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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悍妃 第七章 作者:黄朱碧
    太荒唐了!简直见不得人。

    豫衡和老公公竟完全不以为意,当着她的面就手舞足蹈,犹似中了头彩。真要不得!

    短短的时间,踞龙堡里里外外已经开始张灯结彩,等着为她和沃昶办喜事。

    冰心看着张挂的喜幛,有“銮凤和鸣”、“珠联璧合”……真是好话说尽。可,她心灵深处仍有一股不安的惶然。

    霍小玉呢?她中了沃昶一箭,现在不知怎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她似乎该去看看她,毕竟她们曾经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在门才打开,便慌慌张张跌进一个人。仔细一瞧,这不是霍小玉吗?

    她右臂连着胸口到手腕处全染满鲜血,教人触目惊心。

    “你怎么了?”冰心不得不明知故问,怕揭穿她也怕被揭穿。

    “我被……老虎咬的。”霍小玉一定痛苦难当,歪歪倒倒地往床上一瘫,脸色苍白如纸,状极狼狈。

    “你会轻功,还让老虎咬成这样?”冰心检视她的伤口,其实只有右边胸臆偏往手臂的地方一道尖深难度的箭痕。“哟!这只老虎居然只一颗撩牙,或者它对你特别口下留情。”

    “别再嘲讽我了,赶快替我敷药疗伤吧。”霍小玉不住的喘气,头发衣衫一片颓乱。

    “血都凝干了,需要用水清洗。你再忍一下下,我去打盆温水过来。”

    “不,先帮我抹上金创药,那东西……你有吗?”

    “当然有喽。”干她们这一行每天得防着头被追打,别的可以没有,金创药则是必备之物。

    冰心从抽屉取出小瓷瓶,赶快过去掀起她的衣襟。“啊!好深娜。你忍忍,会有一点刺痛。”

    怎么没反应?伸手一探鼻息,没有?再探,吓!真的一丁点气息也无,手上没有脉搏,身体也逐渐冰凉,她……她她她不会走了吧?

    沃昶射死了她?

    冰心惊恐万分,呆立床头,束手无策。

    良久以后,她伤感地泪下如雨。

    “不,你别死,至少不要死在这里,我一穷二白怎么帮你办后事嘛……全天下的刺客就属你最笨,受了伤也不赶快医治,拖了大半天,血都快流干了,难怪性命不保。”

    冰心想了又想,决定去找沃昶,如果连他都救不了霍小玉,那她就是注定命中该绝了。

    “我去找人来救你了喔,你一定要撑,别……别死得太快,知道吗?”冰心匆匆披上外衣,飞身欲走,突觉有人抓住她的裙缘!

    “唯今……只有,沃……沃昶。”霍小玉紧闭双目,嘴巴还能喃喃叨念……

    “原来你还没死!”害人家白白伤心流泪了好久。冰心又喜又气地瞪着她。

    “你再不去,我就真的不行了。”

    “嘎!”对喔,差点给它忘记了。

    冰心裙缘一提,人已经身到了回廊外,直奔“赤霞楼”。

    约莫过了半刻钟,霍小玉奇迹似地自动醒转。

    她起身坐至案前,提笔修了一封书信,收信人即为寒冰心。

    然后,她狡狯地一笑,在冰心返回之前,换下血衣,从容离去。

    随同沃昶一道前来的,尚有豫衡、国师和仇雁申。

    他们已经“飞”得够快了,冰心还猛催促:“她生命垂危,你宽大为怀,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救她一命吧。”

    沃昶不置可否,只深沉地注视着她。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虽然她……”受不了他炯炯含威的目光,冰心忙拉扯来一堆有的没有的掩饰心底的迷乱。

    “人呢?”豫衡首先踏入寝房。

    “就在床上呀!”冰心和沃昶也先后走了进去。“咦,刚刚明明在这儿,怎么一转眼就……”

    “教主,有封留书。”仇雁申将案上的信笺递给了沃昶。“大概是霍姑娘留给寒姑娘的。”

    沃昶握着书信,望着冰心的眼神忽而转利。

    “打开看看无妨,我自认没做出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冰心撇着嘴,老大不高兴地一屁股坐往圆凳。

    霍小玉的确受伤来找她的嘛,这种事犯得着骗人吗?为什么他们要露出狐疑的眼神瞄她。

    “豫衡,把信的内容念出来大伙参详。”沃昶嗅出空气中诡谲的氛围,但无法具体指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他肃冷的眸光悄然扫向房内的各个角落,最后停在床畔一堆染着殷红的血衣上。

    “冰心贤妹,”像衡念道。“多谢你盗回令牌和玉荻相,此次竟然谋剃叛戚未成,但你已尽全力,不必太多自责。

    “禺心姊即将火速避回大内,请求圣上另派高手完成任务,属于他的五页两五于枕畔间,请务必找一隐秘密地才安心,他日如若不违圣命,恶心妹必当上呈朝廷,再追肠黄全禺雨。谨此——

    禺心姊

    司徙容

    平辰日十时”

    怎地,不是霍小玉?

    豫衡的疑问等不及冰心答覆,已有了新的发展。

    “哟!今儿怎么这样热闹?”霍小玉笑颜灿灿,精神奕奕地由廊外翩然跨入。

    “霍姊姊,你……”冰心错愕地冲过去抓住她的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猛瞧地的胸口。“你没受伤?”

    “我好端端地受什么伤?”霍小玉不理会冰心惊魂末定的骇异,兀自走向颜面阴鸶的沃昶。“百闻不如一见,你就是孟玮口中卓然超群、文武双全的北冥教主沃昶?”

    “不得直呼教主的名讳。”老公公最讲究伦理道德,长幼尊卑,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受教,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真是世风日下!

    霍小玉眼里根本没有她,她的目光已被沃昶吸引得不忍稍瞬。其实她伦偷窥伺他已经好多次了,只是从没像现在这么近距离,可以仔仔细细打量他。

    好个男子汉!

    她迷醉得不露痕迹,冲着沃昶千娇百媚地一笑。“你几时娶我?”

    她的单刀直入,吓坏了一屋子没娶过妻的单身汉。

    “出去!”他尚有漫天疑团等待理清,哪有闲功夫听她卖弄风情。

    “你好无情,这样赶我?”她哪点不如寒冰心?论美貌、姿色、学识、阅历,可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霍小玉两颊腾地薰成艳红,眼中蓄满星星点点的泪珠,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冰心冷眼旁观她的一举一动,依旧惊诧莫名。

    “再不走,休怪我杀了你。”沃昶的怒气烧自冰心和那封署名“司徒容”的书信,霍小玉却倒楣的成了出气筒。

    “你敢!”她气急地跌进床沿,一手搭在血衣上,登时大呼小叫。“这是什么东西?好可怕。冰心,你受伤啦?”

    寒冰心没有回答,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赶快过来姊姊看看。”她一拉一扯,自冰心袖底掏出一只木制雕花的令牌。

    众人十来只眼睛全看见它铿然掉落地面,却只有她视若无睹。

    “这是……”冰心怔愣地拾起令牌

    “你的……”霍小长蹙着眉心,不是太白兴趣地把玩那柄令牌。“又不怎么好看,你要它做什么?”

    “它不是我的,是……”冰心额际汗如水注。罢了,她现在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强作解释亦徒劳。

    她默默地踱到沃昶跟前,仰一首问他:“你愿意相信我是无辜的吗?”

    他是想信,但事实却不容他不怀疑。

    沃昶雄伟傲岸的面孔,现出一丝无奈。他默然挥起长剑,那剑身碧幽幽地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砍向床上的布枕……

    五百两银子应声撒落半个床榻,有几枚滚落地面,滚到冰心的脚前。

    铁证如山,教他怎么信她?

    “天,你还真有钱,这里只怕有四、五百两吧?”霍小玉惊喜地捧起一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央求冰心慷慨解囊,送她一些。

    冰心宛如一具木桩,给牢牢地钉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事情转变得太快,非她小小的脑袋所能顷刻洞穿。

    有人设讨坑害她,那个人十之八九就是霍小玉,可她却表现得一无所知,不是她会是谁?

    老公公和豫初都没法替她说情,思图杀君,在巴国可是唯一的死罪。

    他们不承认汉族皇帝,他们只效忠巴族的领袖。冰心勾结外敌,阴谋行刺沃昶,死一百次都不足惜,怎能纳她为妃?

    失策失策!老公公无言怪责豫衡,豫衡也不甘示弱,狠狠地反瞪回去。总之,他俩有错,错在低估了冰心的能耐。

    究竟是她伪装得太好,或者是他们的眼光太差?居然错把刺客当乞儿,非但引“狼”入室,还养“虎”为患。

    问题是,这小妮子前看后看、左瞧右瞧,怎么也不像武功超凡、来无影去无踪的大内高手呀!

    大家都不敢讲话,都在等沃昶下达命令。杀?或不杀?

    白纸黑字和一堆银两把冰心逼向死角。天要亡她吗?

    这种局面就像一个尘封的哑谜,一个恶毒的咒语,解放群魔想摧毁她。

    很快地到了黄昏,夕阳变得血红而狰狞,扩张了众人的疑惧,企图吞噬她整个人。

    这里面究竟出了什么岔子?为什么偏偏挑中她?

    “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害我?”冰心拉着霍小玉的袖角,悲哀地问。

    “你误会了,我到这儿只是串串门子,你要不高兴我走便是了。”她如同局外人一样,气定神闲地晃出长廊外,隐入花丛中。

    “想杀我就动手吧,你们人多势众,横竖我是逃不了了。”冰心豁出去了,假使天意如此安排,她再反抗辩解也是徒然,不如专心等死,想想看或许能到阎王爷那儿告冥状,还她一个清白。

    “她是我未婚的妻子,你们说,可不可杀?”他出乎大伙意料之外地柔声相问,却猝然粗暴地将冰心扯近胸膛,怒目相迎。

    这问题好难啊!“豫衡比较聪明,你回答好了。”

    大老奸!

    豫衡以一记卫生眼回应国师居心不良的谄媚笑容。

    沃昶的问题,表面上是在征询他们的意见,实际上则是对自己提出质疑。

    谁也不了解他,在踞龙堡仅二十四名大将,十二名重臣中,唯一能和他共商国事的只有两位护法和国师,但这样亲近的对话也仅止于社稷大计,私底下,他连一点心事也未曾透露。

    众人只知服从他,执行他下达的命令,关于他私义的感情,谁都不敢多做猜想,也无从猜想起,有时甚至连想要逢迎讨好他亦不得其门而入。

    在豫衡眼中,沃昶是个行事诡谲、脾气怪怪,却大情大性的人。他有出家人民胞物与的胸怀,也难掩世俗红尘的爱欲情仇。是个十足的矛盾结合体。

    在他们的记忆里,沃昶似乎从不曾为了任何人事物萦怀失据,冷热无度,只除了对她。

    好不容易他肯对一个女人认真,她当然杀不得!

    “请教主手下留情,”豫衡道。“此事尚有诸多疑点,寒姑娘也许是遭栽赃嫁祸亦未可知,可否交由属下去查个水落石出,届时再做计较也不迟。”

    沃昶缓缓松开冰心,厉眼瞟向国师。

    “属下和左护法颇有同感,恳请教主网开一面。”他最会“西瓜若大边”了,既然沃昶和豫衡都倾向暂不追究,他当然乐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喽。

    “但愿我们的疑虑是正确的,否则,你只有祈求老天爷救你了。”他冷冽饱含肃杀的容颜,直到离去许久,仍令冰心魂飞魄散。

    有人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存在于不再相爱的男女之间。

    冰心脸上苍凉静默,下唇硬是咬出一排雪色的牙印子,冷汗涔涔而下。

    ☆☆☆

    “为什么陷害我?”

    冰心末经通报,忽然闯入,令霍小玉有些吃惊她。以为她早被沃昶就地正法,至少也该打入地牢,怎地还能自由行动?

    “因为你不该去勾引沃昶,他娶的人必须是我。”霍小玉争辩得理直气壮。

    “那你也不必置我于死地呀!”冰心僵硬地直视她的眼、她的脸、她的良心。

    “这点我的确很抱歉,但也要怪你运气欠佳,偏偏不巧撞破了我的计谋。”

    “你的什么计谋?”真如沃昶所言,她是汉皇派来的杀手?

    “不要明知故问。”霍小玉不相信她会到现在还啥也搞不清楚。

    “我的确不懂,当妓女是你自己说的,掉令牌也是你自己不小心的,就算我撞见你半夜三更跑去偷窥沃昶睡觉,那又如何?我又没去跟他打小报告。”明明是自己品性不端,还怪别人。

    “是又怎样?总之,我不容许你嫁给沃昶。”她先发制人,跑到墙边取下宝剑,“刷!”地横在冰心面前。

    “难不成你也爱上他啦?”

    “‘也’是什么意思?”霍小玉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

    “是……”她的心猛地撞了一下,是真的有所期待?

    她是为了谁心甘情愿交出清白身子?唐碗?还是她自己?这一自问竟没来由地令她面红耳赤。

    “瞧你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你陷得有多深。笨哪,在这些臭男人眼里,女人只不过是生活的调剂品,他不会对你认真的。”

    “是吗?”冰心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难过以示哀悼。“听你口气似乎不喜欢他,却又为何不让我嫁给他?”

    “谁说不喜欢他就不能嫁他?”她目光闪烁,似乎另有隐瞒。

    “死鸭子嘴硬。虽然俗话说,戏子无义,姨子无情,你也不是——”

    “我不是婊子!”霍小玉大吼。

    “又不是啦?那你是什么?贼子?大盗?女流氓?还是跟我一样的倒楣可怜虫?”

    “你是真的不了解,或是佯装糊涂?”霍小玉寸步移近,以探究的眼神端详着她。

    她不信她真的没察觉。

    蓦地……

    颈项间,寒森森的剑光一闪,武器架在冰心的要害上。

    “你仍是非杀我不可?”轻轻一动,那剑硬是强行抵住,在她白细的颈间割裂了一道口子,鲜血马上流出,沿着锁骨,悄然晕化于襟口的懦衫上。

    “一等一的杀手是勿枉勿纵,虽然你是局外人,为了任务,我只能说抱歉了。”霍小玉狠着心提起剑把,朝着她的颈项挥去!

    冰心秀目圆膛,怔仲地望着她。

    “把眼睛闭起来,不要瞪着我看。”可恶,害她一下子下不了手。

    “噢!”被人家杀还得忍受颐指气使,冰心鼻头一酸,眼泪便决堤而下。“麻烦你务必使尽力气,千万别让我死得太痛苦。”

    “罗嗦!”霍小玉眼中渐露杀机。

    “等等,我再问你一件事。”冰心慌忙睁开眼睛,仰着俏脸。

    “你都快去见阎罗王了,还废话一大堆。”

    “我想知道你只是一个人单枪匹马潜入踞龙堡的吗?”她问得煞有介事。

    “与你何干?”霍小玉没好气地撇着嘴。“不告诉你。”

    “跟我说嘛,不然我会死不叹目,万一变成厉鬼回来抓你怎么办?”

    “嘿!死到临头,你好像一点也不怕?”

    “怕呀!可我武功不如你,四下又没人能够帮我,与其没出息的哀告求饶,还不如庄严有自尊的死去。”语毕,她竟然嫌站着腿痛,跃上圆桌歇会儿,两脚还非常不淑女地晃啊晃的。

    “下来。”大胆刁民,竟敢在她这朝廷命官面前放肆,霍小玉气得猛喷大气。

    “不要,除非你答应我死得瞩目。”等待的空档,先吃一点糕饼打发无聊时间吧。冰心好整以暇地从布包里取出一碟绿豆糕和一壶新鲜水果茶,自嚼自斟,吃得十分目中无人。

    霍小玉被她烦得好想直接一把捏死她,反正她活着只会坏事。

    “告诉你也无防,横竖你也没办法到沃昶那儿通风报信。”

    “实话实说,不可以撒谎,阎王爷会割你舌!”

    “喂,你到底要不要听?”不了解自己干么和寒冰心扯那么多,霍小玉恨恨地碎了一声。

    “说脏话!”冰心的指责还带着手势。“一个女孩儿家,成何体统。”

    “你管我!我要杀了你,我现在就要杀了你。”不赶快解决她,霍小玉担心自己会先被她气毙了。

    “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你想遗臭万年吗?”一边拿话乱激她,一边也没闲着,三两下已经干掉整碟的糕饼和半壶茶。

    霍小玉一口气提上来,相当隐忍地才把它吞回去。

    “我们此次前来,共三名护卫,两男一女。你满意了吧?”终于可以杀人了,霍小玉翻剑高提,准备由上往下斩。

    “慢着,先填点肚子比较有力气。”冰心将布袋用力一抖,成千上百的毒蛇、毛毛虫、老鼠倾囊而出,爬得桌脚、椅背到处毛绒绒蠕动成一片。

    霍小玉吓得哇啦哇啦大叫,仓卒跳到床板上。

    “你卑鄙,使小人招数。”天!她的布包里究竟还有多少法宝。

    “跟你学的呀,咱们彼此彼此。”冰心端坐在圆桌上,奇怪那些恶心的小东西,居然一只都不去侵犯她,反倒前扑后进地朝霍小玉袭来。

    “快叫它们走开,否则我……”她生平最怕这些软不溜丢的丑东西,慌乱之际,什么武功招势全忘得一干二净。

    “再回答我两个问题”

    “说。”这节骨眼就算一百个问题她都会回答。

    “另外的两男是谁?”

    “其中吉石上人已经死了,另外的一男,无可奉告。”事关靖乱大计和她个人的忠诚,她宁死也不招。

    “去咬她。”冰心将水壶朝霍小玉床上一丢,所有蛇鼠仿佛听懂指挥,立刻大军压境。

    “不,别别,别这样。”完了,整张床已经全部“沦陷”。霍小玉牙关一咬,竟盘腿坐落,甘心受死。

    哇!好伟大喔。冰心没料到她是如此耿忠亮节的人,一时慈悲心大发,赶紧用壶中的“青草玉露”,将蛇鼠引到庭院去。

    “第一个问题先让你欠着,等你想通了以后再告诉我。现在,你先回答第二个问题。”

    霍小玉负气地只肯睁开一只眼睛看她。

    “你爱他吗?”

    “我……”她很想否认,但再也理直气壮不走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也记不起来。沃昶甚至不曾想到她的存在。

    “我嫁他是为了杀他。”这是初衷,如果她够冷血够无情的话,完成使命才是她该做的

    “还有呢?”女人最了解女人。冰心看出她眉宇间的不舍。“你不如你想像的心狠手辣,其实你连坚强都谈不上。”

    “胡说,我受过最严苛的训练,在我的生命里除了任务还是任务。我凡事只求达到目的,绝对不择手段。”霍小玉急青了脸。

    “但你爱他,在你尚未做好准备的时候。”冰心简直找死,拚命揭她的底。

    “住口,我告诉你了我没有我不是,你听不懂吗?不了解的事,请不要胡乱猜测!”她的脸转为一阵青一阵绿,手中的剑在空中挥来挥去,企图掩饰方才问题的扔密。

    “我没弄错,那天晚上,其实你想杀的人是我,对不对?”

    ☆☆☆

    夜空一弯残月如钩。

    冰心枯坐房中整整两个时辰了,依然犹豫不决。

    该不该去向他道别?提醒他尚有两名杀手潜伏堡内,要他加倍防范。

    事发后,至今已半个月余,他不曾出现也未唤她,一切似乎无疾而终了。

    热闹隆重的婚礼,仍将如期举行。他娶的会是谁?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她。

    霍小玉以保证不伤沃昶,换得她的信任,两个争风吃酷的女子,竟然变成同病相怜的失意人。

    情郎结婚新娘子不是她,怎不令人黯然神伤?

    获知真相,她原本该兴高采烈的跑去跟沃昶把话说清楚,以讨回清白。可,她却什么也不想做。

    “王妃”或“教主夫人”对她而言,都是奢求,她要的只是一个可以疼她、愿意呵护她的男人。

    沃昶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她还有别的机会吗?

    为汁么她的心会痛?难道她还认不清残酷的事实?

    事到如今,怎样摆脱呢?可惜一切无可回头。更悲哀的是,她根本不想回头。

    太浓了,她投注太多感情,几乎浓得化不开,早知道感情这么累人,她就该躲得远远的。她才十八岁,有的是机会,真不该急于一时。都怪豫衡,不,该怪老公公,如果他不异想天开,硬将她抓回踞龙堡邀功,她现在说个定还逍遥自在,和阿碗骗吃骗喝,顺便招蜂引蝶去呢。

    冰心拆掉流云髻,去掉金玉钗,让乌黑秀发披泻,置于肩后。

    月儿娘娘晶莹冷漠地窥照她的心。好冷!

    才孟冬时节,为何天候这般凉冷?

    她披着长发,踱至窗前,思前思后,心头无比紊乱。一时思维纠结,又似空白一片。

    忽闻门扉咿呀一声,她凛然一诧。

    回眸时,沃昶已一阵幽风似的翩然入内。

    冰心没有开口招呼,只慌乱地退到一旁。

    她身上衣着犹是浴后的光景,斜斜微敞的罩袍,无意地,露出雪白光滑的颈子,细致的线条上,有着看不分明的绒毛,衣襟斜覆处,隐隐约约遮住低陷的锁骨,如一个浅浅的器皿,暗藏无限春色。

    她委婉纤巧的身子,看似柔弱,却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微香,将她稚嫩的、荒疏的、惊惧的神情,衬托得分外妩媚动人。

    如电光石火,沃昶心头动荡。

    他倾心狂恋的女人呵!

    沃昶猛地扯开她的衣物,挣扎剖间,旋即露出一个方寸地。

    冰心仓皇地转身逃躲,而他迅即在身后把她衣往上掀,撩到腰间以上,纠缠成结。

    也许还带着日前的怒意,他的动作近乎粗暴,几乎想一口吃掉她或捏碎她。

    冰心无助地在他怀里拚命扭动。她那半遮半露的躯体,益显神秘而朦胧。

    她满脸疑惑。“为什么?”紧蹙的眉头,反令他推动的力量更大。

    满室是烧旺的火焰,除了薰衣草香和少女专属的馥郁,充斥五官的尽是野性的原始气味。

    “你是我的女人。”沃昶语调理直而且气壮。

    “但你马上要成亲了。”短暂的抗拒,她已筋疲力竭地瘫坐在他臂弯里,由着他予取予求。

    “有何分别,我要的只是你。”他要得又凶又狠,像发泄,更像一种惩罚。

    迷乱中,冰心浑然不解他话里的涵义。

    她开始感觉到唇瓣和下身疼痛不已,低低呻吟出声。分不清是悲是喜;为何他还要来?没别的女人可以取代她吗?霍小玉不得他的欢心吗?

    有许多不成眠的夜,她会痴痴傻傻,自寻烦恼的幻想着他另结新欢的旖旎光景,然后自己呕个半死。梦里醒来,唯一床冷被相拥,还有濡湿成行的枕畔,嘲笑她其实已陷得太深。她在嫉妒谁?甚至嫉妒什么?

    可,现在的痛楚最真实,她抡拳轻槌他的肩,他吻得太蛮横如掠夺,丝毫不肯放松力道。

    良久良久,他终于放开她,凝视她锁着生疼的秀眉,与泛起红肿血丝的朱唇,扬起自得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一件战利品。

    冰心颓然伏于锦被上,身子缩蜷朝里侧躺,用泪水舔舐并哀悼所受的屈辱。

    “转过来。”他的话永远带着命令式的权威。

    冰心咬咬牙,无奈地面向他。

    “觉得委屈?”否则为什么哭?

    她紧抿双唇,让澎湃的泪水代替心中的呐喊。她很清楚她的生命掌握在他手中,只要他高兴,可以随时随地送她赴阴曹地府。

    她不想死,至少不可以现在死,尤其不可以窝窝囊囊的死在他面前。

    他不爱她了,她感觉得出来。死在一个已经不爱自已的男人手上,岂非跌股到家!

    冰心不肯死又不愿示弱。“蹂躏够了吗?可以移开大驾,让我安稳睡一觉?”

    沃昶摇摇头。“不,我要夜宿这里,你奉命得服侍我。”

    嘀!她明白了,他已将她调为侍女。从一个邋遢的洗马奴转任为侍女,是升是贬?

    冰心自嘲地咧着樱唇,眸中有种宿命的无奈和抵死不从的阴幽星芒。

    “起来。”沃昶拉着她光裸白的藕臂,逼她起身尽一名侍女该尽的本分。

    冰心一丝不挂,好冷,想拿件衣服保暖,柔手才伸出,已被他捷足先登,掷得远远的。

    这么无清?

    反抗不得又不甘心屈服。她之于他,到底只是一场征服的游戏而已。

    面无表情,绝不承欢也不求怜,她木然解开他的衣襟,铺妥被褥,请他就寝。

    沃昶弯身,将她顺势揽进床榻合眠。

    冰心依然负气,不肯面对他。但他无所谓,极具挑逗的指腹,沿着背脊一路滑向两腿之间,恣意地、酣畅地悠游。

    冰心僵硬的肌肤忽尔一阵抽摇。他的爱抚比凌虐更教她忍无可忍。

    “去拿一些酒来。”

    “嗯?”她累坏了,只想早早休息。

    “地窖里有数百年好酒,去弄一壶过来。”

    自从许身佛法,他有二十年不沾酒肉,今夜例外,他狂渴地想浮一大白!

    “我这就去。”她不敢拂逆他,只盼今夜快快过去,明日破晓,她将拎着行囊,躲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了此残生。

    双足才踏上地面,一件厚暖长袍凌空飞起,不偏不倚正巧披上她的肩。

    冰心回眸望向他——

    “不客气。”他道。

    哼!她根本没有谢他的意思,倒先自己往脸上贴金。

    起身系妥袍子的衣带,太大了,这不是她的,算了,衣角打上两个结,将就穿吧,横竖暗夜里,佣仆和侍卫们恐怕已睡的睡、打盹的打盹,谁在意她穿什么。

    房内一暗,冷风疾灌而入,好冷!

    地窖在哪里?啊!不知道更好,在庭院中胡乱逛一个晚上,总比回去伺候一个老摆张臭脸的坏男人好。

    冰心冒着冷风,走了一柱香的光景,总算来到厨房“重地”,这地方平时除了吴嬷嬷和她的十六名助手,谁都不许靠近,据说是为了防范歹徒下药,毒害沃昶以及诸位重臣。

    存放酒桶的地窖应该就在这附近。四周守卫森严,她要用什么方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里面呢?

    “大胆狂徒,竟敢偷潜至此,来人啊!给我抓起来。”须臾,十几名侍卫将她团团围住。

    惨了,她方法都还没想到就先被人发现行踪,万一惊动豫衡,那么……

    不对呀,豫衡是沃昶的属下,而她则是沃昶命令前来取酒的,仔细推究起来,她非但不必胆战心惊,还可以抬头挺胸呢。真笨!

    都怪她过往鸡鸣狗盗的事情干太多,才会产生“职业”性的直觉反应。

    冰心清清喉咙,娇叱道:“是我寒冰心,我奉教主之命,特来取酒一瓶。”

    拿着火把的侍卫趋前一照,当即大惊失色。

    怕了吧?冰心得意洋洋,极没见识的以为她在踞龙堡很吃得开,随便报出姓名,就把他们吓得脸面发绿。

    殊不知,侍卫们骇然的是她身上那袭沃昶的金黄镶绣锦袍。见衣如见人,忠心耿耿的侍卫们立刻单膝跪伏,谦恭请示:“敢问寒姑娘,教主要的是哪种酒?”

    “呃……随便啦,只要是好酒就行了。”沃昶又没说,她怎知道?

    “地窖中名酒共四百五十种,二十年以上的醇酒有大面、花雕、竹叶青、女儿红……十年以上则有——”

    “够了够了。”他如数家珍的念得冰心头昏脑胀。“你去拿一小瓶女儿红出来,就足够了。”

    “遵命。”侍卫领命,迅捷取来美酒交予冰心。“寒姑娘,需要下酒的小菜吗?”

    “有吗?”吴嬷嬷她们不是已经歇息了,再麻烦人家恐怕不太好意思。

    “当然,请寒姑娘稍待片刻,属下马上去张罗。”

    “呃,算了,我看不用了,太麻烦了。”做菜挺费事的,天色已晚,不如能省则省。反正是沃昶要喝酒,管他有没有东西可以配。

    “一点也不麻烦。”仇雁申幽灵也似的从绿竹林冒出来,冲着冰心礼貌地微微领首。

    “是你……你还没睡啊?”冰心勉定心神,硬挤出一朵干干扁扁的笑靥。

    “难得教主有雅兴小酌,仇某愿意献丑,为教主调弄数道小菜以助兴。”

    他今晚的确很反常,平常总摆一张关公脸,从不主动与人搭讪,问他十句话,能回答一、两句就算万幸。现在他居然主动献殷,嗯,有鬼!

    冰心根本没反对的余地,仇雁申表态完毕,众侍卫竟鼓起如雷的掌声。这些人有毛病吗?一名侍卫跑到厨房切切弄弄简直大材小用,浪费军晌,亏他们还兴奋得只差没手舞足蹈。

    是你自己爱现,我可没逼你。

    冰心反正没事做,干脆和侍卫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话家常。

    原准备等上个把时辰的,没想到仇雁中武功了得,烹饪的技术更是一把手,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已料理出六碟色香味俱全的美妙佳肴。

    “这些……真的全部都是你做的?”哇!真人不露相,冰心有必要对他重新加以评估了。

    香菇鹅掌、椒麻鸡、烩炒黄鳝、金钩鱼条、锦绣鸭丝球,以及东江豆腐煲。啧啧啧!

    仇雁申淡然抿嘴一笑。“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过分谦虚。有鬼!

    冰心忍着食指大动努力揣想仇雁申看似道貌岸然的脑袋瓜子底下,是否藏着一缸子坏水。

    “劳您费心,我带回去了。”冰心伸手接过,方晓得——好重!

    六碟菜式外加一瓶女儿红,已经将偌大的托盘堆得满满的,仇雁申竟还十分鸡婆的额外烹制两式糕点,害冰心险险失手,硬撑不住。

    “我来。”仇雁申轻巧接过,感觉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寒姑娘请。”

    嘿!她是跑堂出身的吗?

    “姑娘走这大段路,累不累?”

    “累呀!”你要请一顶轿子给我坐吗?

    冰心不怀好意地睨向他,希望他心虚兼惭愧的自己招认意欲图谋不轨。

    “那么,请抓紧我的衣袖。”仇雁申压根儿没把她的“明示”放在心上,仍是一副老神在在。

    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举动有点暧昧。冰心说道:“不如咱们多邀几名侍卫同行,路上也好聊天解闷。”这样你就没机会使坏了。

    冰心自得地瞅着他,暗示他甭装模作样、横竖咱们心知肚明,凭她冰雪聪明,又岂会傻傻上你的当?

    仇雁申却仍一副稳如泰山的神色。“厨房里我另外做了夜消,供弟兄们享用,只怕他们不愿放弃饱啖一顿的机会。”

    不会吧?“你们说呢?”

    “呃……”不讲义气的家伙,竟然一鼻孔出气地摇头如撞钟。

    好吃鬼!

    冰心无可奈何,没凭没据总不能当众乱栽他包藏祸心,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拉住他的衣袖。

    “注意了。”话声才扬起,他已手托盘一手牵她,凌空御风而行。

    踞龙堡内漾着霞气,风颇人,一轮新月冷冷高挂,四野薄雾朦胧,恍如画境一般。

    冰心紧依着他,既新奇又惊恐。此人武功如此高深莫测,竟然肯屈居北冥教当一名侍卫,太不寻常了。

    几缕淡云,浮浮飞掠月儿娘娘身畔,忽尔中断,旋即迤逦。

    冰心疑心顿起,想再试试他的武功,伸出五指朝他腋下暗算——

    “抓好,否则你会掉下去。”

    好险,仇雁申警告得早,要不然她真的会摔得鼻青脸肿,缺手断脚。

    “喂!你武功这么好,当个侍卫不觉得委屈?”

    仇雁申一怔,片刻徐徐回眸,冲着她饶有兴味地一笑。“人各有志,你不也有许多坚持。”他顿了下又道:“教主是人中之龙,难得觅寻的多情种,你切勿错失良缘,将来空自懊悔,只怕为时已晚。”

    “他,他有那么好吗?”

    他又抿唇浅笑。“他的好,众人皆知;但他的情,则需要你用心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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