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习惯了早些到琴行,等着珊瑚辅导的学生走后再来教她。
琴行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响彻着钢琴声,却不再是大胡子叔叔的《离开》。
没有《离开》了,他已经离开。
坐在一架空置的钢琴前,她模仿着大胡子叔叔的曲调用一根手指按着简单的音符,按来按去按不出一曲完整的《离开》,却带出了离别的伤感。
大黄受不了地将她从钢琴上拉了下来,“我说你能不能别虐待我?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的长笛已经吹得很好了,就别再把钢琴弹得那么棒行不行?”
“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江南比较想弄清楚这一点。
他却不想告诉她,“看电视!看电视!琴行好端端地放着电视机不就是让你这种无聊闲人没事的时候找点东西来消遣嘛!咱们不要辜负了珊瑚的美意,赶紧看电视吧!”
随便按了一个台,电视上出现的是长笛和钢琴合奏的画面。不用江南发火,大黄心知肚明地调了另一个台。这下更妙,居然是成晔参加新闻发布会的场景,他戴着一副墨镜,挂着满脸无聊的冷漠,身边却坐着一个热情洋溢的小女人。
这小女人还真是热情没处发啊!一面夸奖着成晔一面积极向记者推销手中这张音乐王牌,完全驾轻就熟的样子——他们很熟吗?
“这女人到底是谁?她凭什么扶着成晔的肩膀?”
“成晔复出后的策划人,好像叫司空空吧!”
珊瑚交叉着双手,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现在成晔是商品,连同着他的音乐也是商品,坐在他旁边的是买家,既要负责商品的包装,又要将商品卖个好价钱,他们之间当然要建立起浓厚又亲密的合作关系喽!这很正常。”
她似乎很懂的样子,江南就不懂了,“珊瑚,你也曾是成晔音乐工作室的成员吗?要不你怎么那么清楚整个过程?”
珊瑚坐下来,交叉着双腿,更无聊了,“我不是,不过我姐是,我跟着她学长笛,想开这家琴行,所以我很清楚。”
珊瑚的师父?那不就是江南的祖师爷了嘛!“你姐是……”
“琉璃。”
“啥?”
“你的那颗心脏就是我姐的,她叫琉璃,传闻中让成晔退出乐坛的罪魁祸首。对这个名字,你不该陌生的。”珊瑚站起身,大力地拍了拍手,“行了,开始上课吧!你交了钱,我不能给你一笔糊涂账吧!我这个人该清楚时清楚,该糊涂时永远也不会清醒。”
如果江南也能和她一样,也许这一生就不会波澜起伏了。可她不会,她经历过生命太多的起伏,注定在生命不多的时间里做出更多惊心动魄的事。
握着银色长笛,江南向门外跑去。
“你去哪儿?”大黄直觉跟在她后面。
江南却头也不回地向前冲,“我去找成晔,为了琉璃,为了他曾是我的大胡子叔叔,我不许他彻底忘记我们。我要他去参加学校的演出,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拖去。”
听到她勇往直前的理由,大黄止步了。难得他没有像一条大黄狗似的跟在江南身后,珊瑚用奇异的眼神望着他,“你不跟着?不怕她出事?”
“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会出事的。”
“你不担心她的心脏?”总觉得大黄担心江南的心脏多过其他,好像他是琉璃的爱慕者,无法再见爱人,只能期盼她的心一直一直跳动下去。
他含蓄地笑着,有些大男孩的羞涩,“她不需要我再跟着了,有她的大胡子叔叔跟着她,我……
是多余的。”
“可惜跟着她的不是大胡子叔叔,是大明星成晔——成晔是不会跟在任何女人身后的。”珊瑚的言语透着说不出的冷漠。
大黄只能往事情好的方向想,“也不是啊!成晔对琉璃——你姐不就很好吗!让那样一个明星为了一个女人退出乐坛,死又何妨?”
“真的是为了爱退出乐坛吗?”珊瑚望着江南离开的远方不断地自言自语,“真的是因为太爱琉璃,才爱得退出乐坛吗?真的失去了,人就会懂得珍惜吗?也许……不见得吧!”
☆☆☆
又经过一大堆烦琐的手续终于走进了那道门,还未见到成晔,先听见了熟悉的钢琴声。那种感觉只有大胡子叔叔能弹得出来,他没变,没有因为复出乐坛而全然改变,他还是她的大胡子叔叔。
顺着钢琴声,她找到了他的大胡子叔叔。
没有胡子,干净的脸写着一个明星该有的庄重。
还是那曲《离开》,没有长笛,他独自弹着钢琴,长笛部分全都空了下来。江南握着银色的长笛,急躁地和着他的曲,终究还是没跟上钢琴的脚步。
他们之间没有那份和谐,从来都没有。
成晔的手指停在距离琴键一厘米处,默默地转身,他望着她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怎么又来了?”
“请你参加学校的演出,我想和你合奏这首《离开》。我们要排练,要努力,然后是演出,是成功。”
“你以为你坚持的一切都会实现吗?你以为你想要的一切都能成功拥有吗?你以为我凭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他问她的语气很平静,似有似无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江南被他问蒙了,自小身体不好,家人都以为她随时会死,所以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没有人忍心否定,她几乎忘了曾被拒绝过。搜索着脑子里所有的理由,她抓住了自己的心。
“是我的心!是我的心希望和你合奏,你不想将自己和琉璃的合奏再一次完美演绎吗?我相信琉璃姐一定愿意再次体味跟你合奏的感受。”
猛回头,成晔微眯着眼,用危险的目光盯着她,“江南,别再玩这种把戏了,别再拿琉璃当借口。”
“什么?”他好凶,跟她熟悉的大胡子叔叔完全不同。
“同样的伎俩,你已经玩了很多次。总是以琉璃为借口,借着琉璃的心告诉你这样那样乱七八糟的感觉,然后逼迫我服从你的决定。我问过最权威的医生,没有人可以证明移植的心脏会带着原主人的情感,科学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证明,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我又为什么要为了你心中的感觉而改变我自己的决定?你以为你是谁?”他咄咄逼人,问得江南步步后退。
她被吓倒了,因为他的变化,“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演绎这曲《离开》,我还想和你一起演绎更多的曲子。我的心就是这样要求的,我不知道这是琉璃姐的心残留的情感,还是其他什么,可我的确有着这样的感觉。”
我知道!我知道,江南——成晔的手握成拳头,攥紧的手中,那条爱情线揪成了一团。她如果早一点说出她的感觉,也许他们之间不会走到这一步。为什么她不能直白地表达她的感情呢?他所要的只是那句,“你不要变回成晔好吗,大胡子叔叔?”
他的自私只有她能挽留,他的自私也只有她能成全。
这一次,疼痛的不是心,而是脑。江南抱着头,痛苦地皱着眉,“为什么这么痛?我只是想让你和我一起演奏,为什么会这么难?”
最难的人不是她,而是他啊!她明不明白?
“你一定不爱琉璃姐?否则你怎么舍得让她的心脏受这份煎熬——我知道了,你不爱她,你从来没爱过她。她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对不对?你是因为内疚才退出乐坛的,是不是?一定是这样!你根本不爱她,一点也不爱,不爱……”
“出去!你给我出去!”成晔怒不可遏地将她推到门口,“如果你连表达自己的想法都做不到,非得借着琉璃威胁我的话,我永远不会再屈服了。”
她从什么时候起变了?如果她还是那个晚上将他从众记者的手中拉出来的江南,还是那个陪他坐在花房里聊着到天亮的江南,他们之间这段路不会走得这么难。
江南傻了,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她的大胡子叔叔亲手将她赶了出来。她握着银色的长笛呆呆地站在大门外,有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冲动快让她崩溃了。
站在钢琴前,成晔的心情也停留在阴天中。如果能下一场雨让江南彻底清醒就好了,他们都需要一场大雨。
雨来了,成晔不喜欢的细雨绵绵。
☆☆☆
“我刚刚听到了你和那女孩合奏的片段,我觉得……”司空空挂着商人独有的笑容,每一道由微笑隔成的皱纹里都沉淀着金钱残留的余孽,“我觉得她的想法很不错,如果你能和她一起参加高校的演出,既能提高你的人气为复出做准备,又能培养你的亲和力——我觉得你的明星气太重了,这是你的优势也是你的劣势,如果你能表现得亲切一些,也许会更受欢迎,你觉得呢?”
“你恋爱了吗?”成晔不疼不痒的一句话挠着司空空的脊梁。
谈恋爱?多么无聊的事情!她努力奋斗了这些年,好不容易买了一辆属于她的“大眼妹”,身上穿的是伪造名牌,住的地方是租来的公寓,她没有闲心也没有闲钱用于恋爱。这个年头,即使是女人也休想在爱情中一毛不拔。
她司空空输不起。
“我们还是继续讨论一下你进入大学校园演出的事吧!我想从三个方面着手,其一我们要……”
“你没有谈过恋爱,没有真切地爱过,你怎么可能听得懂我的音乐,怎么听懂那首《离开》?”
成晔是担心她技术上不过关吗?司空空不允许任何人怀疑她的专业操守,她要明白地告诉他:“我做了很多功课——你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做什么策划案就要了解什么,我做了很多努力,不信你……”
“感情也能做功课吗?你这个白痴!情感中的白痴!”
成晔高傲得有些孤独的表情彻底惹火了司空空,她指着他的鼻子开骂:“你呢?你这个大明星、天才音乐人又凭什么说我?你懂音乐吗?你懂爱吗?你真的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是因为最爱的女人死于车祸所以才退出乐坛吗?”
成晔的自尊被挫伤,他不允许自己就此退缩。
于是只能迅速作出反击:“注意你的态度,想跟我合作的公司多了,不差你‘横空’一家。我们的正式合约尚未签订,我随时可以换买家。”
为了早日给自己在这个城市里买栋公寓,为了逃离流离失所的日子,司空空聪明地选择弃械投降,“OK!我不说,我什么也不说。”
在离开之前,她却有一句话要告诉他:“知道我为什么早其他媒体一步抓住你吗?因为我相信你的复出一定能成功。知道我为什么如此自信吗?”
答案非常简单。
“就像身为艺术策划的我十足商人相一样,身为音乐人的你十足明星相——我们都在自己的领域里扮演着各自所需的角色,而且非常敬业,已经达到了专业的地步。我知道怎样为公司,为自己赚更多钱;你知道如何炒作自己的名气,达到身为明星登峰造极的地步。
“所以——我们是最佳合作伙伴。”
☆☆☆
江南赖在成晔家门外没有走,这时候如果下一场雨,让她晕倒在地那该多好,这样成晔就会像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将她抱回家了吧!感觉自己好像流浪狗一样,可惜成晔不是充满爱心的男人。
干脆让她心脏病发晕死在这里算了,这样他一定能一辈子记住自己。她病态地想着,有种为达目的,誓死方休的态度。
可惜没有下雨,她的心脏也在医生的治疗下足够强壮,一时半会停不了。她的手无聊地塞进了包里,摸来摸去,摸不到任何东西,手里感觉到的冰冷来自那颗装满药片的……玻璃心。
要一直在这里站下去吗?她不确定。成晔的冷酷无情在她站着的这三个小时中已经充分体现,似乎继续站下去意义不大,她要像那些小说中顽固不化的女生一样坚持到底吗?
还是不要了吧!腿好酸哦!可是就这样放弃,她不甘心啊!主要是太没面子了。
要面子是吧?有人给她送里子来了,顺着梯子她才好爬下来嘛!
“咱们走吧!”大黄望着她,流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知道她不允许自己这么脆弱,所以他帮她流露。
江南的心一时间失去平衡,脑子随着心不断升温,她赌气似的冲他喊了起来:“大黄,我要做你的女朋友。”
望着她,大黄眨巴眨巴眼睛,压根不像江南想象中那么兴高采烈。这年头流行平静吗?怎么成晔是这副鸟嘴脸,大黄也一样?
“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得很开心?像是天上掉馅饼似的?”大黄的冷言冷语从这里开始,“我说江南,你心脏不好,脑子也不好吧?”
啊?他居然这样说她?站了这么久江南都没有心脏不适,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她的心跳明显不规律起来。
他才不管她是不是病人呢!该怎么说他还是怎么说,也许说完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认为我对你好就是想跟你在一起?你真以为我那么傻吗?从几年前你第一次见到成晔,被这个当时还被你称作‘大胡子叔叔’的人吸引,决定学长笛开始,我就知道你的心根本不会停留在我身上。
“我不介意、我不在乎,我还是依我的心意对你好,一直对你好下去。我不求你给我回报,至少你别糟蹋我的心意好不好?
“就因为成晔不喜欢你,你就将感情转嫁到我身上,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成晔准备回收你的感情,你又会如何呢?将我狠狠地抛弃,跟他在一起?你不觉得你太狠心了吗,你不觉得你对我……太、太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吗?”
他气呼呼地转身就走,将江南丢在成晔家门口。这回没人救她了,她就乖乖地站在这里反思吧!
如果反思成功,或许她能弄明白这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尽在你的掌握中。
站在窗帘后的成晔终于回到了他的钢琴前,厚重的布料挡住了他的身体,却遮不住他的眼睛。让他关注的那个女孩都已经走了,他的腿也终于感到了疲惫。
为什么江南没有跟大黄一起走?为什么她的脸上挂着被抛弃的悲伤?
是他抛弃了她,还是大黄离开了她?
他糊涂了。
指头像是有着自己的意识,左手的大拇指按下之后,右手的食指马上就知道跟上去,和弦弹得轻松自如,再弹也还是那曲《离开》,少了长笛,不再完整的《离开》。这样的曲子是没有和谐的,有的只是音乐描述的感觉而已——
有一种爱,我们不得不离开。
虽然有同样的心动,同样的怀想,
同样乍然相见的喜悦,依依不舍的眷恋,
但世间总有一种心结,让心思沉静,
让感情不再漂泊,发乎情,只能,止乎礼。
但依然可以在阳光下享受难得的温情,
依然可以在午夜梦回时心生柔情,
依然可以相信自己的完美与可爱,
在这些温柔的情愫里,
我只能离开……
☆☆☆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江南蒙了,她刚刚决定再也不见成晔,永远忘记她的生命巾曾有位大胡子叔叔,怎么才几天的工夫,他居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还是在音乐社团的排练场里。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怎么就来了这里呢?”
她一句接着一句地问,问得语法错误、问得怒吼震天、问得所有人向她投来惊异的目光,她仍没弄清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还是让大黄这个英雄在必要的时候冲出来救她一命吧!“江南,你注意点,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大胡子叔叔,他是成晔,是被封为音乐才子的成晔。他是大明星,是学校请来的贵客,你不能用那种口气跟他说话。”
“我为什么不能?”江南的火气一时没有消减的趋势,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有什么关系。
等等!几乎可以算是惊喜了。江南握着大黄的手,像找到了丢失已久的狗狗,“大黄,你不生我气了?”
生气?他大黄只知道承受她给的气,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跟她生气的权利,“我没有生气啊!”
“那你自从那天以后为什么不理我?”为了这事她伤心了好久,想了一大堆让他消气的办法,连道歉的词都想好了。就等着今天排练结束以后去足球队里找他,最近似乎他迷上了这种光跑步没收获的脚下运动。
听她这么一说,大黄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两天江南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小心翼翼,“我没有生气,只不过这两天训练太累,没时间去找你罢了。”
就这么简单?答案就这么简单?江南抛下负担,立刻践了起来,“我就说嘛!你怎么敢跟我生气的?你那天骂我脑子不好,我都没跟你生气,你凭什么不理我?我才是……”
“我们俩的事还是稍后再解决吧!你似乎应该跟某人一起练习了,让明星等,除非你的牌子比大明星成晔更狠。”大黄将她推到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成晔面前,却不知道成晔的坏脾气是不是在看到他跟江南有说有笑才诞生的。
被推到成晔面前的江南像是要挽回那天的颜面,高傲地扬着头,在身高上比不过他,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给他,“你怎么来了?”
“受贵校的邀请。”成晔有礼有节。
别以为摆出这副样子,我就会怕你了。江南一咬牙一跺脚,下了决定,“我不跟你合作。”
她这是在摆他一道吗?成晔无所谓地摇摇头,“随便你,反正预定曲目只有一两首是和长笛合作的,我相信贵校除了你,一定还有会吹长笛的人吧!再不行,更换曲目也可以,没问题,我无所谓。”
明星就是明星,尤其是像他这种大牌明星,什么场合没见过,还能被这小丫头给吓住了。
到底年轻,江南没想到自己想出的最狠的报复方式在他眼中也不过只是一道小插曲,甚至连涟漪都算不上。
她被他彻底地挤出了他的世界,从此孤单单一个人。
☆☆☆
这就是媒体的力量吗?
望着人山人海的场面,江南不自觉地握紧了身旁大黄的臂膀。他拍拍她的手,算是安慰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身为男人,他不愿意孬种地承认,这阵势也将他给镇住了。
记者要用一捆捆来形容、乐迷要用一群群来比方、镜头要用一团团来定义。江南就不懂了,被如此庞大的阵势包围着的成晔真的能怡然自得吗?
若是换作窝在琴行中的大胡子叔叔一定会浑身不自在吧!可身为大明星的成晔早就习惯了这阵势——瞧他墨镜下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就知道了。
江南控制不了自己的视线,它们始终盯着成晔,不肯偏转。她看见他的身旁坐着永远挂着笑容的司空空,她看见他们两个人偶尔俯首交谈,显得很亲密的模样。
还记得……还记得那次邀请还是大胡子叔叔的他来欣赏她的汇报演出,被记者追着的他像逃犯一样四下逃窜,要不是她,他根本逃不掉。
仅仅只是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安然坐在闪光灯中,成为一颗耀眼的明星了。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让江南想忘也忘不掉,想放也放不了。
她不相信,她的大胡子叔叔真的死了,她不信!
江南突然松开握住大黄的手,用力地挤向人群。大黄伸出的手没来得及抓住她,只看到她拼命地冲着挤着,她这是怎么了?
“江南,回来!”她不要命了吗?她的心脏可不是本土产的啊!
正因为她带着琉璃的心,她才更加能体会到成晔的感情。她知道他不愿意被众人包围着,无论是昔日的大胡子叔叔还是今天的成晔,她知道他的本性宁愿选择和她一起躲在闷热的花房中,也不愿意面对一阵强似一阵的闪光灯。
几乎用尽了全力,江南才挤过乐迷,挤到了记者包围的那一层。记者们一组组扛着照相机或是摄像机,装备整齐,根本不给她挤进去的空隙。
就差一步,只要再多一步,她就可以挤到成晔的身边,牵住他的手,带他离开这里了。
这一步她挤不到头,他却可以轻易走到她身边。
可成晔没有!他依旧挂着亲和的微笑坐在台上接受着记者的采访,他甚至用同样商业化的笑容对着江南,连眼神都未改变。
而他的脑海中却层层叠叠浮现出昔日的种种……
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他高傲烦躁地接受着记者采访,自称是他乐迷的琉璃握着长笛这样向他冲过来。隔着人群,她大喊大叫着要和他合奏。
他没有理她,因为觉得无聊。
当时已经在走下坡路的他需要一些绯闻和音乐火花,于是他的音乐公司选择了可以用“幸运”来形容的琉璃——她成了成晔音乐工作室的一员。
这才是事实。
他,成晔,从来就不是为爱情左右的男人,他活在娱乐圈,他的心脏跳动在舞台上。他最爱的不是某个女人,只是他钟情的舞台,为了让事业再上一个高峰,他不介意牺牲琉璃。
他没有背叛爱情,因为他根本不爱她。
成晔、琉璃,这两个名字就是这样联系在了一起。
她从如潮水般的人群中挤到他的身边,他的心却没有让她靠近,是商业、是利益把他们彼此联系在了一起。他从未想过让这种联系更加紧密,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她靠近。
这并不包括主动送上门!他是聪明的男人,没道理送上门的免费午餐却不要。
那些过往随着闪光灯重叠在他的影像世界里,成晔告诉自己:不靠近江南是最好的选择,对他、对她都好。可上天并不打算顺了他的心,他总是不被厚待的那一个——
就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江南倒下了。
成晔的世界一下子变成了黑白的,他脑中空空,心里荡荡,一时间所有的反应都归零。
这时候就需要商业策划跟在一旁督促了,司空空劲头高涨,跟成晔不停地咬耳朵,“快!快点冲过去把她抱起来,这是体现你明星风范的时候,想不做广告让自己火一把吗?这个机会怎能错过?快去啊!”
不知道是少了心肝还是乱了方寸,成晔按照司空空的说法,一点不差地执行到底。
他所能做的只是抱起江南虚软的身体,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以最快的速度一路奔跑将她送进医院的人却是……大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