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少妇牵着四、五岁的小男孩,频频向耿怀元道谢,耿怀元笑着跟他们挥手。
“耿医生,最近感冒的病患好像越来越多……”护士小奈趁着下个病人还没进来,跟耿怀元轻松地闲聊。
“季节交替的时候最容易流行感冒,”他微笑,“小奈,你自己也要小心,别被传染了。”
喀喳!
看诊室的门被打开,走进一名年轻女孩,身穿市女中的制服,她不发一语,直接坐到耿怀元面前。
※※※
耿怀元好奇地端详首次上门的病人,一头乌黑短发、干净俏丽的脸蛋、白里透红的皮肤……很漂亮的女孩,应该有不少男生追她……
他瞥了眼她递出的健保卡——凌子韵。
“凌小姐,什么地方不舒服?”俊脸摆上一贯对病人的笑容。
低垂的小脸猛然抬起,冲着他喊道:“我的肚子很痛,快痛死了!”
有两秒钟的时间,耿怀元呈现无法思考的状态,她跟他想像中的纤细少女有些差距……他很快恢复镇定,问道:“肚子……很痛?”想拉肚子?
凌子韵皱着苍白的小脸,抱住肚子接着说:“每次一来就好痛,做柔软体操也没用,睡都睡不着……”
耿怀元好像懂了,她指的该是——生理痛吧。
“凌小姐,你指的‘每次一来就好痛’是……生理痛?”他谨慎地求证。
凌子韵嗔他一眼,仿佛他问了个笨问题。
果然没猜错!耿怀元暗翻个白眼。有没有搞错?他可是耳鼻喉科医生,竟还要帮忙高中文生解决经痛问题。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医生吗?”凌子韵攒紧眉头,不解他的沉默。
她真的毫无自觉跑错了诊所,还是认为医生是万能,可以解决所有的病痛?
该怎么处理?跟她讲实话?要她看妇产科……耿怀元的脑子里蓦地灵光一现,唇角缓缓浮起一抹调皮的笑。
“你说你每次生理期来,肚子都很不舒服?”
俊脸突然凑近她,凌子韵吓了一跳,点头,“嗯。”
“持续多久了?”
“大概……两年吧。
“喔……”耿怀元把双手交叉于胸前,闭眼故作沉思状。
应该不会很严重吧?凌子韵看耿怀元一脸凝重的神情,开始担心自己的“病况”,早知道就不该拖那么久才来看医生……要不是实在痛得太厉害,这家诊所又在学校附近,她可能还是不想看医生。
“有一种特效药,想不想试试?”他忽然出声。
特效药?
“什么药?”她好奇地反问。
“很有用的药,已经有悠久的历史,可以说是女人的最爱之一,吃了包准你不痛。”他信誓旦旦地说,却换来凌子韵狐疑的眼光。
这个医生该不会在推销非法药品吧?
“到底是什么?”
“等我一下,”耿怀元起身,打开一旁的柜子,凌子韵看他不知拿了什么摆到身后,走回她面前,笑咪咪地说:“把嘴巴张开。”
啊?虽然她不常看病,不过有医生当场就要病人吃药?
见她犹豫,耿怀元扬扬眉,“如果你不想把病痛医好,我是无所谓……”
病人跟医生斗,必输无疑。凌子韵闭起眼,抱着赴死的决心张开嘴,耿怀元忍住笑声,将手中的“药”撕下一块,扔进她口中,另一半放进自己的嘴里。
甜甜的味道……凌子韵睁开眼睛,望见耿怀元一脸淘气的笑容,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
甜而不腻,微带一丝丝苦味,是——
“巧克力?”
耿怀元微笑点头,“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巧克力是治生理痛的特效药?”
凌子韵摇头。“因为吃下巧克力以后,会觉得巧克力很好吃,所以就忘记自己肚子痛了。”如何?很有创意的答案吧?耿怀元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容。
他当她是傻瓜吗?这种自以为是的幽默,并没有得到十七岁少女的认同。
凌子韵猛盯着他好一会,轻蔑地吐出一句:“庸医。”
※※※
“唉,子韵,别忘了明天先在捷运站集合喔。”
放学后,凌子韵和好朋友吴小慧、张欣欣在校门口道别,她们两个还要赶去补习班补英文,跟她不同路。
“知道啦,我才不会迟到呢。”周杰伦的演唱会当然要早点去排队、抢位子喽。
“拜拜!”
凌子韵朝她们挥了挥手,转到另一个方向走。
如果问她喜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她会说有点喜欢,又有点不。上学跟念书占去了生命里大部分的时间,而其余少部分给了朋友、给了崇拜的明星、给了最爱看的偶像剧……有时候当她独自走在人行道上,心里会有种莫名的空虚感。
凌子韵停下脚步,转身走进一旁的何嘉仁书店。
与其早早回家,她宁愿在外头多逗留一会。
九岁时,凌子韵的爸妈离婚了。她跟着爸爸,妈妈没多久就再嫁,爸爸后来跑到大陆做生意,把她留在台湾,请了个菲佣照顾她,父女一年难得见上几次面。
凌子韵站在一排畅销书前,随手挑了本星座书。
她喜欢看书,只要是教科书以外的她都喜欢看,尤其是小说。前阵子她很迷网络小说,但看久也腻了,现在她迷上外国的推理小说,还乐此不疲呢。
B型双子座,九月份的幸运指数是五——会遇上改变你一生的人,生命将会有重大突破……
改变自己一生的人?凌子韵皱起眉头,将书归回原位。
如果说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满意,就是……偶尔会觉得寂寞吧,甚至跟朋友在一起都不能满足。
吴小慧笑说,是因为她没交男朋友的关系,只要谈恋爱就不会寂寞了。
恋爱……究竟是什么呢?她也曾经有心仪的男生、热爱的偶像,就是那样的感觉吗?
凌子韵走到书店二楼的文具区,四周是琳琅满目的各式马克杯、记事本、铅笔、原子笔、色笔、包包、偶像照片、海报……
她停在放钥匙圈的架子前,好奇地拿起几个可爱的玩偶在手上把玩。
“小贱兔好可爱喔。”
仔细再瞧了瞧白色的眯眼兔子,越看越喜欢……反正她的钥匙圈已经用了一个多月,可以换新的了,就买下吧。
她握紧钥匙圈,心满意足地准备再选几支笔。
※※※
“我知道了,就约在老地方聚会。”
耿怀元挂断手机,随手拉开车门,将手上的几个购物袋扔进车里。他瞥了眼不远处的何嘉仁书店,蓦地想起家里的纸快用完了,该去买几包纸。
一个月前和女朋友分手,爸爸是一家私人医院院长,妈妈移居美国,父母老早离婚,他一个人过着悠哉的独居生活。
自己开了间诊所,生意兴隆,生活里不缺朋友、不缺情人,他还算满意现在的日子。
耿怀元走进书店里,笔直朝楼上的文具区移动。
这么顺遂的日子如果还不满足,一定会遭天谴。
耿怀元拿了三包纸,准备走向柜台结账,此时他注意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头短发、清丽的脸蛋、略显倔强的神情……是曾经到他诊所看病的高中女生凌子韵。
其实耿怀元绝少会记得病人的名字,除非是很熟的患者,但是……他对她上回的表现印象深刻,竟不自觉记下她的名字。
他笑着想过去打声招呼,却见到凌子韵拿起一个钥匙圈,端详好一会,随即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他的脚步在瞬间犹疑了。
也许她不似他想像中单纯……他该怎么做?
如果他不认识她,他也许可以撒手不管,但,即使仅有一面之缘,他并不希望看她错下去。
耿怀元迅速迈开脚步,朝她走近。
就当他多管闲事吧,他不想看到一名仅十七岁的少女从此被烙上坏胚子的记号。
“嗨。”
凌子韵转过头,瞧见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庞,眸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你是谁?”她纳闷地问道,她不记得见过他。
“你忘了吗?”耿怀元笑咪咪地指着自己,朝她眨眼睛,“巧克力好不好吃?”
巧克力?凌子韵皱起眉头思索,蓦地想起:“你是那个……庸医?”
庸医?
“不是,我是耳鼻喉科医生。”耿怀元无奈地纠正她。
原来是他。耿怀元没穿白袍,换穿一身休闲轻便的服饰,凌子韵一时没认出他。
“喔,你好,拜拜。”她睨他一眼,没打算跟他继续攀谈下去,敷衍地打声招呼后,她已经想离开了。
“等等,”真是!生平头一遭被女人冷落……耿怀元赶紧拉住她,一手伸进她的裙子口袋里拿出钥匙圈,“你没带钱吗?我帮你付好了。”
他做什么要帮她付钱?凌子韵突然懂了,他把她当成小偷!
“等我一下,我付完钱再拿给你。”他叮咛她一声,往柜台走。
真可恶!她哪一点看起来像小偷?太污辱人了……要她等他?脑筋有问题!
哼!凌子韵哼口气,气呼呼地走人。
瞥到她走下楼准备离去,耿怀元接过零钱、发票,小跑步追上她。
“喏,你的东西。”他把钥匙圈递给她。
凌子韵瞅着他带笑的脸,猛地吐一句:“我不要!”
“为什么?”他好奇地问道:“如果你不要,为什么刚刚……”
“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她朝他扮个鬼脸,径自往前走。
真有个性。耿怀元瞧见路旁的蛋糕店,突然有个主意。
“唉,高中女生,”他叫住她,“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凌子韵停下脚步、回头,她的确有点饿。
他指着蛋糕店,笑得颇灿烂,“我知道那家店的提拉米苏味道不错,要不要尝尝?我请客。”
草萄慕斯、巧克力慕斯、橘子蛋糕、酒香蛋糕、洋梨派、法式苹果派、提拉米苏、奶油布丁、馅饼、巧克力煎饼……耿怀元瞧着桌上满满的蛋糕、甜点,傻了。她真的可以全部吃完?
凌子韵埋头猛吃,大口大口挥霍松软的烘烤蛋糕。莫名其妙被当成小偷,她正想发泄一下怒气,眼前的凯子想充当好人,她也不打算客气,狠狠敲他一顿。
也许他不该小看她……耿怀元轻啜口咖啡,像这种店通常都不接受刷卡,幸好他今天特地多带了些现金,否则可能真得沦落下海洗碗抵账了。
“你是不是早餐、中餐都没吃?”他调侃一句,试着打开话题。
凌子韵没理他,开始解决苹果派。
“女孩子不都怕胖,你还吃这么多?”他揶揄,目光迅速打量她全身,忽然觉得自己说错话。她太瘦了,该多吃一点……
洋梨派两三口吃完,凌子韵准备进攻两盘慕斯。
“别吃太快,我可没钱再送你进医院。”他开玩笑地说,却依旧唱独角戏,凌子韵根本不说话,只顾着吃,目前只剩下奶油布丁、巧克力煎饼。
也许她打算一吃完就把他给甩了……耿怀元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遭受到女性如此冷淡的对待。真有趣的女孩,他的唇角不禁扬起浓浓的笑意。
“你的身体还好吗?现在还痛不痛?”想起凌子韵上次来问诊的原因,他关心地问道。
汤匙停在半空两秒,凌子韵抬起眸,望见他脸上关怀的神说淡淡地回答:“早就停了。”然后,继续吃。
“呃……”耿怀元尴尬地红脸,对喔,距离她上回到他诊所已经过了两个星期,再怎么说也不该还有……
呼!好饱……凌子韵将汤匙放到餐盘上,喝了口果汁,懒懒地睇着耿怀元。
“吃饱了?”耿怀元眯着眼笑问。
凌子韵点个头,不想花力气开口说话。
“满足了?”他再问一句。
她再点个头,眼皮好重……果然不该吃太多,血液都跑到胃里帮助消化了,脑袋空空……
“好,那听我说一句话。”他难得地绷紧脸,正经地说:“以后别再做那种事。”
哪种事?
“什么事啊?”她斜眼睨他,不是很懂。
“你知道我的意思。”他很严肃地凝视她。
凌子韵想了想,“你是说我偷东西?”火气蓦地又冒上心头。可恶的臭老头!她到底哪一点看起来像偷东西?!
耿怀元不喜欢她说话的态度,那样漫不经心、无所谓的模样,仿佛他的插手只是多管闲事。
“你好像不太在意自己偷窃?”他沉下脸,目光眨也不眨紧盯着她,试着想从她清秀的脸上找出愧疚的表情。
凌子韵忍住气。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难道从来不问清楚真相就乱扣人帽子、安罪名吗?
“我不在意。”她挑衅地回道,灵秀的黑瞳直望向他,没有退却的意思。
“你知道被抓到会有什么下场?”
“知道,最多被送进警察局吧。”
“你知道被送进警察局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留下案底,叫老师或爸妈来保我吧。”
果然还是个小孩,全然是自暴自弃的口吻……耿怀元叹口气,“我知道你这个年龄的小孩都会想一些方法吸引大人的注意力,你以为偷窃可以博取爸妈或老师的关心,但那不是正确的做法,你应该努力充实自己,好好念书,你爸妈一定会以你为傲……”
“别说了,我不想听。”凌子韵厌烦地起身,拿起书包就走人。
老天爷!又是那一套。为什么每个大人开口闭口都是同样的话?难道就不能有创意一点?她都会背了!也许哪天该交换一下身份,让那些大人们听听小孩子的训话。
“凌子韵,我刚才说的……”耿怀元快步跟上她,拉住她的手,希望她明白他刚刚说的一番话是出于好意。
“放开!”她攒紧眉,将他的手甩开,“我最讨厌像你这种食古不化的LKK,就只会大放厥词!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们在想什么!你把高中女生当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你请客,我才懒得听你说教。讲半天其实你根本就想骗我跟你上床!以为高中生就没脑子、就好骗、会乖乖跟你走?你做梦!”她朝他吐舌头,“大色鬼!”
说完,娉婷的身影迅速离开现场。
大色鬼?他?唉,有没有搞错?他连她的一根小指头都没碰到,竟说他大色鬼!还什么想骗她上床,真莫名其妙!
周遭看好戏的路人都朝他指指点点,甚至投以暧昧的眼光,大概真把他当成找高中女生下手的下山烂嫖客……耿怀元没好气地迈步离开。
好心没好报,难怪人家说三年一个代沟,他是不知死活才会想横越大海沟,自找苦吃!
※※※
锁好车子,耿怀元手提几个购物袋,郁闷地走进立云大厦的地下电梯。都怪那个高中女生,破坏他一整天的好心情。
以后再也不日行一善了。怪只怪现在的家庭教育太失败、学校教育太腐败、社会教育太衰败……
等会他要先泡个舒服的热水澡,安慰疲惫不堪的身体跟受挫的脆弱心灵。
电梯停在一楼大厅,电梯门缓缓开启。耿怀元定睛一看,站在他面前的不正是——
“你……”凌子韵惊讶地指着他,仿佛见鬼了,“大色……”
情急之下,耿怀元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拉进电梯里。
“呜……”凌子韵在他怀里挣扎却被他紧紧钳制住。
叮,电梯门重新合上。
幸好此时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否则他准被当成绑匪。
“答应我,你不会大声喊叫,我才放开你。”他语带威胁地说。
一双倔强的眼不服输地与他对峙好半晌,最后终于投降地点头。
耿怀元冒着名誉毁损的危险松开她。”
“你跟踪我!”小嘴解除束缚,凌子韵不客气地喊道。
“我没有……”好了,这下真的百口莫辩,跳进黄河洗也洗不清。
“变态!竟然不放过我!你到底还要什么?钱吗?我吃了你多少钱?”
“我没有……”
“一千块?两千块?我会还你钱,不过你别以为绑架我就可以勒索到更多钱,我爸爸人在大陆,你根本要不到半毛钱!”
“我……”
叮
呼,十七楼总算到了,耿怀元松口气。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本来还想你可能是好人,结果……”
“凌小姐,”耿怀元尽量保持君子风度,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我家到了,麻烦让个路。”
说完,耿怀元不管她的反应,一把将她拉开,径自走出电梯。今天真是够了。
我家到了?难道他住在这里?凌子韵探头望向他的背影,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之际,她走出电梯。
“怎么?还不相信我?”瞧她跟着他,耿怀元没好气地说。
凌子韵没答话,只沉默地走在他后头。
耿怀元停在家门前,拿出钥匙插人钥匙孔,强迫自己露出笑容,“看到没?我有钥匙。”
凌子韵在他身旁站定,仍旧带着狐疑的目光。
“你看,”他转动钥匙,“门开了,”说完,半推开房门,“我真的住在这里。”
凌子韵探头往他房里看,鼻里蓦地窜进一股淡淡的芳香剂味道,她抬头瞅他一眼,轻巧地将门更推开一些,钻进他房内。
“你……”耿怀元一时措手不及,凌子韵已经脱下鞋,踏进他家客厅的地板。
好大、好干净!踏上木质地板,凌子韵好奇地环顾四周:客厅里有大片玻璃搭上白色天花板,让屋内的光线显得自然柔和,米白色系配上整面书柜,还搭了张白色沙发椅。
算了,随她吧,耿怀元关好门,无所谓地把几袋东西放到沙发上,打开客厅的音响,缓缓传出优雅的轻音乐,随即他走进厨房里。凌子韵拉开亮晶晶的落地窗,外头的阳台空无一物,她顿时觉得无趣,转回屋内。
她坐上沙发,好奇地翻看几个纸袋,衬衫、皮鞋、玻璃杯组、咖啡豆……他还真是买了不少东西。抬头见到耿怀元跟她招手,凌子韵起身走进餐厅里……厨房是一片希腊蓝,厨具闪着金属光泽,还有一张宽大的餐桌。
想不到连厨房都这么干净。凌子韵看着发亮的杯子,不敢置信。
她拉开椅子,坐到餐桌旁。
“来,给你。”他微笑,递给她一杯热可可。
凌子韵望着眼前马克杯里冒热气的深色液体,迟迟没动手。
“怎么?该不会怀疑我在里头加了什么吧?”耿怀元打趣道,凌于韵则坦然地回他个不信任的眼神。
现在的小孩子喔,怪只怪家庭教育太失败、学校教育太腐败、社会教育太衰败
耿怀元无奈地拿了根干净的小汤匙,舀了匙可可送进自己嘴里,随即双手一摊,“你看,我好好的,没昏迷、没中毒,还是健壮如牛……’
凌子韵瞅他一眼,捧起马克杯,慢慢地喝了口他泡的热可可……好温暖喔。
“好不好喝?”他坐到她面前,笑着问。
“还不错啦。”她坦率地说,灵动的眼眸直直望向他。
女人果然都难以抵挡甜食的诱惑。“你也住这里?”他好奇地接着问。
“嗯,”她点头,再喝了口热可可,“我家住十二楼。”
没想到这么巧,以前从没注意到她。“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很有缘?”他开玩笑地问。
有缘?孽缘吗?
“是啊,大叔,想不到我才刚回来就遇到你,吓了我一跳。”她笑嘻嘻地回答,却见耿怀元的脸色在瞬间黯下。
大叔?他有那么老吗?
“我才二十八岁,应该叫我大哥吧。”他很不服气地纠正她。
“二十八岁……”凌子韵扳扳手指头,“哇,你大我十一岁耶!”
是是,他是老头子。
“好了,喝完饮料可以回家了。”耿怀元很没风度地打算送客了。
“还早嘛,”屁股刚黏在椅子上,凌子韵还不想起来,“回家很无聊。”
“你爸爸妈妈会担心……”
“他们离婚了,”凌子韵若无其事地说“我跟我爸爸住,他现在人在大陆做生意。”
“你爸爸把你一个人留在台湾?”耿怀元错愕地问道,这种父亲未免太不负责。
“他请了一个菲佣照顾我,两、三个月会回来看我一次。没办法嘛,飞机票很贵,又要转来转去的,太麻烦了。”
听她的口气好像无所谓,但她心里真这么想?“那你还习惯吗?”他不禁想关心她,也许就因为她想博得父亲的注意,才会去偷窃。
“还好啦,只是菲佣煮的莱好难吃喔。”她扁着小嘴抱怨:“而且她很懒呢。常常都不做家事,整天只会跟我爸爸说我不乖。”见他露出一脸感兴趣的模样,凌子韵顿时闭了口,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他:“你很可疑喔,为什么一直打探我的隐私?”
“打探你的隐私?我有吗?”耿怀元颇无辜地摊开双手,“我是真心关心你。”
“那换我关心你。你一个人住吗?”从室内的布置看起来,好像只有他住在这里。
“嗯,没有菲佣照顾我,只有我一个人。”他笑着回答。
“为什么不跟你爸爸妈妈一起住?”她好奇地接着问。
“因为我是大人。”凌子韵听了颇不服气地哼一句:“大人有什么了不起嘛。”就只会倚老卖老教训人。
“别太羡慕我,再忍耐几年,等你长大成熟,可以养活自己了,就不用再受父母的控制,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隐隐察觉到他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不知道为了什么?
“听起来你好像很喜欢自己一个人住?”
“是很喜欢,”他起身打开冰箱,为自己倒了杯柠檬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约束你;喜欢什么摆设、想要什么样的作息、什么时候打扫都可以自己作主。”
“可是一个人不是很无聊吗?”像她觉得闷还可以跟菲佣抬抬杠呢,虽然有时候是用比手画脚。
“无聊……”他想了想,“无聊就跟朋友出去聚聚,不过我工作还蛮忙的,大概也没时间想那么多。”
“你没有女朋友吗?”
这小鬼的问题还真多。“分手了。”
“为什么?”
耿怀元眯起眼,仔细盯着她好一会,凌子韵顿时觉得全身不自在。
“怎么了?”她吞吞吐吐地问道。
“凌子韵,这个问题我没有必要回答你吧?”他扬眉,冷淡地说道。
“好小气,我保证我不会泄漏你的秘密嘛。”
“说了你也不懂。”“谁说的!我已经十七岁了,我当然懂。”太瞧不起人了。
耿怀元睨她一眼,“你谈过恋爱吗?”
凌子韵霎时闭嘴,咽口口水。
“瞧,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懂分手。”他耸耸肩。
“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你太花心,所以你的女朋友才会跑掉。”她煞有其事地说。想套他话?再多几年修行吧。耿怀元凑上前,瞧了瞧她已经空了的马克杯,拿了就往洗碗槽走。
“拜拜,以后有机会见面,再泡伯爵奶茶请你喝。”他挥挥手对她露出一抹俊朗的笑。
“你现在就可以请我喝了。”她回以甜美的笑容。
耿怀元皱眉头,她该不会打算在他家赖一整晚吧?
“你该回家了。”他直截了当请她离开。
“可是,如果我现在回家,我今天晚上会睡不好……”地扭着手指头,悄悄睨他一眼,“我会一直想着:奇怪,大叔人很好啊,为什么会没有女朋友?为什么会被女朋友抛弃……”
讲来讲去,她就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跟他的女朋友分手。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会乖乖回家?”他现在只想赶快摆脱她。
“嗯。”凌子韵点个头。
耿怀元把手擦干,走到她跟前,露出难得严肃的表情。
“我们分手的原因很简单,她受不了我。”他说话的口气很平淡,仿佛事不关己。
“为……”什么还没说出口,凌子韵的嘴已经先被他的手捂住,像早料到她会问。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
他凝视她的眼眸瞬间让她觉得冷,但她并不真正了解他说的话。
瞧她蹙紧眉、一脸困惑的模样,耿怀元无奈地笑了笑,“你看,我说过你不会懂的,等你长大了,自然就能够体会。好了,已经满足你的好奇心,可以回去了吧?”
好像也没理由不离开,可是她竟莫名地想留下来陪他……她再看了眼屋内,四周是那样宽大干净,流泻着舒服的音乐,却让她感觉寂寞。
他真的那么喜欢独处?“大叔,谢谢你的招待,我回家了。”她朝他点头致谢,拿起书包往大门走。
“等等,”耿怀元想起什么似,从刚才脱下的外套里拿出一个钥匙圈,“你的东西,”他笑着递给她,“以后别再做那种事了。”
凝望他温柔的瞳眸,凌子韵伸手接下他的礼物。他还是误会她,但不知为什么,她竟不想生气了。
“你应该跟我道歉。”她很正经地对他说。
道歉?他皱眉,不明白。
“因为你冤枉我,我不是小偷。”她直视着他,眸里没有一丝畏却。
“可是我明明看见你把钥匙圈放进口袋里。”他应该不至于眼睛脱窗看错。
“那又如何?你有见到我不付账就离开吗?你觉得我像偷偷摸摸、害怕别人发现我的行为吗?”她质疑他。
听她这么说,耿怀元不禁仔细回想:当他上前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的确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模样,而他想帮她付账时,她反而生气了……看来真是他误会她了,也难怪她会气得敲他一顿。
“对个起,我误会你了,请你原谅我。”他很坦然地跟她道歉。
凌子韵盯着他好半晌,好像在看什么奇怪的动物。
怎么了?耿怀元被她看得乱不好意思。
“你真是一个怪人。”边说着,她转身走向玄关。
“怎么说?”他颇好奇地跟在她后头问。
“一般的大人如果做错事都死不认错,但是你却跟我说对不起。”她坐到地板上,开始穿鞋子。
是吗?他只是觉得既然犯错就该勇于认错、向对方道歉,倒也没想那么多。
凌子韵穿好鞋子,并没有起身离去,仍坐在地板上,抬起一双大眼猛瞧着他。
她又想做什么?耿怀元总觉得她的眼神不怀好意。
“其实,我觉得你看起来一点都不老,而且长得很帅。”她笑咪咪地说,没骗人喔,他比她崇拜的偶像明星都好看呢。
“谢谢。”很多人都这样说。
“你人也不错,虽然有点糊涂,不过还算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糊涂?该是指他误认她是小偷那件事。“多谢。”耿怀元再次谦虚地回道。
“你家也好干净,既然你没请佣人,那就是你自己打扫的,你真的好勤劳喔。”
“没什么啦,我喜欢做家事。”耿怀元搔搔头,被她一直夸奖还真让他不好意思。
“像你这么棒的男人竟然没有女朋友,好可惜喔。”
咦?怎么话锋突然一转——“难道你想帮我介绍?”他打趣道。
凌子韵想了想,“我忘记你的名字叫什么了。”
“耿怀元,怀念的怀,元月的元。”
“元元,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她站起身,对他绽放一抹明朗的笑容。
元元?“你很漂亮。”真话,而且如果她再长大成熟一点,一定更美。
“那我的个性呢?你喜不喜欢跟我聊天?”
“你还蛮开朗的,跟你在一起很愉快。”也是实话。
“太好了,”凌子韵的笑颜甜腻极了。“我也没有男朋友呢。”
啊?耿怀元顿时皱眉头,怎么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
“凌子韵,你……”她到底想说什么?
“我决定了,”她凑上前,朝他眨个眼,一字一句清楚地说:“我要当你的女朋友。”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