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夜色中看来承平一如既往的山庄,方下船登岸的青年松了口气,由后门直接进到了内苑。
看来还是赶上了吧?虽听接应的冷月堂下属报告,先前让舒越传的消息尚未传至,可他既已亲来——他这路赶得怕是不逊于所谓的八百里加急——这事儿自也不那么重要了。
只是依路程来算,成双应该已经到达才是……就不知是途中有事耽搁,还是已经到达山庄正潜伏以待了。不过迟了也好,他的易容术与用毒之能确实相当棘手……能有多点时间让家人准备应付总是比较安心的。
心下思忖间,青年正待回清泠居卸下“李列”的装扮,一阵骚动却于此时入耳。听出声音来自于议事堂的方向,原先放下的心再次高高悬起,也顾不得其他、轻功运起便朝议事堂直奔而去。
议事堂位在擎云山庄内外苑交接处,警备防卫的程度也在二者之间,是山庄除内苑之外少数会有重要干部聚集的地点……也就是说,成双若想在可能的范围内尽量打击擎云山庄,这里自然是最好的地点了。
——希望还来得及。
急奔着的脚步瞬间又加快了少许、腰间长鞭亦已到了手中。不到片刻,点点火光中,议事堂已然映人眼帘,却是内外苑的近百名山庄弟子正手持火把准备将议事堂包围住。
知道事情多半已朝自己最不愿见到的状况发展,白冽予眉头一皱,也顾不得招呼便趁弟子们合围前闪身进到了议事堂。
“交出解药!”
方入厅中,便听得三弟满载怒吼的一声大喝传来。抬眸望去,只见白炽予正持着爱刀九离朝一名形貌陌生的男子不住猛攻,四周还围着几名干事级的山庄弟子;战圈之外、大厅一角,白飒予正给么弟扶着面色铁青地瘫坐椅上,身前还散落着茶杯的碎片,显然是给成双……
只一瞥便把握住了厅中状况。下一刻,便在厅内众人对他的侵入反应过来前、青年已然朝兄长奔去。一旁的白堑予不清楚他易容的样貌,手中预备着的暗器正要出手,熟悉的音声却于此时入耳:“堑,是我。先别出声,我看看飒哥的状况。”
听出二哥的声音,又看清了“李列”手持银鞭的著名形象,省悟过来的白堑予登即大喜过望,一声“冽哥”正待唤出,却因二哥的叮嘱而只得捂上嘴巴退到一旁。青年旋即补上,而在仔细观察了兄长的情况、并取过地上瓷杯的碎片端详一阵后,或多或少的松了口气。
或许是为了讲求作用迅速,成双所下的药毒性极猛,解起来却不困难。加上飒哥又及时吃了自己制作的灵丹压制毒性,故没造成太大的损伤……自怀中取出几枚药丸让兄长吞下以护持其经脉后,白冽予开始送入真气将他体内的毒素导回自身运功化解。
这一番动作下来,除了厅中热斗正酣的白炽予和应该是成双的刺客外,包围着战圈的几名干部都察觉了变化。可一来忧心刺客脱逃,二来赶不上青年的速度,无从阻止下只得坚守原地静观其变,将一切交给守在大庄主身边的四庄主——幸好从四庄主的反应来看,此人是友非敌,这才让几人松了口气,各自将注意力拉回到厅中正在缠斗着的两人身上。
——除了也在厅中、方由高辈弟子升任干部的常青。
常青在“李列”初出茅庐时曾与其交锋过,虽只见过一面,却因败得彻底而印象深刻。眼下见着那青年的侧脸似有些熟悉,身边又搁着条银鞭,多年前的记忆瞬间浮上心头,愕然之余已是一声惊唤:“李列!归云鞭李列!”
此唤一出,不光是厅中的几名干部,连正同白炽予缠斗着准备伺机下毒的成双亦立时为之一震。
方才他虽察觉了有人入厅,却也只道是擎云山庄赶来压阵的高手,故并未分神留心。眼下听着如此一唤,虽知多半是擎云山庄分他注意的低级伎俩,可那早已刻划入心的名却仍让他忍不住抬眸望了去——
只这一望,男子登即怔然。
便在厅堂一角,青年熟悉的身影正缓缓由白飒予身侧站起,取过长鞭回身朝己望来。以为他也是奉了幕天的命令前来取白飒予性命,成双心头一紧,也顾不得一旁虎视眈眈的白炽予开口便喊:“李兄赶紧突围!我为你断——”
未完的话语,因紧接着入眼的画面而戛然休止。
便在李列起身后,本该死去的白飒予同样站了起来,面色虽有些苍白,看来却已是毒素尽除;一旁应为白堑予的少年则神色欢欣地望着两人,半点见不着先前的焦急忧心。
——如此景况,就好像李列不仅不是来杀人的,反而还出手救了中毒的白飒予一般。
可,为什么?
为什么……本该与擎云山庄为敌的李列会……
过于反常的景象让他一时无从反应,只能怔怔望着那个本该熟悉、此刻却显得陌生异常的青年。但见四目相对间,青年眸中似乎闪过了某种名为歉意的色彩,下一刻,低幽音色已然响起:“炽,堵住门口封锁消息;堑,你扶着飒哥到后厅休息。”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音声,却用着陌生异常的口吻下了指令。他甚至没法理解青年究竟说了什么,直到本该趁胜追击的白炽予一个箭步上前让外头的弟子散去并关上了门、白堑予则拉着长兄往后厅行去,他才在愕然中明白了过来。
——那两个指令,是对擎云山庄两位年轻的庄主下的。
这下不仅是成双完全傻了,连厅内其余几名干部也跟着一呆——他们级别不够,自然不知道李列的真实身分——先前还骚动不已的议事厅一时间完全陷入了静默,直到那引发一切的青年身形忽动、一个闪身来到了被包围的成双面前。
“抱歉了,成兄。”
带着歉意的一句方落,白冽予已自出手、重重击昏了犹在惊愕之中的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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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入深冬,空气中透骨而至的冻人寒意,让本就有些冷清的街市更添了几分寂寥。
感觉到阵阵寒风迎面而来,东方煜习惯性地拢了拢身上皮裘,却在察觉到自个儿其实也没那么冷后,猛然醒悟了什么。
他出身于四季皆暖的成都,近十年来虽四处奔走,对北地寒冷的冬日仍难免有些不适应……如今有了这等“进步”,想来和重逢以来与冽的同床而寝脱不了关系。
随着感情日深,彼此的关系越渐亲近,二人自也不像昔日那般睡得规规矩矩的。相拥入眠早已是平常事,所以当冽夜半行功至深时,他就等同于抱着个大冰块入睡了。尤其那自然散发出的至寒真气对身子的影响力远大于寻常天寒,如此一番“磨练”下,也难怪他大有长进了吧?
回想起彼此相伴入梦时青年柔顺倚靠怀中的模样,以及怀抱着那躯体时令人眷恋的触感,思念与情欲交杂着涌上心头,却终只得强自压抑了下、一声叹息。
于镇上寻了间餐馆歇下后,东方煜边用午膳边思考起近日来探得的、有关那“德济堂”的种种情报。
同冽分头启程至今也有十多天了。由于时间充裕,除了一开始的八、九天多少称得上赶路外,接下来的几日他都放缓了行程,于邻近德济堂所在的几个小镇逐步打探与之有关的消息。
据冷月堂的情报所载——由于单是找出这德济堂所在便已极费时间,白冽予当初的命令又是一有消息便马上送来,故这份情报稍嫌简略,只大概介绍了德济堂的情况和从成立到现在的扩展情形——德济堂是当地极富善名的一间药铺,目前传到第三代,不仅药材的价格十分合理,每年腊月还会请来五台山的净缘大师为百姓义诊,故颇受当地民众爱戴。
只是盛名之下必有流言。这几日实地探访下来,已足够让东方煜知道不少情报上未曾记载的东西——他并不清楚这德济堂会和青龙之间的关连为何,自然是能问尽量问了……以他与人交际周旋的能耐,这点小事根本不成问题。
德济堂是由一名姓骆的人家所创立,本只是当地的一间小药铺,可传到第二代,也就是这户人家的独生女儿后,这位姓骆名玉芳的女子便展现了过人的商业天份,让这间小小的铺子迅速壮大,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药店。
骆玉芳可说是一位颇为传奇的女子。由于她未曾成亲便有了个女儿,故而颇受邻里轻待,常给人背地里骂不知廉耻。但这一切她都咬牙撑持了下,于拓展事业的同时独立将女儿拉拔长大……随着事业日大,药铺又颇有善行,人们也就逐渐少了批评多了赞扬,只是每每提及骆玉芳的女儿骆芸时,总不免有些顾左右而言他。察觉背后有所隐情的东方煜一番追问下,才知道这骆芸早已亡故,现在继承的第三代是骆玉芳后来收的义子。
骆芸虽是个父不详的私生女,可在邻里间却颇受好评。据说她性子温婉,又略通歧黄之术,德济堂的义诊便是由她所始。她因病亡故后,义诊就停止了,一直到骆玉芳摆脱伤痛,为纪念女儿才又将之延续了下。那位五台山的净缘大师正是为她的爱女之心所感,才同意每年年末定期来此义诊,也好让镇上的人能无病无痛的过个好年。
只是东方煜虽已对这德济堂添了不少的认识,却仍摸不清青龙和德济堂间可能存在关联的方向——在他看来,最有可能的不外乎青龙在此买了日后用来毒害冽身子的药。可他总不能拿着青龙的画像去问年近七十的骆玉芳十几年前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吧?就算青龙真在此买了药,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顾客而已,又怎会在店家心中留下太深的印象?
既然找不出头绪就别胡思乱想……东方煜本是豁达之人,对此自然不甚介意。尤其眼下已近腊月,打着前来求医的名头应能问出不少东西。只要尽可能地多掌握一些消息,必能为冽减轻不少负担。
——就不知冽那边进行得如何了?照行程来看,冽现在应该已经到达擎云山庄。眼下只希望一切能顺利化险为夷,否则若出了什么意外,冽必定又会十分自责难过了。
于心底一声暗叹,东方煜招来伙计清了帐后,拿起行囊出了餐馆。
只在这一顿饭的时间里,本就有些阴沉的天空已然飘起了片片细雪。当下正待张伞启程,街市一角却于此时闪过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景玄……?”
伴随着记忆中的人名浮现,讶异与困惑,亦随之于胸口蔓延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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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擎云山庄高层的刻意掩饰,成双暗杀白飒予的事件就这么悄悄地落了幕。比较为人知的后续情形,就是几名当时正好在场的干部全都因“护卫有功”而调至了内苑——只是这与其说是提升,倒不如说是暂时限制他们的行动以为封口了。
毕竟,虽是出于意外,可让几个连进入内苑都不够格的人知道了山庄最大的秘密却是不争的事实,而这趟借流影谷之力以灭天方的计画又是立基于此……为了避免几人口风不紧泄漏了机密,也只得在计画成功前暂时将他们严加监控起来了。
由于兄长尚需几天稍作调养,处理事情的人自然成了白冽予。撑着因日夜兼程赶路而疲惫不已的身子,青年俐落地将事情处理完成后,才终于得了个空闲好好睡上一天。
待白冽予再次醒转之时,已是隔天傍晚了。梳洗完毕整理好仪容后,他自门边取了件披风罩上,推门出了清泠居。
那日,他趁成双心神紊乱之际将之打昏后,便让人将其带到了内苑的地牢关押住——说是地牢,里面却布置的与寻常客房分毫无差,只是戒备要森严上不只百倍而已。眼下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也终于有暇亲自一探地牢同成双谈谈了。
说是“谈谈”而非审问,自然是因着和成双间存着的些微交情。以他对成双的了解,比起动刑拷问,说之以理、动之以情更可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当然,也要成双仍肯听他说话才好。
回想起那日成双惊疑错愕的表情,些许歉疚浮上心头,却旋又化作了几分无奈。
他终究还是太过心软了些吧?毕竟,若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该做的就是狠下心肠进一步构局作戏,想办法从成双口中套出话来——例如青龙失踪前最后执行的任务——而不是在此对敌人心生歉疚。
不论成双待他再怎么有情有义,彼此立场相对的事实终不会改变。
一声低叹罢,白冽予按下思绪,提步走向了已在前方不远处的地牢。
“冽!”
方至入口石阶处,便听得了兄长熟悉的呼唤。青年寻声望去,只见兄长正由地牢出来循石阶而上,凝视着自己的目光满载忧心:“身子还好吧?你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可真有些吓着我了。”
“只是有些劳累过度而已,不碍事。”
“……是因为日夜兼程急赶,又还没来得及休息便遇上这事儿的缘故吧?唉,都怪我不小心着了朱雀的道儿,否则你也不需如此费神耗力了。”
望着弟弟神情间仍存的几丝疲惫,白飒予心下一阵不舍,忍不住抬掌轻抚了抚那张略显苍白的容颜……如此自责的模样反倒令青年一阵莞尔,遂摇了摇头示意他无须介怀。
“真要说起来,一切还是冷月堂没能及时获取并传递情报所致……只是若我因此致歉,飒哥怕也要急着反过头来安慰吧?”
“是啊。”
“所以道歉什么的便到此为止吧。”
说着,青年语气一转:“来见成双?”
“只是来看看弟子们有没有依吩咐善待他而已,倒没有入牢房看。”
“……不在意么?他对飒哥下毒,我却仍以如此优遇待他。”
“你会这么做必定另有用意不是?而且若我连这点器量都无,又怎配做你的兄长?”
“飒哥……”
“你是来见他的吧?要我陪你一道吗?”
“不了……但飒哥若有兴趣,倒可在旁监听我二人谈话。到时若有什么线索也好彼此参详一番。”
“那我就不客气了。”
白飒予确实对两人可能的对话十分好奇,当即笑着应了过,同弟弟一起下到地牢中。
山庄内外苑各建有一座地牢,外苑的主要用来关押犯事弟子和前来闹事的江湖人物;内苑的则甚少动用,且多半是用来囚禁重要人物,故每间牢房都是单独的石室,仅留有一个气窗和厚重的铁门能与外界沟通。
让兄长在监听的密室等候后,白冽予取出“李列”的面具戴上,进入了关押成双的石室中。
毕竟是牢房,石室虽已照客房的样子布置得十分舒适,却因仅有一个气窗而显得颇为阴暗。但见烛影摇曳中,成双于桌旁捧卷静坐细读,而在听着开门声响时抬眸朝门口望来。
曾经温和关切的目光如今已然转为冷漠。成双近乎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可青年那淡然中隐带着分歉意的表情,却让这份冷漠险些当场破碎。
看出他一瞬间的动摇,白冽予眸光略柔,缓声问:“成兄住得还习惯吧?”
“……还好。如此待遇,想来不比擎云山庄接待外宾的差吧?”
“囚室正是依山庄客房布置而成。”
“如此对待一个刺杀庄主未遂的杀手,李兄便不怕惹人非议么?”
“成兄会这么问,想来是已猜到我的身分,故藉此为由发话试探吧。”
白冽予道。成双并非愚人,初时惊愕之余或许还想不明白,可经过这么多天的沉淀冷静,自也该瞧出了其中关键——除了白飒予外,擎云山庄中能命令两位年轻庄主的,也就只有同为二人兄长的白冽予了。
青年如此话语无疑是肯定了他的猜想,可听着的成双却只有更为震惊。
李列真是白冽予?
那个……传闻中体弱难持、且容姿双绝足称天下第一美人的……
“你……真是白冽予?”
面上虽仍强自维持着冷漠,声调却已有些失控地微微颤抖起来……察觉这点,青年一个颔首,抬掌取下了面具。
昏黄烛光中,那展露于外的无双容颜令正对着的成双不由屏息——足过了好半晌,才交杂着叹息地长吁了口气。
神情间的漠冷渐淡,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口后,道:
“所以你杀了青龙。”
“不错。”
“那又为何对天方下手?白桦什么的,一开始就是用来引诱幕爷的饵吧!”
“我只是想……尽可能的找出线索而已。”
顿了顿,青年眸光微暗,“找出……那个指使青龙的幕后真凶的线索。”
淡然如旧的音调,潜藏着的情绪却深沉得教人几欲窒息。成双还是头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他的情绪,关于“白冽予”的种种瞬间浮上脑海,竟教他胸口闻言不由自主地为之一紧。
男子别过了头,逼着自己将目光由青年身上移开。
“你知道我不会背叛幕爷,想问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即便他已决定牺牲你?”
“若不是白桦、若不是……你,一切本也不会到如此地步。”
“你真这么认为么?”
“至少,你我相交至今,纵然立场相对,我却从未想过要致你于死地。”
如此话语,令听着的成双莫名地松了口气。
虽知这说不定只是白冽予用来蛊惑他的伎俩,可那话中隐带着的几分自嘲,却让一切显得格外诚恳。而只要一想到他与自己相交时的一切并非全是做戏,某种几乎可称作喜悦的感情,便不受控制地溢满于心。
——尽管他已因青年而沦为擎云山庄的阶下囚。
对自己有此反应暗感无奈,成双抿了抿唇,半晌方道:“他不仁,我不义么……如果我会这么做,早在幕爷派下任务时便该反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话说得婉转,却已是又一次地表露了拒绝……白冽予对此早有意料,当下也不灰心,只是低低一叹,轻轻垂下了眼帘。
“我知道成兄的为人,也无意挟成兄之力以灭天方……今日来此相谈,也只是抱着一丝期望,看看能否由成兄处得着线索吧!”
他苦笑了下,神情间隐隐添上了几分哀凄:“毕竟,这十三年来支持我一路至此的,正是对青龙的恨意与对真相的渴盼。”
“李兄……”
“本不该同成兄说这些的……我只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就好:向幕天提议来找擎云山庄麻烦的,是不是景玄?”
“……是。”
“我明白了。”
见一切确实如自己所猜想的,白冽予一个颔首。“那么,我就不打扰成兄休息了……告辞。”
“等等,我也有一个问题。”
“请说。”
“……你的真实身分,柳方宇也知道吗?”
“不错。”
青年淡淡应道——而这肯定的答案换来的,是成双神情间一闪而逝的落寞。
他不再开口,只是低下头,重新拿起了先前看到一半的书。
知道这代表着逐客之意,隐隐明白什么的白冽予心下暗叹,道了声“告辞”便旋身离开了石室。
随着牢房的铁门再次阖上,原先监听着二人的白飒予也出了密室,面色却有些奇异。他张了张唇似想说些什么,却在半晌犹疑后,一把拉着弟弟出了地牢。
“冽……你老实说说,那成双是不是……”
直到将弟弟带到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后,白飒予才终于开了口,却又显得有些欲言又止,“是不是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为什么这么问?”
“咦?这……只是觉得他对你的态度实在有点……特殊。尤其是最后问及东方楼主时,那种感觉,简直就像在……”
争风吃醋……最后的话语未曾脱口,因为察觉这就好像也把东方煜当作了怀有“非分之想”的一员般。白飒予有些尴尬地望着略显茫然的弟弟,而终是甩了甩头、一声叹息。
“罢了,当我没说吧——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一道过去用膳吧?”
“好。”
白冽予淡声应过,却在兄长转身前行的下一刻,面上的茫然化为淡淡无奈。
他早非以往那个不识“情”字的白冽予,又怎会听不懂兄长的意思?只是若诚实地应了过,结果只怕……他虽无意隐瞒和东方煜的感情,可眼下一切仍未尘埃落定,自也不是时候坦白。
于心底暗暗道了句抱歉后,青年这才提步追上了前方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