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谁谁的生日宴会之后,身为沈继的女伴果然备受瞩目,偏偏那晚沈继要她一句话都别说,只要从头笑到尾就好了。
微笑?听起来很容易,但是当她笑了一个晚上,还被那堆镁光灯闪个不停、麦克风塞到眼前、一堆记者包围推挤时,她不但笑不出来,还想要翻桌!
若不是沈继一直紧握着她的手,要她忍耐,她搞不好真的会对镜头破口大骂。
手……抬起右手,她反复的看着。真没用!要不是沈继的执握,她早就不知道慌张到哪儿去了。
她根本不是什么大胆的小乔,而是个没用的懦夫!她怕陌生的地方、怕不熟悉的环境,尤其对那种不同世界的地方更加畏惧。
在育幼院时,是因为后面三十几个比她更俗辣,她才非得挺直腰杆往前冲,忍住泪水也要捱过去,否则其实她很爱哭的,只是都偷偷躲起来哭。
那天在迷宫迷路她就心慌,一慌乱就掉泪,上周末跟沈继一同出席晚宴也好不到哪去,前一刻爱新奇快乐的坐上车子,等到达目的地,发现外头一片奢华闪亮,记者们蜂拥而至时,马上吓得苍白了脸色,泪水又在眼眶打转。
可是,沈继好像当做没看到似的,只是紧紧扣住她的手,仿佛在说:有他在,一切都会没事。
她踏出车外的脚在颤抖,一见到冲上来的记者几乎不能呼吸,好想回身躲回车子里,但是沈继自然的搂过她的腰,逼得她直起身子,就像以前一样。
她得面对!反正身边有沈继在,她怕什么?
所以她逼自己挤出笑容,他曾说过那样子最好看。
可是结论还是,她果然不适合这种日子。
乔安琳把自己塞进沙发里,仰头瞪向天花板。不知道育幼院的大家过得好不好呢?她已经北上一个月了,洁儿有没有好好照顾玛特琳?阿颖有没有回去看一下?
她这期间有打电话回去,但是没打几天就断了讯,一定是洁儿忘记去缴电话费了。
“淑女坐这个姿势非常没教养。”好听的男声从门口传来,但有趣比责备的意味重得多。
乔安琳把头仰得更后方,就可以看见上下颠倒的沈继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他对她很没辙,现下的她窝在沙发里已经够不雅了,头还靠着沙发扶手向后仰,披头散发不说,刚刚走到门口时,还看见她嘴巴开开的。
“我在放空。”她总是能振振有词。
他回以浅笑,不跟她争辩。她的个性的一定要赢,什么歪理都掰得出来,他好歹是堂堂光耀集团的代理总裁,跟她一起胡闹就太好笑了。
不过,他不讨厌跟她在一起。
她动作粗鲁,一点都没有淑女的姿态;她说话直截了当,不喜欢什么修饰形容,不及粗鄙,但真的毫无高雅可言;她的想法更是单纯,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设法婉转或是迂回思考。
他觉得这一代乔安琳……很率直、很天真,跟她在一起时,不需要费尽心思去说话、表情或是动作,也不需要揣测她说这句话的用意,或是做这个动作的动机。
基本上就是她所说的放空,跟她在一起,他是放空的状态。
“我好无聊,我想回育幼院一趟。”她直起身子,太宅的生活快把她闷坏了。
“不行,现在你还不能回去。”媒体们还没正确的查到她是谁呢!“等正式介绍了你,我再陪你回去。”
“天哪!那还有多久?我都快等不了了!”跳下沙发,她不悦的在房里踱步。
“要不了多久,你有耐心一点。”他摇了摇头,她的大缺点就是完全耐不住性子,“请问一下,你的社交舞练完了没?”
“为什么要练啦!”她耸肩,“一天到晚学那些东西,累都累死了。”
“因为接下来带你出席时,你就得说话跟动作了,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大刺刺的。”他可不希望她变成笑柄。
“我才不会!”她不知哪来的自信。“正式场合时,我保证是个淑女。”
沈继笑了,跟她在一起时,他总是在笑。
往窗外看去,历经一个多月的绵绵阴雨,天气总算是放晴了,虽然气温依旧很低,但是见到阳光,就使人感觉暖和许多。
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花园已经在动工了,最近也进了许多新的餐具,在等待她身份揭晓的同时,他们的婚礼也在进行当中。
简单而隆重,一定要在这栋宅邸里的花园进行,让父亲能够瞧得见。
他,即将要娶乔安琳。
瞧着在房里跳独舞的女人,她像在练习着社交舞的舞步,又像在随意摆动身躯,不管怎么样,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迷惑人心的气息。
三个月前,他听见父亲的愿望时,除了震惊便是排拒,虽然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为了父亲,他愿意承受。
等到找到了人,他也亲自下南部一趟,先看看这位“未婚妻”的模样,她洒着拖车,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女性。
接着她来到这里,对一切保持敌意,对于找到亲生父亲并不感到喜悦,她拥有较多的情绪是负面的、质疑的、气愤的。
最令人意外的是,她对光耀集团所代表的财力与权势完全不屑一顾,所以她最终虽是答应了条件,愿意与他结婚生子,却希望在这一切结束之后,与整个光耀集团、刘家都毫无关系。
他真的觉得相当不可思议,尤其是她在这个家待了一个月以上,面对成山的佣人、穿的高级衣料、吃的顶级料理,都依旧没有改变心意,也让他越来越赞赏她的为人。
“要跳一曲吗?”他爱看她摆动身体的姿态,柔软而迷人。
乔安琳回首看了她一眼,骄傲的抬起下巴,想测试她?“好啊!”
沈继要佣人放一首华尔兹的舞曲,然后优雅的上前,向她邀舞。
家居的乔安琳具有不一样的魅力,她素颜白净,但却掩不住眉宇之间发亮的气息。
她真的颇有自信,柔荑搁上他的大手,他喜欢握她的手,感受她日渐细嫩的双手,就跟看着她日渐恢复生气一样令人满意。
音乐声起,屋里一双俪影开始翩然起舞。
乔安琳一迈开步法,沈继就知道不一样了。
“你以前就会?”这种熟练程度满不是一般初学者会有的。
“咦?你怎么知道?”她有点懊恼,本来的要让他吓一跳的。
“你跳得太熟练了。”他疑惑极了。为什么她会跳舞曲?“除了华尔兹,你该不会也会其他的社交舞吧?”
所以她的身躯才会如此柔软,随意摆动时夜诱一定的姿态美。
“嘿嘿!”乔安琳神秘一笑,“你能说出来的,我都会跳喔!”
开玩笑,在育幼院那条街,她小乔可是舞林之后耶!
“真的假的……你去哪里学这个?”据他所知,那间育幼院的人连三餐都是问题,怎么会有闲钱去学社交舞蹈这种对生活毫无帮助的东西?
“你别忘了玛特琳是外国人耶!她从小就教大家跳,我们把跳舞当做运动跟娱乐呢!”玛特琳弹琴,他们跳舞。“你有空应该看看我跟阿颖的舞姿,我们两个是绝佳拍档!”
沈继第一次从乔安琳口中,听见了其他男人的名字,“阿颖?”
“嗯,大我五岁的男生,他算是育幼院里年纪最大的。”也是一路陪伴她的好友之一。“我们受他很多照顾。”
阿颖已经在工作了,但是因为他在外地工作,总是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会带点心给大家吃,还有固定的费用。
虽然学历不高,但是他们都有很丰富的工作经验,所以收入还过得去,只是再怎样,他也只能尽绵薄之力而已,无法真的养活三十几口人。
“你跟他很好?”他竟想知道他们好到什么地步。
“当然喽!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呢,阿颖最疼我了!”乔安琳做了一个漂亮的旋转,“还有洁儿,洁儿可是我最好的姊妹喔!”
这是沈继才发现,她到这里这段时间,都是在熟悉环境、认识所有跟光耀集团有关系的人,忙着练习基本礼仪,忙着记住名流人士,他从来没听她提过关于她过去二十年的人生,跟她的生活。
“看样子,你有三十几个兄弟姊妹,感觉很幸福。”他暗暗加重了手上的力量,“大家都有在工作吗?”
他原本认为自己不需要了解她太多,只要盯着她把该做的事做好,两个人举办婚礼后,就可以把她冰起来,正式进入生育的正事。
但是现在,他却觉得如此不了解她的过往,会是种遗憾。
“可以工作的都有出去做事喔,没工作的就负责捡纸箱,不过……”她偷笑起来,不知道那种贴近他的笑容,让沈继想要一亲芳泽,“洁儿例外,没人敢让她出去工作。”
“哦?她不方便吗?”他意指手脚灵活度。
“呵呵……嘻嘻……”乔安琳眉飞色舞的说:“她十八喽,可是太天真了,很容易相信人,我们都怕她被骗呢!”
然后,她开始诉说以前发生的事情,诸如接到诈骗电话,诈骗集团还反过来谆谆善诱,劝洁儿要对人多提防点;之前有熟人拗她打工却不付钱,编称家里有人生病需要钱救急,付不出工资,她不但无所谓,还找了天亲自登门,说要照顾病人。
结果看见一屋子人健健康康坐在客厅看电视时,她不但没有生气,还感谢上帝让病人痊愈,喜极而泣。
乔安琳诉说着她的生活时,整个人仿佛活了起来一样。
舞曲一首接着一首,他们仿佛跳不腻,她也说得超级开心,最厉害的是,她还可以脸不红气不喘,体力相当了得。
“呼……好渴喔!”终于到了歇息的时候,她已经满身是汗,“我去倒水——”
余音未落,门口便推进一辆餐车,佣人早就体贴的准备好一壶温开水。
“你们该不会都在外面偷听吧?”皱起眉,她就讨厌这屋子有被监视的感觉。
“她们听不见的,听见了也会装做没听见。”沈继习惯了,挥手让佣人下去。
但乔安琳没法习惯,她为他跟自己倒了杯温水,一骨碌喝了下去,像是渴极了一般,连喝了几杯才罢休。
“你呢?你有没有什么好朋友?”她睁着期待的双眼,好想多知道他的事情。
“我?”沈继内心难掩惊喜。她想了解他的生活吗?
“对啊,除了那个眼睛男以外,我知道你们很好……不过,他不喜欢我。”
“你别多心。”真是敏锐,明范未免也太明显了。
“我们这种人是尝尽人间冷暖的,我不是白痴,闭着眼睛都知道他讨厌我。”她一点也不以为意,“反正我也不喜欢他,彼此彼此。”
“小乔……”沈继顿了一下,其实他没必要做和事佬。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呢?我在这屋子里很少看见有人来耶!”除了商场上的,还是生意上的。
沈继的生活既忙碌又枯燥,为了就近照顾刘光耀,他把办公司都搬了过来,偶尔才去公司,在家里电话总是响个没完,有个张秘书会来上班,聊的全是公事。
周管家负责接待客人,有时候他们会关到小书房去好几个小时不出来,有时候一下下就结束了。
这就是企业家的生活吗?好像跟她一样忙碌哦?
“我们出去走走吧。”沈继过左右而言其他,不想继续自己朋友的话题。
他有什么挚交好友?除了一两位企业家第二代的同辈朋友外,称得上挚友的,还真的挚友明范一个人。
至于另一个了解他的人……他无法界定跟她之间的关系,也下意识的不愿在乔安琳面前提起她的名字。
“出去?你说去花园走走还是真的出去?”一听见出门两个字,乔安琳眼睛都亮了。
“真的出去。”他知道她真的闷坏了,“穿鹅黄色那件洋装,等会儿我叫人帮你上妆。”
“嘎?出门干么还要化妆?”她讨厌坐着不动一两个小时。
“因为形象问题。”他走到她面前,自然的抚上她的脸。“而且我想看你不一样的妆容。”
“……”原本她应该坚决拒绝的,但是现在她却只是乖乖点头。
好吧,沈继想看……那就勉为其难的让他看一下好了!
真的只是勉为其难喔!要不然一两个小时都可以走很多路了,干么坐在一张椅子上涂涂抹抹。
而且……每次盛装出门时,他看她的眼神都会有点不一样,那不是眼睛会笑而已,他会不避讳的只是凝视着她,瞧得她觉得脸颊超级烫!
可是她喜欢那样的眼神,仿佛她是个超级大正妹一样。
“我去把事情处理一下,你动作快我们就及早出门。”他想带她去市区逛逛,顺便去吃一间有名的下午茶。
“没问题!”下一秒,她就飞也似的冲出房间。
沈继难掩笑意,曾几何时,他竟觉得这屋子里洋溢着轻松的气氛?
走到餐车边,他留意到乔安琳喝水的杯子。
上头,有她淡淡的唇印。
那只是护唇膏而已,他知道,因为她挑了一条草莓口味的护唇膏,听说“爱不释口”,简直把护唇膏当糖果吃。
杯里还有半杯水,清晰的唇印就映在玻璃杯上。
他霎时失了心魂,竟然将自己的唇覆在那唇印上头,一点一滴的把杯里的水给饮尽。
这样做,仿佛就能汲取到她特有的芳香,还有那看似柔软的唇瓣。
“少爷。”起居室的后门,周管家站在那儿。
他一惊,差点滑下手中的杯子,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错愕,飞快地把杯子搁回架上去。
“什么事?”心情尚且无法平复的他,只好选择背对管家。
“老爷现在是清醒的,在叫您。”周管家毕恭毕敬的低着头。
父亲?讶异的旋身,他赶紧自后门而出,往右拐出小廊,直往三楼奔去。
而起居室的前门,有个满脸通红的女人蹲坐在地板上。
她刚刚才出去就想到先指定地点,回到门口时,却发现沈继拿起她刚用过的玻璃杯……
掩住脸,乔安琳一颗心疾速跳跃着。
好难为情喔!心中为何有种说不出的悸动?最讨厌的是……为什么她现在整个人,竟然觉得轻飘飘的?
“嘿呀,我很好啦,不要担心我。”出门前,乔安琳还抱着电话聊天。“真的,我过得很正常,哪有流落街头!”
“你爸爸真的是好野人哦?”天真的嗓音传来,是洁儿。
“算是啦!”乔安琳搔了搔头,“不过我不怎么稀罕。”
“嘎?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被亲生父亲找到耶,好~羡~慕~喔!”
“你不懂不要乱说,他找我回来,只是为了要我生孩子而已!”乔安琳嗤之以鼻的哼了声,把不平全部一古脑儿的倾倒而出。
那前因后果听得育幼院里的洁儿目瞪口呆。生孩子?把小乔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这是在演民初的时代剧吗?
门口出现佣人的身影,她暗示沈继已经准备好了,车子也在楼下等待。
“那你快点回来!在那边一定会被虐待啦!为什么要特地回去生小孩?”
“你不要紧张啦,我怎么会被虐待?”相反地,沈继对她……乔安琳微微红了脸,“反正我会待下来。”
“咦咦?小乔,你真的要留在那生孩子?”
“反正、反正……有两百亿可以拿耶,当打工也很赚啊!”她咬着唇,下意识的不想把沈继的事告诉别人。“而且你是笨蛋吗?我是好野人的女儿,未来是超级好野人耶,回去干么?”
“两百亿?”提到偶像剧情,洁儿的脑袋特别清楚。“天哪~你会继承遗产!”
“嗯哼,那当然,两百亿我还瞧不上眼咧,整个集团通通是我的!”乔安琳不想让朋友担心,便将所有事情说得工作化。“好啦,我要出门了,晚上再打给你喔!”
“不是,小……”
那边还要说话,乔安琳已急忙的挂上电话。
顾着聊天,都不知道沈继等多久了!她火速冲下楼,就见沈继正坐在沙发上悠哉的看报。
“对不起对不起!”她慌张的道歉,颈子上的围巾披得乱七八糟,“我顾着跟朋友讲电话,就忘记……”
“嘘,别慌张。”回首,他着迷的看着她打扮后的,迷人风采,“你紧张什么?过来。”
他拉过她,乔安琳的脸立时泛出桃红色,异常乖巧的站在他面前。
沈继温柔的为她将围巾整理好,以手指梳整柔顺的黑发,再拨开沾黏在她唇上的发丝。
“好了,我们走吧。”他笑着。她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乔安琳抬起头偷偷瞥了他一眼,目光不自禁的瞅着他的唇瓣,她总会想起他叠上她唇印的那一幕。
脑子一定快炸掉了,为什么老是想着他的唇呢?
颀长的男人身边,挽着一个纤瘦的女子,她身着鹅黄色洋装,颈上围了一条雪白围巾,黑色的长发随风飘逸,脸上有着精致但是淡雅的妆容,一脸雀跃的模样。
“嗳……我讨厌穿高跟鞋!”她拐了一下,笑容僵住,拉住了身边的男人。
“那就走慢一点。”他都刻意放慢速度了,为什么她好像还是巴不得用跑的?
“穿这种鞋很难走路欸。”她厌恶的低声说,又不敢太大声。
“来,挽着我,跟着我的步伐一起……慢、慢、走。”他话语里盈满笑意,知道这件事对她有多困难。
“喔!你很烦。”乔安琳懊恼极了,却真的只能紧勾住他不放。
因为她怕一不小心没搀着他,万一跌个狗吃屎那多丑啊!
沈继带她到台北东区,这里车水马龙,才一下车就教她给看呆了,她没瞧过这么多的公车、这么多的汽车全塞在一条路上耶!
“哇……我真的还没到过台北,有够热闹的!”从电视上看跟亲临现场,感觉截然不同。
“我带你去百货公司,你应该会喜欢那里。”顺便帮她换双鞋好了,要这种没穿过高跟鞋的女人穿着高跟鞋太久,可能会伤到她的脚。
一听见百货公司,乔安琳突然止步,拉住了他。
这反应让沈继有点好奇,他想带她去SOGO新馆,那儿的空间大,陈设也新颖,应该可以吸引她的目光。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对她的个性也越来越了解,知道她喜欢新奇的事物。
“怎么了?”他轻柔的勾过她的肩头,发现她面有难色。
“我不想去百货公司。”她别过眼神,紧缩眉头。
沈继感觉得出她全身紧绷,使劲的扣住他的手,脸部线条也相当僵硬。
“我不喜欢那里。”她的眼神里带着愤怒,“那是我看过最现实的地方。”
曾经,她带着五个比较大的孩子一起搭便车到高雄市区去,他们那天的目的地是去采买便宜的生活用品,但是百货公司的建筑太过吸引人,也包括她的目光。
所以他们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因为里面太美丽,他们看得浑然忘我,没有注意到自己破烂的衣服、残破的脱鞋,还有众人的注目。
看见化妆品专柜,洁儿被那香味迷惑,才靠近,柜姐就避之为恐不及的,把供人试闻的香水抽走。
他们以为不能用,也没有多想。
然后搭着手扶梯往上,内衣部门说不能试穿,服装柜请他们不要摸,到了卖文具与图书的地方,他们被要求不得进去,没有原因。
为此小孩子们吵闹不休,阿颖出面请他们让他们逛逛,再三保证不触碰任何东西,柜姐才勉强答应了,但如果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去要求。
因为等他们出来时,他们被要求检查包包,完全被当成小偷一样盘查!
“有我在。”沈继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肘上,带着她往绿色的建筑去。
“我不知道……我们非得去那里不可吗?”她排拒着、抵抗着。
“小乔,你现在已经跟当初不一样了。”他轻声安抚她恐惧的心理,“你不想试试看吗?”
她……是啊,她的服装、造型,跟以前截然不同了。
那是个现实的地方,今天这样走进去,会有什么样的改变呢?
乔安琳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拨弄着自己的刘海,放松肩膀,抬起下巴,再度挂上沈继喜欢的微笑。
只是一间百货公司,有什么好怕的!
走进SOGO里,沈继先带她到鞋柜,那里的柜姐挂着和善的笑容,对他们颔首,亲切的说着“欢迎光临”。
沈继要她挑一双平底鞋,或是楔形鞋,穿起来脚比较不那么痛。
乔安琳挑了几双,柜姐请她坐上柔软的沙发,然后为她取下那些鞋子。
乔安琳的身边有根柱子,柱子上贴着镜子,她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美丽而且高雅,身上的衣服也是名牌,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有不同的待遇吗?
突然,有个身影蹲了下来,手指触及她的小腿。
“沈继?!”她低呼。他在干么?帮她脱鞋子?!
“先生……这个我们来就可以了!”柜姐瞧见,赶忙跑了过来。
“这是我的专属福利。”他说,眼神对上吃惊的乔安琳。
抽出鞋带,打开钩子,他温柔的为她褪下那双高跟鞋,瞧见她发红的脚趾头,直接轻柔的按压。
乔安琳觉得自己的心脏快停了!她满脸通红,心仿佛跳到了喉咙。
柜姐接着为她穿上新鞋,沈继要她走个几步试试看,再一双一双试,柜姐们和颜悦色的为她换穿,介绍鞋的优缺点,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姿态。
“乔小姐喜欢哪一双?”柜姐开口问了。
“咦?”乔安琳先是惊讶为什么对方会知道她的姓氏,旋即又想到她现在是电视当红的新闻素材。
“就这一双好了。”她踩踩脚,这双柔软又好看。
“直接穿吗?”
“嗯!”她点头,沈继这时上前,偷偷塞了一本东西给她。
“礼券付款吗?请给我。”柜姐甜甜的笑着,伸手拿过她手中那一本礼券。
坐在沙发上,乔安琳抬头看沈继,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知道他的用意。,他要让她以独立之姿,到这种曾瞧不起她的场合来,重建自己的信心。
让她自己挑鞋,接受柜姐的服务,身子让她自己付账。
“一切都是形象吗?”离开专柜时,她幽幽的问。
“这就是社会常态,因为彼此不认识的人,第一印象都是外表;除了外貌,就是身上穿戴的行头。”他接过她手中的袋子,“你不必感到难过,社会原本就是现实的。”
“我想……让大家也感受一下这种感觉。”她紧咬着唇,不让泪水掉下来。
被人当成小偷般提防的景象,与被捧着的差异性,实在太大了。
她好希望,可以让育幼院的每一个孩子,都拥有这样的荣宠!
“还想看些什么?我陪你去看。”他想买几条链子给她,不过于奢华,但是能平日装饰用的。
“我没那么多钱。”她摇摇头,刚刚那双鞋实在不该乱买。
“你在说什么?这些钱都是你的。”沈继啼笑皆非。她到现在还不能习惯吗?
“可是……”她不想承认自己是刘家的人。
“当作今天的打工如何?如何扮演一个贵妇。”深知她的心态,他赶紧为她找了个借口。“然后等一下带你去喝下午茶,这儿有一间咖啡店的蛋糕跟布丁,非常的美味。”
听见又有甜点,乔安琳兴奋度登时提高。她爱死他每次介绍的蛋糕跟点心了!
他像是知道她真的很爱吃甜点,总是没几天就会变出个新颖的口味,让她满心期待,更别说每天的水果了,一定都有大颗大颗的草莓!
走向珠宝柜,乔安琳露出自信的双眸,挂着娇艳的笑意,在心中默默哇哇的尖叫,然后维持表面平静的看着那令她眼花缭乱的钻石。
沈继看上一条爱心形状的坠链,亲自为她戴上,她觉得这链子豪华到不该是她该戴的东西,但是他却坚持要她戴着,并且直接剪了标签,她看着柜姐不厌其烦的介绍,知道这不能怪谁,社会的确是现实的。
但是沈继不是。
他不是在她改变后才对她如此温柔的,早在刚到那冰冷的玻璃屋时,他就已经对她有着不着痕迹的贴心。
他不知道,心理上是体贴,胜比奢华的物质照顾。
她不由自主的开始衍生妄想,如果能够永远挽着这支手,如果能够偎向近在眼前的肩头,如果跟沈继的相识不是一纸契约……
他们之间,会不会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