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眉拉回迷蒙的思绪,幽幽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一年前那场院会,之后两人的交锋,然后彼此刻意忽视,现在,又莫名其妙演变至此。
办公室门落锁,厚厚的窗帘拉上,连一盏灯光也没,她和他,一同困在阴暗而炽热的空问里。
或许情欲,在幽缈之处特别容易滋长,或许这男人,是天生就要来克她的恶魔,所以经他引诱,她才毫无抵挡的能力。
“如果……我那天没去参加院会就好了。”再一次,她在他耳畔吐露着悔恨。
向原野默默听着,心如刀割。
他告诉自己,不必因这女人而心痛,若不是因为她今天要跟另一个男人订婚,他不会刻意安排那场手术,更不会在开刀中走神,差点害死病童一条性命。
都是她的错!她凭什么如此扰乱他的心?
是她的错。
所以,他只是在对她进行惩罚而已,只是小小的惩罚……
但不知怎地,原本粗鲁的动作却渐渐变温和了,原本高涨的情欲慢慢成了温柔的波浪。
他低头,困扰地注视盈在她眼底的泪光,一声叹息,忽地将她从办公桌上打横抱起来,让她坐在宽敞的贝壳形沙发上。
她上半身的衣衫早就被他脱下了,只穿着紫色蕾丝边胸罩,百折裙在腰间乱成一团,露出同款的紫色底裤。
察觉到自己的裸露,她惊呼一声,羞惭地曲起双腿,试图挡去他过分热烈的目光。
她曲膝抱坐的姿态,简直像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而他,是意图想一口吞掉她的大野狼。
唉。向原野呻吟一声,猛然跌坐在沙发另一侧。
他闭上眼,妄想着能够在对她的欲望与怜惜中找到微妙的平衡点,他想要她,发了疯地想掠夺她,但,不能伤害她……
又是一声混合着叹息的呻吟。
他蓦地睁开眼,一颗颗解开衬衫衣扣,脱下长裤。
他在做什么?
月眉悄悄扬起眸,惊慌地注视着他的动作,惊慌地看他除去全身衣物,只剩下一条黑色内裤,遮掩着他根本遮掩不住的强悍欲望。
他想干么?
她屏住呼吸,白嫩的脚趾胆怯地蜷曲。
她应该逃走……她早该逃走的!趁他宽衣解带的时候,她应该聪明点夺门而出,然而她却看呆了,眸光在他身上流连不去。
他的肩膀好宽,胸膛好结实,双腿不可思议地修长健美,还有,他明明是个整天待在医院里的医生,身上竟有媲美运动员的强健肌肉。
尤其是腰腹之间,那性感而光滑的平坦……
她在做什么?
月眉蓦地一凛,懊恼地捧住发昏发热的头脑。
在看着他阳刚的胴体的时候,她竟感觉体内深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痛楚……
“你过来。”他忽地靠过来,揽过她玉润的肩膀,她浑圆的胸部因此和他精瘦的胸膛紧紧相贴。
她吓一跳,全身颤栗。
“你不用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低哑的嗓音很明显在压抑着什么。“我只是想感觉你。”
感觉……她?
月眉僵硬着,感到他的大手在自己背部和腰际之间游移,他的下巴,抵在她浓云秀发间,他的气味,在她四周缭绕。
他感觉到她了吗?她不确定。但她自己,倒真是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他了。
她感觉着他,感觉着他温暖粗砾的抚摸,感觉着他结实有力的肌肉,她甚至隐隐地感觉到,藏在他胯下的坚挺触着自己的大腿。
她全身发烫。“你……放开我。”
“你如果真的想走,就推开我。”他沙哑地低语,依然搂抱着她。“我不会阻止。”
他的意思是,他将主控权交到她手上了,她要走就走,要留就留,随她怎么决定。
她抬起红透的娇颜,迷蒙地望着他。
他也正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眸,在阴暗的室内放出慑人的光芒。
两人相看片刻,在静默中交换着无声的言语,然后,他松开环抱她的手,给她自由。
泪水忽地刺痛她的眸。
他好坏,真的好坏!明明知道她走不了,明明知道她湿润的女性私处正渴望地收缩着,却还故意如此欺负她。
他要她自愿献身,不愿担上引诱的罪名。
他是恶魔,真的是恶魔……
月眉恨恨地咬唇,恨恨地抡起粉拳在他肩上连槌数记,他惊讶地看着她,却不躲不闪,由她出气。
“我讨厌你,向原野。”她啜泣地低语,踉跄地下沙发,虚软的双腿却站不起来,往后一倒,翘臀一股脑儿压在他手上。
他没叫痛,反而是她大为紧张。“对、对不起,我压到你的手了?很痛吗?”
他摇头,深幽的眼擒住她。
她却一心都挂在他手上,捧起来,仔细审视。“还在发红,一定很痛。”懊恼地扬起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压到的。”
是他听错了吗?还是她清柔的嗓音里真的藏着一股心疼?
向原野感觉自己的胸口不停地融化,他忍不住抬起手,抚摸她美得像朵红芙蓉的脸颊,以及上头未干的泪珠。
“你不要走,好吗?”他喃喃低语,捧起她脸蛋,落下一个又一个细细的吻。“留下来陪我。”
他诱惑地停在她颤抖的唇瓣上。
她嘤咛一声,一股教她措手不及的冲动促使她分开唇,青涩地回吻他。
起初,他震惊的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她的主动,然后,当他顿悟她柔软的双唇确实亲吻着自己时,他发狂了。
他猛然擒住她后脑,将她压向自己,激狂地、热烈地、饥渴地吮吻着她。
不曾熄灭的情欲,再度在两人之间熊熊燃烧,沙发上,两具赤裸的躯体交缠。
“会很痛。”他低下头,一面安抚地吻着她,一面哑声警告。
她咬着牙点头。
她知道会痛,但再大的痛楚也比不上他在她心上划开的那一道道缺口。
她早就在痛了,因为发现自己无法抗拒他,因为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地心疼着他,因为她在订婚之夜,渴望着献身的对象,竟不是自己的未婚夫,而是他。
他让她也变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你准备好了吗?”他问。
“嗯。”
就让她下地狱吧!跟着他一起堕落,一起沉沦在欲望的深渊……
但是……
别怕,我会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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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疯了!
真的疯了。
她做了什么?竟然在订婚当夜跟别的男人上床!
自从那回禁忌的初体验后,月眉整个人陷在浓浓的愧疚中。她不能理解,从小便接受着淑女教育成长的自己,为何会做出那般……可耻的事?
她完蛋了。
不但毁了自己的清白之身,也毁了黎晖对她的信任,他如果知道她做出了那种事,肯定无法原谅吧?
她也不值得他的原谅,甚至连见他一面也不敢。
连日来,她藉口工作忙碌,躲着不跟未婚夫见面,幸亏他也忙着看诊跟做研究,无暇分神注意她这个未婚妻。
他们俩,各过各的生活,正如月眉所愿。
但另一个男人,可就没那么容易躲开了。自从那夜过后,她每天都会和向原野“巧遇”好几回。
有时是在走廊,有时在电梯里,就连她到楼顶透口气,他都有办法找到她。
他用尽所有手段挑逗她、引诱她,亲吻、拥抱、爱抚……所有能做的事他都做了,只差没哄她再上床一次而已。
若不是她极力坚持,恐怕这最后一道防线也不易守住。
你是我的。
他不止一次以言语或眼神,清清楚楚地对她声明这点。
你是我的。
月眉懊恼地将脸埋入臂枕间。
她怎能是他的呢?她理应属于黎晖,她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啊!
但他对此根本无视,毫无顾忌。
他一次次要求她取消与黎晖的婚约,她也一次次严词拒绝,但她很怕,再继续任由他拖着自己在情欲里浮沉,她总有一天会抵挡不住他。
总有一天,她会彻底地对他投降。
到那一天,她该怎么办?交出自己的心,也交出医院吗?
她怎能将医院交给他那种冷血的医生?绝对不行!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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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绝不会把医院交给他。
向原野很清楚这一点。
他很明白,月眉之所以那么坚决地拒绝自己,除了她已经是黎晖的未婚妻之外,更大的原因是,她不信任他。
或者该说,她瞧不起他,在她心目中,他是个不及格的医生,她绝不能冒险让这家医院沦落到他手中。
一念及此,向原野一撇唇,自嘲地冷笑。
他就那么不值得她信任吗?在她眼里,他是个该下地狱的混蛋吧?
他摇头,阻止自己陷溺于阴暗的思绪里,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去巡房了,他往病房大楼走去。
经过户外庭园时,正巧瞥见黎晖正和一个年轻女人说话,女人侧背着大包包,扎着发,容颜颇为憔悴。
“……黎医师,我们真的负担不起住院费用了,阿诚他爸也说,还是把他带回家吧!”
阿诚?
听到熟悉的名字,向原野不觉停住步伐。
“阿诚现在不能出院,他的身体状况……很不稳定,必须在院里持续接受治疗。”黎晖说得委婉。
意思就是,他已经来到癌症末期了,如果出院,就注定等死了。
向原野隐在角落,默默听着黎晖和阿诚妈妈的对话,脑海里,慢慢浮现一张聪明精怪的男孩脸孔。
那孩子,记得一年前刚入院的时候,还常常在院里像火箭炮似的四处冲锋陷阵,经常被他骂,最近这一、两个月,却几乎都没离开病房,只能乖乖躺在病床上度日。
那孩子的日子,怕是不多了。向原野涩涩地想。
阿诚的妈妈仿佛也很明白这一点,说着说着眼泪便掉下来。“黎医生,如果可能的话,我们也希望能继续让阿诚接受治疗,可是……真的太苦了,那孩子做化疗,愈做脸色愈苍白,头发也掉光,我们真的很心疼,而且也没用,不是吗?都这么久了,还等不到合适的骨髓,我想是老天爷有意要带走他吧!”
她哽咽着哭诉,黎晖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
他告诉她,只要坚持下去,事情总是有希望的,也许明天就找到合适的骨髓了,不是吗?
才怪!向原野嘲讽地在心底回应。这世上有太多事,不是怀抱着什么该死的希望便可以解决的,黎晖这家伙,自己不面对现实也就罢了,何必还拖着家属下水?
“如果你们是担心住院费用的话,我可以帮忙想办法,千万别因为钱而放弃了希望。”
伟大的黎晖,又在做他的滥好人了!
向原野听得直摇头。
几分钟后,阿诚妈妈总算答应暂时让阿诚继续留院治疗,她向黎晖道谢,哭着虽去。
确定她远去后,向原野走向黎晖。“为什么不干脆让阿诚出院?”
黎晖一愣,迟疑两秒,苦笑。“你都听见啦?”
“如果是我,就会让阿诚出院。”向原野表情漠然。“就像他母亲所说的,他接受化疗也不会有任何效果,与其继续痛苦下去,不如回家过点清静的生活。”
“那只是等死而已。”
“在这里,也是等死。”向原野说得残酷。“而且还浪费一张病床。”
黎晖蹙眉。“我不能让他死。”
“所以你就自掏腰包帮他出住院的钱?你现在救这一个小孩,还有千千万万个!你要怎么办?不可能全都帮他们出钱吧?”
“能帮一个是一个,我只是尽力而已。”
“你这叫妇人之仁,根本无济于事,这世界不会因为你帮了这个孩子一把就有任何改变的。”
“或许不会。”面对咄咄逼人的质疑,黎晖还是保持一贯的温文儒雅。“但只要这个孩子在我面前,而我又有能力帮助他,那我绝不会放手不管。”他顿了顿,深思的眸直视向原野。“你或许觉得,帮了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没有得救,但至少,那千千万万个当中,已经少了这一个。”
就为了这一个,他不但赔上自己的时间和心血,连金钱也要砸进去?
真傻!向原野不屑地冷笑。但内心深处,他其实有点折服,黎晖这种单纯的热情,他真的学不来。
黎晖仿佛也察觉到他的动摇,静静地继续说道:“其实你也一样,虽然不是所有的病人都能遇见你,但只要你有机会帮他们开刀,你也是尽力想救回每一个能救回的生命,对吧?”
向原野一窒。“我不跟你争辩这个。”
“为什么?你觉得这议题很无聊吗?”灿亮的眸似乎带着股兴味。
他讨厌那样的眼神。向原野拧眉。“你太天真,黎晖。”和月眉一样,怪不得两人如此志趣相投。
他目光一黯。
“或许我是有些天真。”黎晖慢条斯理地说。“但我相信,会立志当医生的人,性格里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点天真和浪漫——你也是吧?”
“胡说八道!”他驳斥。
“真的是胡说吗?”黎晖若有深意地微笑。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纠缠不清了?
“我并非‘立志’当医生,只是‘凑巧’而已,你不必帮我编造那些愚蠢的想象。”
向原野懊恼地撂话,衣袖一拂,转身就走。
表面上,他走得潇洒,但心房乱成一团。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意会到自己和黎晖是不同类型的人,但却是第一次,他自惭形秽。
黎晖有理想、有抱负,肯为病人着想,就算明知自己力量微渺,也要尽全力,不只平常关心病人,他还做研究,用尽各种办法改善医疗环境,提升医疗品质。
他是真的用心。
而自己呢?
你到底为什么来当小儿科医生?
这问题,月眉曾质问过他。
是啊,为什么呢?向原野自嘲地想,探手进口袋,抓出随身携带的PHS手机,阴郁地瞪着。
这手机,除了让医院随时能在病人情况危急时联络他,也是为了“那个女人”能随时找到他。
他之所以会从美国回台湾,是因为那个女人,会决定当小儿科医生,或许,也是因为她……
“向医师,你来巡房吗?”一个护士来到他面前,笑盈盈地问他。
向原野一凛,推开恼人的思绪。
“向医师看来好像很累的样子,是不是工作过度了?要小心身体喔!”护士眨眨清亮的美眸,温柔的关怀很明显是在示好。
向原野却不为所动,冷淡地颔首,抛下满脸哀怨的护士,迳自往楼上走。
经过病房时,他不觉停下来,虽然住在里头的阿诚并不是他的病人,但他总是有些挂心。
病房门半掩着,他正想推门进去,里头忽然传来一个小女孩雀跃的呼喊。
“真的吗?阿诚哥哥你也这么觉得吗?你也觉得我妈咪喜欢黎叔叔?”
“黎叔叔也对她有意思啊!”回答她的是总是一副小大人模样的阿诚。“我看他们俩是互相喜欢。”
“YA!太好了!”小女孩欢声尖叫,似乎在病房里眺了起来,但不一会儿,她忽地拉下嗓音。“不对,黎叔叔已经快结婚,他跟我妈咪不可能了。”
“对啊,应该是不可能了。”阿诚也泼她冷水。“你知道黎叔叔的未婚妻是谁吗?是这间医院老大的孙女耶!”
“老大的孙女?老大是谁啊?”
“就是院长啊!你不是有读幼稚园吗?就跟你们园长一样,院长就是管这整间医院,最大咖的那个人。”
“喔……”
“所以就算黎叔叔再怎么喜欢你妈妈,也不太可能敢得罪老大啦,而且月眉姐姐又那么漂亮,是男人都喜欢她。”
“月眉姐姐是谁?”
“就是黎叔叔的未婚妻啊!”
“她有比我妈咪漂亮吗?”小女孩不服气地问。
“不好意思,你妈妈是长得挺漂亮的,不过月眉姐姐更美。
“你乱讲!”小女孩尖声抗议,全力为母亲护航。“我妈咪最漂亮了,世界上不会有别人比她更好看!”
“月眉姐姐就是啊!”大男孩也坚持为梦中情人仗义执言。
两个孩子互不相让,在病房里头斗嘴斗得兴高采烈,向原野在门外听着,却是震惊无语。
原来黎晖有个前女友,她女儿正住在这家医院,而且听这两个孩子的对话,似乎他和前女友还藕断丝连,旧情难断。
月眉知道这件事吗?他黯下眸。
忽地,病房内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他惊愕地回过神,只听见阿诚恼怒的咆哮。
“喂!你这三八女生,你干么打人啊?!”
居然打起来了?
向原野凛眉,板起脸,推开门。
“闹够了没?都给我住手!”
听见他喝斥,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孩子同时愣住,停下手,目光犹豫地瞥向他。
“上床。”他一声简洁的命令,两个孩子宛如得令的小兵,迅速爬回床上,乖乖坐好。
他默默替两人量血压及呼吸,尤其是阿诚,他特别仔细确认这个罹患血癌的孩子状况无恙,才放下心。
检查过后,他离开病房,反手掩上门,靠在门板上,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