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青青走到楚冰身边,为她及那名男人的气若游丝而倒抽了一口气。
「救他——」楚冰握著杜云鹏的手,因为瘦削而更显得明亮的大眼乞求地看著范青青。
「你还好吗?」范青青担心地看著她——楚冰的身子已经飘忽得近乎透明了,根本只剩下一丁点的气息。
「我没事。」楚冰轻声说道。
说没事——是骗人的,这些日子来,日夜的赶路加上逐渐回暖的天气,她几度摊坐在杜云鹏身边,动弹不得。
「不——」杜云鹏陡地呻吟了一声,头不住地左右转动著。
楚冰急忙伸手拭去杜云鹏额上的冷汗,为他拉拢了被子。她担心的目光凝视著他,整颗心都系在他身上。
宁可自己痛苦,也不愿看到往日谈笑风生的他变成奄奄一息的病人——楚冰的指尖剌入自己的掌中。
「把你的手给我。」范青青温柔地倾过身,想拉起楚冰的手为她补足元气。
「先治疗他。」楚冰固执地摇著头。
「真感人啊!」沙红罗嘲讽地看著这一切。打从进门到现在,楚冰的目光从没有离开过他。
傻女人!亏她当初还认为楚冰满有个性的。
「你不是一向不理人的吗?」沙红罗走到床榻旁,想看看这个男人究竟有何魅力可以让楚冰心甘情愿为他形销骨立。
「总会有你无法不理的人。」一句话,道尽了楚冰的心情。
「你爱上他了吗?」范青青好奇地问道。人为什麽会特别偏爱一个人?因为相处的时间长短吗?
「应该说他爱上了我,所以才把他自己弄得那么惨。」楚冰愁眉苦睑地说道,不爱碰触人的她,伸手拉住了范青青。
「救他,我看见许多黑灵在他身边晃来晃去,但是我没有法子帮他。」
「我会尽力的。」善良的范青青轻轻一笑,握住杜云鹏的手心,开始用她特殊的能力替他驱走病魔。
楚冰一瞬不瞬地看著杜云鹏,怕他就此消失了生命。
他若死了,终究不能在幽都待上一年以等待她回去——对一般的亡灵来说,那一处黑暗只是他们过度的地方。
「我感应到鼎的气息了,楚冰回来了吗?」白芙蓉纤巧的身影飞快地跑了进来。
鼎放在桌上——楚冰则紧靠在一个男人身边,双眼未曾离开过男人的病容。
白芙蓉讶异的表情在看到楚冰身上的灵魂时,乍然惊煌地一变
楚冰的灵魄只剩一丝意志力在苦撑了。
「你不要命了吗?」白芙蓉快步上前,食指倏地按住楚冰的印堂:「封!」
楚冰的身子晃动了下,感觉一道冰凉沿著她的额心徐徐灌入。
「你封什么封?」沙红罗握了杯热茶,暖著手。什麽烂天气!都快春天了还这麽冷!!
「我必须先将楚冰的魂魄封住,否则再过一个时辰,她就要魂飞魄散了。」白芙蓉简短解释著,感觉到楚冰的体温较往日高上许多。
沙红罗震惊地看向楚冰——不会吧?
白芙蓉的纤指一举,迅速在空中画出了两朵芙蓉花封印,将它们分别烙在楚冰的左、右肩上,阻止其他灵体入侵。
「你可别死在这里啊!你死了,我们全回不去了!笨女人已经够多了,你没事再添上一脚是搞什么鬼!」沙红罗快口说道,满脸的烦躁。
「我给你的续命丹,你为什麽没有吃下去?」白芙蓉追问道。一拍指,收结了繁复的结印手势。
「续命丹我给了他,他的情况比我更危险。」楚冰没有任何悔意地看著他在范青青的治疗下,脸色逐渐脱离了青白。
他何必要为她牺牲?明明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笨哪!
她要他在人间活得长长久久,这样当她思念起他时,至少可以知道他的一切都会很安顺--楚冰咬著唇,一滴泪水滴上了他的脸颊。
毫无知觉的杜云鹏皱著眉头,手指握住了胸口上的黑石玉镯。
「你先顾好你自己吧。」白芙蓉强迫她在榻上躺了下来,用手画出一朵莲花,将楚冰的身影笼罩其中,以期恢复她的元气。
「我不放心」楚冰侧过身,看著他身上开始冒出了缕缕黑烟——那些黑灵正在远离他。
「不放心也得放心。鼎,都拿回来了,早晚你都得回去的;你自己都快魂飞魄散了,还有心思管别人!」沙红罗翻了个白眼,火红的指甲染上了鲜红的丹红,看来触目惊心。
「你少说几句吧!」白芙蓉不悦地看了沙红罗一眼,在地上盘腿坐起,口中不断吟念著咒语,喃喃地聚召楚冰的魂魄。
被罩在一圈花香气息中的楚冰睁大著眼,看著身旁为她及杜云鹏的生命而努力的人——
第一次,她庆幸自己有了喜怒哀乐。
杜云鹏说的没错,她如果不能感受这些人的善意,这一生她仍是白走一遭的。
幽都的人即使生灭数次,仍然只能在幽都内诞生——正因为他们不懂何谓感受,无法投胎到正常的世界。一个不懂得感受的生命,就不该被称之为「人」啊。
「谢谢你们。」楚冰凝视著她们,轻启唇说道。
「我收下你的道谢,所以会尽力把你照顾好。」白芙蓉回以一个微笑,仍专注在咒语之中。
口中不断吐纳著气息的范青青,则没有听见她们的话。
白芙蓉并拢住楚冰的指尖贵於额头上,微一使力,便将楚冰的魂魄全数收集回她的主元神中。
楚冰不自觉地闭上了眼,感到一道冰冷的气全挤上了她的额头,那满胀的气几乎爆破她的头。她咬住自己的双唇,没让自己喊出声来——
这痛是她该受的!
雷击般的重击敲向她的天灵盖,楚冰闷哼了一声,整个人终於昏死了过去。
「再撑个九个月没问题了!」白芙蓉如释重负地说道,对自己的召灵能力很是满意楚冰的体温在稍事歇息之後,应可恢复原先的冰冷吧?
「他也没事了。」范青青虚弱地对白芙蓉说道,原本粉嫩的脸色如今竟和楚冰同等的苍白,治疗别人,对她是种极耗心神的牺牲。她需要一处清净的地方吐出她体内的秽气。
「怪了,既然两位的能力都这麽超强,怎麽就没一个有法子把我送回去,」沙红罗眯著眼瞪著她们——
没人理她。
好黑……黑……
杜云鹏依著无止境的黑暗及一丁点的微弱光线,努力地想看见前方。
他试著向前走出*步,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有重量。
他正在飘!
冷意一阵阵直窜上他的手臂,他猛搓著自己的手臂——
难道他已经死了?
杜云鹏左右张望著,看到身旁那一群和他一样在飘浮的人——
他们缺了手、断了脚、嘴唇流著血四处都是哀嚎之声。
他心慌地想往前跑,却撞到了另一队往前方飘动的黑衣人。
黑衣人如出一辙地睑色青白、没有表情——他第一次见到楚冰时,她也是这副样子。
这是幽都吗?杜云鹏的心一惊!
他握住胸口那只断成两半的黑石玉镯,还记得一路上楚冰日日夜夜的守候,还记得偶尔张开眼时,她眼中的心痛与爱意。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要回去!
「快滚!」两名生著利角,长了三颗火红眼睛的高壮狱卒,正逐一地用冰块制成的巨戟,无情地又起身边的那一堆游魂。
杜云鹏闪身往黑衣人中一站,狱卒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继续用沾满鲜血的手捕捉死灵。
可能是因为他拿著楚冰的黑石玉镯,狱卒以为他是幽都的人吧?杜云鹏提心吊胆地跟著黑衣人走到了一棵大树下
那是一棵长得像人、悬挂了无数条魂魄的妖魔之树。
年久生长的树皮惊悚地皱褶成不怀好意的双眼及狰狞的血盆大口。那些悬在树梢上的人影,就在那张血盆大口的前方晃动著。
楚冰!
杜云鹏僵住身子,看著她被系在树梢最前端的地方,透明的身影隐约可见到身後的树纹
那是楚冰遗失的一缕灵魄。
「楚冰。」他喊她的名字。
她一动也不动,充耳不闻。
黑衣人却听到了!群聚而来的青白脸孔,开始将杜云鹏直逼向那棵藤树的血盆大口。
杜云鹏颠簸著步伐,纵身一跃,便往楚冰直扑而去。
在他接触到楚冰的魂魄时,胸口的黑石玉镯突然冒出一种黑色的冷光,冰冽的气息让杜云鹏差点放开紧抱住楚冰的双手。
杜云鹏目瞪口呆地看著楚冰的那丝灵魄迅然钻入黑石玉镯之中。
「吼——」藤树的大口赫然吐出一股腥热之气。
杜云鹏的双膝一软,那些藤蔓顺势攀上他的大腿、他的手臂——
突而,一股太阳般的光线侵入了了他的四肢百骸。
「救命——」他大叫一声,身子凌空穿过一陈光线
杜云鹏蓦然张开眼!
入目的是一楝寻常的屋宅,而躺在他身边沉睡的人是楚冰!
作梦吗?
他不能看信地伸手碰触著楚冰的脸颊——咦?没有他预期的冰冷,她的肌肤是带些温热的。
她生病了!
杜云鹏倏地打直了身子,恐慌地抱起了她。
「发生什么事了?他怎麽了?」才入睡不久的楚冰一受到惊动,立刻著急地问道。「你醒了!」」见那双熟悉的黑眸,她惊呼了一声,随即扑入他怀里,用尽全力地抱紧了他。「你醒了……」
杜云鹏楞楞地看著她的激动,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这是瑁实还是梦境。
他伸手抚著她的发丝,在她的颤抖传入他的手掌时,他才有了真实感。
「你是真的啊。」
杜云鹏俯低头,在四片唇相接之际,他的猛烈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在确定她的滋味仍然纯净後,他低吼了一声,更狂猛地将她压向他的胸口。他不知足地品尝著她唇间的柔软,吮吻著她檀口间的津甜。
楚冰握紧拳头,感到火苗在一寸寸烧上她的肌肤,他的吻让她不安地蠕动著。
「啊!」唇上过重的啃咬让她不自觉地畏缩了下。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将她的唇咬出了血丝。他勉强抬起头,轻舔了下她的唇瓣,轻柔地搂住了她。
「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他想起那段生死挣扎间的奔波路程,仍是一阵心惊。
「你差点因为我丢掉这条命,如果能够用我的命去换你的命,我不会让你在路上受那么多的痛苦。」楚冰捉住他的手掌,凝视著他掌心上那深刻的生命线。
「鼎呢?你把鼎拿回来了吗?」他担心地问著,没让两人之间有片刻的分离。
「拿回来了。」楚冰吐气如兰地偎在他颈间,双手环著他的腰,与他静静地依偎著。
「接下来的九个月,我要把一日当成一年来过,这样我们便拥有了好几百年的岁月。陪我,好吗?」她要求的只是这样的相守时光啊。
「你变了,变得平静了。」杜云鹏挑起她的下颚,惊觉到她的改变。
她侧著脸颊,轻轻在他手掌中摩掌著。
「生死关头走了一遭,能不变吗?」
「总有些事是不变的———」杜云鹏将额头轻触著她的额,感觉她浅浅的呼吸轻触著他的皮肤——他们的分离就是不变的啊。
「别说那些好吗?我们才刚捡回了九个月的生命。」她细心地掀起棉被覆住两人。
[你不热吗?」他关心地掀起棉被的一隅,让她的纤足裸露在冷空气之中。
楚冰拧著眉,也有些不解。他这样抱著她,还盖著这样一床被子,她居然不觉得热……
「也许你已经逐渐在适应这个世界了。」杜云鹏充满希望地扶起她的身子,温柔的手指轻绕著她的发丝。
「嗯。」她轻声答道,正在适应这种带著悲哀的快乐感觉。
「君儿呢?」他问。
「狄观涛把她暂时安顿在长安,怕她不适应这一路的奔波。」楚冰柔声说道。
「明天,我们把她接来,就在这里盖座小屋。我想画你——」他轻啄了下她凉凉的唇。
「看样子,你们两个都没事了。」
白芙蓉的笑声传入室内,在她身後跟著不太好意思的范青青及一脸看好戏的沙红罗,还有偶尔才会出现的秋枫儿。
「你们是」杜云鹏将楚冰拥入胸前,极为有礼地问道。
「我是和她同舟共命的人。」沙红罗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你可别想把她留在这里。就算她真的同意,我们也不会放人的。」
白芙蓉看著杜云鹏,不解地向他走近了几步杜云鹏的身体好转本在意料之中,但是楚冰魂魄的稳定却远超过她的想像。
「杜云鹏,你身上戴了什麽宝物吗?」白芙蓉问道,总觉得楚冰身上的稳定气息来自杜云鹏。
「我没有戴什么东西啊。」杜云鹏不解地看著自己一身简单的衣衫。
「那就奇怪了。」白芙蓉站到他面前上下地打量著他。「或者是你曾经去过什么奇特的宝地吗?」
「我刚才梦到我到了幽都」杜云鹏此言一出,楚冰的身子便整个僵硬了起来。
「去了幽都就等於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啊!」楚冰激动地揪住他的衣颌,将手心贴向他跳动的心口——他还活著呢。
「原来我真的去了那里一趟?那你给我的那只镯子—」恍然大悟的杜云鹏忙不迭地从胸口掏出那只黑石玉镯。
「就是这个了!」白芙蓉一看到发亮的黑色玉镯立刻大叫出声。
黑色玉镯一见到光,啸地从断裂的玉石缝隙中闪出一缕白烟。
白芙蓉飞快地跳到楚冰身边,扳起她的身子。
「遗失之魂,速回主人的躯体!」白芙蓉的两指吸住了那缕白烟,然後将白烟牵曳到楚冰的天灵盖上。
「回!」白芙蓉大喝一声,将白烟灌入楚冰体内。
「啊…:.」楚冰低吟了一声,感到一股异物窜入了头顶。
杜云鹏捉住了楚冰的手,扶住她摇晃不定的身子——发生什麽事了?
除了他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胶著在白芙蓉身上——但见她双手在楚冰头顶幻化著掂花指势,喃喃低语著无人理解的咒歌。
「没事了。」终於,白芙蓉放下了手。
楚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倒入杜云鹏怀里。
「你怎么了?睁开眼睛看我!」杜云鹏紧张地大叫。
楚冰幽幽地睁开眼,眼神却是清亮无比。她回望著他的凝视,不解地咬了下唇:
「我觉得精神愈来愈好了。
「你遗落在幽都的那一丝魂魄被杜云鹏带了回来,精神当然好了。」白芙蓉微笑地对他们俩说道:「幸好,青青刚才及时救了他一命,他才有法子回到人间。还真是巧合呢。」
白芙蓉,你刚才说的是什么鬼话!楚冰的魂魄找到了,那我们怎么办?」沙红罗一拍桌子,撞翻了桌上的一壶水。
唯当的破碎声在室内回响著。
「原来……我把你的魂魄带回来了。」杜云鹏不能置信地握住楚冰的手,眼神是完全的狂喜。
他激动地盯著她泛著粉红的脸颊,热情地抚摸著她柔软的肌肤,与她带著惊喜的眼瞳四目交接—他居然忍不住流下了泪。
「你的魂魄找回来了,你不用回幽都了!你可以和我相守一辈子了……」他哽咽地在她耳边低语。
楚冰眼眶一红,内心澎湃的情感让她一时之间说不出半个字来,只能用力地拥抱著他。
「他怎麽可能把她的魂魄带回来!」沙红罗不满地对著白芙蓉叫嚣。
「他因为生命垂危而到幽都走了一遭,恰好身上又带了楚冰的黑石玉镯。楚冰那丝无主的魂魄找到了归附的主体,自然会归附过来。」白芙蓉解释道,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
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
室内再度陷入一片寂静中。
楚冰扶著杜云鹏的手臂站起身,安静地看著每个人脸上的阴晴不定——
秋枫儿、水远是没有表情的;范青青正尽力维持著唇边的微笑;沙红罗则是握著拳头,努力地克制发脾气的冲动。
白芙蓉面如土灰地伫在原地,泥雕似的。
「早知道就不该救他!」沙红罗首先开火,狠狠地瞪著他。
「如果没有他,我也找不到鼎。」楚冰解释著。
「像一出过分巧合的戏。」白芙蓉握紧拳头,不安地问著:「在你们取得鼎之间,黑啸天曾经干预过你们吗?」
「没有。」楚冰摇头,内心却处在天人交战之间。
如今她懂得了感恩,怎能只顾著自已——她的贝齿轻陷入唇瓣之间。
杜云鹏突然扳过她的肩,认夏地看著她眼中的犹豫。
「你得为我留下。」他深情款款地说道。
「省省那些嗯心的肉麻话,谁管你们要对看到几岁!反正楚冰不许留到这里!沙红罗暴戾地走到他们面前,伸手就要扯走楚冰。
「你做什麽!」杜云鹏将楚冰推到身後,暴戾地挥开这名女子不怀好意的动作。
「敢挡我!」沙红罗伸手就想以烈火掌击他双眼。
「住手!」楚冰迅捷地扬起衣袖,想以袖底的冷风熄灭沙红罗的烈火
然则,预期的冷风没有出现,沙红罗所燃起的火甚至烧毁了楚冰的衣袖。
楚冰一愣,怔怔地看著烈火掌朝著她的脸孔直扑而来——
所幸,她和杜云鹏都还是没事。
因为白芙蓉格手挡住了沙红罗的攻势。
「手没烫著吧?」杜云鹏心急如焚地举起她的手仔细观察著。
「怎么会这样?」楚冰的双眼对上白芙蓉同样疑惑的瞳孔。
白芙蓉碰触了一下楚冰的脸颊,眉头於是拧得更紧了。
「我也想知道你为什麽会失去原有的能力,就像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你的体温居然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了。」他真的没有任何动作吗?
「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楚冰一定得回去幽都!」沙红罗坚持道。
「我不许你回去幽都。」杜云鹏命令他挑起楚冰的下颚,灼灼的黑眸锁住她的视线。「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你该知道我的心!」
「如果我不回去的话,就无法回复到当初的搬移条件,她们都会魂飞魄散。」楚冰棒住他的脸颊,认真地看著他。
「不许!」杜云鹏坚定地捣住她的唇,不让她开口。如今情势已是大不同,他不可能眼睁睁看著她离开。
「笨蛋!命重要还是这堆情啊爱啊的无用东西重要!」沙红罗一把将白芙蓉推到他们两人面前。
「我不会让她回去的。」杜云鹏这话是对著白芙蓉说。
「她留或不留,该由她决定。」白芙蓉苦笑地回答。
楚冰温柔地拉下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後,抬头对白芙蓉说道:
「你有法子在我回去之後,再把我召唤回这个世界吗?我不想失去他。」
「不许你冒任何离开我的险!」杜云鹏仍然摇头。
凡事必有意外!他「意外」召回了她的魂魄,谁知道她会不会「意外」地回不来人间呢?
「姓杜的,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脸烧烂!」沙红罗抡起拳头,火般艳的容颜因为怒意而更加明亮。
「你敢伤他一分一毫,我就拒绝回幽都。」楚冰的眼眸转篇冷冽,在受到威胁时又回复了她拒人於千里的无情姿态。
不要吵了!」范青青捣住耳朵,跑到两对人马中间尝试著找出和平。
「你们不用这麽激动,我的法力虽然不是巫咸国第一但是把楚冰从幽都召唤回来,却是我能力范围所及的事。」白芙蓉极有自信地说。
「谁知道你是不是瞎混一通。」杜云鹏不以为然地说道。拿剑驱妖、朱笔画符那一套他可也懂一些。
「我必须和她们回去。」楚冰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一切就此下了定论。
白芙蓉和范青青那麽无私地救了他们两人,这件攸关所有人性命的事,她是无论如何都得帮。
「不许!」
杜云鹏大叫出声,嚷得脸红脖子粗。
「你相信缘分,对不对?」楚冰拿出许久前他曾经说过的话来说服他:「我现在相信我们的命运将会结合在一起,即使我们想分离都不会被允许的——这就是缘分,不是吗?」
杜云鹏瞪著她,依旧大摇其头。
「不许!」
「秋枫儿,你好歹说上一句话!」沙红罗不满地寻求著支援。
「我无所谓。」秋枫儿淡然地看著这一切。难道没人注意到楚冰身後已经有了浅浅的影子了吗?
秋枫儿转身离开,彷佛一切事不关己。
「可恶!要不是我想回女人国,还需要你的配合,我就把你烧成一块木头!」沙红罗对著她的背影尖声说道。
[这位红衣姑娘如果精力太过剩,麻烦你去找些红腊烛,把这屋子点亮。」杜云鹏望著楚冰微红的脸颊,突然蹦出了这几句话。
「点腊烛做什麽?要烧房子,我发一掌就可以了。」沙红罗回嘴道。
「点红腊烛办喜事!我要在今天迎娶楚冰。」杜云鹏咧开了嘴直笑。他有办法了!等孩子喊了娘之後,看楚冰怎么走人!
「你急什么?我还没同意要嫁给你啊。」楚冰有些茫然地望著地,不明白他为什麽笑得如此灿烂。
「你不也没经过我同意,就打算冒险回幽都吗?」杜云鹏端出不妥协的架子,炯炯的黑眸锁住楚冰的视线——
「要我同意你去,只要一个条件,就是先成亲。」
楚冰莫可奈何地抿住了唇,终究在他直勾勾的注视下,轻点了头。
杜云鹏满意地在她额上印下了一个吻,笑容中颇具深意——
这天下之大,游山玩水游到失踪,也不是太奇怪的事吧?
正当屋内所有人终於达成共识,并开始准备杜云鹏与楚冰的婚礼时,临近屋壁的树梢上,一只硕大的乌鸦正扬起羽翼扬长而去——
乌鸦飞入一处阴暗洞穴中,缓缓地飞落在洞穴最深处——一个封印的圆型冰窟。
当乌鸦落地的那一瞬间,封印破裂成碎片。
乌鸦呱呱叫了两声,怎麽看都是一只普通的鸟禽。
黑啸天自冰窟中走出,唇边挂著他一贯志得意满的冷笑。
白芙蓉想把楚冰送回去,岂是那麽容易的事!
当他把楚冰的血混入杜云鹏的鲜血之间——
楚冰就有了寻常人类的体质,她注定不能再成为幽都的子民了。
幽都不会接受一个「人」!
但,如果白芙蓉还要挣扎,他不介意再给她一些时间。
九年,他都等了。
九个月,算什麽。
黑啸天握住腰间那只白芙蓉在十岁那年编织给他的玉佩环节——
他,绝不放弃。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