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海怪!闭嘴!」蓦然转身,那条小白龙停下了奋力游水的矫健身姿,咬牙切齿地现出了人形,冲着身后的海怪吼道:「叫我三太子!」
大海怪身形笨重,没料到他这突然转身,正撞在了一大块枝桠横斜的珊瑚礁上。
「小丰,不要跑嘛!」抓了抓头上的黑色犀角,大海怪丝毫没有注意到额头蹭伤的伤口正流出血来,憨憨地冲着眼前的龙宫三太子笑。
飞起一脚踢在了他的身上,敖丰的俊脸气得一片通红:「什么小丰!?你和我很熟吗?叫我三太子!」
并不生气,大海怪慌忙点点头:「好嘛好嘛,我叫你三太子啦!可是……小丰,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还是你觉得叫三太子比较神气啊……」
被他的叨叨唠唠气得吐血的心都有,敖丰愤怒地跺脚:「我只是讨厌你叫得这么亲热!」
「可是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玩的时候,都是叫你小丰的啊。」咕囔了一句,现出人形也依然面容丑陋的海怪似乎被这句话打击到了。
蹭地跳上了身边珊瑚礁,三太子斜靠在了上面,修长的腿神气地变成了龙尾,银色的龙鳞在海底的隐约月光下闪着华丽的光泽。
「臭海怪,谁和你有过小时候啊?就算一起玩过,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谁记得?」
「我记得唉。」大海怪呵呵地笑起来,「我们一起玩耍的事,我记得很清楚啊。你忽然不见了之后,一起玩的海葵海藻她们活了几年,都死了。扇贝和海螺他们被渔民捕捉走了,还有,那条游得很快的大鲑鱼也老得游不动了。」
呆了呆,敖丰依稀想起了小时候在海中曾有过的快乐时光,堂堂一条尊贵的白龙居然游不过那条狡猾的鲑鱼,还曾经让幼小的他恼羞成怒了很久。自从被老爹逼着去天宫学了那么久的艺,海底真的已经过了好多年了。想起曾经一起嘻笑玩耍过的那些玩伴都已经死了,他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并不知道自己这种情绪应该叫做「伤感」,只是直觉地觉得不开心。
「那你怎么还没死啊?」他打量了一眼身边望着自己喜笑颜开的丑陋海怪。
「因为我是海怪啊!我和你们龙族一样,生长得很慢呢。」那大块头理直气壮地拍拍胸口,打得四周水花乱溅。
「我确定,你们海怪真是一种很怪的动物。」翻翻白眼,敖丰想起了小时候大家一起游戏时的情形。体态轻盈的海藻和游动灵活的海马他们总是在自己的带领下欺负他,可这家伙,为什么不记仇呢?想起这家伙让人惊讶到下巴掉下来的表白,敖丰的头开始疼:喜欢自己?这个丑得吓人的大海怪?
「喂!」他不客气地使劲捅了捅大海怪:「你不知道男人是不可以喜欢男人的?」
「我不是男的。」海怪摇摇头。
惊讶地重新打量着他:不会吧?这笨重的身板,宏亮的嗓门,还有粗糙的皮肤!女的!?敖丰差点吓得从珊瑚枝上掉下来。
「我是公的。」
「……」
抡起拳头劈头盖脸地揍向了一脸无辜的海怪,敖丰怒气冲冲:「臭海怪,你消遣我!」
「没有啊。唉──小丰你怎么还是这样坏脾气啊──」手忙脚乱地,大海怪笨笨的身体在敖丰灵活的拳脚下闪躲无门,干脆不动了,「小丰你生气了吗?那你打吧,唉呦!小丰你轻点嘛──」
在天宫学的什么劳什子神功法术,到了用的时候根本没一样管用!敖丰愤愤地想。一顿拳脚下去,这皮糙肉厚的怪物跟个没事人一样。
正要一拳砸向海怪笑得憨厚的脸,晃眼间看见他额头流血的伤口,敖丰忍了忍,还是收起了拳头:「找块紫海藻贴上止血啦,笨蛋!」
「不用啦,一点也不疼的。」大海怪一脸感动,「小丰你还是很关心我啊!」
敖丰心里烦躁起来:这个大块头根本就是个怪胎,他早该放弃和他讲道理的。
「我走了,不准追上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威胁着,敖丰晃晃锋利的龙爪:「再追上来就把你撕成两半!」
大海怪呵呵地笑。坏脾气的小丰其实不会真的弄伤他,他知道。小时候,顽劣无比的敖丰最喜欢欺负人玩,可是真的有人伤害自己时,敖丰总是第一个冲出来,神气活现地护着他:「这个小海怪只有我可以欺负哦,不准别人碰他!」
「听着!」龙宫三太子忍无可忍地叫起来,「臭海怪!我讨厌你,不想见到你!不想天天被你在海里追着说喜欢我!」飞快地变回龙形,银色的小白龙在海水里翩然游动,向着前方的水墙直直冲去,眨眼间将海怪远远拋在身后。
「可是,我真的喜欢你啊……」身后,那个粗粗的声音在他身后的海水里传来,听起来沉沉的。
被这伤心的语气弄得心里很不舒服,三太子停了下来。
转过身,他透过蓝得几近透明的海水,望着不远处没再追上来的爱慕者,困惑地问:「喂,什么是喜欢呢?」
「喜欢啊?」笨拙的海怪词不达意:「我也说不清耶。」
咧了咧嘴,小白龙不屑地挑起剑眉:「连喜欢是什么都说不清,怎么配说什么喜欢呢?」
大海怪丑丑的面孔上有点可怜的滑稽和困扰。
「是吗?喜欢一个人,一定要知道为什么吗?」他喃喃地问。
皱了皱眉,龙宫三太子似懂非懂地教训起这个不开化的怪物:「当然啦,喜欢一个人一定是有充足的理由的。而且,男人喜欢女孩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是这样的吗?大海怪青黑色的面庞上有些明显的忧伤和沮丧,呆呆地望着几丈开外那英气逼人俊美骄傲的少年。是的,那是西海龙王的小儿子,那是龙宫最受宠爱的骄子。他银色的长发在幽静的海底是不常见的尊贵,他闪光的龙鳞有着普通鱼类缺乏的光泽。看了看自己那混沌灰暗的身体,大海怪黯然垂下了头。
看着这些天对自己穷追不舍的海怪那样的表情,敖丰心里又开始有点不舒服。可是──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耸了耸肩:假如将来有喜欢的人,也该是东海南海那些美美的小龙女们,又或者是性格温柔、体态娇娆的海贝姑娘。再说了,就算他敖丰真的要喜欢一个男人,那也该是篱表弟那种美貌惊人、气质高贵的人吧,哪里会轮得到这自不量力的笨海怪?
想起篱表弟那恬淡温雅的笑容,小白龙微笑起来,在海水里轻松地吐了串水泡,向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金色龙宫游去。
头顶,蔚蓝色的海水忽然大幅震荡起来,隔着厚重的水幕都可以感觉到阵阵波动。这样的不安已经持续好几天了,敖丰皱眉向着那风云变色的上空望去:什么样的躁动?天界都没人管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被那只大海怪痴缠了几天,憋得都快郁闷死了,说不定天上有点什么新鲜有趣的事物?挠挠头,敖丰定了主意。一条白色的银龙从西海上空腾空而起,在广阔的海洋上空撒着欢儿翻滚了几圈,破空而去。一那,龙族出行,电闪雷鸣。
◇◇◇
伫立在五彩祥云上,敖丰惊喜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张大了嘴。怪不得这么热闹,天界的重兵就算没出动十之八九,最起码也调来了一半!密密麻麻的银盔重甲的天兵们围在天河两岸,托塔天王李靖,赤脚大仙,翊圣真君,还有荡魔天尊……都正神情肃整地候在一旁,个个神情紧张,目不转睛地望着天河上方激战的两个人影。
奇怪,什么样的交战要惊动这么多天兵天将?祥和安静得近乎乏味枯燥的天界,在敖丰记忆里可从没有过这样的景观!迷惑地冲着战团正中望去,敖丰缝起眼睛。
……气流激荡,云气蒸腾,兵器交错的声音震耳欲聋,两个男人正在万众瞩目下激烈地厮杀。
其中一个是神色冷竣,相貌英俊不凡的天神──二郎神杨戬!
敖丰依稀想起了某一年的天宫聚会上,这个倨傲的男人曾不行跪礼,只淡淡向着天帝俯下身去道:「母命在身,今后天宫若有难,杨戬自当效力。」
不等神色尴尬的天帝回话,转身欲行的他又回身说了一句:「杨戬不领天宫俸禄,只食人间香火,故此只听调,不听宣,还望舅父海涵。」就那样,在一众天臣面面相觑下,这个倨傲不驯的男子转身而去,留给偌大的天庭的是几声嘲讽的回声,一个孤独的背影。
现在,这个男人披上了战袍,拿起了兵器,代替原本就权势逼人的天界出战,为了什么?就为了眼前另一个满头金发,神态邪魅的男子?
皎洁到几近耀眼的月光正从那个男子的背后映照过来,一抹月华映在他那金色的眼眸中,一点邪气,一点跳跃,随着他身形转动飞腾迎战,那抹眸光正懒懒地扫过四周,电光石火地望了敖丰所在的这边一眼。
愣愣地望着那眸光,小白龙心里没由来忽然一跳。摇摇头,他有点愤愤地皱起了眉:讨厌!望人一眼嘛,居然能让自己心跳都加快起来?妖怪,果然是个大大的厉害妖怪!望望那邪魅男子在月光下仍然光芒四射的金色瞳仁,可不是?金色异瞳,是天地精华养育出来的生灵,不是寻常妖怪呢!
可这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的妖怪啊?挠挠头,他飞身向着托塔天王身边跃去,拉住了他身后的一个男孩儿:「喂,哪咤!你也在这里啊?」
转过头来,隐约有了少年模样的哪咤懒懒地拨弄着脚下的风火轮:「是啊,刚刚和那猴子打完,怎么?」
「猴子?」诧异地看了看战团里英俊不凡的杨戬,怎么也不像猴子啊!敖丰醒悟过来,那另一个男人是个猴妖?
既然打过了,也没擒拿下来,看来是哪咤打输了。心里嘿嘿地偷乐,敖丰嘴角噙了笑。哪咤嘛,这个娇纵厉害的小孩子看上去雪白粉嫩的,搞起事来可是不含糊。虽然大伯父东海龙王那副招人嫌的性子是很让人讨厌啦,可是当初哪咤把龙族剥鳞抽筋的恶作剧,说到底,也是让很让敖丰忿忿不平的。
「那你打输啦?」敖丰嘻嘻地笑,忽然觉得战团中那个男子的形象高大威猛起来。
哪咤哼了一声:「就算吧。」
敖丰撇撇嘴,明明就是打不过人家。「唉──天宫干嘛出动这么多兵将抓那个妖怪啊?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就是那个弼马温孙悟空喽,不满天庭清规戒律,又气天帝欺他。」二公子木咤叹气,「一气之下,这猴妖就反了天庭,把个九天闹得翻天覆地,简直不成话。」
似笑非笑地,哪咤懒懒在一边道:「天宫啊……是那么容易就反得了的吗?」
是啊,天宫──是那么容易就反得了的吗?敖丰皱起眉头,转头向月光下依旧激烈无比的战况眺望。
明晃晃的月光下,一道闪着阴寒光芒的光圈忽然凭空而起,悄然从激战的战圈外凌空飞来,去势如电,却无声无息,直直向孙悟空背后突然袭去。偷袭!敖丰一愣,晃眼望去,正见一脸慈眉善目的太上星君悄然缩回了袖子。无耻!敖丰愤怒地在心里叫了起来:这么多人围攻一个不够,还要使这卑鄙手段!
似乎感应到那神器的来势汹汹,战团中的孙悟空微微一个愣神,身形拔地而起,疾如飞鸟般地向一边掠去,可是来袭的毕竟是神器金刚琢,竟然随着他的变化身形也倏忽改了去势,急追了上去。一不留神,那明晃晃的重物还是砸在了孙悟空的背上,一个趔趄,他的身形终于晃了一晃。就在这一错眼的功夫,一条巨大的黑色妖兽已经疾窜上去,张开了锋利雪白的利齿,狠狠向着孙悟空的大腿上咬了下去!
啸天犬!杨戬的爱犬!
「啊」地惊呼了一声,敖丰眼睁睁看着四周的天兵天将一拥而上,几十把各式各样的神器牢牢按在了正要咬牙跃起的孙悟空身上。
孙悟空看着粗大的捆神索密密匝匝绕上了自己的脖颈和身子,脸上没有一点惊惧,倒是斜眼看向了对面的杨戬,哈哈笑了起来:「我孙悟空在天宫大战了这么多天,也就遇见你这么一个象样的对手。没想到你二郎神居然也会勾人使这下流手段!」
他身前,杨戬的一脸惊诧慢慢变成了惊怒,举脚重重踢了啸天犬一个趔趄,他转脸看向了太上星君,脸色如寒冰:「星君,这是怎么回事!?」
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哈哈,太上老君作了个揖:「殿下莫怪,老臣只是怕您劳累,才出手相助,早早解了这桩差使,大伙都早点安生不是?」
「作戏给我看?」懒懒嘻笑,孙悟空摇了摇头。
脸色越发阴沉,杨戬冷冷看向孙悟空:「你说我杨戬先勾人暗算你,再演戏给你看?」
「不是吗?」孙悟空不屑地啐了一口,「除非你肯让我揍一棒,我才信你。」
「好,就是这样!」一口应承,杨戬冷冰冰道。飞身上去,举刀猛然划断绑在孙悟空臂上的绳索,让他手臂得了自由,傲然立在他面前:「我害你不战而虏,就受你一棒又如何!?」
「殿下不可!」四周一片惊叫,太上星君和托塔天王齐齐叫起来:「真君金身玉体,何必与这妖孽斗气?」
「好,这才有点光明磊落的样子!」嘻嘻一笑,孙悟空眼中精光一闪,手里的金箍棒已经脱手而出,携着风雷之声,重重向着他面前的杨戬砸去。一声沉钝的闷响,金色的巨棒重重砸在了杨戬的心窝,那金箍棒原是重逾万斤的东海定海神针,就算是寻常被扫过也能致人伤残,何况现在这种近距离的正面直击?
轰然倒下,杨戬高大的身躯幡然从云层中跌落,穿过银河,直直向着人间落去,下方,是浩瀚无垠的西海……
困惑地吐吐舌头,孙悟空远眺着千里之遥的人间海面。这个傲慢的二郎神也有够有种啊,居然真的不躲不闪!早知道这么经不得激,自己下手轻点就好了,该不会就这么翘了辫子吧?
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海面,照亮了那遥远水面。一道矫健的身影似鱼似龙,在杨戬落下的不远处翻身而落,跃入了海水。那是什么东西?孙悟空愣愣地想。
另一边,敖丰愣愣地看着四周神色狰狞的天兵重新围上,把那个一脸张狂的男人绑了起来。一道寒冷的光芒闪过,雪亮的勾刀从一名天将的手中亮了出来,穿过他肩胛上的两边琵琶骨,残忍无情地封住了他变化逃脱的可能。
鲜红的血流从那男子双肩汩汩地留下来,落在他金色的战甲上。迎着银色的美丽月光,有种妖异的残酷美丽。痛得终于忍不住微微呲了龇牙,那神色邪气的男子毫不在乎地看着自己的伤口,呜……从生下来到现在活了几千年,还从没有过人能让自己流过血呢!似乎觉得有趣似的,他忽然伸出舌头,好奇地舔了舔自己肩膀的鲜血,看着四周天神惊骇的眼光,蓦然哈哈地大笑起来。
那鲜红的血流,那妖族眼中偶尔流露出来的一抹顽皮,不知怎么,就那样微弱地晃到了敖丰的眼睛,刺到了敖丰的心。
怔怔地望着那男人被重兵押解推搡着消失在天宫的方向,敖丰难得安静地靠在了柔软的云彩中,愣愣地想着心事。这场热闹虽然有够热闹,可是……为什么让人看得如此憋闷难受呢?
没精打采地翻身向云层下的西海飞去,银色的小白龙一头扎进了冰凉的海水。月色下,海洋泛着冰凉的光芒,暗沉沉,无声涌动。
◇◇◇
天上海里,都是一样的无趣啊。
距离那天上天观战,已经过了好些天。敖丰百无聊赖地跑进了龙宫尽头那间花漆凋落的偏殿,四处张望:「篱?你在哪里?」
没有人响应,空荡荡的偏殿里悄无人声。那个素来沉默的表弟,不像自己喜欢到处乱逛,能到哪里玩耍呢?挠挠头,敖丰转身冲出了龙宫,游向几里外的一处礁石。偌大的龙宫里没有人会关心那个身份卑微的小龙鱼,更不会有人注意他的去向。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敖丰,会时不时地跑来和这个性情柔和的小表弟一起说说话。
果然,远远的,敖丰锐利的眼光就捕捉到那块平滑礁石上那个熟悉的清瘦身影。可是,慢着慢着,篱身边那个笨大的身影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觉得头开始又疼起来:那个笨海怪怎么阴魂不散啊?
眼珠转了转,敖丰忽然疑惑起来,该不会是这大海怪看追求自己没指望,又跑去骚扰篱表弟吧?说起来,篱的美貌在西海可是人尽皆知的。
心里一股小火苗冒出来,敖丰飞快地窜上了天然石床,使劲地摇晃着背对着自己的庞大身躯:「喂喂,你来这里干嘛?」
听见敖丰的声音,大海怪惊喜地回过头,细长的豆豆眼里掩不住快乐的光芒:「小丰!是你哦!」
「是我是我!」不耐烦地答着,敖丰现出了长身玉立的人形,只留下锋利的爪子恶狠狠地冲着海怪继续摇晃:「不要看篱好欺负就来骚扰他哦,敢欺负他,看我把你撕成海怪条,再晾成海怪干!」
「没有没有。」急急辩解着,海怪说,「我和篱在好好的聊天啊。」
狐疑地看着篱一脸的安然,敖丰放了心。「那就好。聊什么啊?」
「聊前几天你和我提起的那个孙悟空啊。」身边,篱开口了,声音清亮亮的,有着海水般温润的音色。
「是啊,听说天宫把他抓了以后,又是火烧又是刀砍,最后居然被让他推翻太上老君的药炉跑了出去耶。」大海怪一脸仰慕,「多厉害的人啊!」
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敖丰道:「你怎么知道的?」
「听水母说的。」大海怪呵呵的笑。
「水母?牠又是听谁说的?」明明是龙宫才有的消息,怎么传得到处都是?
「听说是听海螺讲的。」
「海螺呢?」这安静的西海,八卦传的倒快!
「海马吧?」海怪似乎不是很确定的样子。
「海马呢?」
「水母喽……」
水母?耳熟的很……怎么又绕回去了!?
「刚才你讲过水母了!」敖丰怪叫起来。
「刚才那个是大水母,这个是小水母。」
◇◇◇
「小丰?你的脸怎么忽然红红的?好好看哦……」海怪呆呆地望着满脸通红的敖丰,「唉呦!」
「扑通」一声水响,发着花痴的大海怪被气得面红耳赤的敖丰踢下了海。
「臭海怪,死海怪,又──消──遣──我!」敖丰咬牙切齿。
「喂,干嘛那么粗鲁啊?」一边,篱含笑地摇头。
「篱!你别护着他──」敖丰警惕地望着四周的水面,准备随时把露头的海怪再踩回水里,「那家伙他神经有毛病啦,明明是个男的,不是,公的啦,居然说他喜欢我!」
不易察觉地怔了怔,身边秀美安静的少年望着远处的云起云留,似乎在自语,又好象在问敖丰,「一定要雌雄相配,公母相合吗?男的,就不可以喜欢男的吗?谁规定的呢?天庭,还是佛祖?」
挠挠头,敖丰困惑地道:「篱,你怎么和那个大海怪问一样的话啊?那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似乎也觉得这个问题的没有答案,篱清澈的眼光迷茫起来。
「篱,那个孙悟空最终还是被如来佛祖降服住了,现在被压在五行山下,彻底不能再对抗天庭了。」敖丰终于憋不住开了口。
悄然潜在海水里的大海怪和礁石上的篱都沉默了。半晌,篱幽幽地道了一句:「神和魔,鬼和妖,说到底,都是斗不过佛的吧。」
大海怪郁闷地憋了口气,吐出一串巨大的水泡。敖丰没有说话,愣愣地望着远方海天相连的人间,不知在想着什么。
三个人就这么默默的,听着海水一成不变的啸声。半晌篱才转过头来,似乎漫不经心地轻轻问了一句:「敖丰,那个……二郎神杨戬,从海里被救走之后,后来怎么样了?」
有点不忿,敖丰皱起英挺的眉毛:「那个家伙的事谁知道?总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哦」了一声,篱咬住了嘴唇,不再追问了。
◇◇◇
怪石嶙峋的山崖,丛生的枝蔓藤树。
脚下的云彩早被尖耸的山尖戳得破破烂烂,敖丰气恼地甩开了满是窟窿的云彩,径自跳下了云层。这里重峦叠嶂的,到底哪一座才是五行山啊?好象迷路了。
跳跃在大大小小的山峦顶上,敖丰望着脚下山中茂密的丛林。黑黝黝的,只听得见几声聒噪的鸦雀不时地在密林深处鸣叫着,显出没有人气的静谧。
忽然,几道闪电划破天际,雷声轰隆,头顶豆大的雨点转眼落了下来,落向一无遮拦的山峦顶峰。糟糕!早知道这夏天的雨是说来就来,就不该忽然心血来潮跑来找什么五行山玩儿!敖丰懊恼地跺了跺脚。
跺脚真不是一个好习惯,尤其在这种凸凹不平的陌生地方!一脚踏空翻着跟头从山顶失足跌下去,敖丰惊叫了一声,懊恼地想。
「轰!」地一声响,根本来不及反应和变化,敖丰重重摔在了坚硬的地面。抽搐了一下,四肢传来的钝痛传遍了全身,本能逼得他显出了长长的真身龙形,胡乱地在被暴雨打得泥泞不堪的泥水里扭动起来。
一道黑色的粗长事物,忽然在这张目不见万物的暴雨之夜猛然窜了出来,快如闪电疾风,从小白龙背后狠狠绞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拖向了一边。
大惊挣扎,敖丰骇然地发现自己的神力居然挣脱不开背后这古怪的来袭。冰冷冷的,带着令人惊悚无比的滑腻,瞬间让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情急之下,他奋力扭起龙尾,死死缠向了背后那滑腻腻的东西,反绞住牠!这山林里,不知是些什么狠毒无情的妖精魔怪!
那又粗又长的事物似乎被他的反抗逼得稍微松了一松,可只有那么一瞬,就再度趁着敖丰转身欲逃的姿势,牢牢从身后锁住了他,将他死死压在了身下。一个翻转,那东西正面对着敖丰的脸了。
……细长的眼睛,冰冷无情的光芒,扁平的脑袋上,盘旋翕张的毒信子正「滋滋」有声地吞吐着。
蛇精!一条巨大的乌蛇精!按下心神,敖丰忽然张口,一股凶猛的水流从口里喷射而出,正打在那乌蛇的脸上,趁着那乌蛇精一阵愣神,敖丰锋利的爪子已经狠狠抓上了牠的蛇身。似乎是抓到了什么厉害所在,那乌蛇精一个激灵,死命地一阵翻滚,眼中恶毒凶狠之色大盛。一股红色的毒雾便在这时从那蛇精的口里快速喷射出来,喷在敖丰脸上。一阵眩晕,敖丰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
眼前似乎闪过了一道金色的光芒,身上的那条巨大乌蛇忽然疯狂地跳了起来,眼中冰冷的光芒变得无比怨毒,飞速地窜向一边的草丛。敖丰身上的桎梏感在同一时刻,减轻了。
眼前越来越模糊,可是脖子上毛茸茸的,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撩拨着。还是那条恶心无比的乌蛇!?一阵毛骨悚然,敖丰大叫了一声,用尽仅剩的力气弹跳起来。
身边轻轻「咦」了一声,尾巴轻易地被一只更加有力的手臂捉住了,轻轻一挽,把敖丰的脸转向了自己。
黑暗中,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闪烁着炯炯的神采,似乎有点好奇地紧盯着敖丰。和那奇怪的眼睛对望着,敖丰的心跳忽然加快──不是刚才那条乌蛇那冰冷恶的眼,可是……这又是怎样的邪魔啊,居然有着这样撼人心魄的眼睛!
这来历不明的怪物和刚才那只乌蛇是不是一家子的?敖丰心里一阵发怵,猛然用尽全力挣脱了脖颈上的桎梏,张开嘴巴,锋利的龙齿快如利箭地狠狠咬上了唇边的那只手臂。
「啊」地长叫了一声,那手臂的主人原本纯净的眼光忽然变得狠戾邪气,一只手按住了敖丰的龙颈下七寸,另一只牢牢卡住了龙尾,一个声音怒气冲冲地响在了敖丰的耳边:「原来也是条小蛇儿,居然敢咬人!」
呸!什么小蛇儿,我是堂堂西海龙太子!反驳的话在敖丰嗓子眼打转,可脖颈被压得几乎窒息,哪里讲得出话?不顾他胡乱的挣扎扭动,那怪物雪亮的两排牙齿在漆黑的夜色现出来,逼近了敖丰的脖颈,火热暧昧的气息喷在他的颈间,自言自语着:「唔……老喝铜汁吃铁丸,嘴里都快淡出鸟了。还没吃过新鲜的蛇肉,要不要今晚换换口味呢?」
不等骇然的敖丰反应,那手臂已经毫不客气地抡起敖丰的尾巴,重重摔在了一边的山石上。痛地发出一声长长的龙吟,敖丰只觉得四肢五骸一阵剧痛。
完了,他堂堂一条白龙,今晚上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一个黑不隆咚的妖怪吃掉了?一阵急怒攻心,敖丰直直地昏了过去。
◇◇◇
耳边有轻轻的声响。水声,熟悉的水流叮咚,带着山林特有的轻快跳跃。眼帘上明亮的感觉越来越重,敖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有点发涩的眼睛。
浑身上下都疼痛难当。困惑地望望自己四爪大张、睡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的模样,敖丰有半晌呆呆的。糊里胡涂地转动着脑袋,他的眼睛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没有身体,只有长在一颗脑袋上的眼睛。虽然是在大太阳底下,敖丰还是长长大叫了一声:「有鬼啊──」
那双诡异的、望着他一眨不眨看的眼睛忽然往后一缩,一只奇怪的手臂凭空从那脑袋下面冒了出来,伸出来抓住了敖丰那尚未成型的龙角,兴奋无比地摇晃:「哪里?哪里有鬼?」
痛死了!龙角被这无头鬼抓住了,身子还一动也不能动!敖丰紧闭眼睛发出第二声凄厉的惨叫:「死鬼,你放开我啦!我老爹和阎王很要好的,你……你……别想抓我……」
头上的痛停了,半天听不到动静,敖丰悄悄地重新睁开了眼。还是那张脸,似乎没有太大的恶意,反而添了笑嘻嘻的神情,觉得很有趣似的观察着自己。这张脸,这双眼,怎么这么熟悉,这么……张大了嘴巴,敖丰终于认出了这张曾经远远看见过的脸,属于那个天界反叛的脸。
孙悟空的脸。
没错,昨晚那只乌蛇莫名其妙跑了之后,在暗夜里再度袭击他的那双眼睛,就是眼前这对。仔细瞅了瞅那眼睛和手臂,自然也不是凭空长出来的,那身体,正被牢牢地压在了近在咫尺的山体下面。一个仅供容身的山洞卡在了眼前这男人的双肩处,似乎那山那洞都有灵性似的,一旦压在下面的妖族想要脱身钻出,那山洞就会适时地缩小了,顶上的山岩也会蠢蠢欲动地压紧下来。
「喂,小蛇儿,哪里有鬼啊?」孙悟空东张西望着,似乎很不满他的胡说八道。
敖丰的脸,慢慢由白,转了红。掩饰地打个呵欠,他支支吾吾:「眼花了,没有鬼。就算有,也就是你这个大头鬼。」
「什么?」那男人浓眉一挑似乎想发怒,「没有你穷叫什么,害我空欢喜一场。」
欢喜!?敖丰瞪大了眼。
「很久没见到像你这样会说话的东西啦,能有个鬼让我捉来玩玩也挺好啊。」喃喃自语着,那男人很遗憾地摇摇一头耀眼的金发。
东西?他说自己是东西?敖丰的脑筋渐渐恢复了些灵活。昨晚那痛彻心肺的一抡一掼,现在自己这一动不能动的狼狈情形,除了眼前这个妖族魔怪,还能是谁干的好事?愤怒的火焰在太阳底下晒着的敖丰身上冒了出来,他恶狠狠地瞪住眼前一脸兴奋的孙悟空:「臭妖怪,你对我使了定身术?快点给你龙爷爷解开!」
「龙爷爷?哈哈哈……」放声大笑起来,那男人好象听见了什么再好笑不过的笑话。「明明就是条黑不溜秋的小蛇精,居然冒充小龙?」
黑不溜秋?敖丰望了望自己被泥泞泡得浑身污垢的身体一怔,的确没一处干净的,可自己的龙爪和鳞片,龙角──虽然它们还有点没成型──难道是假的不成?一脸涨红,敖丰怒气冲冲:「睁大你的猴子眼睛,看不见你龙爷爷的爪子和角吗?」
斜眼过来,孙悟空把神出鬼没的一只手伸了出来,好奇地在一团泥泞包裹的敖丰身上摸了摸:「咦?真的有小爪子?」
「喂,拿开你的臭手!」冷眼看着他摸来摸去的敖丰忍不住叫起来。
孙悟空停了摸索,忽然指向了敖丰的前额,发现什么重要东西似的大叫起来:「嘿嘿,我说是条小蛇儿还不承认,瞧你那角,明明就是蛇精刚刚修炼到一百年时长出来的伪角嘛。」
「……你去死好了!」怒吼起来,敖丰恍惚记起有这么回事:蛇类快成精时,可不是会长出这种和龙族的幼角很相似的伪角吗?
「呵呵,被揭穿了,就恼羞成怒。」孙悟空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就当我是蛇──你把我定身术解开!」敖丰翻翻白眼──先骗他放开自己,然后看他怎么炮制这只害自己浑身疼痛,还污蔑自己的混蛋妖怪!
「不放。」那男人露出尖利的牙齿,表情忽然一变,「很久没吃过新鲜肉了,听说蛇肉可美味的很呢。」
一阵愕然,敖丰忽然想起昨晚昏迷前耳边听到的那句自言自语。天上龙宫一天,人间地上一年,距离这妖猴被压这五行山下,恐怕他──也独自在这里待了几十年了吧?望着眼前那忽然陌生起来的男人眼中凶狠的光芒,他的心开始狂跳:是的,这根本就是一个没受过教化的、茹毛饮血的妖怪,不是自己在天上见过的那个威风凛凛,斜睨众生的战将!
「喂,我真的不是蛇精啊,我是龙。龙肉很涩很硬的,龙皮也很难扒……」眼看着那只手又伸过来上下其手,分明在寻找下口的地方,结结巴巴地,敖丰试图打消他的念头。
「少废话,明明就是小蛇精。」孙悟空不耐烦地冷笑。
「就算我是蛇,我长了这么多年,肉也早老了……」敖丰忽然打了个激灵,唉唉唉──那只臭猴子的手,摸过了胸口,摸过了腰腹,又在往下乱摸哪里?满脸通红地,他再按耐不住性子,张口大骂起来:「死猴妖!臭猴子!要吃你就快吃,乱摸什么?你龙爷爷要是叫一声痛就不姓敖──你龙爷爷全长一丈八,净粗有一尺,你小心一口吃不完,噎死你个活该千刀万剐的臭妖怪!」
「哼,满口乱骂的,小蛇儿脾气还真坏!」孙悟空皱起眉头,冷笑道,「急什么?你以为我留你到醒来再吃,是为什么?」
「……」恶狠狠回瞪着他,敖丰咬着牙。在龙宫三太子的有限生活经历里,害怕这种感觉其实是很虚无缥缈的。
继续冷笑着,那男人眼里似正似邪的光芒流转着,明暗不定:「蛇胆得活吞才滋补,我得摸准了你的蛇胆在哪里,待会儿一把掏下去再生吞了,省得你这小蛇儿痛得半死不活扭来扭去。」
「……」敖丰继续咬着雪白的银牙,不发一言。龙族体内纯正阳刚的真气不知何时有了些许的活动,定身术的作用在悄然减弱。毕竟,这是妖族的法术,在正午阳气的照耀下,正是一天中最弱的空挡。
只差一点,差最后一点真气就能冲开头顶封印最强的百会,定身术就能解开了!敖丰起眼睛,聚集了全身的龙气正要往头顶冲击的那一瞬间,一只强有力的大手伴着冷笑按在了他真气隐隐乱窜的额上,紧紧封住了他的百会穴:「小蛇儿,想逃?道行还差点!」
猛然睁大眼睛,敖丰觉得肺都快被气炸了。
伸出另一只手来,那男人粗鲁地将敖丰不能动弹的身子拖近了自己,慢条斯理地抚在敖丰半腰的龙胆上按了按。望着直痛得龇牙咧嘴的敖丰,那恶劣男人的嘴角露出一丝似冷酷似挑衅的邪笑:「小蛇儿?你当真不怕?」
不甘而愤慨的烈焰在敖丰眼睛里似乎要喷射出来,他恨恨地一口唾沫吐向了面前的那张脸:「呸!我怕你吃了你龙爷爷的龙胆消受不起,活活苦死你!」
苦于身子被大山压住,不能闪避太远,孙悟空急急偏头,却仍没逃开敖丰那口近在咫尺的口水,他呆了一呆,终于勃然大怒:「浑小蛇,你找死!」手掌高举在了空中,狠疾无比地,从半空中向着敖丰龙胆的所在抓将下来。
……刺眼的阳光从一无遮拦的晴空照射下来,看不清那只就要肆虐的手掌,敖丰只听见了那手掌凌空落下的风声。紧紧闭上了眼睛,他等着那致命的、残忍的一击。
耳边,呼啸而来的风声停了,并没有伴随着身上的疼痛。紧闭着眼睛,敖丰咬牙继续等待着。
仍然没有动静,只有敖丰自己的心跳在逐渐加快。正午的阳光越发炙烈了,直烤得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小白龙心里一团烦躁:那个混蛋,在等什么?没找到下手的地方吗?
猛然睁开眼睛,他死死瞪着面前的那张脸──那是似笑非笑的,如瞧好戏的一张脸,在满心愤怒的敖丰看来,尤其的恶劣。
「死猴妖!笨猴妖!你找不到龙胆啊?」如果眼里也能喷出三味真火来,眼前这猴子的一头金毛也不知被敖丰烤焦几回了。
没有搭理他,孙悟空懒洋洋地伸出手,把他拽向了山洞阴影里:「本来想给你个痛快的,现在我改主意啦,打算一天吃一点生蛇肉,一连吃个七七四十九天。」
呆了呆,敖丰眼前浮现起自己长长的身体被咬得遍体鳞伤的情形。心里微微发怵,他发了急:真是一下子死了也没什么打紧,可这么被啃得东一口西一口的,是件好玩的事吗?
「混蛋臭猴子,死王八蛋!有本事你一口吃了我,一天一口的,你是女人啊,吃饭这么秀气?」破口大骂起来,小白龙响彻山谷的怒吼回荡在安静了数十年的五行山下……
夜色渐渐笼罩山峦,敖丰中气十足的叫骂也微弱下来。一直笑嘻嘻地听着他骂骂咧咧的孙悟空也不生气,就那么自得其乐得闭着眼睛假寐,直到敖丰终于彻底停止了骂声。
半天听不见敖丰继续,他轻轻捅了捅敖丰早已累得软绵绵的身子:「喂,小蛇儿,怎么不骂了?继续啊。」
你脑子被太上老君的金刚琢砸秀逗了,才会喜欢听别人骂你!敖丰在心里怒吼,嗓子已经叫哑了,实在没力气吼得出来。
「饿了,对不对?」孙悟空挠挠头,伸手掏出一个铜盘来,里面是一堆黑黑圆圆的东西,「吃点东西吧?」
「拿走!饿死也不吃你这臭妖精的东西!」
「不吃就饿着。」那男人也不勉强,一个人「嘎崩嘎崩」地嚼起黑丸子来。
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好几声,敖丰偷眼看着那团黑黑的丸子:山果?
抬头正看见敖丰慌忙躲开的目光,孙悟空嘿嘿一乐,不由分说塞了一个黑丸子在他口里:「小蛇儿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还闹别扭啊?」
呸地把丸子吐了出来,敖丰怒目而视:「你想把我养肥了多吃几天,我才不上当!」
呆了呆,孙悟空噗哧乐了:「你怕了?」
这忽如其来的一笑,让敖丰一怔:这可恶无比的猴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的戾气和野性怎么忽然全都不见了,反倒好象纯净好看得很呢?
呸呸呸!妖精就是妖精,笑起来也有古怪!
「不怕就吃点东西,从昨晚到现在,一点东西也没进肚哦。」耐心地把一个丸子再塞到他嘴里,那男人语气没有了先前的恶劣。
赌气地一口大力咬了下去,敖丰心里一阵悲愤:凌迟咬死就凌迟咬死,大不了捱上七七四十九天,难道还要做个饿死鬼!?
「嘎崩」一声,一阵钝痛从牙根直窜上脑门,「啊」地大叫一声,黑色的丸子完好无损地和着一颗带血的后牙从敖丰口中落了下来。
「哎呀!」大惊失色地看了看敖丰磕掉的牙齿,孙悟空拍拍脑袋,「忘了这是如来那老头儿给我解饿的铁丸子,一般人大约是咬不动的。」
「……」又气又急,又累又饿,西海龙宫娇生惯养惯了的三太子,在掉落五行山下的第二个夜晚,再次直直地昏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