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有些怅然,“你要跟我谈什么?”
“不用这么紧张,只是随便聊聊。”他怡然自得地端起骨瓷咖啡杯,“你对二哥的印象怎么样?”
“他……很好啊,很亲切。”
“听起来你已经对他有了相当程度的好感。”
“他本来就是个好人。”
“看来不需要我介绍什么青年才俊给你了,比我二哥还出色的男人也的确不多。”
“你——乱讲什么。”她仓皇辩解,脸热得几乎可以煎蛋。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没什么好害羞的。”轻轻啜饮一口咖啡,眼睛探索地望向她,笑得十分揶揄,“不过我有点好奇,他这棵临风玉树让你愿意放弃整片森林了吗?”
“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拿他当朋友不行吗?”
“有魅力的男人,你真的都喜欢?”
“你干吗追问这个,我喜欢不喜欢二哥又怎么样?”她气急败坏地嚷着,突然转念,一双秀眉不怀好意地挑起,“雷先生,你该不会是在嫉妒吧?”
“啧啧,林大小姐,你还真看得起自己。”
“既然不是,你就别多管闲事,我们各过各的天下太平。”
“无所谓,这些都是你的私事。”他不以为忤地径自接口,“我不过好心劝你几句,如果你只是玩玩,那就放心享受,但是可别相信他会对你动真情。”
“……是吗?”
“我无意破坏他在你心中的美好印象,不过,你真以为他会喜欢你这种女人?”
“你看不起我,不代表别人也要一样。”
“我没有污蔑你的意思,”他举双手作投降状,“只不过,二哥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耶,林静的好奇心被高高扬起,“他……喜欢谁?”
“这么关心他,还说不喜欢?”
“我好奇不行吗?你不告诉就算了,我去问天依好了。”
“她才不会告诉你。”
“天依跟我可是什么都说的。”
“她不会说,因为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林静的嘴巴张得大到足以让小鸟筑窝,“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有血缘关系,这……这是乱伦!”她怵然一惊。
“感情这回事,本来就是无法控制的,就算是同父同母又怎样?”雷拓对她的反应剧烈不以为然。
“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这么知道了。”
林静目瞪口呆地坐在沙发上,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心情好。”
宽大空旷的会客厅里寂寂无声,她望着他如古希腊神雕塑般完美的侧脸,“我跟二哥真的没有什么,只能算是普通朋友而已。可是不论如何,谢谢你。”
“谢我?我还以为你会痛骂我一顿打破了你的美梦。”
“你不会对别人讲这些话,对不对?”不论如何,雷拓还是关心她的,“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事情。”
“我没那么善良。”他怔怔地临窗而立,神情恍惚,“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嫁的人是我,你的责任是帮我得到家产,别意乱情迷地临阵倒戈,这对你没有好处。”不过是想借此打消她对雷天彻可能萌生的感情罢了。
她垂下眼,空茫地凝望着地板,“二哥说他对家产没有兴趣。”
他走到林静身边,“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难怪你能和天依做朋友,都是一样的愚蠢。他才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
为什么不是大哥呢?他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雷氏核心企业的总经理,和纪副市长的千金联姻后地位只会更加巩固。
“别担心这些了,我送你回去。”
林静打量着穿衣镜中自己身着的清水蓝的雪纺纱长裙,裙摆上零散缀着细小精致的白色手绣花朵,雷拓挑衣服的眼光很好,这套晚装很适合她的气质。搭配上成套光华内敛的矢车菊蓝宝石首饰,流动的色彩炫人眼目,甚至无法分辨究竟是深是浅。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她换上睡衣,将礼服重新挂回衣橱,不经意地看到了她的婚纱。
从米兰空运回来的婚纱,名家设计仅此一款,价值大约相当于一套普通的公寓了,一字领,上身窄而贴身,裙摆宽而散开,在低调中见优雅,有十八世纪欧洲贵族仕女的味道。
是她很喜欢的款式。但雷拓选择这一件,却是因为这些微怀旧的感觉,正符合他想给父亲留下的印象。
婚纱真是折旧率最高的衣服,当时苛刻得无以复加的标准,昂贵得令人瞠目的价格,再精心挑选度身定做,过后也只能放在更衣室的角落里蒙尘。
她暗叹一口气。明天就是雷天律的婚礼了,她嫁到雷家后第一次参加重要的交际场合,希望不会出现失礼的地方。
走到起居间里,她打开上午买回的一盒点心,开电视边看边吃。
雷拓开门走进来,看到她在吃夜宵,也随手拎起一只芙蓉虾饺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那就一起吃吧。”她抬头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很奇怪他会有这种闲聊的兴致。
“我先去冲杯咖啡,你要吗?”
林静摇摇头,“现在喝咖啡我会彻夜失眠的,给我一杯牛奶吧。”
片刻后,雷拓拿着托盘回来,在林静身侧的沙发上坐下,将牛奶杯推到她那边。
“你看F1赛车?”注意到她看的电视节目是F1比利时站的现场直播,雷拓有点惊讶。林静一向举止娴雅,好像做什么都悠悠然懒洋洋的,也会欣赏这种刺激危险的运动?
“是啊。速度真是种很神奇的力量,好像可以让人忘记一切。”她兴致盎然地大力推荐,“我很喜欢莱科宁呢,不过可惜,我连单车也没学会骑。”
他有些出神地看着林静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着蝴蝶酥,心满意足得好像在品尝世间最美味的佳肴。
有些人,只要一个词或一句话就能轻易概括他们的性格特色,但林静却不这样简单,她是个难以形容的女人,仿佛单纯,仿佛复杂,仿佛愚蠢,仿佛精明。
这个说过想要了解他的人,却让他想了解。
“你看着我做什么?”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抬手抚了抚她及颈的发丝,“你的头发怎么总也留不长?”
想起以前他说过要好好护理头发,“美发师说我的脸型不适合长发,而且我头发一过肩就会分叉,乱糟糟的很难看。”
“不要紧,那就算了。”
“哦,雷拓,明天婚礼上我要是有什么不合礼仪的地方,拜托你可要帮我掩饰过关啊。”
她从没参加过这么隆重的场合,万一出什么糗可就惨了。
“宴会也没你想的那么恐怖。”
“在上流社会长大的人当然不会害怕,我可一点经验都没有哦。如果我做错什么被人笑话,那你的面子也过不去啊。”
“我才不在乎人家怎么想,放轻松点,当去丽晶大快朵颐一顿好了。”
“要是我像你这么有自信就好了。”她乏力地垮下脸。
他忽然问:“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
“不是说想要了解我吗?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研究出阶段性成果?”
“这个嘛——”她侧头思索片刻,“我觉得你是个很完整的人。”
这算什么答案?雷拓啼笑皆非,“我当然没什么残疾。”
“不,我不是说身体上的缺陷。我的意思是,你是个在精神上完整的人。”她茫然凝望窗外的温柔夜色,“阿里斯托芬曾说:人生来即是残缺的,每个人都在不断追寻自己缺少的那一部分灵魂。但是你却好像什么也不需要,一个人总该有点寄托,可是你的生命完整无缺。雷拓,你有自己的世界。”
是这样的吗?
偷偷观察着他沉寂的脸色,林静抿着下唇,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说得不对?”
“没有,”看看腕表,他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小心明天会有黑眼圈。”
她神秘兮兮地粲然一笑,“嗯,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哦。”
七月初七?雷拓皱皱眉,试探地问:“你不会想在阳台上看牛郎织女星吧?”
浪漫的女人会看流星雨,但是看鹊桥相会,也太古典了吧。
“我以前一直住在市区,光害太严重了,从来没有在七夕看过星星。”她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告解,推推他,“你先去睡好啦。”
他站起来,“换件衣服,我带你出去。”
“去哪里啊?现在都十点多了。
“连夜去把你卖了,好卖到大西北没受污染的乡下去坐看牛郎织女星。”
看到他眼底隐藏的闪烁笑意,她忍不住恨恨地捶了他一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