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务会议结束的比雷震天预估的时间还要早,公司里几位元老级的主管也对他的建筑设计理念没有多大的意见,这令他感到些许惊异—一他原以为那些拿着半信半疑眼光等着看他表现的董事们不会这么轻易且完全的信任他的能力、任他放手去规划这笔达数十亿的大案子。
等会议室里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他可以在骅威建设方总经理的脸上看到赞赏和惊叹。
“相当好!这个案子交由你出马,我们骅威可说是又打了次漂亮的胜仗!”方总经理称赞的拍拍他的肩膀,“当初征召你回来投入公司的经营策略果然没错,你为我争得了面子!只是,公司里仍有一些董事等着看你这个年轻小伙子的表现,好好干,让他们见见你的实力,别让他们瞧扁了,嗯?”
“我明白!”他微微颔首,“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虎父无犬子,我相信你的能力!”方总经理语重心长的道:“震天,你仍然那么坚持……不接受你父亲的建议吗?骅威能有今天建筑业龙头老大的地位,你的父亲居功厥伟。辛苦打拼了这么久,我们这些老人是该都退到幕后去,让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去冲去闯,骅威也是该让你接手去运筹帷幄的时候了!”
“对骅威有功劳的是我父亲,不是我。”他淡淡的道:“与其被人说是坐享其成、对公司没有任何贡献、却不费吹灰之力坐上骅威建设台湾总裁的位置,何不靠自己的能耐往上爬?我并非没有这个能力,不是吗?”
“你是想借此向你的父亲证明,你并不希罕他给的成就,是吧?”方总经理微笑的说:“很好,年轻人就该有这等气魄.公司绝对会尽全力配合你。我知道你对这个案子期许很高,但——别将自己崩得太紧!我听你的秘书告诉我,你经常在工地一待就是一整天。”
“应该的!”
“成就大事业求好心切是必然,但也要懂得放松自己,嗯?”方总经理笑呵呵的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多留点时间给自己,好好去交个女朋友定下来,你老爸也才能早点抱孙子,啊?”
“唔!”他耸耸肩,“您是嫌我的女朋友还不够多?”
“我说的是正正经经的女朋友,不是你那些逢场作戏的女人!”方总经理睨了他一眼,“你们年轻人不都流行把爱挂在嘴上、成天腻在一起那一套?我了解你逢场作戏是难免,但总得要找个你真正所爱、想和她过一辈子的女人啊!婚姻可不是儿戏,你要好好想想!”说完,方总经理再拍拍他的肩,转身出了会议室大门,偌大的空间恢复了原来的寂静。
他转回目光,伸手翻着仍摊在桌上的设计图。蓝图已经大致完工,只剩下最后的修改阶段,但他仍不觉得满意。所有精密的计算和规画都是马虎不得的,绝不容许丝毫错误的发生;更何况这回推出的案子关系着整个骅威建设未来在建筑业的发展。
在他祖父的时代,骅威企业原是以纺织业起家的。而后转往食品业发展,也经营的相当成功,迅速累积了雄厚的资本,成为数一数二的超大财团。但是企业不可能一成不变,每天都有不同的产品冒出头,争食着整个商品市场这块大饼;没有开发新产品和新市场,企业很快便会处于被淘汰的命运。而在当时家族企业的老旧观念里,要释出股份、由外人来分摊掌管自己的事业,无论如何都不是件在短期内能够接受的事。
而后,他的父亲——也就是一手撑起骅威建设的首脑人物雷允东,那时只是个二十啷当岁、学校刚毕业的毛头小伙子。也许是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冲劲十足,雷允东当机立断的扭转整个公司制度,裁掉所有不必要的部门人事,调整所有守旧不变的方针和观念,断然决定向建筑业发展。
也许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也或许是雷允东的确有他独到精准的远见,“骅威水泥”迅速攻占了台湾水泥业百分之七十的市场,“骅威建设”在短短十年内迅速窜红,成为建筑业龙头老大。
早在雷震天懂事以来,他就明白父亲对事业的野心和狂热。他从来没有所谓的“青少年迷惘”时期,也从来没有时间和同年龄的同学出去旅行郊游。他和父亲一向陌生而疏远,几乎没有坐下来好好谈心的时候。三、两个月见不到父亲再平常不过,他也早习惯了这样的成长模式。
在他十五岁那年、国中毕业前夕,父亲给了他一张面额五百万的支票,和一张飞往英国的单程机票。
“学校我已经帮你申请好了,一切要靠你自己!”父亲只简单扼要的说了一句,“我给你十年的时间念高中、大学、研究所,十年后没拿到博士学位,你不准回来见我!”
十年!一丝谈得看不见的微笑泛上了他的唇角。与其说父亲对他的期望高,倒不如说是父亲只追求完美、绝不容许任何失败!他不在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只身在国外可能遇上的状况,也不在乎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是如何度过每一个没有亲人陪伴的新年和生日。他甚至不准许他那位平常柔顺的像猫般优雅美丽的母亲,涕泪纵横的苦苦哀求、只为了想去英国探望儿子一眼。
他的母亲,年轻时代是大学校花,一个温柔婉约的女人。雷震天一直不懂这么柔顺的女人,怎么会爱上雷允东这个强硬霸气,说一是一、丝毫没有转寰余地的男人。
或许,父亲只是看上了母亲的美貌。他嘲讽的想。毕竟以雷允东在商场上的地位,他需要的只是个能帮他生儿子、带得出去的女人罢了。
他用五年的时间念完高中和大学,二十五岁那年拿到博士学位回到台湾。那年,也是他十年来第二次回国。第一次回台湾是在他十八岁那年,他回来奔母亲的丧!
或许直到那时,他才猛然惊觉到,自己和父亲之间的连系竟是如此脆弱!他拒绝了父亲要他回骅威接任总裁职位的“命令”,拒绝了父亲早已为他选好的结婚对象。有很长一段时问,他将自己放逐在世上各个角落,当个四处流浪的游牧民族。
一直到和朋友在美国合伙开业,他才算是真正定了下来。在那段期间里,他接受了台湾其他建筑商的邀约,成功的推出了几个以大型社区景观为诉求的案子,引起业界同仁的惊叹和满堂喝采;还因将绿化工作连结中庭景观、将绿意延伸到建筑空间内,营造出一室盎然与大自然情境的景观回廊,拿到了代表建筑业最高荣誉的建筑金奖。
“令人悠然神往,将优雅清新的巴洛克建筑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天才型建筑设计师”,他们是这么形容雷震天的,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成功。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大步走到落地窗前去凝视着马路上的车来人往。一年前,和父亲是年轻时代胼手胝足创业的好友、也是骅威现在的方总经理特地致电给他,告知他父亲这两年的身体状况出现问题。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决定放下美国的事业回到台湾。
回台湾之后,他才发现父亲的身体状况并不像方总经理口中所说那般“严重”?雷允东一直是个不倒的巨人,年近六十仍然神采奕奕、丝毫不顺老态。雷允东虽然对这个儿子突然“回头是岸”没说什么,但父子间的关系似乎开始慢慢好转,不似以前那般僵了。
只是,雷震天对接任骅威台湾总裁的位置一直不是那么有兴趣,雪允东也清楚这个儿子的脾气和自己如出一辙也就暂且按下此事不再提。捡他人现成的成就算什么英雄好汉?他雷允东的儿子自是有办法叫那些等着看笑话的股东们心服口服。
雷震天明白,公司里仍有不少人用极不信任的眼光看他,毕竟一个血气方刚、学院派出身的毛头小伙子,能成就什么大事业?虽说曾经设计出几个能让人叫的出名号来的成功案例,但年轻人毕竟太过急躁,何时会从云端掉下来无法预料。再者,一个曾经帮其他同业赚钱的人,会有多少心向着公司。
也因为如此,雷震天知道自己不能失败!有太多人等着扯他后腿,董事会更以怀疑的态度来看侍他这个“雷允东的儿子”能有什么能耐接任雷允东的职位!他手上没有输得起的筹码。
或许对工作的绝对投人和狂热,正是他和父亲相像的地方吧?他一手撑着下巴,深思的注视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打从他明白的拒绝父亲开始,父亲就没有给他任何的帮助。为了能站稳在骅威的第一步,他几乎天天工作超过十六个小时。别说吃饭睡觉,他几乎连和女人约会的时间都没有了。
总会出现个你想要的、想和她过一辈子的女人!方总经理的话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他微蹙起俊朗的眉峰,楚凝的身影在此刻跃进了他的脑海里。
楚凝为什么这么强烈的吸引他?他也在问自己。她并不娇小,但却有些纤瘦,完全不同于他接触的那些身材火辣的女伴们。她不懂温柔、也不懂得故作娇羞;她粗鲁、大而化之的没有半点女人味,但她却吸住他的目光,整个心思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转。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也许就是这些其他女人所没有的特点吸引他吧!他沉吟的想着楚凝瞪他的模样、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的表情。她大刺刺而不造作的神态和精神,在她走路、昂头挺胸、灿然微笑之际,令她的举手投足之间展现出浑然天成的性感,形成了一种极少见的组合,既让他惊异,又想更进一步了解她。
而奇特的是,楚凝显然对自己拥有这些特质毫不自觉。若她得知自己有着那样纯真而令人发狂的魅力,那她必定会是个自信满满和骄傲的女人!如果她知道他正因为她的独特而为她深深着迷,不知道她会怎样惊讶。
他突然发现,楚凝或许是他今生所见过最有意思的女人。
桌上的内线电话哔哔声将他从冥想中拉回神来,他按下钮,“什么事?”
“雷先生,远扬企业的楚小姐说要和您谈谈,但是她并没有预约,要不要请她进来?”
他扬起一道浓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办公室门已经被推开,然后是楚凝出现在门口。
“不用请,她已经自己进来了!”他挂上电话,双手环胸,盯着那个用一脚踹上办公室的门,然后直直的朝他走来,在他办公桌前站定的女人。
他突然发觉,即使楚凝摆明了对他没兴趣、没有兴致招惹他,但在此刻——在他的心情有些低潮的时刻见到她,竟能让他的心情回复愉悦。
“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呢,丫头!”他慢吞吞的道:“你不是一向请你的分身代劳的吗?今儿个吹什么风,居然将你本人吹到这儿来?真是令我雷某人感到万分荣幸、蓬蔽生辉啊!”
“你少跟我嘻皮笑脸!”楚凝绷着脸,将手上的文件往他桌上一放。
“这是?”
“你不觉得它很面熟吗?”她的口气不怎么好,“这是被你退了四次的企画书!如果你再不满意,就请您另请高明。您的标准大高,我做不来!”
雷震天扬起一道浓眉,拿起文件迅速浏览过一遍。
“没事的话,您慢慢看,我要走了!”她简单的道,转过身朝门口走,他的声音却在此刻一秒不差的传来,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欢谑——
“这么急着想避开我,怕我吃了你不成?”
楚凝停下脚步。明知和他说话不到三分钟就会令她抓狂,但她还是停了下来——不能得罪公司客户,这是领人家薪水的员工第一宗旨。
“我还有公事待办,雷先生!”
“我现在就是在和你谈公事。”他的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命令意味,“你何不坐下来,和我谈谈?”
她回过头来,充满戒意的盯着他看,猜测着他又想打什么主意。
“MISS杨,请你帮楚小姐送杯茶进来。”他按下电话钮吩咐了一句,然后扯松领带,用眼神示意她坐下。他的眼里没有戏谑,也没有那抹惯有的、懒洋洋的吊儿郎当,他俊朗的脸上显得莫测高深。
楚凝考虑了一下,还是大步走到那组黑皮沙发前坐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只要她和他保持安全距离,他总不会有机会再对她性骚扰。要不,她这两天刚学的女子防身术也可以派上用场。
“呃,雷先生!”她清了清喉咙,警戒的看着他、“关于那份企画案……
“雷震天!”他抬起一道眉毛,“或者,我也不介意你叫我震天,经过那天,我想我们可以不用那么拘礼。”
他还敢提那天,她的火又直往上冒。
“那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硬硬的说。
雷震天的眉毛扬起来了。他的目光坦然而毫不掩饰的扫过她披在肩上的头发、脂粉末施却相当白净秀气的脸庞,一直到她身上简单的T恤、牛仔裤。她必然也察觉到他在打量她,但她只是浑身僵硬的坐着,没有反应。
“为什么你不相信自己的感觉,丫头?”他深思的看着她,“你明明也被我所吸引,你明明也想要我的,为什么你要否认?”
“你……”哦,他居然敢这么大刺刺的提起这种事,她感到自己的耳根子热辣辣的烧了起来。幸好这时门开了,杨秘书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她只好暂时压抑住怒气,看着杨秘书将茶杯往她面前一放,然后转向雷震天。
“雷先生,尼亚公司的代表三点和您有约。要不要延时间?”
三点?他瞄了一下腕上的表:两点半。
“既然这样,我先走一步!”楚凝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那就不打扰了!雷先生若有任何问题,敝公司绝对会尽力符合您的要求……”
她说着正要起身,雷震天的声音己经响了起来,清晰稳定,“不用了!半个小时够我和楚小姐说完该说的话。”
“好的!”杨秘书没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紧绷的气氛,带上门出去了。办公室里又恢复到原来的寂静。
楚凝僵坐着,充满戒意的盯着雷震天看,纳闷他接下来还有什么举动。但他只是伸手爬过一头浓密的黑发,斜倚在办公桌旁盯着她看,神情轻松自在。
“如果你要和我谈的不是公事,请原谅我没有多余的时间留下来听废话!”她冷冷的道:“那天的事是个意外,我会当作没发生过,除了你是我的客户,我不得不应付之外,我不想和你扯上任何关系!如果你想找女人玩玩,那你显然是找错了对象。”
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她也不甘示弱的瞪着他。她才不会被他所影响。
“如果我打算撤回这笔交易呢?”他过了半晌才慢慢的道:“骅威一向是贵公司的最大客户,若丢了这笔生意,对你有何影响?”
她瞪了他半晌,“你不会!”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很难说!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永远不要低估了你的对手!”他淡淡的道:“多的是其他公司争着承接骅威每年几亿的广告预算,贵公司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如果你们的作品无法让我满意,我只有选择和其他的广告商合作!”
“但是——我们已经签了约!”
“好的宣传广告有几百亿的进帐,骅威不会在乎区区几千万的损失。”他目光炯炯,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倒是你,失去了这个大客户,你该怎么办?”
楚凝心一沉。她一直没有想到这个可能——也或者说,她没有料到雷震天会这么无情的近乎于冷酷,不知怎的,她知道他会说到做到。
“你无话可说?”他的神态仍然悠闲,仿佛谈论的是天气似的。
“你要我怎么做?”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定定的直视着他,声音清晰面冷静。“我尽了力想符合你的要求。若你因为不满意我的表现而将公司里其他优秀的同仁一并否定掉,那是你愚蠢!”
他静了半晌。
“你听过一个传闻吗,丫头?”一抹懒洋洋的笑容泛上他漂亮的唇角,“为了抢生意做业绩,女人可以不惜出卖自己和客户上床!”
她绷紧下颚。本能己经让她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你要什么?”她盯着他。
“你知道我要你。”他平静的道,“我要你——成为我的女人!”
“我猜到了!”她郁郁的说;‘你以为我会为了不失去骅威这个大客户而牺牲自已、把自己给卖了?为了保住这个大客户,我必须满足你的需求委身于你?”
“我没有这么卑鄙。”他淡淡的说;“不为工作、不为其他,单纯只因为你吸引我!我要的女人必须要是心甘情愿。没有一丝一毫勉强!当然,你可以考虑。”
原以为她的反应会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咒骂,但意外的,非常意外,楚凝只是静静的坐着,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若不是大了解她的个性,他几乎会以为她是在“考虑”了。
“真奇怪!”她微侧着头看他,嘴角浮起一个颇为玩味的笑容,“我一直以为你只对那些身材惹火、前凸后翘的美女有兴趣,没想到你居然看上一个男人婆!怎么,美女玩腻了,想换换口味是吗?”
是这样吗?雷震天也在问自己。比她时髦亮丽的女人很多,他身边也从来不缺乏名媛淑女主动投怀送抱,为何他却独钟于她、非要她不可?
他没吭声,那对晶亮的眸子静静的停在她脸上。
“你多高?”他突然问。
虽不明白他为什么冒出一句,但楚凝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一百六十七!”说完再嘲讽的加了一句,“你以为你在选中国小姐吗?成为你的女人还要限制身高?”
雷震天先是眉毛一挑,然后仰头笑了。楚凝定定的盯着他看,要命,他笑起来真是该死的迷人,难怪有那么多女人被他电得昏头转向的。如果他再继续这么对着她笑,那爱上他不会是件困难的事!
“你不够艳丽,也不够秀气。”他说得轻描淡写,“你要学着化妆打扮,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淑女!再有,你要再胖一点,男人抱在怀里才会觉得有东西、有实在感,不会觉得自己天天抱着一块洗衣板睡觉。”
“那你要身材平板的女人怎么办?装两个木瓜在胸部吗?不见得每个男人都喜欢抱着两团凸起的肥肉睡觉的,雷先生!”她咆哮。本来她还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的,被他这一讲全完了。
他的反应则是又笑了,忍俊不住,而这种感觉让他惊异。他从来不曾在一个女人面前笑得如此开怀,而楚凝这个令他心折的小女人啊……
他走到她面前坐了下来,将一叠设计图往她面前一放。
“这是?”她蹙眉。
“这回销售的两百户别墅设计图,也许你该看一看,可以抓得到我要的东西。”雷震天往椅背一躺,黑眸沉稳的停在她脸上,俊朗的脸上毫无表情。
楚凝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因他的靠近而绷紧,她不由自主的看着他。白衬衫、西装裤和黑亮的皮鞋,被扯歪的领带和摊开了两颗的扣子,露出了一小片结实的胸膛。他的衣着正式,但却掩不住俊容下的野蛮气息。
她的喉咙一紧,不由得脉搏加速。为何只要雷震天靠近她,就会引发她心脏狂跳?而他懒洋洋的笑容告诉她,她的不自在全在他的意料之内。
那是当然的啦,一个习惯众家美女主动投怀送抱的男人,大概早料到女人会有的反应。而一旦遇上对自己的魅力无动于衷的女人,怎不会有非征服不可的念头。
也或者对他而言,一个连化妆都不啬、举手投足皆无女人味的男人婆,是个新鲜的货色吧!不知怎的,这令她想起了那天。老天,怎么每件事都让她想起那天?一定是雷震天对她下了什么魔咒,让她的精神处于错乱的状态。她所能想的只有雷震天吻着她,轻抚着她……
察觉自己又在胡思乱想,她甩甩头。努力的盯着桌上的设计图,想将注意力放到工作上面去。笨蛋!雷震天只是在耍你、寻你开心罢了,才不是真的对你有意思。一个吃惯了大鱼大肉的男人,怎么可能对一个连化妆都不会的小土蛋有兴趣?
她必须阻止自己养成这种萦回不去的坏习惯,楚凝坚定的告诉自己。她是一个二十五岁、凡事独立自主、处事圆融成熟的现代新女性。她必须考虑现在,想想未来;她的工作毁在这家伙手上事小,若让公司跑掉一个大客户,那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这个案子关系着我在骅威财团未来的发展。”他语气淡然,“公司里的董事们都在等着看我这回的表现,他们等着看雷允东的儿子有没有能耐顶替他的职位,坐上骅威财团台湾总裁的位置!”
哦!她咬咬唇,仔细的翻阅那一大叠设计蓝图。雷震天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这个案子只兴建两百户,规画重点除了打造舒适住家环境之外,整体环境的无形气质不仅靠建筑型式和观念意识.还要以人文精神为考量;由建商和住户一起建构优质的住宅品质和心灵文化的公共空间,才能让社区文化轻松经营。我希望由我所策画的庭园绿地和公共公开设计,能和大自然相结合、凸显住绿意品质和情境!”
她沉吟了半晌,然后睨着他:“如果失败了呢?”
“它不会失败!我也不会允许它失败!”
楚凝顿了一下。他的神情虽然轻松而自在的,但她却看出他眼里的坚定。这是另一个完全大权在握、冷静而充满自信的男人。突然间,她发现自己能了解他,明白那背负在他宽阔肩膀上的压力有多沉重。
她垂下眼,有些漫不经心的翻着最后几张图稿;他的手伸了过来,覆上了她的。
“如何,你考虑吗?”雷震天柔声的问。
“什么?”有一晌她不明白他在问什么,直到她看见他那对锐利如黑豹般的眼睛。“若你是问我愿不愿意跟你上床,那我的答案是:不!”她静静的道。“我热爱我的工作带给我挑战和满足感.但我没有狂热到肯为了公司出卖我自己。”
“你不想要婚姻?”
“想!但我不认为我这辈子会结婚!”她耸耸肩膀,“我不认为我忍受得了有个男人跟在我身边唠唠叨叨、嫌东嫌西像个欧巴桑一样!再说,想到要看着同一张胜过以后的五十年,我会倒胃口。”
这种形容词应该用在女人身上才是吧?他轻咳了一声,藉以掩饰笑意。
“既然如此,那也许我们该尽快结婚—一如果这是我得到你的惟一方法!”他轻拂着下巴,沉吟的道:“我想要你,而且我想——我不会是你说的那种唠叨又爱管闲事的男人!”一丝略带邪气的微笑泛上他的唇畔.“还有,我这张脸绝对值得细细品味,可以让你看个八十年都不觉得腻!
她的反应则是瞪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他看。
“雷震天,你在跟我求婚?”
“对!”他粗声说道。真该死,天知道这个念头是从哪里跳出来的。在三分钟以前,他根本连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它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了……
该死的是,楚凝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他就这么看看楚凝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笑得肆无忌惮,笑得流出眼泪滚到沙发上去了。
“这很好笑吗,丫头?”他皱着眉毛看她。没想到第一次跟女人求婚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这事儿要传了出去,他雷震天的一世英名大概也全毁了。
“你经常这么做戏,雷震天?”终于她笑够了,喘着气问了一句。
“什么?”
“跟女人求婚喽!”
“不!”雷震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事实上,你是第一个!
楚凝挑着眉毛,大概也发现到他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她轻咳了一声,在襟危坐。这个男人是认真的——至少,他看起来很认真。
“呃,我只能说我很荣幸!”她说,但他显然对她的答案不满意。
“我吸引你吗,楚凝?”他直截了当的问。一个很坦率,很霸气、很绝对的问题。
“或许,有吧!”她微侧着头,一脸无关痛痒般,“不过,那只是一个女人的正常反应罢了,没什么奇怪的。”
“既然如此,那你更该考虑了!”他若有所思的道:“既然我们都有令彼此心动的条件,你何不答应成为我的情人、或是嫁给我?”
楚凝静默了好半晌。
“为什么是我,雷震天!”她正视着他,坦率的问:“你为什么想要我?我不美,也不懂得化妆打扮,我很粗鲁,不够秀气,更没有什么女人该有的温柔婉约!我不时髦不亮丽,也不会做莱啦、刺绣插花那一套,为什么你想要我?”
他没有马上回答,那对深灰的黑眸仍然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她避开他的目光,不知道在他眼中的她是否如她自己所见——一身再平凡不过的简单打扮、毫不起眼。
她一向对自己的能力感到自豪,也向来不是对别人的目光十分在意,但她却对雷震天给她的感觉感到困惑极了”。
“你考倒我了。”他抚着下巴,炭黑的眸子竟成漆黑火热,“也许是——你让我想起了一个女人吧!”
“喔?以前的女朋友?”楚凝的眼晴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还是那个传言中‘包养’你的老女人?”
“嗯哼,”他挑起一道浓眉,“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得感谢您阁下的知名度够高,什么好的坏的、不堪入目的小道消息都会被传的人尽皆知!”
雷震天的反应只是大手一摊,不置可否。
他居然不做任何解释?这么说来是真有其事喽?楚凝撇撇嘴。就算是好了,那又干她什么事?她在心里暗骂自己的多此一问。
“她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女人。”他思索的看了她一眼,“也许有一天,我会带你去见见她!”
“不用了,我对你的前任女友没有兴趣,也不打算答应你的任何提议!”她回绝的干净俐落。
他轻声笑了起来,声音低柔而悦耳。
“也许吸引我的,就是这样的坦率自然的你吧?!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一定需要理由吗?我只能说,你身上有某种吸引我的特质。”一抹淡然的微笑泛上他的唇角,“而那种感觉,是我从未在其他女人身上发现到的!或者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楚凝嗤之以鼻。哈,这句话由雷震天这等情场高手口中说出来,真实性大概等于零。但是……老天,她忐忑不安的发现心中居然有个疯狂的念头在飞旋、在迅速转动着,要她点头。
甩甩头,楚凝将这个接近疯狂的念头赶出脑海,然后斜睨着他,“我说过,我对男人没兴趣!你有没有想过,我喜欢的对象有可能是女人?”
“那是在你还没遇上我之前。”他修长的手指轻画着她的手心.声音诱惑揶揄,“再说,你爱上我了,不是吗?”
“我没有!’当她闻言血色尽失时,他微笑了起来。
“有没有人说你生气时是很美的?两颊嫣红、双眸发亮,我应该多找机会制造这种效果才是。”雷震天往椅背一躺,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懒洋洋的说:“你有的,只是你心里不承认罢了!”
“我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哦,这个妄自尊大的家伙。她火大的想挣脱自己的手,他却更快一步圈住她的腰,将她的身子整个压在沙发上。
“放开我,雷震天!”她喘着气,眼睛里怒火熊熊。
“你会爱上我的,丫头!”他的气息轻柔的在她的唇畔,“我会让你爱上我,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变成我的!”
“可是我……不要你!”她想别开头,但他却不允许。女子防身术上是怎么写的?她乱糟糟的想。遇上色狼正面袭击时,可以攻击男人最脆弱的部位,可是……老天,那上面怎么没写当她的手脚都被色狼困住时该怎么办?
“强迫女人,是你雷震天一贯的伎俩吗?”她咬着牙迸出一句。
有好半晌,雷震天没有动,也没有任何反应。她注视着他,他眼底那抹戏谑的、懒洋洋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种奇特的幽暗和柔和。她直直的望进他的眼睛,在他那对鸷猛深遂的黑眸里,此刻正燃烧着一种威胁着要焚烧起来的、无以名状的需索,炽热灼人的几乎要望进她心灵深处去。
她情不自禁颤抖了一下,停止了挣动。
“不要这样,雷震天!”她抓住他的手臂,低语,“我……不喜欢这样。你明知迫我的感觉还是一团糟,你也说过你不会要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别逼我!”
原本楚凝以为他不可能会那么听话的,但是意外的——非常的意外,雷震天楚凝视了她半晌之后.居然放开了她。她立刻坐了起来,心脏狂跳。
就在此刻,办公桌上的电话哔哔的响了起来。她看着雷震天走向前去接起电话。
“雷先生,尼亚公司的代表已经到了,现在在会客室。”
“我马上来。”雷震天挂上电话,回过头来看她。
她已经整理好衣襟站了起来.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你忙吧!我要走了!”
她迫不及待的就往门口冲,却被他叫住了——一
“等等,丫头!”
楚凝停了下来,回过头去,看着雷震天将桌上的设计图和卷宗整理好,然后朝她走了过来。
“给你一个可以嘲笑我的机会,或许以你细密的心思和眼光,可以发现我的缺点!我相信你能抓到我想要的感觉,嗯?”一丝轻柔的微笑泛上他优美的薄唇,没有强制或讽刺;他的眼神几乎是温柔的,令那张漂亮的男性脸庞更添迷人。
可恶,他想用恶魔的魅力引诱她,想都别想。她在心里嘀咕,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卷宗;他却顺势一推,将她的身子困在门板和他的身体之间;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仟何抗拒,他的头已经鹰般的俯冲下来,猛地攫住她的唇。
有那么一瞬间,楚凝的身体是僵硬的。雷震大一手顶起她柔润的下巴固定,不理她些微的抗拒。她感到自己的身躯密密的贴着他,感到他灼热而温暖的男性气息;他的唇坚定而温暧,而他的吻那样甜蜜而诱人,她在他的引导下放松了下来,唇瓣不自觉的颤抖,在他温柔的诱哄下分开。
她不自禁的攀住他的颈项,不自觉的开始回应。他显然察觉到她的反应,他的吻更深人,他的手探人了她宽大的T恤下裸露的肌肤,更坚定而霸道需索着她的回应。楚凝的身子不自觉的发软,什么思考、理性,全被她的本能焚烧的一干二净。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允许身体主宰了她的理智和思想,剩下的只有此刻,只有雷震天有力的拥抱,摒弃了其他一切!
恍然间,她感觉他的唇离开她的,他的喘息在她的耳际,促狭低语,“女人,你要再这么吻我,我可要打—一九叫消防队了!总得有人扑灭我们身上的火。”
雷震天跃出了楚凝的胸口。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笑,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老天,她居然跟猎艳高手雷震天在他办公室里的门板上卿卿我我,这根本是不该发生的!
老天,她真是堕落到了极点。
“我要走了!”她挣扎的想推开他,忧虑的说:“我已经受够你的骚扰了!”
“一分钟前,你还陶醉在我的骚扰里面!”他稍微放开了她,低下头来看她的眼睛;他的呢喃在她耳际,“承认吧,丫头!若你没有爱上我,那你为什么不抗拒我?”
楚凝微微一僵。是啊,为什么他能唤起她不想要有的、本能的身躯反应?她应该是要抗拒他的。她绝不可能被一个周遭围绕着数不清的莺莺燕燕、换女人跟换衣服一样快的花花公子吸引,她怎么能对一个她唾弃的男人产生这样的反应?
这当然不是爱!那只是欲望罢了,每个人都会有。不足为奇。但,为何她无法对其他男人产生同样的感觉?也因为如此,她益发感到困扰。
她甩甩头,将这团不受欢迎的复杂思绪推出脑海。
“不早了,我真的该走了!”她伸出手去帮他扣上衬衫的扣子,替他拉好领带,轻松的说道:“让客人久等不好吧?等一下你的秘书会以为我和你在这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事实上,我很喜欢这种说法。”他轻笑,不顾她抗议的轻啄了一下她的唇。“不准再避着我,也不准叫管彦德帮你跑腿!”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辩驳的警示意味,“要不然,别怪我冲到你公司去找人,听到了没有?”
楚凝的眉毛拧起来了。他话里的霸道和坚决让她火气上扬。亏管彦德还称赞他“博学多闻、谦恭有礼”,对他欣赏崇拜的要命哩,没想到在她的面前就全露出他好色又自私的狐狸尾巴来了。
哼,男人!以为征服了女人,女人就该柔柔弱弱的对他惟命是从,他休想。
“哈,我又不是领你薪水的,你凶个屁啊!”她撇撇嘴,不甘示弱,“姑娘我爱来就来,不来你也只好认了!大不了我不干了总可以吧,去你的!”
雷震天蹙起眉毛,看着那个小女人对他皱皱鼻子,然后大摇大摆的拉开他的办公室门出去了。若不是顾虑到站在门外、一脸目瞪口呆的杨秘书,他还真会当场笑了出来。
“雷先生,你……”杨秘书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再看看楚凝离开的方向。
“没事!”他轻咳了一声,眼里却漾满笑意。
若他曾问过自己楚凝为什么吸引他,那也在这一刻有了答案。知道楚凝对自己并非全然无感之后,第一次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感觉。
也许,被爱情设下的陷讲所引诱的不是楚凝,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