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朗日,连天碧草,春末的草原上一片生机。
古道上,一列队伍正在赶路。队伍非常简单,一辆青色帐幔的马车保持着一定的速度前行,十来个训练有素的骑兵分散于马车四周,形成一种保护的形态。赶车小姑娘大约十七八岁,容貌俏丽讨喜,一身蓝布衣裳看起来朴素简单,策马扬鞭时自有一种流畅利落。
地处北方,春末的风微微穿过车前晃动的帘幔,为车内捎进些许微微寒意。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探出来,轻轻地按压住不安分的帘幔。
赶车的小姑娘察觉到车内的人有所动作,不由绽出一朵甜甜的笑花,笑意未达眼角眉梢便已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冷的杀气。只因为——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黑衣蒙面人将一行人团团围住。
轻轻一勒马缰,小姑娘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一双明眸冷冷地盯着为首的黑衣人,不语,不动。马车四周的骑兵动作迅速地翻身落马贴近马车戒备。
马车里传出一个轻柔娇媚的声音:“怎么了?”语气平淡,似乎早已知道发生什么事,却还是要确认一番。
“主人,有刺客。”小姑娘向车内垂下脸,恭敬地回道。
车内先是静了一下,随后响起一阵悦耳的笑声,像夏末采莲姑娘的莲歌般清丽动人。似乎是觉得这群黑衣刺客取悦了她,车内的人笑得开怀。
“怎么?诸位是要来护送本官回皇都的?如此盛意,实在是当不起,当不起啊。”
黑衣首领上前一步,沉声道:“我等此来,只为一件东西,大人何不将这件东西交出?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伤大人性命。”
车内的人似乎颇惊讶,“哦?好重要的东西呢,居然可以抵本官一条性命。那么各位,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大人何必装傻!当年先皇驾崩前曾留下一道遗诏交予大人,大人何不将遗诏交出来呢?”黑衣首领冷哼一声,按了按手中的剑,威胁意味非常明显,压根就忘了车内的人根本看不到。
“遗诏啊,”车中人微微叹道,“真闲……”顿了顿,她又询问似的,“你刚刚说会饶我性命?”
“是,如果你交出遗诏。”黑衣首领脸上流露出些许轻蔑。这车上的人根本就不如传言中的厉害嘛,现下还不是要向他求饶——
“可是,”非常苦恼的声音从帘后传出,“我可不想饶你们性命。怎么办呢?”
黑衣首领一怔,“你……”
不等他说完,一道轻如呢喃的命令从车内传出:“不留活口。”
车外的人瞬间动了起来。赶车小姑娘一跃而起,挥舞着马鞭扫倒两个扑上前来的黑衣人,左手一翻,一柄如水般的软剑直取那黑衣首领。
金属相互撞击的声音、利器刺入人体的声音、死者惨叫的声音交织着传入车内。车内薄烟缭绕,手捧香茗的女子红唇轻轻勾出优美的弧度,飞挑的桃花眼半开半合,意态闲适,一副非常享受的模样,丝毫不受影响,似乎车外的厮杀其实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皇都。
宫殿威严,天子坐明堂。
青衫翠袖的妖娆女子立于殿下,一手撩起长衫下摆,单膝下跪。
“参见皇上。”
殿上的年轻天子急忙奔下殿来扶起她,“老师快起,这里没有外人,老师不必如此多礼。”
龙禨,十二岁即位的少年帝王,聪敏好学谦慕有礼。十六岁亲政,四年来勤于政务,政绩斐然,受朝内外一致赞颂,人言有乃父之风。
青衫女子退后一步,垂下眼睑一脸恭谨地道:“礼不可废。”
龙禨爽朗一笑,“老师还是一如从前,看来这趟北地之行并没能让老师沾染上一些北地民族的豪放啊。”
豪放?她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探手从衣襟中取出一封折子,“臣奉旨前往北地巡视军务,一切顺利。这是北平王呈给皇上的奏折。”
龙禨伸手接过奏折,点了点头,“二皇兄可好?”
“好。”忆起北平王,她微微一笑。
将她的浅笑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状似随意地问:“老师一路辛苦了,路上可曾遇到什么事?”
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眼神闪了闪,青衫女子抬起脸,笑得云淡风轻,“一路平安,并没有遇见什么特别的事。”
对上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龙禨笑得高深莫测,“那就好,那就好。”顿了顿,又道:“午膳时辰将至,老师留下来与朕一同用膳可好?”
“臣惶恐。”虽说惶恐,她脸上却淡然,“臣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一身风尘尚未清理梳洗,怎敢与陛下同桌而食。还望陛下见谅。”
龙禨一拍脑袋,恍悟似的,“是朕疏忽,老师一路奔波想必倦极,就先回府休息吧。”
“谢皇上,臣告退。”
点点头,龙禨一挥手,侧首向一旁道:“小雨未进宫,行天你就护送老师回府吧。”
一直沉默立于一旁的黑衣男子沉声应道:“是。”
哪来那么一块石头?瞟了眼五官端正一脸沉肃的黑衣护卫,她先行走出殿外。
外面阳光正好,青衫女子不紧不慢地走在前,似在享受暖煦的春阳。今天真是有意思,小皇帝是在向她暗示什么吗?他知道她路上遇袭,他掌握着她和小雨的行踪,他让她知道稳坐宫中的他对一切了如指掌,他这样做——目的是什么?表现他的恩威并施吗?哈!如果以为做到这样就可以吓到她,那他未免也太天真。她不担心这个,倒是路上所遇的刺客……耐人寻味啊。
斜眼瞟了一下一直随在身侧的沉默男子,她一副“我只是随便问问”的样子。
“这位大人面生得很,本官似乎从未见过?”这个人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黑衣护卫一脸平静,“在下叶行天,宫廷护皇军的队长。不过一介无名小卒,碧罗大人从未多加注意也是自然的。”
碧罗大人?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一直挂在唇边的浅笑慢慢隐去。
“护皇军?”一字一句地,她念得相当故意。小皇帝几年前玩出来的小把戏,她知道。
“是。”不紧不慢,他波澜不惊地对上那双紧盯着他的桃花眼。十五岁即驳倒群臣声名远播的太傅大人,竟不似他想象中的清秀儒雅,反而妖媚多娇,丝毫看不出传闻中的博学多才。
定定地看了他一阵,她别开眼,举步前行。这个人……不简单。
迎面一个身着紫红色官服的中年官员向这边行来,看见一袭青衫在前,忙停下脚步垂首一揖,“下官见过太傅大人。”
碧罗淡淡一瞥,态度并不热络,“哦,是张大人啊。”
那位张大人垂首赔笑立于一旁,“是。下官奉旨进宫觐见皇上,巧遇大人,真乃幸事一桩。太傅大人为皇上巡视北地防务,一路辛苦了。”
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这脑满肠肥的家伙净说些废话,该不会是吃太多连脑子都堵住了吧?
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她把话说得相当不客气:“那是。比起徒坐都中无所事事的人,本官确实相当辛苦呢。”意有所指地看向张大人。
那张大人一张老脸乍青乍白,强自抑住怒气,不自然地笑了笑,“大人说的是……”
“行了!我说张大人,皇上召见你还不赶紧去,去迟了,你担待得起吗?”打断张大人的话,她笑得有些险恶。
心情突然变好了,不再搭理这头肥猪,她自顾自走开。身后的黑衣护卫匆匆瞥了一眼又羞又怒的官员,不及细想立刻跟上。有些诧异,漆黑的眸子暗暗看了她几眼,她这是……故意的。为什么?这样一个聪明圆滑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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