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种荒谬的事情到底要怎麽说才能让舒念不误会?!
“我有点事……”见舒念正认真地等他的下文,谢炎只觉得脑子里发胀,“……其实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算了,你先不用管它,等我有时间再慢慢告诉你。”
舒念过很久才“嗯”了一声,眼皮上因为瘦削和疲惫而显出来的皱折更深了,眉弓在眼睑上投了一层阴影。
谢炎抱歉地把他压抑著轻微颤抖的身体抱得紧一些,见他嘴唇仍然是受冻过度的紫色,索性掀开外套把他包进来,将他冰凉的脸颊压在自己脖颈上,想要他暖和过来。
“你的手好冰。”
握在手心里摩擦婆娑,手指也依旧是缺乏温度地缩著。
“那麽……”
抓起他的手从自己贴身衬衫下摆探进去,腰上狠狠一冷,谢炎也撑不住笑著打了个哆嗦,吸著气顺势把他搂紧在胸前:“你真是冻得厉害呢。”
舒念错愕一下,惶恐著要把手抽回来:“这,不行,把你冰坏了……”
“这样你才暖得快啊。”
低沉温柔的声音震动耳膜的同时,耳垂也被含住重重亲吻了。
手掌在层层衣物下直接贴著他触感滚烫的皮肤,被他修长有力的胳膊紧抱著,感觉到嘴唇真实的热度,这样,会觉得自己像是真的被他深爱著一样。
在这样的幻觉里幸福得鼻子都开始发酸。
听信他的许诺,收拾好行李在雪里呆呆等了他一整个晚上,却只能狼狈不堪地一个人回来,那时候感受到的痛楚,这麽一瞬间,似乎也都可以消逝不见了。
只要能让自己觉得像和他在一起,大概就够了。
只是想小憩一下,不知不觉却睡沉过去了,醒来自然已经中午时分,幸好是不用上班的周末,还可以静静躺一会儿。谢炎侧躺在旁边看著他,微笑著拨开他前额的散乱黑发,一副爱怜的表情婆娑著他的脸:“小念,你真是乖。”
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被人宠溺无限地赞叹“乖”,舒念苦笑出来。
他知道谢炎这麽感慨的原因,他不吵不闹,没有脾气,简单道歉就可以原谅全部,不让追问他就闭上嘴巴。
不管到什麽时候,他在谢炎眼里都只是忠犬一类的生物,方便又顺从。
“我怎麽舍得不喜欢你啊……”
听著谢炎撒娇式的喃喃,边又被用熟悉的方式抱紧压住。
“我以後也要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你。”
“嗯……”
“少爷,老爷让你下去。”
被打断甜言蜜语的谢炎悻悻地冲著门外:“什麽事?”
“是有要紧的客人……”
谢炎这才不甘不愿爬起来,舒念也忙跟著起身穿衣服,两人一起睡到这种时候,不知道他们会怎麽想。
其实是什麽也没做,他只让谢炎抱著他,要再进一步就会本能排斥地僵硬起来──虽然努力想当成什麽也没有发生过,可心脏隐约还是会觉得抽痛。
他为自己的不够大方而惭愧。
楼梯还没下完,走在前面的谢炎忽然收脚站住,迅速往後抓住他的手:“回去!”
无缘无故的厉声催促,舒念根本反应不过来,呆了呆才问:“什麽?”
“回楼上去,不要下来。”
见他脸色难看,舒念不敢再磨蹭,忙转身就往回走,谢夫人的招呼却已经传到耳里:“小炎你真是的,让人家夏小姐等这麽久。”
舒念只迟疑了一下,脚就迈不动了,转头看看厅里的访客们,又看看谢炎不自在地板著的脸,喉咙有点干。
客厅沙发中央坐著的人,虽然是英气短发,中性的休闲打扮,但实在是个长得很好的女人。
“小念你也过来坐坐吧。”
“别理她,叫你上去就上去!”
舒念没有动,只用有点悲哀的眼神望著他。
“小炎你这就不对了,既然定好了,就该让大家都知道,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
舒念谁也不看了,就只呆呆望著谢炎,眼睛一眨不眨,看得他血液喧闹地往头顶冲:“妈你胡说什麽啊!不要听那个疯女人鬼扯!”
“放肆!”谢烽当著夏家人,面子上过不去,只好冷下脸,“谁把你教得著这麽没规没矩的?!昨天去跟夏小姐相亲的不是你?在外面过夜的人不是你?打算订婚那就订婚,我们什麽时候不是顺著你?掖著藏著算什麽?!舒念你先上去,免得当著你的面他顾三忌四,什麽没胆识的混话都说出来,招人笑话。”
“才没那回事!小念你别听他们乱说,根本不是那样的!我跟夏均没什麽关系!”
“混帐!拉拉扯扯像什麽样子?!快过来向夏小姐道歉!谢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谢烽还没大方到能容忍儿子在外人面前跟一个男人暧昧不清的地步,“舒念,叫你上楼去,听见没有?”
谢炎清楚看到他脸上缺乏血色的苍白,他已经不再看他了,只茫然看著地板,慢慢抽回手,然後转身爬上楼梯。
一回到房间就关上门,对著床上残留的两人躺过的痕迹站了一会儿,觉得腿酸了,才想起来是可以坐著休息的,摸索了一下才就著床沿坐下。
脑子里有点空,什麽也没想,幸好什麽也都不需要想,谢炎临时反悔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等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他连再思考都不需要了。
突然遇到一见钟情的女人,好象也是很自然的事。
他的少爷,从来都是这麽随性。
瞒著他,不肯对他说明。其实何必呢,反正他迟早都是要知道。他的少爷怕什麽呢?他既不会吵,也不会闹。
谢炎推门进来不知道是多久以後,他忘记看时间,被粗暴的开门声惊醒才发现自己忘了把脸上狼狈的痕迹弄干净,忙转过身去掩饰地整理著被子。
“小念。”
舒念没出声,他再怎麽勉强,也还是忍不住觉得痛。
谢炎一靠近他坐下,他就挪开想站起来,却被牢牢按住,力道之猛让他差点面朝下摔在床上。
“小念,是不是连你也不相信我?”谢炎的声音听起来急躁又疲倦,“没错我昨晚就是被她耽搁了,在外面过夜也是真的,但绝对不是他们说的那样。都是那女人一厢情愿,我什麽都没做。如果你愿意听,我还可以解释得更详细。但你应该明白,我只喜欢你,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舒念来不及回应,就被抓著肩膀强行转过去,粗鲁地亲吻,捏著他下巴的力度大得让他小声闷哼著挣扎。谢炎却不顾他抵抗地撬开他牙关,进到深处野蛮翻搅,舌尖死死抵著他的,害怕他逃掉一样用劲力气缠著他。
他只勉强发出一点声音,就会立刻重新被堵住嘴唇,口腔被满满侵占著说不出话,被吻得坐都坐不稳地失去平衡往後仰。他知道谢炎是不让他有开口的机会,不想听到他说出质疑或者拒绝的话。
谢炎讨厌他的怀疑。可他无条件信任的理由又是什麽呢?
被这麽牢牢封著嘴,什麽都不能说,什麽都淤积著,舒念只觉得心在喉咙口上往外跳,血液流得很快,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用力合上牙关。
谢炎吃了一惊,条件反射一把推开他,受伤的舌头微微感觉到甜腥味,似乎有点出血。被人咬这种耻辱的事,他还是头一回遇到,瞪著舒念的眼光一下子冷下来。
舒念也被自己吓住,动了动嘴唇,有点惶惶然想道歉,嗫嚅了声“少爷”。
换成是别人,谢炎早就一个巴掌过去了。偏偏是舒念。他气结了一会儿,也还是忍不住没骨气地伸手托住男人的後脑勺,拉近一些对视著:“你想要我怎麽样?”
舒念没回答,喉头动了动,低声问:“你想跟她结婚吗?”
“你说呢?!”谢炎有点恨恨的。
“那他们以後都不会来了吗?”舒念的眼里满是像孩子一样的渴切。
谢炎尴尬了一下,烦躁起来:“你给我一点时间,夏家那群老家伙死脑筋,一听说我动了他们宝贝女儿的贞操就抓著我不放,才不会这样就善罢甘休。”
舒念沉默了一会儿才垂下眼睛,自言自语似的:“男人的贞操,就什麽也不是了吗。”
谢炎愣了愣。
“因为我是个男人,所以就什麽都不算吧……”
“我没这麽说!”
“不是这样的吗?”舒念声音不高,却难得有了些尖锐,“碰了我可以让我当成什麽事也没发生过,为什麽她就不行呢……我果然,和那些大小姐是不能比的啊。是男人,就会方便很多吧,没有责任什麽的,要用的时候就用,不要的时候,就算一脚踢开,我也不能像她们那样光明正大来要求负责。的确是比较好用吧……”
谢炎脑子一阵发热,顺著手势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半天才咬牙朝他瞬间显得茫然的脸上扔了一句:“你脑子什麽做的?!”还是不解恨,胸口憋闷著,又对著那怔忡的男人低骂:“老像个女人一样疑神疑鬼,你烦不烦?!”
舒念木然了许久,脸上的呆滞才略微松动了一些。可并不是谢炎希望的那样清醒过来,反而更空洞了。见谢炎还在直直望这他,他嘴唇抖了抖,低低说了声“抱歉”,就不再出声,也没有再动。
那股要沸腾起来的怒气一过去,谢炎就知道自己做错了。
舒念这样的人,会发脾气,也许一辈子就这一次。
不过多麽隐忍的人,总是需要倾诉的,虽然平时也许都不说,可真正到了愿意开口的那一刻,只要给他机会,他就会把心里的一切都拿出来让人看。
他终於肯打开门想让谢炎看清楚,却只来得及开一条缝,就被从外面一巴掌狠狠关上了。
“小念?”
舒念接受到命令似的抬头看他,眼神却已经不一样了,完全是灰色的顺从。
谢炎知道他再也不会向他开那扇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