴笑。
不经意的,冶冬阳瞥见躲在一旁的人儿,原本看似失落的表情僵了一下,当清楚的对上公孙谨的眼后,他一怔,眼眸变得幽深。
有那么一刻,她以为他会走向她,心中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期待他会对她说些什么,或者不说也没关系,就是抱抱她也好。
但就见他神色微敛,仅是默视着她,并没有开口,也没走向她的打算。
她难掩失落,眼中又已泪光莹莹,但泪珠却倔强的迟迟不肯落下,只觉胸口不断缩紧,紧到几乎快窒息的地步。
他以为光这样望着她就可以了吗?深沉的怒气急遽攀升,可恶的男人,当真忘了他们曾有的浓情蜜意,永世相守的承诺吗?他真能狠心抛却这一切?!
剜肉刮骨似的剧烈疼痛让公孙谨初尝了什么叫做失恋,什么叫做不可挽回。
两人眼神相对仿佛有了千年之久,最后,冶冬阳缓缓朝她颔首,接着转身飘然离去,就在他离去的那一刹那,遭到拒绝的深沉痛楚让公孙谨眼眶蓦地一热,所有累积的无措以及无奈,终于借着眼泪爆发,而双拳也因为握得太紧,让她痛得冒出了冷汗。
这男人说过,对她的婚约不是儿戏、对她的爱有多真挚,这一切都将是过眼云烟吗?
他怎能如此狠心!
而这厢已走远的主仆,就听见宫女正气愤的骂着。
「公主,这冶大人太过分了!您连着几天过府,都让您枯坐,除了您要离开时才出现送客,对您根本是视若无睹,他到底懂不懂得待客之道啊?」公主可是金贵之躯,他如此怠慢,简直失礼至极!
「也许他还沉浸在丧亲的哀恸中,是我一厢情愿的打搅他了。」万安公主幽幽的回答。
「打搅?!公主是好心探望,想陪伴丧亲的他走出悲伤,这怎能说是打搅?!」若这冶大人真这么想,就太不识抬举了。
「总之……明天咱们别再去给他添麻项了。」
「哼,去了也没好待遇,公主不去也罢!」自讨没趣,想必这洛阳赏春的待遇也是这般,当初真不该开这种口,回头还是劝公主打消这个念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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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绝情的一眼,让公孙谨由悲转怒,若是没有那场大火,她跟木头又何必这样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永远要背着愧疚的包袱,思及此,她不及细想的就要去找凶手算帐!
「陛下,不好了,德贻公主进宫了!」高力士匆忙来报,满脸慌张。
「什么?!」玄宗脸色微变。
「每个护卫一见是她无人敢拦阻,就让她闯进来了!」高力士心焦如焚禀报。
玄宗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要不要先避一下?」高力士焦急的询问。
他咬着牙狠瞪,「堂堂一国之君,避一个丫头成何体统?」
「可是……此该公主她、她可是怒气冲冲而来啊!」
他脸更沉了,「无妨,让她进来,朕正好跟她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
高力士瞬间倒抽一口气。
这人已经来到跟前,就算陛下想避也避不开了!
瞧那张牙舞爪的神色,在在显示她正暴跳如雷,怒火攻心!
「公主,陛下他——」高力上护主心切,急忙要去挡。
玄宗沉着脸扬手,「高力士,你退下吧,让朕亲自跟她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那黑衣人是高公公派去的是吧,那日在杨贵嫔那诈昏,得知信被冶冬阳带走了,你这才痛下杀手,抢信兼灭门!」她想了想当天在场的人,突然想起还有那么一个没死成的黑衣人,再想起抢信的黑衣人,便肯定是这么回事了。
「朕承认抢信,但没有杀人。」
「你狡辩!」
「公主,陛下没有狡辩,他明知这冶冬阳是您的心上人,怎可能对他不利,还干出灭他一门的事,您误会陛下了。」高力士急忙为主子辩解。
她冷笑。「那封信关乎他保不保得住龙椅,什么事干不出来?!」亏她瞧他是明君,在冶冬阳的劝说下打消了摇晃龙椅的念头,没想到他竟然干出这件事,害她失去爱人,他就得付出代价,这龙椅注定得崩!
「谨儿,朕清楚的很,就算拿回那封信,但倘若得罪了你,公孙谋一旦震怒,朕这龙位一样坐不稳,朕还没这么笨。」
「若不是你干的,还能有谁?」她质问,他这么说也有道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脑袋乱烘烘的,平时有的聪明全教怒意给吃了,什么都想不到。
「这个……高力士还在查。」恼怒扫向手下,无用的东西一点头绪也没有吗?
高力士脖子一缩,立即硬着头皮说:「启、启禀陛下、公主,奴才查、查到一点线索了……」
「那还不快说?!」玄宗听闻后急喝,有线索也不早说!
高力士答得战战兢兢,「这事似乎跟李林甫李大人脱不了关系。」
「怎会扯上李林甫?」玄宗不解。莫非他也知道这个秘密了?
「冶府失火当天,李大人行迹可疑,听说曾秘密召集过一群人,这些人后来也全失踪了。」
公孙谨倏瞇起眼。「你是说,那些失踪的人就是放火的打手?」
「奴、奴才还没确实证据,但似乎有这可能……李大人一直很忌讳冶大人,早想除之而后快……」高力士逮到机会进言,而且这李林甫确实可疑。
「就我所知,李林甫是个恶大胆小的家伙,没有靠山他怎敢动冶冬阳,他有这么蠢吗?」他该不会想替主子推卸恶行,就随便找个人当代罪羔羊吧?
「这……」高力士被堵得脸色有点难看。
「你好大的胆子敢骗我!」她勃然大怒。「陛下,您治国有方,四海承平,我原是不想动您的,但是您做了蠢事,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想做什么?!」玄宗白着了。
她把玩了下腰际的环佩铃铛。「您当知道,一旦我现出这玩意,众军士是听您的还是听我的。」
「你想造反?!」玄宗大惊,公孙谋虽退隐多年,但余威仍相当惊人,谁也难保众军士不会心生畏惧阵前倒戈。
「我心中本就搁着一个恶魔!」
「你!」
「我要为冶老爷以及冶府上下几十口人报仇!」她怒涛难平的下了战书。
她已经没有心思猜测谁是谁非,谁是凶手,也许吧,她流着爹爹的血,注定凶残的本质,血祭似乎是公孙家的传统,凶手是不是玄宗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若变天能填补一点点她心中的空虚,那就这么做,反正也没有人在乎她是不是会变得顽劣阴邪了。
「谨儿。」忽然一道低沉嗓音响起。
「冶冬阳?」乍见到他出现,她吃了一惊,嗜血的因子暂时压下。「你怎么来了?」
「来阻止你找错人。」
她不甚在乎。「我找错人了?人不是陛下杀的吗?」
「不是。」他摇首。
她一愣,随即问:「你知道谁是凶手了?」
「嗯,我不仅知道凶手是谁,还知道凶手也来了,出来吧。」冶冬阳一喝,就见南宫辅冷笑的由窗外跃进。
「冶大人,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南宫辅唇角一勾,毫无所惧。
底下的人来报公孙谨怒气冲冲进宫,他便立即潜入皇宫,本想在一旁看戏,谁知有人不让他如愿。
「你是凶手?」公孙谨马上奔到他面前,愕然的问。
南宫辅抿嘴没答。
她不解。「不可能,我追着你抢信,你怎么有空安排杀人?」
「杀人的不是他,是李林甫。」冶冬阳解释。
「这怎么回事?」她惊疑。
「就如你说的,李林甫不蠢,但有人比他更奸!」他的目光犀利愤怒的扫向南宫辅,模样像是等着随时要拿下他的脑袋,为父以及枉死的众人报仇。
「你怎知是我所为,而不是急于夺回信的陛下干的?」南宫辅撇嘴。
「陛下就算急着夺信也不会轻举妄动的动了杀机,但你不同,你既想要信又想要谨儿,心机城府皆阴狠毒辣,这—切残忍的手段除了你,不会是别人。」
哼!「没错,是我唆使李林甫代我下的手。」事情既然掩不住,他倒也不介意坦承。
「还有先前那几次对我的暗杀,也是你所为?」冶冬阳打算一次清算。
「说起这事,我不得不说你命大,几次都弄不死你,还累及了谨儿失忆,不过这也不算是坏事,至少让谨儿待在我身边一阵子。」南宫辅得意的笑。
「什么?包括刺杀、偷信以及灭门,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公孙谨恍然大悟,幡然变色。她错了,以为凭两人的性格相合,有些交情,就算当不了盟友,也不该是敌人。
但她没想到,若没有冶冬阳,她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而南宫辅就像她。
「没错,不只如此,我还让冶冬阳误以为你偷人,偷走了信,故意让你得知后追来,这之后再让李林甫灭了冶冬阳一家,让他痛不欲生,冶家这一夕间发生这么重大的变故,起因与你执意采究不该属于你的秘密有着莫大关系,我的目的就是让冶冬阳因愧疚而断了对你的情,只要他的情断,任你再执着也是枉然。」
「你!」她全身颤抖。
她竟上了这男人的当!
「我不过想得到你,难道看不出我的用心良苦吗?」南宫辅就是挂上恶意的笑容,仍是不改深情,他再罪大恶极,至少爱她这件事是没变过的。
「该死的家伙,去你的用心良苦,你杀了疼我若挚亲的冶老爷,我饶不了你!」她勃发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
冶老爷虽不是为了那封信而死,却依旧跟自己脱不了关系,公孙谨的眼泪无法抑制的急涌而下。这男人害她成了千古罪人,害她再也无法面对冶冬阳,她对冶冬阳来说根本是个祸害,他想摆脱她是对的!
怒极攻心,她一口气上不来,竟连连作呕了几声。「你……你该死!」忍着反胃的感觉,她怒声吼出。
「冶冬阳有什么好,他不配跟你在一起,他想得太多、牵挂太多,明明爱你却还放了手,我不会这样,永远不会,我是为了与你在一起而存在,你该站在我身边才是!」
「你错了,爱我不该是这样陷我于不义。」她双手紧握发颤,「尚叔。」她忽而高喊。
眨眼尚涌已跃进。「小姐。」这次进宫,小姐特地要他跟随,随时准备杀掉现今皇帝,这下凶手自动出现,倒是免去滥杀无辜。
「替我杀了他!」她狠狠的指着南宫辅,脸上很戾的杀气前所未有,就连尚涌见了都心惊。
「是。」他不敢迟疑,张起虎指就想锁喉。
「让我来,该报仇的人是我,这手该由我来动!」冶冬阳拦住了尚涌。「我等他出现等了好几天了!」说完便纵身攻向南宫辅。
南宫辅对于他凌厉的攻势左右闪躲,此刻他已急于想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所以当初在鬼窟他才曾假意要放手,这次输了不要紧,他要走,谨儿与他心性相合,他还会有机会的。
只是此地是皇帝所在之处,重兵环绕,只要玄宗一声令下,他插翅也难飞,再加上冶冬阳杀气腾腾,他不禁有些吃不消。
正心急不知该如何脱身,正巧武惠妃大摇大摆的步入,他大喜,立即一个箭步制住那惊惶失措又搞不清状况的女人。「谁再动,我杀了这女人!」他大喝。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拿刀架住本宫的脖子,你不想活命了?!」武惠妃还不知死活的大怒。
「娘娘,这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最好还是将多余的口水喷到陛下那儿去,让他心软救救你,不然死的就会是你了。」
她大惊,望向玄宗。「陛下,这怎么一回事?」
玄宗阴沉着脸。「闭嘴!」这个女人这时候来做什么!
「南宫辅,你尽管杀了这女人,她的生死我根本不在乎。」公孙谨开口冷笑。杨贵嫔她都不在意了,这女人她更讨厌,相信这次冶冬阳也不会出手,借刀杀人没什么不好。
「你不在乎,陛下在乎吧?」南宫辅一脸有恃无恐。
「南宫辅,你以为挟持了朕的爱妃就逃得了?」玄宗不禁气恼。
「陛下,您都说她是爱妃了,忍心见她丧命吗?」他邪笑着将刀子架上武惠妃的脖子,惹得她花容变色,几乎要腿软。
「朕……」玄宗表情发僵,明知这人放不得,但碍于自己女人在他手上,却显得迟疑。
公孙谨的险孔更阴,看来玄宗心软了,这可不行!
「尚叔!」她一声令下,尚涌立即攻上前,隔开南宫辅划向武惠妃脖子的剑,公孙谨随即抽过治冬阳腰上的短刀,下一瞬间刀刃已经趁隙刺进南宫辅的胸口。
他愕然不信的瞪着插进自己胸膛上的利刃,这把刀竟是他爱上的女人刺进去的,撑大了眼,一手按着胸口疯狂涌出的鲜血、他既吃惊又愤怒,「你怎能……」
「你该死!」
他捧胸不支跪地,鲜血汩汩流出,却只有一句话想问:「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丝眷恋?」
「没有,我心底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人,那人是谁你清楚得很,但我同情你,你是我难得同情的仇人,让你死在我手里,算是了了这段交情!」她恨他,真的恨,但却无法恨那颗爱她的心,因为她也为情所苦,她能懂,这一刀就当给他爱情的奖赏吧。
「是、是啊,真好……」眼角有一点点湿润,南宫辅的唇角却扬起,笑了。谨儿对他真好,如果还有下辈子,他能不能不要再跟冶冬阳争……
见到倒在血泊中的人,公孙谨又是一阵莫名作恶,一股酸气冲上喉头,她再也忍不住的呕了出来,下一刻人也昏厥。
一旁的治冬阳脸色大变,伸手就要抱住倒下的人儿,尚涌却伸手轻推,他颠了一步,人转落入尚涌的臂中。
「不劳费心,小姐就交给我了。」抱着昏厥的小主子,他转眼消失无踪,留下一脸忧心的治冬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