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几句话,成功地把他的心变硬。
“大叔……”闪闪又软软叫一声,“人家早上扭到腰,很痛啦,不能拖地。”
又说谎!萧书临板起脸孔,说:“你是到图书馆念书还是做粗工?怎么会扭到腰?”
她居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事,厚,完了……
尚未找到话圆谎前,他先开口,“我有没有说过,小孩不能对大人说谎?”
闪闪低头。没办法了,这次输了,花瓶大胜、雨伞落败。“大叔,我、我没有说谎。”
“所以你真的是千金大小姐?好得很,那我就不必再收留一个小鬼了,你需要多久时间能滚出我的房子?”他冷声。
他定定望著她,她也回视他,不需要花太久时间,她就明了他是认真的,掐掐大腿,她提醒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气、保百年身,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呼~好吧,低头。
闪闪呐呐道:“大叔对不起,我说谎了,下次不敢。”
“很好,那你的腰还有没有扭伤?”
“我……”她提气,用力一咬唇。“没有。”
“既然你的身体安然无恙,拖地板会不会太过劳动你的玉手?”
“不会。”
“这样子啊?非常好。”他将林静柔手上的拖把拿了过来,塞进闪闪的手里。“一、二楼,每间房都拖干净,为了处罚你说谎,今天晚上,没有你的晚餐。”
说完转身上楼,留下大眼瞪小眼的花瓶和闪闪。
闪闪咬牙切齿,不发一语,林静柔则是笑得满脸得意,屈身向前,说:“真可惜,我今晚要煎牛小排呢。”
“刚好,我今天吃素耶。”她皮笑肉不笑,扶著自己可怜的腰用拖把当拐杖,开始劳动服务。
“太棒了,那我就不必另外准备你的了。”
“花瓶,我要向你宣战。”
“宣战?”她忍不住笑出声。“不是才刚输过一回合吗?”
“从现在起,我的每一分力气、每个心思,都要用来追求大叔,早晚他会变成我的男人。”
林静柔失笑。“书临哥对未成年少女不感兴趣。”
“了不起两年,我不会永远‘未成年’。”闪闪笑得很贼。
“你不会有机会的!”气得横眉竖眼。
“是吗?有没有听过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可是二十四小时都住在这里呢。”她骄傲地抬起头,往二楼走。夭寿,弄到腰了啦,痛死、痛死……
晚上十点,闪闪躺在床上,身体缩戍小虾米,一动不动。
她稍一动弹,就牵动受伤的肌肉神经,那个痛,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幽幽,独怆然而涕下的啦。
对啦,她现在涕得不得了,枕头弄湿大半,一小部分是眼泪,一大部分是骂花瓶骂得太凶,不小心喷出来的口水。
还是海齐心地好,拿来两片贴立康,帮她敷在腰上,虽然没有比较好,但热热的感觉总好过疼痛。
厚,肚子饿!饿到地老天荒,咕噜咕噜声像交响乐,在她意识里摆出大场面。
饥饿的经验她常有,最好的解决方案是闭上眼睛,自我催眠,催眠自己已经吃进太多东西。
蒙在棉被里,闪闪喃喃自语,“我很饱、我很饱,我一点都不饿,我快要胀死了,不要再送食物给我……”
“真的假的?”
啥?刚那句纯粹是她的个人幻想,还是真有人发出声音?思……根据经验,那是幻想,肚子饿的人会分泌某种激素,让想像力蓬勃发展。
“好饱哦,肚子胀到不能动,宋闪闪,你不是要减肥吗?怎么可以吃那么多东西,不要吃了……”
“既然这样,好吧,我把东西带下去。”
什么?不对,幻听哪有这么真实的?
闪闪手一掀,棉被拉开,牵动肌肉,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痛。但痛过之后,她看见带著温温笑意的大叔,拿著托盘,站在床边。
“大叔……”
没有棉被的阻隔,食物香气直接喷上她的鼻翼。好香,那是什么东西?是五星级大师的厨艺,没错,肯定是。
“你肚子很胀、要减肥?那么,我想你不需要这些。”萧书临的笑容又添上温度,转身,作势要离开。
“我要、我需要!”
闪闪勉强把自己撑起来,挪挪挪,不可以太快或太慢。从满两岁之后,她就没用过蠕爬,要不是腰太没用,她不会在这个可口男人面前重温旧梦,她很清楚,自己的姿势有多丑。
萧书临笑笑,拉过椅子坐下。
方才他看见海齐在翻医药箱,拿了两块贴布往闪闪房里跑,他突然想起闪闪说过的话,于是等在房前,等海齐出门的时候问清楚。
他以偏概全了,这次闪闪并没有说谎,她的确扭到腰,但不好好解释清楚,却胡扯一堆乱七八糟的鬼话来躲避拖地板。
闪闪捧著托盘,忍不住想笑出声,却猛地煞车,把笑憋住。
这下子,她才了解“腰”是身体多么重要的部位,躺下、坐起要靠它,哭笑、骂人的时候也会连累到它,何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回她领教了。
瞧她的窘态,他无奈地说:“看来你是真的扭伤了,下次要把话说清楚。”
她哪里说得不够清楚了?是他偏见太深,认定她的话是谎不够真。
都是花瓶的错!再次,她把错推到林静柔身上。谁教大叔太可口,可口得让人愿意为他欺骗自己。
就像蛋糕明明就是高反式脂肪的致癌物,人们硬是给它贴上幸福标签,来自我欺骗,好在每个幸福的、值得纪念的日子,找来蛋糕证明自己很幸福。
“知道了。”闪闪抓抓头发,吃块牛肉。说实话,花瓶的手艺不是盖的,她是那种贤妻良母型女性,谁娶了都不吃亏。“大叔。”
“怎样?”
“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他嘴角微扬,好好先生的笑容像初春的太阳,把人蒸得暖洋洋,她真爱看他的笑,就不懂哪有男人可以笑得那么春风、那么温柔、那么……让裴勇俊甘拜下风。
“你真的喜欢花瓶阿姨吗?你打算把她娶进来当海齐的后妈吗?”
“第一点,你不应该给静柔取绰号,这样显得你很没有家教,外面的人会说我没把你教好。”
什么嘛,她又不归他教,不过……她很高兴,大叔把花瓶算在“外面的人”那一栏。
“大叔还不是叫我小雨伞,可我并不觉得大叔没家教,我还觉得这样才算一家人。”
“所以你是为了对静柔表示亲昵,才叫她花瓶阿姨?”萧书临斜眼看她,摆明了不相信。
“可不是嘛!我是从大叔身上学的,这段时间我从大叔身上学了不少东西呢,比方,温柔善良、诚恳正直……”
这个丫头要是诚恳正直,就找不到巧言令色的人了!他无奈望著她。
“嗯……”她吐吐舌头,继续,“大叔说了第一点,那第二、第三、第四……百点呢?”
“没那么多点,只有两点。”
“那第二点是什么?”
“第二点是,小孩少探听大人的事。”
她嘟嘴,不满道:“哪里是探听,是关心好不好?”
他摇头,摸摸她的头发。“小雨伞,你前几天有没有去翻我的设计稿?”
闪闪直觉就要说没有,这是她的习惯,先用谎话保护自己,过关的话就平安无事,如果谎话被拆穿,就抖抖嘴角,用小鹿斑比的眼神直视对方,通常小可怜演到这里,对方就会说:“算了,下次别这样就好。”
如果对方很坚持的话,她就开始要演琼瑶版本了。“我也是千百个、千万个不愿意啊,只是心中太多委屈,一腔愁绪向谁诉,月满西楼……”巴啦巴啦什么的。
但谎话未出口,小鹿斑北还在卡通影片里,萧书临先出声警告,“想清楚,我对谎话有多痛恨。”
谎话在唇边绕两圈,闪闪勉强回答,“有。”
“为什么去翻?”
“我……很羡慕大叔可以盖房子。”
“你喜欢建筑?”
说到这个,她兴头来了。“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建筑,但我喜欢新房子,每个房子里面都会住著一家人,我喜欢那个感觉。”
他懂,那是一个渴求家庭温暖的小女生,企盼著父母、手足,企盼著一家人守在一起的感觉,他也有这样的渴求,所以他学建筑。
“真感兴趣的话,去念建筑系吧。”
“有机会的话,我会。不过比较起来,我觉得自己更适合把房子卖给那些想要建立家庭的人。大叔,你可以介绍我去卖房子吗?”她推销的功夫无人能敌,阅阅说过,她要是长得和问问一样美丽,应该去购物台卖东西。
“别想太多,先把书念好再说。”
又是念书?她为难地看著萧书临。什么时候她才可以摆脱十六岁?
灵机一动,闪闪问:“大叔,那我要几岁才可以谈恋爱?”
她在等,要是他说二十岁,她就马上问:“如果我再诚实一次,你会不会原谅我以前谎报年龄?”紧接著,一番讨价还价,她恢复正确的二十二岁。
可惜他没回答,光是瞪著眼看人,表情上面写著——有本事你再说一次谎试试看。
于是,她乖乖把盘子里的食物扫进肚子里,乖乖扮演好小孩,乖乖扯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和他聊。
直到他离开房间之前,丢了句话,“对静柔阿姨好一点。”
“我对花粉过敏。”
萧书临转回身。“花粉过敏和静柔有什么关系?”
“她是花瓶啊。”
他弯下腰,狠狠捏红了闪闪的脸颊。真是没礼貌的死小孩,要不是她腰痛得太可怜,他会叫她下床罚站,再念她两声!惩罚完,他端著盘子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