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清绿中突然飞窜出一道蓝影,紧接在后又是一道黑影冲上天,甫一落定,一男一女凌空站立在竹叶头上,手中各持着一剑一刀。
两人各据着南北方向,眼神锐利地盯戒着彼此。
敢情儿,这是两个武林高手正在解决私人恩怨?紧张的气氛一点一滴地正在凝聚,忽然,又见他俩飞上半空,手上的刀剑一闪,就要交锋相对。
情势急迫之际,一道绿影从他两人之间飞出,阻断了这场还未发生的打斗。
“休蛋几垒!”绿萌带着十足的信心发动轻功一跃上天,这会儿正沽沽自喜,那会儿却惊恐地发现,马达好像有气无力——
不会吧!她都飞上来了才发现,看着脚下数十丈的高度,哇!要是摔下去,恐怕会连根毛都找不着,于是,她很努力地振动双手,拼命地在空气中挥舞,巴不得自己能立刻变成鸟,但是,越挥她越发现一件事——她正很快、很快的往下掉。
“救命呀!”她终于发出求救,吊起嗓子直嚷嚷。
在半空中的一男一女听劐她的呼救,顿时分开方向,朝她飞去,各抓住她一只臂膀,将她带到地上。
“笨蛋!”
绿萌还没开口,脑袋就挨了黑衣人一拳。
“干什么啦!我都差点没命了,你还打我。”她嘟囔着,恶狠狠地瞪了那个没心肝的臭家伙一眼。
“谁叫你学术不精,没两、三根毛就想学人家飞上天。”
“谁学术不精?喂,姓方名铃的家伙,难道你是在暗示师父教得不好?”“喂,姓绿名萌的臭丫头,你可别乱说。”那叫方铃的黑衣人又捶了她一下脑袋。
“混蛋,我这颗美丽聪明的头是能让你随便敲的吗?你敢再碰一下,我马上叫师父把你逐出师门。”
“你敢!”
“呵、呵、呵!我不敢?你师父就是我老爹,你说我敢不敢啊?怎么样,嫉妒吧!”
“哼!”他双手抱着胸,一脸很不屑再理她的傲样。
“哼、哼、哼!就你会哼啊!”瞧他不理媳,绿萌走到了,蓝衣人身边,撒娇地扯动她衣袖。“执宁姊,你看他啦,又欺负我,我不管啦,你一定要替我出气。”
执宁站在旁边看他们斗嘴了好久,原以为聪明的不出声,就应该不会踏上这浑水,没想到还是被注意了。
一个是师兄、一个是师妹,扯进来的结果是,她只能帮一方,可是无论帮哪一边.她都会被冠上“偏心”的罪名,她才不想没事惹来一身骚。
“绿萌,师姊愚昧,无法判别是非,所以这重责大任,我看你还是交给师父去解决好了,师父英明神武,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最好的答案。”
“才不要呢!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结果我们找了师父,却被他罚挑水三天。”
想起那三天,前前后后共挑了数百担的水,她还是童工耶,居然叫她做这么粗重的工作,万一将来发育不良那可怎么办,说什么她都不愿再去受这种罪。
“绿萌你别老是为难执宁。”
“人家师姊最疼我了,她才不会介意,是不是,师姊?”
她对着方铃吐吐舌头,又翻了翻白眼,一脸古灵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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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
执宁沁着二身冷汗从床上坐起,她抚着胸口,剧烈地喘息,还为梦里的情景所惊撼。
她看到父皇满身是血。
这是个很不吉利的矗梦,她怎么会突然作这种梦?有好久,她都不曾再梦见过他。
也许是太想念他了,她应该找个机会回去看看。
再躺下去,已经了无睡意,执宁干脆就下了床,然后披了件风衣走到木屋外头,今夜的风很凉,她一路散步,来到小溪的水源处。
湖上的水月清楚地映着,夜风徐徐拂过她薄衫,执宁朝水里抛颗石头,扰乱那一池平静。
没用!她根本平静不下来,整个心乱哄哄的十分不安,如果鱼机在这儿,她就可以要鱼机回去看看;可是他现在人正在玉雪峰帮师父采雪参,最快应该也要后天才回得来。
很想念父皇。她伏在溪边的大石头上,终于忍不住困意而昏昏人睡。
一个黑影在她沉睡后,悄声接近。
她一出木屋,他几乎是立即跟着她而采,照平常执宁的功力,应该是一下予就能发现他,但是,今晚她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使她迟钝的忘了警觉。
方铃望着她熟睡的脸庞,眉头紧紧拧着,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水,是什么事惹得她如此伤心?
突然,他意识到这儿就只有他们俩,而他藏匿许久的情意在凝视她娇容时蠢蠢欲动。他蹲低身子,对这个容貌娟妍、卓尔不群的执宁感到好奇。
怎么会有这么特殊的奇女子?不羡荣华,宁可长伴青山。
半年前,她和那只跟屁鱼以拜师求教的名义来此习武,除了名字之外,他们不愿再多透露些啥,可是从她的衣着、娄态,还有那只鱼高傲臭屁的模样,再笨的人也能猜出他们并不如表面上的简单。
讲到那只惹人厌的鱼,方铃就一肚子闷气,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且比只粘人的苍蝇还叫人讨厌,要不是看在执宁的面子上,他早把他抓来火烤两吃了,哪还容得下他日益嚣张。
端睨着她,越看越入神,很冲动地举起手想知道碰触她是什么感觉,手在半空抖了三、四刻,终于慢慢地移往那胭脂未施的脸庞。
“你在作啥?我最伟大、可敬的大——师——兄。”简直是卑鄙、无耻、下三滥!
“绿萌!”
他缩回手,整个人倏地站了起来,面露慌张与心虚。
突然间,方铃胸前中了一记掌风,魁梧的身子被打向溪中,他惨呼了一声,声音消逸在水面。
“师兄!”绿萌也被突发的情形给吓了一跳。
执宁本来睡得还挺安稳的,结果睡梦中听到一阵吵杂,迷糊闻醒来,却发现一个大黑影挡在她身前,出于练武之人的自然反应,什么也不想便一掌将他打开,出手之后才发现师妹人就站在前头。
“师兄?绿萌,发生什么事?”
“快!师兄掉进了溪里。”绿萌抓着她的手,飞奔到溪边,在岸上呼喊。“师兄!你在哪儿?”
“他怎么会掉进去呢?”她还没意识到,刚才被她打飞的人就是师兄。
“是师姊你把他打落溪里的呀!”
“我?”
“唉哟,先别管他怎么掉进去的,现在要紧的是怎么把他救上来。”
“我下去救他。”执宁丢下话,不出气秒,一纵跳进溪里,潜人水中,消失于溪水间。
绿萌在岸上左等右等、站着等、坐着等也不是,掉进了一个还没出现,另一个又跟着下去,现在可好,两个人都不见踪影。
该不会——
该不会两个都殉……
想到这个可能性很大,绿萌整个人开始着慌。“师兄、师姊,你们到底在哪儿?就算死了,也得让我见见尸体呀!”“笨蛋!”
她脑袋瓜被人硬生生的从后头捶了一记。“谁——师兄、师姊!你们没事!”
执宁和方铃两个人浑身狼狈地睇着绿剪。
她用袖子把脸上的泪水抹了抹,哽咽了一声,跳起来抱住湿答答的他们。“我以为你们——呜……讨厌,你们吓死我了。”
“别哭了,我们不就在这儿。”执宁温柔地替她拭去眼泪。
“你们没事就好。”
“我们命大得很,死不了的。”方铃很笃定地说道,其实自己心里明白,刚掉下水的时候,他怕得很,但是这种丢脸的事,还是让自己知道就好。
“是呀,祸害命总是特别长,像打不死的肄螂,早知道你命这么‘大’,我就叫师姊别下去救你了,我倒很想看看一只不会游泳的肄螂要怎么救自己。”
绿萌讥讽地假意附和,死不要脸的东西!她刚才的眼泪真是自流了,落水是这家伙自作自受,真不该让师姊去救他。
“绿萌,你说的话太苛刻了。”执宁出声制止她的言语。
“我才没有,本来就是他括该;你知道他刚刚——”
话未说完,绿萌的嘴瞬间被方铃捂住。
“绿萌!”他叫着。
“师兄?”
“我刚刚……我刚刚看你一个人在外头睡着了,所以想叫醒你回房里。”他随口诌了几句,讪讪笑道。
“真是对不住,你一番好意却被我打入溪里……”
“没关系,天气热下去泡池也好。”
‘晤……放、放开我!”绿剪乘机咬丁他一口,他才疼得放开丁手。“师姐,师兄他——”
“绿萌!”
方铃急急地喊着她,很担心这丫头会把事情说了出来。
她露出坏坏的笑容,温吞地说道:“师兄他刚说的都是……真的,师兄对你可是很照顾的。”
“是呀、是呀!”他背上巳经一身冷汗,但还是稂卖力地点头。
“如果是你,师兄也会这么做呀!”
“是吗?”绿萌别有用意地瞪了他一眼。
“当然、当然!”他能说不吗?他现在可是有小辫子在人家手上,还是老实些、识相点。
“夜凉了,大家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免得受了风寒。”执宁交代完话,便独自先回房。
“是,师姊,你好好休息。”绿萌在她背后说着。
趁现在快溜吧!方铃蹑手蹑脚想无声无息地“落跑”,计划进行到一半,眼看着门口就快到了,路却“熊熊”被人挡住。
“师兄你想去哪?”
“我、我要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见。”他装出大野狼似的笑容,已经摸到门把。
“对呀,你老人家身体别太操,早点休息。”绿萌转身就走,也没瞧他—眼。
原来绿萌这丫头还不错,他以前真是太过分了,居然欺负这么一个可爱、善良的小女孩。方铃发誓,他从今起绝不欺负小师妹了……
“唉呀!今晚我突然好想跟师姊一块儿睡哦!”她兴致高昂地欲走向师姊那扇木门。
该死的小恶魔!他就知道她没那么好心,又看走眼了,真是衰毙了!
“我可……怜没人……爱的师妹,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笑容可掬地拉住绿萌,心里却是恨不得掐死她。
“没有呀,我只是想去和师姊一块儿睡,怎么,难道师兄你也要跟我一块儿去?”她装成很无辜的小女孩样,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抬头瞧他。
“你别再装了。”他咬牙切齿恨得牙痒痒,脸颊也气得不断抽搐。
“我哪有?你说我装什么?”
“你明明就看到——”
“看到什么?”绿萌反问他。
“看到……”
“哟!我想起来了,我刚刚看到一个卑鄙、无耻、下流的癞虾蟆正妄想吃天鹅肉。”
“你!”
“师兄你怎么一张脸全胀绿了,活像只癞虾蟆。”
“你够了没?”
“嘴巴是我的,你管我够了没!”
“哼!”方铃现在是气到最高点,心中有怒火,他不再死缠着她,径自转头就耍进入房里。
“站住!”
“砰!”回答她的是个巨大的关门声。
“你给我出来!”绿萌用脚踹着门大声喝道,她话还没说完呢,他居然不甩她。可恶!方铃,我非给你好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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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万籁俱寂,睡眠中的方铃、执宁和绿萌就受到不明物的突袭,流星飞镖各射进三人的床头。
“谁?”他们匆匆地整装,全神戒备地跑出了木屋,手上都拿着暗器。“这个镖是——”
像有了默契,三个人彼此心照不宣一一跃进竹林。
林中的雁鸟受到突来的不速之客惊扰,纷纷振翅逃逸,一大群胡乱飞窜天际。
擅长轻功的执宁在竹林顶上快速移动,而方铃则攀爬在一枝枝的竹梢中;绿萌则是在地上藉着竹枝隐藏身体他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林中一名闯入者身上,利落地躲过他的攻击,想擒住他,却又发现闯人者敏捷的身手并不逊于他们三人。
暗器、毒雾霎时充斥整座竹林。
“逮到你了吧!”
三人将闯人者围在林中的一小块空地上,相信他是逃不了了。闯入者见情形不对,暗暗从袖口摸出一小颗黄色的珠子。
“我看你就早点认了,免得待会输得难看。”绿萌算定这场仗他们是准赢了,警戒心一下子就全降低。她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已经不把他放在眼里。
“绿萌小心!”执宁发现情况不对,当她想阻止时已经太迟。
闯入者将珠子丢至绿萌面前,一阵薰人的黄烟四处升起,她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身上的衣服,包括脸颊、头发全被染上黄色的粉末。
“唉呀!”
“你这丫头还是这么粗心大意,一点进步也没有。”
从竹林中走出一名粗衣布裳的老朽,他拿起拄着的拐杖敲了绿萌一记。“讨厌,怎么来真的,你看看人家的衣血啦!”她气恼地看着一袭美丽的衣裳给弄脏了,心里很舍不得。
“活该!谁叫你反应这么迟钝。”
“师父。”方铃走上前去恭迎师父。
“嗯,方铃,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你功力又增进了不少,不错。”
“都是师父教导有方。”
“哈……嗯,执宁你呢?”
“徒儿很好,师父不是该明天才回来的吗?”
“是呀,为师卒来预计要明天才回得来,谁晓得这一趟出去特别顺利,走到玉雪峰的第二天就让我找着了雪参,于是我们就提前赶回了。”
“恭喜师父。”
“小姐。”刚才的闻人者鱼机候了一会儿,才走到小姐圃前。
“你还好吗?”
鱼机——个对她忠心耿耿的守护者,从她当年出使辽国,到现在离乡背井,他总是竭尽心力地跟在她身边,执宁曾想放他自由,但是他却选择了待在她身边,对这份情,她也许永远都报答不了。
“我很好。”在和小姐谈话的过程中,鱼机很敏锐地感觉到一道尖利的视线,他侧过头,和方铃的目光对上。
方钤讨厌他,恰巧他也是。
这个人对小姐存有非分之想而且有所企图,身为小姐的保护者,想打小姐主意的人都是他鱼机的敌人。
竹林中又传出一阵骚动,每个人都提高警觉盯视四周。
一名汉子从林中走出,身着大宋将袍,他笔直地走到执宁面前,直视着她。
“辜——”
执宁惊愕地看着父皇御前的随身将军,她昨夜才梦到父皇,今天就见到这辜将军,难道是宫里——
“方铃、绿萌,你们先跟我回屋里去。”人称绿海仙人的绿山,看到来人,便要两名弟子随着他寓去。
“师父,他是……”方铃见他衣着,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你们别问这么多。”
“是。”
辜愈见闲杂人等离开,啥话也不说,就在公主面前跪了下来。“公主!”
“辜将军,你怎么会在这儿?”
“大宋……亡了。”
“你说什么?”执宁握住他双肩,语声颤抖,昨夜的噩梦竟然成真。
“元兵大破我朝数十万兵马,三天前他们攻进城里。”
“攻进城里?那我父皇呢?”
“皇上不愿投降,他以及数十位嫔妃全自缢了。”
“父皇!”强忍住的泪水终于决堤,执宁崩溃了。“不——”她冲向竹林,整个身子已是摇摇欲坠。
“公主,你要去哪儿?”鱼机紧随在后,抓住了她。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找我父皇。”
“皇上已经驾崩,公主请节哀。”
“你骗人,父皇不会死的。”她歇斯底里地叫喊,整个人往地上跪倒,她不能相信,她最敬爱的父皇已经离开人世。
“公主,皇上要我把这东西交给你。”辜愈来到她面前把怀中的玉佩交给她。
执宁泪盈满眶地接过那熟悉的玉佩,将它放在心窝。“父皇,儿臣不孝,未能陪伴在您身边。”
“皇上还要我告诉公主,千万不可妄存复国之念,他不希望你介入战争之中,末将的任务已经完成,辜愈告别公主。”
他从背上抽出大刀,一眨眼已经划向颈子。
“辜将军,为什么?”
她抱着他倒地的身体,满脸婆娑的泪水。
“末将要永远跟随皇上,永别了,公主……”他闭上眼睛,带着欣慰的笑容,这一生若非皇上恩赐,他永远只是个种田的粗人,对皇上的恩情,他能做的只有以死相报。
“辜将军,你太傻了,我父皇一定也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国家灭亡了,她失去所有的亲人,她该怎么办?看着玉佩,执宁决定了。“鱼机。”
“公主?”
“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