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她百般无聊的陪着霍妍雅在房内安胎,看她帮孩子做小衣,都快被闷坏了。
突地,一名丫环进来房内,对霍妍雅附耳说了好一会悄悄话,她听完后神色一变,把缝到一半的衣裳塞回小衣篮内,急急冲出房门。
“妍雅?”柳慕青讶异的一并跟出房门,“怎么了?”
“嘘。”霍妍雅回头提醒她,“要跟来就别出声。”
到底怎么一回事?柳慕青不再作声,默默的跟在霍妍雅后头,好奇的想一探究竟。
霍妍雅来到花厅外头,躲在花窗外看着厅里的情况,柳慕青也跟着从花窗窥探里头的情景,没想到一看不得了,霍熙朝居然与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在里头喝茶,真是意想不到。
“那位姑娘是谁?看来与你大哥交情匪浅。”柳慕青好奇的低声询问。
“她是吏部尚书的掌上明珠,叫做巩娉婷。我大哥与她才没交情,是他们巩家想与咱们霍家结为亲家,巩娉婷才不时主动上门来缠着我大哥。”霍妍雅没好气的解释。
“若是你大哥对人家没有意思,拒绝就好了,何必还费心与她周旋?”
“你不懂,我大哥对那种像是一碰就会碎的娇柔姑娘最没辙了,他怕伤人家的心,不敢冷漠拒绝,才会让人得寸进尺,以为自己有机会当上开平王妃。”霍妍雅的语气尽是对巩娉婷的不满。
“你不喜欢巩姑娘?”
“是不喜欢。”
“为什么?”
“你别看她现在一副温柔婉约的模样,我可是曾经见到她私底下恶狠狠打骂自己丫环的恐怖模样,而那丫环只是犯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错而已。”从那时开始,她就对巩娉婷全无好感,也讨厌巩娉婷来王府打扰。
原来霍熙朝在面对姑娘时是滥好人一个啊,所以才会自找麻烦。想到这些日子他对她的不满鄙夷,以及不停找碴,柳慕青不禁幸灾乐祸的轻笑出声。
霍妍雅与柳慕青在花厅外头低声交谈之际,在厅内的巩娉婷笑容甜美的说道︰“王爷,这玉珍馔的芙蓉糕合你的胃口吗?我听说就算不爱吃甜食的人,对这芙蓉糕也赞不绝口,直说是人间美味,因此擅自作主买了些过来,给王爷尝尝鲜。”
“还不错。”霍熙朝言不由衷的回答。
他对巩娉婷实在是没什么兴趣。虽然她长得如花似玉,堪称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或许其他男子轻而易举就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的身影却始终入不了他的眼,激不起他心中半点波澜。
要不是她爹是吏部尚书,他总得给些面子,免得撕破脸难看,还有怕他严词拒绝会惹她伤心落泪,无法收拾,他也不想浪费时间应付她,因为每每与她见面,他就觉得很累。
她是个娇滴滴的姑娘,怕吓着娇贵的她,他总得努力控制自己说话的音量,尽量轻声细语,就连举止也拘束起来,不敢太过粗鲁。
因为怕伤了她的心,他说话也不好太直接,就算他觉得这什么芙蓉糕对他来说吃起来与自家厨子做的桂花糕没什么两样,他还是得昧着良心说不错,免得巩娉婷当场眼眶泛泪给他看。
“还不错是吗?”巩娉婷双眼一亮,笑得更开心了,“那我下回再替你带来。”
霍熙朝想叹气,他说的只是场面话而已,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不懂?
“噗……”某人听到霍熙朝替自己挖了一个坑跳,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幸的是霍熙朝耳朵很尖,他立即瞪向花窗,“是谁在外头偷听?”
糟!柳慕青及霍妍雅赶紧蹲下,不再发出半点声音,希望能躲过一劫。
“快滚出来,别让我再说第二次!”他冷冷警告。
霍妍雅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将柳慕青给推至花厅门前,舍弃战友。不是她没义气,而是祸是她自个闯的,她就得自己收拾,别拖累别人嘛。
柳慕青埋怨的瞪了霍妍雅一眼,这丫头实在是太没有义气了!
“啊哈哈哈……”柳慕青干笑着出现在花厅外,硬着头皮进去,“大舅子,没妨碍到你与客人谈话吧?”
果然是这个家伙!霍熙朝没好气的睨着她,“我和别人在谈话,你偷听什么?”
“好奇呀,难得见到有姑娘来找大舅子呢。”
巩娉婷好奇的瞧着柳慕青,“王爷,他是……”
“他是我妹婿,姓柳。”霍熙朝礼貌性的向柳慕青介绍巩娉婷,“这位是巩姑娘,是吏部尚书的掌上明珠。”
“巩姑娘,幸会。”柳慕青笑着向巩娉婷行礼。
“幸会。”巩娉婷姿态优雅的点了点头,霍妍雅招赘之事她当然知道,只是直到今日才有机会见到柳慕青的庐山真面目。
“既然已经打过招呼,那我也不好继续打扰大舅子与巩姑娘……”
见到柳慕青,霍熙朝却突然心生一计,见她要走,他忙抓住她的手,硬是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对了慕青,我记得你不是嗜吃甜食吗?今日巩姑娘恰巧带来京内有名糕点铺所做的芙蓉糕,你也一同来尝尝,或许你会喜欢。”
谁嗜吃甜食了?这样拖人下水。柳慕青有些狼狈的坐下,微恼的暗瞪了霍熙朝一眼,霍熙朝则用更狠厉的眼神回瞪她,警告她最好乖乖听话。
“唉,大舅子,这是巩姑娘特地为你准备的,我怎么好意思糟蹋呢?”柳慕青故意不如他的愿,偏要与他唱反调。
霍熙朝笑着询问巩娉婷,“巩姑娘,你会介意吗?”
“当然不介意。”为表大度,巩娉婷温婉的回道,“柳公子,你可别客气,与咱们一同尝尝玉珍馔的芙蓉糕吧。”
霍熙朝在桌下的手威胁的推了柳慕青一把,她只好颇不情愿的笑答,“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她拿了一小块带点淡淡粉红色的甜糕放入嘴里,咬了几下之后就夸张的嚷道︰“唔……真好吃,大舅子真有口福。”给足巩娉婷面子。
“你喜欢?那就尽量吃啊,别辜负巩姑娘的好意。”霍熙朝将整盘芙蓉糕都推到柳慕青面前,乐得由柳慕青代他消耗掉这些东西。
“大舅子,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柳慕青皮笑肉不笑的咬牙回应。
“这还用说吗?你可是我的好、妹、婿、呀。”
恶心!说谎不打草稿!为了赶紧脱身,柳慕青只好努力把芙蓉糕塞入嘴里,其实她一点都不觉得这糕点哪里特别了,和平常的糕点没什么两样,吃一、两块还好,但吃多了她就感到腻得想吐。
巩娉婷的嘴角微微抽搐,心疼的看着柳慕青狼吞虎咽的吃着芙蓉糕,这可是她特别为霍熙朝准备的,结果他只吃了一块,倒是让别人占去了便宜。
这家伙是饿死鬼投胎吗?她说不用客气他还真的不客气起来,一点也不知道要节制。
“唔咳咳咳咳……”
柳慕青吃得太快,糕点又太干,一不小心就噎到了,霍熙朝装模作样的倒了杯茶,努力隐忍笑意,将茶杯递到她面前,“又没人跟你抢,你何必吃得这么快?赶紧喝杯茶润润喉。”
柳慕青接过茶杯,马上一饮而尽,在茶水的帮助下终于将卡在喉咙的糕点吞到肚子里,大大松了口气,“呼……我差点就噎死了……”
“我说慕青啊,你也不是孩子了,怎么吃成这副德行?嘴边都沾上糕饼屑了。”
见柳慕青抹了半天也没抹到,霍熙朝没有多想,伸手便帮柳慕青抹去嘴边的碎屑,却在指尖碰上她的唇角和脸时猛然一震,心中又有了奇异的感受。
他的脸蛋……真嫩,像姑娘一样,还有他的嘴唇,小巧微翘,茶水在上头造成润泽之色,令那唇看起来水嫩动人,竟是说不出的……吸引人……
不对!他怎会又出现这种荒谬的想法?霍熙朝再度陷入震惊当中,可越是教自己别想,他的思绪就越乱,甚至觉得柳慕青平凡无奇的样貌看久了其实也挺舒服的,比如花似玉的巩娉婷还要耐看。
他到底在想什么?怎会把柳慕青和巩娉婷相比?
“呃?”柳慕青没料到霍熙朝会有此意外之举,转头瞪向他,但他惊疑不定的复杂眼神却让她的心狠狠一跳,顿时慌乱不已,就怕他看出了什么。
他怎会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她?柳慕青虽然不安,却没有移开视线,外表力持镇定,就怕霍熙朝认为她心里有鬼,但心跳却不受控制的隐隐加快。
没事的,她都已经以男装的样貌待在霍家这么久,要有破绽他早就发现,不会拖到这种时候才发现,肯定是她多想了。
巩娉婷见他们互看良久,完全忘了还有她这一位美丽的客人在,内心颇不是滋味,故意重咳一声抓回两人的注意力,“咳!”
互相凝望的两人猛然惊醒,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柳慕青有种莫名的心虚及心乱,赶紧自顾自的喝茶,不敢再与霍熙朝有任何交集。
巩娉婷瞧着两人的反应,以身为女性的敏锐直觉,她感觉这两个人之间似乎有问题,但有什么问题,她倒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了。”她接着从衣袖内掏出一张请帖,“十日之后便是家父的五十大寿,要在自家府内宴客,请王爷赏光驾临。”
“若有空闲,我自当亲自登门贺寿。”霍熙朝将请帖收下,却不太想要亲自去贺寿。
因为一见到巩尚书,对方肯定又会开始对他明示暗示的,希望两家能结成亲家,上朝时他是能避就避,但人家过寿,府中又没其他人有足够的身份能代替他送贺礼过去,他可就避也避不掉了。
“宰相大人虽然不能前来,却嘱咐他家公子一定要到,其他大人们应允前来的也不少,我想王爷是很乐于与他们会面的。”巩娉婷笑容婉约的提醒他一定要到。
霍熙朝微蹙起眉,最讨厌这种官场文化,别人出现了他却不出现,会让人误以为他与巩家有什么嫌隙,要不然就是说他刻意摆高姿态,不将元老重臣看在眼里。
柳慕青本来一直自顾自的喝茶,当自己不存在,却听到宰相公子会出现时眼睛一亮,对巩尚书的寿宴非常有兴趣。
如果她能想办法混入寿宴里,或许就有机会知道她一直想知道的那件事了!
巩娉婷见柳慕青似乎很有兴趣的模样,也就客气的说道︰“若是柳公子也有兴趣,可以随着王爷一同驾临,咱们竭诚欢迎。”
“那到时我就不客气的打扰了!”柳慕青正愁没借口去,此刻巩娉婷主动给了她机会,她当然毫不犹豫的抓住。
“呃?”巩娉婷微愣,她只是在说场面话,柳慕青该不会当真了吧?
霍熙朝不解的瞧向柳慕青,不懂她到底只是说说而已,还是真打算赴宴?
面对两人困惑的神色,柳慕青只是笑着喝茶,已经打定主意厚脸皮到底,非得跟去寿宴不可!
十日之后,霍熙朝还是认命的亲自前往巩府参加寿宴,免得落人口实。
令他意外的是,柳慕青还真的要跟他一道上巩府祝寿,并且打死不退,非得跟去不可。
“我警告你,今日巩尚书的寿宴会有许多达官贵人来赴宴,你要是敢在巩府出什么差错,甚至出了糗,丢咱们王府的脸,等回府后你就完了。”马车内,霍熙朝非常不放心的威胁,更想不透柳慕青为何非得凑这个热闹不可。
“大舅子,你尽管放心,今晚我一定安安静静的不生事,甚至不会让众人感觉到有我这个人存在。”柳慕青笑盈盈的保证。
这保证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但霍熙朝也没心思多想,轻哼一声,“最好如你所说的。”
“大舅子,我的事情你就不必担心了,你还是多多思考该如何应付巩尚书父女吧。”柳慕青此刻的笑容带上了一点幸灾乐祸。
一提到巩家父女俩,霍熙朝就一脸的苦恼,非常不想面对这两个麻烦。
“大舅子,说真的,你要是对巩姑娘一点意思都没有,最好直接对他们父女说清楚、讲明白,别再婆婆妈妈的拖下去,虽然你是不想伤害对方而委婉拒绝,但对方却会以为你是软柿子,就这么吃定你,厚着脸皮缠住你。”
柳慕青尖锐的直指问题之处,让霍熙朝感到非常尴尬,脸色也有些难看,“我有我的顾虑,你少多嘴。”
他当然知道巩家父女因为他始终没有明白拒绝而越来越得寸进尺,只是他之所以会在处理这段关系的态度上如此拖泥带水,有一半的原因是他的私心所致。
因为他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成亲,好替霍家传宗接代,所以一开始巩娉婷示好他并没有拒绝,他想自己对她虽没什么特别感觉,但或许两人多相处几次之后会变得不一样,才放任情况继续发展。
结果不管他与巩娉婷见多少次面,他的心湖仍是波澜不兴,始终生不出与她成家的念头,导致现在巩家父女一头热,他却始终淡然以对的尴尬状态,而情况发展至此,他也很难一口拒绝巩娉婷的情意,无情的说断就断,毕竟会造成今天这种场面,他也必须负一些责任。
柳慕青耸耸肩,不再说话。他想继续当滥好人就去当吧,反正麻烦的是他,不关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