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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棋人 第六章 作者:沈亚
    几排大楼都被白布条包围,在深秋时分的黄昏中显得格外萧条,抗议的人群已散去,楼房旁破旧的运动场上留下几名愤恨不平的青少年,趴在铁丝网上以怨恨的眼神怒视着不远处偌大的「欢乐星球」霓红招牌。

    微胖的男子漫步踱到他们身边,抽着烟的样子有些流气,弥勒佛似的脸笑瞇瞇的,任何人见了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喊一声:胖子。尽管胖得很干净,甚至五官可以称得上秀气好看,但还是个胖子。

    「笑屁啊!」一名十几岁的少年发现了他,恶狠狠地朝他挥了挥拳。「走开啦!」

    「我知道你们很生气。」胖子耸耸肩,懒洋洋地走到他们身边。「那些有钱人啊,只顾着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哪会管你们的死活。」

    「你就不是有钱人了?这衣服不错嘛。」少年们围上来,手指戳戳男子肥肥的胸膛。「谁让你进来的?这是我们社区专用的球场,你在这里啰唆个什么鬼!」

    「喂喂喂,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喔,我也很看不惯欢乐星球的作风啊,不然怎么会来声援你们的抗议。」他高举着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敌意。「而且啊我有消息要告诉你们。」露出一脸神秘的笑,仿佛知道宇宙中最大的秘密。

    「什么消息?」

    「你们一定很想知道到底是谁主导这次的事件对不对?」他又笑了,白嫩的脸皮笑起来更添光泽。

    「屁啦!谁不了啊?不就是欢乐星球的大头吗!」

    「是啊,可是你们知道谁是欢乐星球的大头?」

    少年们面面相觑。这他们当然不知道了,谁会知道欢乐星球的大头到底是谁?要是知道的话,不早就冲过去扁他一顿了吗!

    「我当然知道!周朝树嘛。」其中一名少年挺起胸膛,骄傲地回答,他可终于知道这些同伴们都不知道的事了。

    「周朝树死了十几年了。」胖子笑得差点岔气。

    「笑屁啊!谁会知道他死了!他死了又怎么样嘛!」少年恼羞成怒地朝他挥舞着拳。

    男子笑吟吟地、兄弟似的拍拍他们其中一人的肩。「没关系,你们不知道,可是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他住在哪里……」

    十分钟之后,义愤填膺的少年们手持球棒,怒火冲天地离开了破旧球场,微胖男子面带微笑目送他们离开。

    深秋的夜来得很快,才不过十几分钟,整座球场就在夜幕中沦陷,男子吹着口哨往门外走,却被等在铁网外的身影给吓了一跳!

    「哗!吓死人了。」

    「好卑鄙的手段,用这种手段的人比较吓人吧?」

    男子不太自在,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紧张地剥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半晌之后才嘟囔着开口:「都不知道妳在讲什么的……」

    「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只有你会做,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天生就这么坏,还是某种奇怪的补偿心态?提前暴露这些公寓要被拆掉的内幕、教唆他们去打周达非。真搞不懂耶,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胖子耸耸肩。「我没教唆他们去做什么啊,我只是好心、而且不经意的提供一些资讯罢了。」

    「所以你是天生就这么坏。」她叹口气。

    「妳什么时候回来的?」胖子扯开话题,他才不想继续在这种什么鬼人性的话题上打转。「我们都很想妳。」

    「你们?」她终于轻轻笑了。「是你吧?」

    他不太情愿地点点头。「我最想,其他人应该也很想吧……喂,妳脾气应该发完了吧?妳不是脾气那么坏的人啊,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会回去的。」她叹口气摇摇头。他们总是听不懂拒绝,这伙人就是这个样子,字典里找不到「不」这个字。

    「为什么?」他又问。

    「你问过了。」她提醒:「当初我也回答过你很多次。」

    「胖子记忆力不佳,多喝一点妳煮的迷迭香花茶或许有得救。」他垂涎着回答。

    「那我希望你永远失忆。」她微笑着叹息,那双晶亮动人的双眸在黑暗中显得那样清朗善良。「永远忘记你有多坏,对这个世界是好事。」

    「又不是只有我这么坏……大家都这么坏啊。」胖子有些不服气地回答:「当初妳甚至比我更坏。」

    「我知道。」女子终于点点头,转身离开那里。「所以我改了。」

    「喂!妳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回来啊?我很饿啊!」她的背影在路灯下拖得老长,胖子忍不住又吼了一次;「妳有没有听到?!我真的很饿啊!连老人都瘦了一整圈了!他再瘦下去会被风刮走的!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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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妳怎么还在这里?」岳乐音一踏进未开幕的咖啡吧,就瞧见乐舞正把头塞在她的冰箱里。

    「不然我要去哪里?」乐舞从冰箱里钻出来,食物抱了满怀。「这些都可以吃吧?又还没开幕,准备这么多东西给谁吃?喔对了,刚刚装潢的师傅走了,他说明天就来做最后收尾的工作。」

    岳乐音摇摇头。「把那些东西放下。什么时候了妳还有心情吃?快去周达非那里吧。」

    「去那里做什么?」乐舞心情坏极了,抱着食物一屁股把自己塞进咖啡厅的舒适沙发座里开始吃。

    「今晚会有事情发生。我以为妳跟他在一起的,唉!妳怎么没跟他在一起?还吃啊,快起来。」乐音不由分说将她从沙发上拉起。「快去吧快去吧,现在是来不及了,不过还是得去。」

    「去做什么嘛!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如果我没猜错,他现在应该正被人围殴吧。」

    「吓?!」乐舞吓了一跳,这下不用乐音推,她已经跳了起来。「厚!在哪里?被谁围殴?拜托妳!这种事妳就不能说快一点吗!」

    「我说了很多次了,谁叫妳吃个不停。快去他家,他一定不会上医院,妳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替他贴几张OK绷——岳乐舞!妳还不放下食物……」

    岳乐舞却只是跑出门,满怀的食物却始终不放下,这本来就是她来的目的,除了她自己想吃,她还想替周达非来偷东西吃。

    今天一整天,他什么也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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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眼看到他时,乐舞完全惊呆了!周达非浑身是血,摇摇晃晃地进门。

    「天哪!你怎么弄成这样……」连忙冲上去试图搀扶,周达非却摇摇头示意她别靠近。

    「我先去弄干净,这一身血——」

    「别闹了!现在不是要洁癖的时候!」乐舞板起脸握住他拒绝的手,让他的身子靠在自己肩上,慢慢走向沙发。「天!真的被打得好惨!」

    「不是。谁告诉你我被打?其实是我自己摔进水沟里。」

    「这时候还有心情讲笑话!」扶着他在沙发上躺下,乐舞又气又急,同时还得努力告诉自己要镇定,这点小伤死不了的。「我去拿水跟毛巾,你乖乖躺着不要动。」

    周达非苦笑两声。「我这样子还能去哪?医院?」

    「你要是愿意去医院那倒是好办了。」

    去医院其实是个不错的办法,搞得人尽皆知,他拆那些建筑就更名正言顺了,除去那些藏污纳垢的地方可谓为地方除害,可是他却一点意愿也没有,躺在这里看乐舞着急的模样感觉还挺享受的。

    冰凉的毛巾覆盖上他的脸,手劲极为轻柔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随后一声惊呼让他知道额头上那一击的确造成了预料中的伤害。

    「天哪!这一定要去医院缝合!好大一个洞!」

    「别紧张,不会留下疤痕的,只是看起来严重而已。」他轻笑,听到她声音中的忧虑竟让他感到愉快。

    「谁管你会不会留下疤痕啊!我是怕你得破伤风!被K成这样你居然还关心会不会留下疤痕!」

    「我担心自己破了相就不能用美色引诱妳了啊。」

    四周空气安静了下来,冰毛巾继续动作,她轻轻地擦拭着他身上的伤口,动作跟方才一样轻柔,但气氛却完全不同,他可以明显感受到她的压抑。

    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偷瞄,原以为会看到一张气嘟嘟的脸,却瞧见她沉凝的神色,周达非有些意外。

    替他脱掉身上染血的衣衫,替伤口上好药,乐舞收拾好东西起身准备要离开。「冰箱里有一些食物,饿了自己去找来吃。」

    「要走了?」

    「这有什么吩咐吗?总经理。」

    「不打算押我去医院?」

    「总经理想去吗?」

    这漠然的态度令人生气,甚至比被打一顿还要更生气,周达非从沙发上起身。「坐下,说。」

    「没什么好说的。」这次决断地转身离开,不留半点余地。

    「嘿!」他的速度比她更快,背抵住门,眼前一阵昏黑,他晃了晃。

    岳乐舞紧张地扶住他。「快回去躺下!」

    「妳不说为什么生气,我不躺,就这么站着让血流光。」实在累了,索性耍赖。

    「喂!」乐舞恼怒起来。「你们这些人为什么都这样?!什么都可以开玩笑!受什么样的伤都不要紧、都无所谓!在你们身边的人感觉多恐怖!」

    「妳感觉恐怖?」眼前的影像还是晃动着,他感觉有些喘,情况似乎不太对……

    「我当然感觉恐怖!我会担心、会害怕!我只是个正常人!」

    「原来妳为我感到担心害怕啊……」

    「不准再嘲笑我了!」

    「我不会……」说着,沉重的躯体慢慢往下滑,岳乐舞的惊呼声再度响起,但他的唇角却浮起一丝诡异的笑。

    她为他担心受怕呢。真奇怪,为何他竟为此感到愉快?为何他竟觉得这点伤……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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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伤心了,感觉自己像是被蜘蛛网困住的蝴蝶,飞不出去又摔不下来,眼睁睁看着蜘蛛网越缠越紧,却无能为力。

    「如果醒来之后有晕眩呕吐的情况一定要马上送医院,知道吗?」阿美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有没有听到?」

    「有……那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不一定。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也不错,但要是睡超过八个小时还没醒来,那也要送医院。」

    「妳说得好恐怖。」

    「我是妇产科医生,不是外科。」阿美叹口气。「我觉得他可能是脑震荡,幸亏只是晕倒没有休克,目前看起来没大碍,但我可不能保证他真的没事。」

    「就是因为不能送医院才找妳来。」

    「等妳要生小孩再找我来会不会比较妥当?我是妇产科医生嘛。」阿美翻翻白眼。「术业有专攻的。J

    「我知道啦,对不起……谁叫妳是我死党。」

    「就算我是妳死党,也没办法立刻变成外科医生。」看着她憔悴的神情,阿美不忍苛责,只能拍拍她的肩。「放心啦,应该没什么事,不过我刚刚说的都要注意喔。妳没事吧?」

    摇摇头。

    「要我留下来陪妳?」

    「不用了,妳快回去吧,老公孩子都在家里等妳呢。」

    「有问题要立刻送医院,不要拖。」

    「嗯。」

    送走了阿美,床上的周达非依然毫无动静,他现在到底是晕倒了?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她没有半点概念,她只知道她必须留下,但她却渴望着离开。

    她的心尖叫着想逃亡,继续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或许就会发生心被偷走的惨事。

    不知不觉中,她凝视着他;不知不觉中,她渐渐进入他的世界,满怀热情渐渐变质;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一切都有点来不及阻止。

    真不可爱的情况。

    她知道自己在哭,很伤心当然要哭,反正他还没有知觉,就痛快哭一场也无妨。但她只是无声落泪,因为她只是心里觉得悲伤,却不明白自己到底在难过什么,她到底在难过些什么呢?因为爱吗?

    突然,她意识到他的目光。

    「为什么哭?因为我受伤?」

    「当然不是,因为……是因为我讨厌这里的音乐。」

    「音乐?」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

    「对啊,这些……这些叮叮当当水晶、风声、雨声、树叶声,简直声声催魂!」

    周达非错愕地睁大了眼睛。「这只是NewAge……」

    「就是讨厌!那么喜欢的话不如装一串风铃、不如离开城市住到森林里去,为何要假惺惺的在屋子里放这种音乐,还找不到开关可以关掉!」她终于停住泪水,不满意地抱怨。

    「总开关在玄关,如果妳那么讨厌的话可以去关掉它。」

    「这是你住的地方,又不是我住的地方,你不喜欢的话可以自己去关。」听起来多么任性爱要脾气,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周达非凝视着她,突然微笑着开口:「那妳喜欢什么样的音乐?」

    「平井坚、周杰伦、中岛美嘉、孙燕姿,谁都好。」

    「该不会是因为他们真的在『唱歌』?」

    「为什么不?他们的确真的在唱歌,虽然经常听不懂,可是他们真的在唱啊!快乐的、哀愁的、恋爱的、失恋的,都是真实的音乐。」

    「比起那些叮叮咚咚不知所云的音乐要来得好。」

    「当然。」

    「就像我现在这样,真真实实的活着跟妳拌嘴一样,起码真的活着。」

    嘴一扁,眼看泪水又要落下,岳乐舞瞪着眼睛看他。「你没事了?可以这样跟我拌嘴一定是没事,头晕不晕?想不想吐?」

    「我没事,头不晕,也不想吐。」

    「要不要吃东西?」

    「好。」他笑。「我真的饿了。」

    沉默中她服侍他吃着从乐音那里抢夺来的食物,他吃得津津有味,仿佛一生一世没吃过如此美味的食物。沉默中她替他脱下那一身染了血的脏衣服,然后让他躺下。

    「我要走了。」

    周达非只握住她的手,他闭着双眼,但那模样却比凝视着她时更教人心跳加速。他沙哑地开口:「等我睡着妳再走。」

    她没有回答,声音哽在喉间,泪水眼看又要泉涌而出。

    「我不送妳回家会不会很没有绅士风度?」

    「会啊。不过没有关系。」努力压抑着泪水,她试图用调皮的语气回答。

    毫无预警地,他将她拉下来趴在胸前,聆听着他稳定的心跳,滚烫的泪水终于落下,阻塞了她的声音跟她所有的思绪。

    「轻闭双眼,在心中描绘你的样子,这样就好,尽管季节将我置于不顾,自顾自地改变颜色。我搜寻记忆中的你,这样就好,超越了失落而获得的坚强,是你给我的。」他沙哑地轻轻唱着,有些荒腔走板,发音也有点可笑,唱完后他已经陷入半睡眠状态,但他却依然喃喃自语似地在她耳畔说着:「我不相信爱情可以超越失落,我不相信失去妳可以让人变得更坚强……我才不相信……」

    她哭得不能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感动还是感伤?是开心还是难过?

    蜘蛛网上的蝴蝶已经奄奄一息,不等蜘蛛过来享用大餐,她已经即将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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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他听到妈妈与妹妹的谈话,就在老家的花园里。那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是爸妈最喜欢的气候。在父亲忌日的这一天,照例他们三人聚在一起。

    祭拜完父亲,妈妈与妹妹在庭院里闲聊。

    「他对妳好吗?」

    「很好,妳不用担心我啦,妳女儿难道是那种被欺负却不敢声张的人吗?」

    「那很难说。在爱情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噗!是是,妈说得是。妈当年可不就为了爱才会下嫁爸爸那个穷小子吗?」

    「他不止穷。穷只是一种状态,状态是可以随时改变的;最严重的是他长不大,几十岁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妈这样说着,脸上流露出温柔的神情。

    「爸爸一辈子都像个大孩子,可是妳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啦。哥哥从小就是个小老头,照顾妳比照顾谁都更仔细,妳一样有一个儿子、一个老公,只是他们的角色不小心对调了而已。」

    妈妈笑了起来,忍不住出手打了妹妹几下。「妳听妳说的!胡说八道,乱七八糟。」

    「哥哥有对象了吗?」

    「要是有,那我可就放心了,唉。」

    「妳这么担心哦?」

    「当然啊。妳哥哥几岁的人了,到现在还没打算成家,老妈妈年纪不小啦,妳以为我能一辈子等你们两个结婚生子?」

    「哇!不得了,使出撒手锏了。」

    妈妈一脸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妳喔,只有对着我的时候会这么调皮。幸亏如此,在外头还像个大家闺秀。」

    「我无所谓啊,反正我已经有对象了嘛。倒是哥哥,妳帮他介绍一个对象嘛。妳只要告诉他,娶了这个女人对家族企业有益,我保证他半夜都会去约会。」

    「我就怕这样。」妈妈叹口气。「妳哥哥一心一意想维持住妳爸爸的事业,不但如此,他还想完成所有妳爸爸来不及完成的梦想;为了这件事,他什么都肯做、什么都愿意牺牲,我怎么能让他连终身大事都赔进去?」

    「言下之意,妈妈是希望哥哥娶个可爱小村姑之类的,享受家庭温暖。」

    「当然,他应得的。不过……也不能说是小村姑,人家可不是什么小村姑,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

    「很好很好?用了两个『很好』,妈妈一定很中意她。」妹妹的身子向前倾,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唉,我喜欢有什么用啊?我又不能娶她。」妈妈又叹气。「她乖巧又热情,性子是暴躁了点,有时候看起来好像没什么脑筋,可重要的是她有一颗善良的心跟丰沛的感情。」

    「是妈妈公司里的人?」

    「嗯,人事主任,她最适合这个位置了,谁见了她都会感觉好像自己的亲人一样,又善良又热情。」

    「妈,善良的心很多人都有,光靠这一点想打动哥哥有点难耶……」

    「这就是了,妳哥哥才不稀罕什么善良的心,我多担心他会娶个蛇蝎女郎摆在枕头边。唉,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想到这一点……我会死不瞑目。」

    「妈,没那么严重啦,哥哥虽然在这方面呆了点,可是他不会真的违背自己的感情。」

    「他真的不会吗?」妈又叹息了,才短短几分钟的谈话,她居然叹息了那么多次,他隐约感到有些不安,而妹妹的表情甚至比他更不安,她眼睛虽然看不见,感觉却比任何人都要灵敏。

    「妈,别说了,我们进去休息好不好?我有点累了。」

    穿过落地窗,他看到妈妈起身,看着妈妈倒下,他听到妹妹惊慌的呼叫,他的世界顿时变成一片空白——

    猛然睁开双眼!室内安静得他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

    握住的手已经空了,岳乐舞早已离开,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墙上巨幅海报上的两个人沉默地凝视着空气中看不见的某一点。

    他喘息着闭上眼睛,感觉头上传来一阵阵剧烈疼痛。

    会痛是好事,会痛表示他还活着、还有能力思考。

    在这种时候梦见母亲病倒时的景象代表什么样的意涵?这原是他会有兴趣探讨的问题,但此时他却只注意到自己空空的手掌,不久前他握住岳乐舞的手,那是一双软若无骨的柔荑。真奇怪,性格那样固执的女人却有那样一双手;真奇怪,厨艺那样好的女人却——

    是了,这就是问题所在。

    周达非恍然大悟,这顿悟让他不由得露出一脸苦笑。

    他居然笨到看不出来啊……他居然笨到被那样一个小女人耍弄!

    他一直知道妈妈跟妹妹是故意在他面前演那出戏,而他也蓄意跳入她们设下的陷阱,想知道她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她们挖了一个坑让他跳,而他高傲地跳了进去,如今却爬不出来。

    这不正是妈妈所说的吗?他从来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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