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两个护卫见我到来,恭敬地行礼退开,顺便拿开了摁在叶昀肋下的烙铁。
我冷冷地望向被绑在刑架上的少年,刚才那一声惨叫似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无力地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把他弄醒,公子要问他话。”吴舫才一吩咐,一个护卫赶紧把早已准备好的一桶冷水从叶昀头上浇了下去。
叶昀没有反应。
又是一桶冷水。
叶昀还是没有反应。
见我的脸色沉下来,吴舫向两个护卫骂道:“笨蛋,用盐水!”
“回总管,……方才那两桶,就是盐水。”
我皱着眉走到叶昀身前,托起了他的下巴,将他被冷水浸透的头发掠到耳后。白天那个清秀出尘的少年经过长达几个时辰的折磨,已经失去了生气,眼睛紧紧地闭着,脸色惨白得如透明一般。原先雪白的衣衫也已被血迹染得看不出颜色,还被鞭子撕裂成一条一条挂在身上。伸指刚抹去他嘴角的一丝血痕,他昏迷中的身体却蓦一抽搐,又有一丝鲜血挂出了嘴角。
“怎么受了内伤?”我忽然问,语气有些不悦,我可不要这么久才抓到的仇人很快死去。
“这小子脾气太倔,兄弟们心里一急,下手就重了些。”吴舫赶紧给手下的护卫开脱,“属下知道公子暂时不会取他性命,伤药都预备好了的,断不会让他这么容易就死了。”
我点了点头,吴舫办事确实比较周到。伸掌抵住叶昀的胸口,我微微吐出真气,刑架上的少年果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记起那封信的内容了吗?”我问。
叶昀无神的眼光落在我身上,似乎好一会才认出我是谁,费力地摇了摇头,吐出几个细碎的音节。
我站得离他最近,竟然听见那几个字是——“对不起……”
“这话倒是有趣,是什么意思?”见他的头又无力地垂下去,我叉开手指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掰起来正对着我。
“你以前……受的,也是……也是这样的苦……”咬破出血的嘴唇里,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语。
我愣住,继而大笑,放开他的头发,后退了一步。
太好笑了,这个叶昀,枉有才名在外,竟是个痴人!
“错了,我以前受的苦,你还没有尝够。”我止住了笑,顺手从刑具架上拿起了一根一尺多长的铁针。
用铁针撩开叶昀本已破烂不堪的衣衫,露出他遍布鞭痕的白皙胸膛,我用针尖轻轻挑拨着他右胸的红樱,直到它慢慢地坚硬起来。
“你……无耻……”叶昀细碎地喘息着,被铁链捆紧的身体轻微地拧动,却避不开那灵动的针尖。
“我只是想让你说出那封信的内容罢了。”我轻笑着,轻轻辗动针尖,看着刺入的红樱慢慢渗出血迹。“至于我受过的那些罪,也不想让你一一尝试一遍了,你绝对受不了的。”
“不能……告诉你……啊……”叶昀奋力说出这几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铁针已刺入了数寸,冷汗如同雨点一般从他苍白的额头滚落,由于受刑时忍不住徒劳地挣扎,他的手腕被铁链磨出了鲜血。
“你可不能昏过去哟,否则我只好重新扎一遍了。”我手上不断使力,铁针已有一半没入了他的体内。
“公子,他这样会不会死?”吴舫担心地问了一句。
“有凝魂膏,就算长剑穿胸也不一定会死,何况这点伤?”我蓦地一用劲,铁针整个刺穿了叶昀的右胸,针尖从他背上露了出来。
“怎么样,说不说呢?”我笑着问。
叶昀果然没有昏过去,尽管铁针刺伤了肺叶,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成了难以忍受的酷刑,嘴角的血痕也不断扩大,他的眼睛仍旧睁得大大地看着我,咬牙控制着自己的意志。
“对了,叶公子不是还有个忠心的仆人吗?”我忽然问。
“是,叫做陈伯。”吴舫回答,“一直关在地牢里。”
“把他带来,或许他能帮叶公子想起那封信的内容。”
“不——”叶昀拼尽全力叫出来,然而声音却细若蚊鸣,“不要折磨他……”急怒之下,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口来,昏死过去。
我愕然转头,看着叶昀如同凋残的玉兰花一般挂在刑架上,心中蓦然一抖。这个身影,竟然与我梦中的自己那么相似,甚至可以重叠起来。可是沈泓啊,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在我的吩咐下,吴舫小心地把铁针从叶昀身上拔出,熟练地给他抹上疗伤灵药凝魂膏,又喂他服下了治伤的药丸。然而我知道,这个少年在遭受了这样的折磨后,肺叶已经受损,以后嗽疾是免不了了。
“少爷,少爷啊!”陈伯刚被人带进刑房,就震天价地哭喊起来,一点看不出是整整一天水米未进之人。若不是被护卫拉住,他肯定就扑到叶昀身上去了。
“叶丞相家的仆人,就一点规矩也不懂吗?”我冷冷地看着被摁跪在地上的陈伯,讥刺道。
“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少爷,他可是天下最善良的人啊……”陈伯根本不理会我,奋力挣扎着想去查看叶昀的伤势,“少爷,你醒醒……天啊,你们居然杀了他!”
“你再闹腾我就真杀了他。”我毫无表情地吐出这句话,陈伯果然慢慢停止了哭喊。
“只要你告诉我高风那封信的内容,我就再不拷打他。”我盯住陈伯的眼睛问。
“我不知道。”陈伯警惕性地答道。
啪~~吴舫一鞭子抽在叶昀身上,让那昏迷的身体猛一抽搐。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陈伯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我告诉你们,求你们别再折磨少爷了!”
“我沈泓从不食言。”我居高临下地看着陈伯,“说吧。”
“战乱中,我和少爷流落在外,与胤朝旧臣断了联系。”陈伯终于开口,“后来高元帅知道了我们的行踪,就派人送信给少爷,接少爷到‘望胤居’去安身。”
“望胤居”?我冷笑了,这是南胤朝残部的一个据点,轻易无人知晓,看来陈伯倒是没有说假话。“高风有多少年没见过叶昀了?凭什么认定他是叶天泽的儿子?”
“高元帅一直领兵在外,估计有十来年没见过少爷了,不过高元帅一直认得我。”陈伯犹豫了一会,看了看依旧昏迷不醒的叶昀,继续说下去,“何况,高元帅在信中还和少爷约定了见面的暗语,因此虽然接我们的人当场为保护少爷都死了,高元帅还是可以确认少爷的身份。”
“那暗语是什么?”我追问。
“我不知道。”陈伯浑身一抖,见吴舫又举起了鞭子,赶紧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识字,少爷看了信后就烧了,我也没问。”
“这么说,还是要着落在叶昀身上了?”我皱眉。
“你答应过,不再拷打少爷的!”陈伯紧张地叫道。
“我不会拷打他的。”我宽和地向陈伯一笑,吩咐人把他带了下去。
正在琢磨怎样让叶昀说出与高风约定的暗语,忽有人匆匆地走了进来。“禀公子,安王爷有请。”
“我马上就来。”我整了整衣冠,从刑房中出来,赶紧吩咐从人备马。自从安王蕴炎两年前帮助父亲平反昭雪后,我这个世袭的北离武威将军就正式归入了他的麾下。此刻他的命令就是军令,我怎敢不小心从事?就算知道蕴炎关心的是对叶昀的拷问结果,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等着挨训了。
蓦地想起那个少年清澈如水的眼睛,失血苍白的脸颊,我心头一阵烦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