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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爱摆一道 第十章 作者:岳盈
    欲望一旦被撩拨,就很难平复。春天羞赧的承认,她对志烨的渴望不亚于他对她的。

    两人的做爱,有如水到渠成,没有任何勉强。

    她是个成年女子,准备好为这样的亲密付出代价,唯一没盘算好的,是志烨没有使用保险套。枕畔情浓时,把这么重要的大事给忘记,一旦理智回笼,不由大发娇嗔,拒绝他再碰她了。

    志烨当然只有摸摸鼻子,起床梳洗。有半年没有情人,昨晚的事又非事先预谋,他没有准备是应该的嘛。

    在吃早餐之前,春天告诉他,对玛雅此行目标的猜测。志烨表示他已在密切注意,但玛雅仍行踪成谜。

    距离饭店开幕酒会不到一星期,志烨和饭店保安部的人员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春天和雅闵、雪芬祖孙,也有洗不完的温暖,做不完的护肤、指压,逛不完的街,加上喝不完的下午茶,颓废、舒适的生活方式,几乎让春天的大脑英雄无用武之地。

    她暗忖,继续过这种生活下去,她一定会染上好逸恶劳的习性,再不肯发挥高自制力,勤勤苦苦地坐在电脑之前写作。手边正在完成的作品,原本打算回台北后半个月之内可以交出来,现在却觉得遥遥无期,看来要拖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结果实在是太可怕了!

    怪不得杜斯妥也夫斯基会说:“金钱使人连才能都肯抛弃。”只需吃喝玩乐、便有花不完的钱供挥霍的安逸生活,即使圣人、贤人也会堕落。

    想要发愤图强,偏偏白天有雅闵、雪芬来缠,晚上换成志烨轮班。哎,她挣扎过了,只希望假期结束,回到平静生活后,不要忘了如何写作就好。

    这样过了五天。凌家的其他成员赶在开幕酒会前一天到达。春天和志烨相偕来到雅闵住的总统套房,发现一场惊吓等待着她。

    “爸?”她揉揉眼睛,向来风流倜傥的父亲,今夜穿了一套范伦铁诺的西装,多了几分庄重。而她妖娇妩媚的继母则穿着香奈儿套装,一派贵妇风华。两人并肩坐在一组法式手工沙发上,和凌家人闲话家常。

    “姊!”春天的小弟春雨笑咪咪地跳到面前打招呼,眼光自目瞪口呆的大姊脸上,移向她身边冷峻迷人的男子,眼里闪着惊讶。

    “你不是……”他搔着头,觉得对方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志烨温和地道,认出眼前的青年是春天的弟弟春雨。比起六年前的青涩,神态成熟了许多。“你哥哥呢?”

    “哥在当兵。我们真的见过对不对?怎么一时想不起来?”

    不理会苦恼思索的春雨,春天从惊吓中回过神,讶异道:“你……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春父还来不及答话,雅闵堆满笑解释:“天天啊,原来春家和凌家有事业往来呢。我在想你跟志烨的事得快办一办,便邀你父亲来参加饭店的开幕酒会,顺便商量嘛。多亏令尊肯给我面子,百忙之中抽空来了。”

    “凌夫人,您太客气了。”春父忍不住眉飞色舞。终日为女儿的婚事烦心,偏这丫头老跟他作对,对他精挑细选的青年才俊百般挑剔。现在才晓得她挑的有理,眼前的凌志烨可是钻石打造的金龟婿。

    “伯母,我跟志烨……”春天为难地想要辩解,冷不防一双铁臂从身后圈住她,志烨坚硬温暖的男性躯体紧紧贴着她。

    “春天,你不先跟我引见令尊、令堂吗?”属于他的男性气息,和身上的淡淡古龙水味道,以非常亲密的方式占领她的呼息。一时之间心跳错乱了一拍,迷失在他专注凝视的火热眸光中。

    他是什么意思?春天眼里堆满疑惑。以为他不爱受拘束,没想到竟会对他母亲的暗示附议?还说什么“令堂”?明晓得那个女人根本不是她母亲!

    一抹恼怒自眼中升起,志烨视而不见降低唇在那微微嘟起的红唇上偷了一吻。

    “志烨这孩子……”雅闵掩住嘴咯咯娇笑。“春先生,您可别介意啊,我这儿子就是这样子。”

    “凌夫人千万别这么说。我们都年轻过,蜜里调油时,眼里除了对方外,哪容得下别人?”春父调侃道。

    春天又羞又气,身躯被志烨搂的实紧无法动弹,面对众人脸上暧昧的笑容,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都是凌志烨惹的祸!她懊恼地丢给他一个大白眼,神情不驯。

    他的回应是亲密地啄了她一记耳垂,叮咛:“嘘,你不想扫我妈兴吧?委屈一点。”

    想起雅闵这几日来的热络招呼,春天的怒气消了些。她缄默不作声。

    雅闵招呼大家进餐厅用餐。华丽的餐厅内,摆了一张圆型宴会桌。凌家包括志群夫妻和他们二个儿子,雅闵、志烨、雪芬。春家则有四人,十二个人的盛宴在穿着小礼服的侍者穿梭下,一道道的佳肴被摆上。

    席间雅闵不断褒奖春天,把她从头夸到脚,直赞成集德、智、体、群、美于一身的宇宙无双大才女,说得当事人都不好意思起来。

    “哪里哪里,您家的志烨才是打着十万支烛光都找不到的金龟婿。”春父礼尚往来的回应。

    “我这不肖子,哪比得上您家的春天呢!天天那手文笔,实在是令人赞叹啊。”

    “我也这么觉得。”春父毫不推让地道。“那些看过天天大作的亲朋好友,没一个不夸赞的。只要她的书一出,我立刻发动公司员工去买,每个人都要买一本,还拿去送人。”

    “真的呀?我们饭店里每一间高级套房,还有图书室,都有一套天天的作品呢。”

    “我所有亲戚家和他们开的公司都至少有一套!”

    “志群啊,别忘了你公司里的员工,也要每一个人送一套喔。”

    “我还打算……”

    有完没完啊?春天的眼睛快瞪凸出来了。敢情她的作品卖得还不错,全赖一票亲戚捧场?

    坐在她身边的志烨,感觉到春天的忍耐限度已达临界点,连忙以咳嗽声打断两位老人家兴高采烈的谈话。

    “妈,春伯父,等一下再聊,菜凉了就不好吃。”一边还向雅闵以眼色暗示。

    雅闵会意,藉着劝众人努力用菜来结束这话题。

    一直到十二道山珍海味陆续上完,大伙儿酒足饭饱,雅闵招呼众人到客厅喝咖啡,堆满笑地转向春父道:“春先生,要是您不嫌弃,我想在开幕酒会上宣布两人的婚事,其他细节咱们慢慢再谈。”

    婚事?她没听错吧?春天震惊万分地从雅闵雍容华贵的慈爱笑容,转向志烨。

    那双深沉如子夜的眼眸,眨了一下,似乎跟她同感惊讶。接着闪过一抹奇异光彩,坚毅镇定地看进她眼里,和她相握的手同时紧了一紧,温暖的触感传向她,春天焦躁的情绪平抚下来。

    “能跟凌家联姻,是春家的光荣。不过我只有天天这个女儿,她的婚礼不能马虎,总要让亲朋好友都知道春某嫁女儿嘛。”春父沉吟道。

    “那是一定的。凌家愿意照你们那边的习俗进行,该准备的礼数我们不会少。”

    “我看日子得先订下来,志烨这次只请了两个月假……”凌志群深思熟虑道。

    “志烨没在凌氏上班吗?”春父意外道。

    “舍弟法律系毕业后,即考上国际刑警……”

    “警察?”春父脸色一变,提高声音道:“我看这件事……”

    “太酷了!”春雨孩子气地喊了起来。“未来的姊夫是打击罪犯的国际警察!不就跟成龙电影里的——”

    “阿雨!电影是电影,现实中的警察可不是刀枪不入!”春父斥责儿子,转向雅闵。“凌夫人,我只有这个女儿,得为她下半辈子的幸福着想,这件婚事得再考虑。”

    凌家人面面相觑,刚才不是谈得好好的吗?怎么一讲到志烨是警察,态度就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伯父,我爱您的女儿。”志烨突然开口,眼光热诚地直视向春父。“如果您不满意我的职业的话……”他蹙了蹙眉,像在下什么决定。“我可以转行。”

    “你要转行?”春家这边还没什么反应,凌家人却大呼小叫了起来。雅闵甚至激动地瞅着儿子,她等这一天太久了。

    “志烨,你不是开玩笑吧?”

    “妈,其实回来之前,我就打算申请退职,不再像以前那样血气方刚,面对层出不穷的犯罪行为;当初所追求的目标仿佛离我更远,加上和上司的理念不合,我是意兴阑珊了……”

    “太好了!志烨,以后妈不必再为你提心吊胆。还是雪儿聪明,知道春天可以绑住你。”

    “雪儿?”

    志烨和春天的眼光不约而同地投向罗雪芬,她朝这对情侣露出羞怯笑容,交闪着慧黠的美眸如鹿儿般天真、无辜。春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隐约之间窥到隐藏在她纯真外表下的阴谋。

    “既然志烨要改行,我们这边就没有问题了。”春父天真的以为只要别当警察,未来女婿的安危就可以得到保障,女儿的下半身——不,是后半生幸福,也安全了。

    接下来的热络讨论,春天听而不闻,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和志烨回到他们的住处,她犹豫地开口。

    “志烨,你不必为了我而妥协,我们都知道你过惯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是我也喜欢被你拘绊拉扯的牵引啊。”那双曾经无比冷峻,如今充满温暖笑意的眼眸,眷恋深情地笼罩住她。“春天,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你无法想像我是何等自私的男子。当初任性的选择当名警察,是因为我向往那种刺激冒险的生活,以为自己是OO7,正义使者。这么多年后我才明白,顶着执行正义的光环,不能使我比较伟大,也没救更多的人;加上正义有时得妥协于利益之下,更让我觉得沮丧,跟长官时有冲突。不想要这份差事很久了,你不是主要因素,我也考虑到家母的年纪再承受不住我的任性了。“

    “可是……”

    “你听我说,其实,我是因为想明正言顺地拥有你,才急切地想结婚。之前,我还没有时间仔细考虑这问题,你知道我的忙碌,还有,我们之间的关系最近才有了改变……”当他说到这里,忍不住低下来亲她一记,温柔的情意荡漾在他唇边的笑涡里。

    “但是当家母提起时,我发现自己也有相同的想法。春天,我是真心想跟你共度一生。”

    尽管他眼中的情意很感人,可是春天有自己的苦恼要倾诉。“问题是,我还没准备好接受婚姻生活。”

    志烨的心揪了一下,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跟人求婚,会惨遭滑铁卢。“你不爱我?”他备感伤害地问。

    “哎,你想到哪里去了。”舍不得他眼里的受伤情绪,她主动拥紧他。“你也是过惯单身自由的人,若是有人突然要求你放弃自由,你也会跟我一样不适应嘛。”

    “我没要你放弃自由。”志烨试着跟她讲理。“结婚虽然会造成牵绊,但还是能保持一部分的自我。其实,我们这几天的生活,跟结婚有什么两样?我让你觉得不自由吗?”他严肃地瞅着她,要求她的答案。

    春天想了一下。“你是说我们婚后的生活,就像这样?”

    “或许会再多一些不同,等我们有孩子之后……”

    “谁跟你提孩子的事?”她半羞半恼地瞪他一眼,怦动的心房忍不住幻想着两人的结晶。

    “孩子的事可以等一下,结婚总没问题吧?”浓眉大眼放着高压电,令她呼吸一窒,性感的男性嘴唇乘机低下来袭击她。

    春意降临满室,一时之间亲密的喘息声和呻吟声此起彼落。不是只有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也同样迷醉在英雄的魅力之下啊。

    一直到离酒会约一个小时前,春天才有机会和雪芬单独相处。

    她换上雪芬为她挑选的银色礼服,颈上的珍珠项链是雅闵送她的礼物,头发经过美发师的整理,呈现柔柔亮亮的动人光彩。半垂的睫羽在美容师的巧手下,刷的髻黑浓密,眼光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脚下的这双银色高跟鞋,像极了童话中的玻璃鞋。好看是好看,走起路来却险些要她的命,甚至保持不动站着时,也很难维持平衡。

    春天在雪芬房里的沙发坐下,将足上系着的银色高跟鞋脱在一旁,顿时觉得好舒服,每个脚趾都得到自由呼吸的空间。

    雪芬从更衣室走出来,看到的便是春天不雅的仪态。她微蹙起眉,眼里有抹不赞同的嘲弄。

    春天抬起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没有任何不自在。当她看清雪芬一身的装扮,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眼里满是惊艳。

    “你好美,像个小公主。”

    雪芬仪态高雅地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左脚在右脚后面轻轻一点,行了个完美的宫廷礼。

    “这件礼服好吗?”

    “跟上件礼服一样完美。”这是雪芬试穿的第三套礼服。春天想不通她干嘛要穿那么多套。

    “我想先穿这套,中场再换那两套中的其中一套。”

    “有必要换礼服吗?”春天狐疑。

    雪芬扯动犹如玫瑰花瓣般柔软嫣红的唇瓣,划开一道优美的弧,笑容却是冷冷的。

    “我要展示那套翡翠珠宝,不同的礼服更能衬托珠宝的华丽。”

    “这也是。”春天点点头,敏感地察觉到雪芬纡尊降贵的语气,连带地勾起这几日盘旋在心口的疑惑。

    她的眼光从那套精致的礼服,移向雪芬粉妆玉琢的脸蛋。很难想像如此天真美丽的少女,会有太深的心机。可是近一个月来的相处,让她隐约觉得雪芬所表现出来的笼络、友善,似乎别有目的。

    偶尔她会流露出来有如高高在上的仙子垂视渺小的人类,带着轻视、怜悯的目光。雅闵昨晚不经意透露出来的讯息,暗示着她和志烨的交往是雪芬一手安排,将春天脑中一些不明的疑惑点连线起来,答案昭然浮现。

    或许,雪芬不是真心喜欢她,这样的结果让她感到难过。她是带着某种目的接近她的,近一年来的真诚笔交,她为她付出的感动,掏心掏肺的表白,像一则则笑话回头嘲讽她。

    “你父亲会如期赶到吗?”她突然问道,澄澈的眼眸如水波不兴的湖面,无法窥视平静表面下暗藏的玄机。她只是看着雪芬,观察她的表情。

    雪芬眼里闪过一抹警戒。

    “你问这做什么?”

    “只是好奇。我很想认识你父亲,你不是说他也喜欢我的作品吗?”她不在意地耸肩。

    雪芬眯视着她,锐利的眼光像是想穿透进她脑里,看清她的思绪。

    “爸爸是喜欢你的作品。小舅舅没跟你提过爸爸的事吗?”

    “是谈了一些。”春天双手交握在膝上,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眼里闪着复杂情绪。“志烨说,令尊是很痴情的男人。”

    “当然。爸爸就爱过妈妈和我而已。”

    她语气中强调的“我”字,令春天扬了扬眉。

    “志烨说,令尊的初恋情人是我小阿姨杨涵芬。你的名字有个芬字,说不定就是为了纪念我阿姨。”

    这个说法激怒了雪芬,她没想到志烨会把这件事告诉春天。她反讽道:“这么说,我名字那个雪字,又是纪念谁?”

    春天看着她,微微笑着。“你不认同我的话。或许你是对的,令尊只是一时兴起。不过,我好奇的是,昨晚凌伯母为什么要说你认为我可以绑住志烨呢?”

    “我曾在小舅舅的公寓,看过你的照片。”

    “可是你之前并没有见过我啊,又怎么知道照片里的人是我?”

    “小舅舅有你的档案,上面注明了。”她避重就轻。

    “是因为这样才跟我通信?关于你第一封信里,提到你爸爸喜欢我的作品的事……”

    “那是真的。”雪芬避开她质问的眼光,隐约猜到春天看穿了她的伎俩,她盘算了一下,决定把话挑明说开。

    抬起头,那双仿佛能透视别人心里所有思绪的眼睛,露出傲气凌人的冷峻光芒。

    “我没说的是,在爸爸书房里看到你的小说的同时,意外看到侦探为爸爸收集到的你的资料。接着我又发现爸爸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你跟杨涵芬的相像,更别提你就是杨涵芬的外甥女。你应该可以想像到我有多震惊,我尊敬爱慕的父亲,居然保留母亲以外女子的照片。”

    “我可以了解你的感觉,可是令尊对我阿姨的感情,是发生在跟你母亲结婚之前……”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爸爸喜欢你,是在妈妈死掉之后呢?”

    雪芬带着浓重嘲讽的语气,令春天略感不悦,但仍隐忍下来。“雪儿,我不会自我膨胀到以为你父亲对我有什么企图,我想他只是因为我阿姨的关系,对于面貌酷似的我,爱屋及乌罢了。你不必有这么大的反弹。”

    “你现在当然可以这么说,那是你没见过爸爸……”

    “我见过他,六年前就见过了。”春天在她惊讶的眼光下,抖抖肩膀表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坦白地直视她眼睛。“我不会否认曾经爱慕过他,将他视为偶像。但不曾妄想过要他来喜欢我。”

    “可是如果爸爸追求你,你大概也不会拒绝吧。”

    “之前或许可能吧,可是我跟志烨既然有了感情,你父亲对我而言,不过是曾经崇拜过的偶像罢了。”

    “所以喽,我之前的决定是对的。”雪芬肯定地点着头。“若不是我安排你跟小舅舅有相处的机会,让你爱上小舅舅,你就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妄想嫁给爸爸。”

    春天语塞,无法否认雪芬未雨绸缪的理论。

    “可是雪芬,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是说,你母亲已经过世这么多年,就算你爸爸想要再娶,也是无可厚非啊。”

    “爸爸是我一个人的!”雪芬激动地喊道。“我不要跟别人分享他。春天,你应该了解我的感觉,你还不是讨厌你继母。”

    “我的情况不同。我父母分开,是因为她的介入,加上她从来没有真心想要求得我的谅解过,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不喜欢她是当然。可是你不同……”

    “还不是一样!你是因为你继母破坏了你完美的家庭,剥夺了父母所能给予的最完整关爱,所以才讨厌她。而一旦爸爸续弦,势必也会将对我的全心关注,转移给其他人。”

    “可是你会长大,将来会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喜欢的人占有你全副心思,到时候你爸爸孤零零一个人不可怜吗?”

    “我不会离开爸爸。”

    “你现在还小,当然可以这么说。”

    “那就等以后再帮爸爸找老伴,反正我现在不允许就是。我是罗家的女主人,我不要别人来抢这个位子!”

    无法想像十三岁的女孩,会有这么偏执的观念。她自私的想占有父亲所有的爱,压根儿没为他想过。这种爱是爱吗?春天摇晃了一下头,感觉到失望。雪芬美丽的外貌下,竟是这么偏狭、空虚的心。

    “你一定觉得我是个自私贪心的坏女儿。”雪芬闪烁着泪光的脸庞,分外楚楚动人。“你根本不明白我。这些年来是我陪着爸爸度过失去妈妈的日子,我们互相安慰,我们了解彼此,为什么要让其他人来破坏这份感觉?我真的很爱爸爸,很爱……”

    “雪儿……”春天为她的话而心房疼痛,起身走到她身旁搂住她。“我了解。对不起,我不是要指责你什么。或许,我还该感谢你安排我跟志烨在一起。可是你父亲……哎,我这个外人实在不该说什么,顺其自然吧,也许有一天你自己能想通。我们还是好朋友吗?我可以保证对你父亲不会有非分之想,这样你是不是能放心跟我做朋友呢?”

    “春天。”雪芬拥抱住她,梨花带雨的泪容上绽开如雨后新晴的微笑。“其实,我好害怕你会因此讨厌我。”

    “怎会呢?”春天扶她到椅子上坐好,取出桌上的面纸为她拭泪。“雪儿是最可爱的小媒婆,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听到“可爱的小媒婆”这句话,雪儿湿漉漉的眼眸眨出一抹慧黠光彩,自得意满地笑了起来。她或许是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媒人吧!

    饭店的开幕酒会在一楼的宴会厅举行,满室的衣香鬓影看得人眼花缭乱。除了品酒大会外,还有备受瞩目的珠宝展览。由打扮入时的模特儿穿戴于身在会场上走动,供与会人士赏玩品鉴。

    每项珠宝上都附有极精巧的保全装置,只要离开宴会厅十公尺之外,立刻会发出警告声,启动追踪装置,保全人员只需透过电脑监视即可。

    春天是第一次参加这么盛大的酒会。

    雅闵在儿子志群主持酒会开幕仪式之后,宣布志烨和春天的婚事,两人顿时成为与会来宾的注目焦点。好在接下来的品酒大会和珠宝展览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否则被人当奇珍异兽观赏,春天可受不了。尤其不久之后,志烨便留她一个人,自己忙着指挥整个饭店的保全系统去了。

    但这不表示她就可以空闲下来,雅闵拉着她到处走动,把一干亲朋好友介绍给她。寒暄之余,在天的眼光随着众人往全场焦点所在的雪芬身上放。

    她穿了一件雪纺妙礼服,端的是气质高雅,仪态万千。翠绿色的珠宝穿戴在她身上,配合着顶上的皇冠,有如中古世纪的公主般尊贵。

    美呀。春天忍不住再三赞叹,雪儿是好这生见过最美丽的少女了。

    她巧笑倩兮的娇态,迷住了每个人的眼睛,大家急先恐后地靠近她,渐渐地将她和志群隔开。春天微蹙着眉,隐隐觉得不妥。

    雪芬倒不以为过。优雅地伸展双臂,让身边的群众能观赏身上华丽的珠宝。微觉口渴的她,向众人靠一声罪,到吧台取用了一杯矿泉水饮用。

    “哎唷!”一位老态龙钟的妇人,朝她撞过来。雪芬本能的扶住。

    “刘奶奶,您不要紧吧?”她微笑地看向老人家,认出是外婆的旧识。

    “如果你能陪我去化妆室,大家都会平安无事。”与刘奶奶粗嘎的声音迥然不同、带着异国腔调的女性低柔嗓音,令雪芬微变了一下脸色。

    “保持镇定,我们都不想惊动到别人对不对?”

    雪芬感觉到因搀扶老妇人而与她靠近的身躯,被抵住坚硬的物体。她轻轻颤抖起来,隐约猜到那可能是枪。

    “表情自然点。我们去化妆室。”

    雪芬僵硬地点了点头,搀扶着老扫人显得佝偻无力的身躯,往宴会厅附设的厕所前进。她想不通向来对她和蔼的刘奶奶,怎会这样威胁她。这人的声音一点都不像刘奶奶,她为什么要假装成刘奶奶?

    脚步艰难的往前行,惊疑不定的眼光不意间和远端的春天相遇,老妇人紧张地以抵在她腰上的坚硬物体戳了她一下,雪芬不敢有所暗示,乖乖地遵从她的命令。

    转弯进入走廊,一排的绿色植物,和对面墙上的画,装点着单调的走廊。老妇人押着她朝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就在她们即将到达,从男厕所里闪出一条人影,身手有如老鹰搏兔般迅猛,一把制式手枪抵住老妇人的太阳穴。

    “玛雅,你让我等很久了。”

    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南极大地。玛雅屏住呼吸,眼角余光捕捉到对方危险的表情。他穿着一套侍者的小礼服,眼光机警地看向前方。

    “你认错人……”玛雅低沉着声音咳嗽着。

    “随你怎么说。只要你不碍我事,将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儿交到我手上就好。”

    “你……下流。她只不过是个小女孩……”

    “我对她没兴趣。你我心知肚明,目标是一样的。”

    玛雅畏惧地看对方一眼,无法从那张冷峻的脸孔看到一丝慈悲。这人显然跟她打同样主意,不知从何处得知她会下手,有如黄雀守候在一旁,伺机夺取她到手的猎物。

    “把枪丢下,慢慢退开。”男子命令道。

    玛雅心有未甘,但碍于抵住太阳穴的枪管,只得从命,放开雪芬退到另一边。

    “雪芬……”走廊前端的一处盆栽后面突然传来叫嚷声,分散了男人的注意力。

    当他的枪管迟疑地退开玛雅,瞄向声音方向,一个不明物体掷了过来。男子直觉地开枪,另一个不明物体接着掷过来,玛雅趁着男子分神应付临时状况,矫健的身手水银泻地似的出招攻向他,完全不受局促的空间所影响。兔起鹤落,几个重砍硬劈,将男子手中的枪踢到地面,同时候,走廊与宴会厅的交接处飞进一条如闪电般快速的身影,玛雅知道大势已去,当机立断地闪身进入男厕所。

    男子没玛雅机智,还想去逮躲进女厕所的雪芬当护身符,却被随后赶到的快速身影阻止。后者的身法恍忽若神,几个起落便将男子打得落花流水,没几下便束手就擒。

    春天从盆栽之后出来,赤着脚奔过制服男子的郝管家,进入厕所寻找雪芬。

    “雪芬!”

    雪芬听见她的呼唤,颤抖的从最角落的隔间爬出来,春天快步奔向她,紧紧拥抱住她软弱的身躯。

    “没事了,嘘,没事了!”她不断地安慰怀里显然是吓坏了的小女孩,扶她离开厕所。

    志烨也在这时候赶来,接手了郝管家逮到的恶徒,玛雅则早无踪迹。

    “雪儿,对不起,小舅舅没保护好你。”他惭愧地从春天怀里接过雪芬。

    “小舅舅……雪儿没怪你……”雪芬娇小的身躯抖个不停,余悸犹存的苍白的脸蛋挂着两行清泪,咬着粉白的下唇安慰志烨。“那个假刘奶奶……连雪儿自己都没留意……还好春天及时……救了我……”

    “我是恰巧发现雪儿神色不对,跟过去看她扶那位老妇人去厕所干嘛,顺便招呼郝管家一起去。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更没想到郝管家的身手这么厉害,简直像是武侠小说里的大侠身手。”春天敬佩万分地看向一旁的郝立。

    “春天小姐太客气了。”郝立微微笑道。“我倒是觉得春天小姐那手暗器手法太神奇了。”

    “暗器?”志烨和雪芬不约而同地惊奇问道。

    “哪是暗器,”春天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我从国中一直是学校田径队的标枪好手,得过几次的县运动会亚军。情急之下,索性把跟鞋当长枪丢,好在只是惑敌,不然脸就丢大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春天是光着脚的,不由莞尔。

    一场惊魂到此结束,等到他们回到宴会厅,志烨还来不及解释事情的经过,挤在他们身边的人墙突然排开,雪芬发出惊喜的欢呼声,奔进父亲的怀抱。

    “爹地……”所有的不安,及一个月来的想念,全在投进最熟悉、安全的怀抱时爆发出来。罗彦廷紧紧拥住历险归来的女儿,无限疼惜。

    “雪儿,爹地差点失去你……”

    许久之后,彦廷放开女儿。雪芬拉他到春天面前。“是春天救了我……”

    “谢谢你救了雪儿。”彦廷热诚地握住春天的手,迷人的黑眸里充满感激。

    至于春天,乍见到依然如昔日般翩翩风采的梦中情人出现,霎时间意乱情迷,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几乎要从口腔跳了出来。

    一旁的志烨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敬爱的姊夫居然伸手搂住他心爱的情人,登时酸气上涌,立刻冲上前想分开两人。

    “春天……”随着他怒叫响起的是,右边肩胛的一片刺痛。志烨顿时领悟到,他受伤了。若不是想阻止春天和彦廷亲密接触,千钧一发之际挪移了身躯,受伤的部位就是心脏了。

    如慢动作般,他看到春天惊慌地转向他,似要向他扑过来。志烨强忍住肩部的剧痛,本能地想阻止春天到他身边。危机迫在眉睫,杀手界排名第五,从未失败过的无影对他出手了,下一枪不可能再失手。

    “不……”春天急切地喊着,有种毁天灭地的绝望在血脉里流动。她即将失去她唯一心爱的男子,剜心刨骨的疼痛令她几乎要昏厥。

    就在最紧要的时刻,来自最阴森地狱的邪恶气息,从跟着罗彦廷进入酒会会场的几位贵宾中窜出,巨大的阴影笼罩住志烨。

    有极短暂的片刻,志烨觉得呼吸困难,周遭的空气像被抽离了,陷入真空状态。在那几乎不到一秒钟的错觉中,仿佛见到笼罩他的黑影身后,一闪而过的黑色羽翼。

    “志烨!”春天扑进他怀里,他使尽剩余的力气抱住怀里温热而实在的胴体,知道危机已解除。是眼前的高大男人救了他。

    “你是?”春天睁开氤氲泪雾的眼眸,惊奇地仰起头看向眼前高大的男子。在那双比雪芬身上的翡翠珠宝更加深绿的眼眸,看到一丝夹带着浓烈邪气的笑意。

    “泰勒·卓古拉,在此为小姐效劳。”他向她行了个完美的绅士礼,邪美的脸庞散发出炫目的光华,绿色的眼眸像两潭深不可见底的绿水,不断吸引着春天下沉下沉。

    “春天……”志烨从齿缝挤出的呻吟,穿透春天的耳膜,将她从失神中唤回。她既羞愧又心虚地转向在她怀中不断渗出血的虚软男子,在他黑如子夜的眼里看到两簇狂烧的妒焰。

    喔喔,她不是故意的。在志烨龇牙咧嘴的愤怒下,春天在心里忏悔。只能怪那男子太过邪美,不能怪自己看得目不转睛啊!

    只是这番解释,不晓得志烨肯不肯接受喔。

    “我们立刻结婚。”志烨醒过来,和春天独处时的第一句话,是不容人有反驳余地的钢铁般决定。

    “等你伤好再说。”本着娴淑美女的美德,春天温言宽慰他。虽然她爱志烨,但没到不顾他严重受伤的身躯迫不及待想结婚的地步。

    “等不及了!再等下去,你不是被姊夫抢走,就是那个邪气的男人!”

    “人家叫泰勒·卓古拉,是彦廷在意大利结识的朋友。要不是他及时挡在你身前,搞不好无影还会再出手。哼,说什么可以感觉到杀气,自己有多棒,结果还不是遭了无影的道!”一想起志烨当时的危急情况,春天仍心有余悸。在众多保全人员环视的情况下,无影还可以出手,这个杀手太可怕了!

    不过,一旦失手,无影不会再动手。志烨深知杀手界规则,遂把心思放在他的爱情保卫战上,听春天亲热喊着“彦廷”,满腹的酸水。

    “我就知道不能让你见他。你现在心里只有他,没有我……”

    “你胡扯什么,志烨?人家为你担心半天,你却说有的没的……”

    “如果你还爱我,就答应我马上结婚,不然我就……唉哟!”太过激动的结果,拉扯了刚缝好的伤口,志烨唉叫出声。

    “别动啦,伤口裂开就不好。”春天按住他,柔声叮嘱。

    “不管,你要是不答应嫁给我,我痛死算了!”他像个不顺心便捣蛋的孩子般撒赖。

    春天拿他没法子。痛的人又不是她,居然拿这种事威胁!可是这份威胁偏偏对她还真管用。

    “好啦。等你伤好后,立刻结婚。”

    “不准后悔!”

    在他凶恶的眼光下,谁敢后悔啊?!

    春天拄着颊,凝视志烨渐渐睡去的心满意足脸庞,胸臆间盈满浓烈的情意。尽管他不完美,还怀疑她会跟帅哥跑掉,她还是很爱他。

    俯身在他漂亮的眉目上印下一吻,春天走到病房的窗户前。奶油色的晨光自薄纱窗帘透射进来,经过一天一夜的守候,终于将志烨从鬼门关救回来。

    医生说,志烨是被一道雷射光束穿透,再差一寸就射到心脏。险些失去他的惊吓,令她几乎崩溃,直到志烨脱离险境才能冷静下来。

    无影终于出手了,他的致命攻击险些要了志烨的命。当她扑向志烨,还以为他必死无疑,没想到那个叫泰勒·卓古拉的男子,会先她一步挡在志烨身前。

    最神奇的是,他毫发未损。是无影不愿伤害无辜,还是另有玄机?照理说,那种情况之下,无影就是想停手也来不及,可是卓古拉为什么没有受伤?他的身形如鬼魅,身上有种无形的邪恶气息,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饶是春天再聪明百倍,也无法猜到泰勒·卓古拉的身份。在想不出所以然下,她回到志烨身边,趴在床沿闭目休息。

    和志烨相遇后的种种,如走马灯般在脑中跑过,短短一个月,却经历了恋人间的所有情绪。在笑过、哭过、气过、恼过、嫉妒过、忧虑过、快乐过、以及生死关头之后,沉淀在生命里的仍是大部分的甜蜜滋味。

    若说她此生有真正想共度一生的男人,那人无疑是志烨。对他的感情没有任何怀疑。她爱他,愿意为他放弃一部分的任性,只希望两人从此能幸福甜蜜地一起生活。

    对志烨的爱情是这样浓烈深刻,超过她所能想像的。若有人在一个月前说她会如此爱恋一名男子,她一定会嗤之以鼻。人要到真正爱过,才能了解自己究竟能付出多少。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一个多月前,和好友颖嘉最后一次碰面时,她所做的预言。

    颖嘉!

    她突然坐起身,差点把这位好朋友给忘记了!

    此时的颖嘉应该老早度完蜜月,在家当贤妻良母了!

    盼男跟她提过颖嘉打电话给她,春天却老忘了要回颖嘉电话。这下可糟了!颖嘉要是知道她这么快就决定结婚的事,非取笑她不可。

    天知道,上回颖嘉结婚时,她可是狠狠取笑了好友,这下她还不讨回来?

    仿佛看到颖嘉夜叉似的逼供嘴脸,春天的寒意自脚底直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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