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面对忽然出现的妈妈还很陌生,但她心里一直都是渴望妈妈的。
小小的手包住父亲宽厚的手掌,她甜甜一笑,靠在父亲怀里,望着窗外的风景,「爸爸,现在外面好漂亮哦!」
腾牧韧微微一笑,顺着她的话问:「妳看到了什么?」
「一大片的绿色,还有好多花儿,红的、黄的,成片成片的,莹莹好像只在电视上见过。」
游知夏静静听着他们父女的对话,嘴边绽出笑容,这一刻她很满足也很充实,多年来有些空茫的心彷佛瞬间被填满了。温馨融融的情境,忽然被响起的手机铃声突兀的破坏。游知夏按了车上接听的按钮,一个男人的声音便清晰地响起。
(知夏,妳在哪儿?)男人问。
她专注开车,所以简单的回答:「我在回家的路上,有什么事?」
(没什么,本想约妳一起去吃晚饭的。妳不是说要带我看看家乡的特色吗?)他的话语里透着笑意,(今天就算了,妳回家好好休息,改天再去。)
「好,Bye,竹峰。」
(Bye!)
「爸爸,好奇怪呀,车上也可以装电话吗?」腾纤莹在腾牧韧耳边小声说。
腾牧韧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抱在怀里,「可以,这样可以让开车的人安全驾驶。」
「竹峰是我在国外认识的朋友,现在也是我的同事。」游知夏忽然说。
「听起似乎是很体贴的人。」他觉得游知夏的声音里有一些紧张,是顾虑他吗?她其实毋需解释的,而为了化解她的尴尬,他便这样回答她。
他听上去毫不在意的回答令游知夏心里不是滋味,也有些气闷。
游知夏的家位于别墅小区的最后一排,是一栋临着湖的白色小洋房,她去年和父亲游之贺一起购置的。
游之贺育有一子一女,游知夏的弟弟游颂贤目前正在国外念书。
在说服腾牧韧和她一起住的时候,游知夏告诉过他这也是父亲的主意。对于游之贺,腾牧韧一直是很尊敬的;他是个宽厚善良的老人,游知夏和他分开后,他老人家还不时来探望他和母亲。
那时莹莹才一岁多,他刚因意外失明,游知夏却离他而去;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腾牧韧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的手腕,碰触到那条扭曲的疤痕,那是他脆弱逃避的见证,无法抹去的疤痕随着记忆永远烙在手腕。
「到了。」
游知夏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身边还有女儿雀跃的声音。
「爸爸,这里好漂亮啊!是白色的房子耶,旁边种满了花儿,好像童话里的房子。」这是腾纤莹的习惯,看到新鲜的东西,总是会详细地描述给父亲听,她满脸欣喜地望着眼前。
游知夏微微一笑牵住她的小手,「莹莹喜欢吗?」
「嗯。」她使劲地点头,「好喜欢好喜欢!」
她放掉妈妈的手,回头去牵爸爸的手,「爸爸,我们以后就要住在这个房子里吗?」
「这是妈妈的家,以后也是莹莹的家。」腾牧韧握住女儿的手,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他总是有几分紧张。因为没有安全感和方向感,会有空茫的不安,没有人会喜欢跌跌撞撞的。
游知夏看了他们父女一眼,柔声的说:「进去吧。」她转身走在前面。
腾牧韧这才试着迈出一小步,他一点方向感也没有。
「爸爸,小心哦,前面有个小台阶呢!」牵着他的腾纤莹注意四周,握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大概就是这样的距离,你只能再走一小步哦!」
游知夏闻声回头,才发现她走得多轻率。她知道腾牧韧不方便,但她没有与盲人一起生活的经历,使她意识不到这样的细节,也是她该注意和照顾到的。
她走到腾牧韧身边,双臂环住他的胳膊,「莹莹,妳走前面,妈妈会扶好爸爸的。」
腾纤莹想了一下后,才慢慢松开手,看来还不是很信任她。
她就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她柔软的手还有她身上的香味,都让腾牧韧有几分心动、几分惆怅。
游知夏扶着他,告诉他哪里是台阶,他们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大门口。
她按了门铃,出来迎接的是游之贺。
「伯父……」腾牧韧吶吶地喊道。
「不是说过不要改口,还是一样叫我爸爸吗?」游之贺假装生气,语调里却不免透着对腾牧韧的怜惜,他很喜欢这孩子的,对自己女儿当年那样的离去,他也有很深的愧疚。
游之贺年近六十,身材依旧挺拔,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俊和儒雅;他以前是中学的音乐教师,如今已退休。
腾纤莹对这个帅帅的外公是不陌生的,因为游之贺这四年间一直有去看他们。
「外公,这里好漂亮呀!」她牵起游之贺的手,兴奋地挥挥手。
游之贺宠溺地笑了笑,看一眼腾牧韧身边的游知夏,父女俩在彼此的眼神中交换了心意,他知道女儿的心思。
游知夏望一眼身后斜照的夕阳和走过的小道,这条路,是通往他们全家团聚和幸福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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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好行李后,游知夏领着腾牧韧慢慢在屋里走了一圈,她仔细地告诉他每样东西的摆设,带领他熟悉他自己的房间,她特意安排他住一楼靠楼梯的房间。虽然不可能完全记住,但她希望能帮助他尽快的熟悉起来,让他生活上能方便一点。
她虽是医生,却没有照顾盲人的经验,常识也很欠缺,这是她所需要努力的;毕竟才刚回国,来日方长,她还有很多的时间来努力。
游知夏沉浸在幸福里,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转头看身边安静的腾牧韧,淡定的神气、清朗的面容,他还是那个让她由心底深深爱着的男人;她忽然不明白自己当年是怎么了,竟可以那样从他的身边逃开?那是自私的人性吧,不管多深爱对方,潜意识里最先想到的还是自己。
晚饭的时候,腾纤莹吃饭的样子让游知夏不自觉地笑起来,她大口大口扒饭的模样,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果然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啊!游知夏看着她,柔柔的笑着,再看看旁边的腾牧韧,他安静吃饭的样子就和她们母女有天壤之别,很优雅、很从容的那种,差别还真明显。
想着想着,游知夏竟笑出声来,引得游之贺和腾纤莹都望向她,腾牧韧也停下手里的筷子,大家都不明白她吃着饭怎么就忽然笑起来了。
「妈妈,吃饭的时候不能不专心哦,不然会消化不良的。」腾纤莹像个小老师似的说教起来,「对不对,爸爸?外公?」她两边望望,寻求支持者。
游之贺会心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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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游知夏收拾干净后,就想到腾牧韧的身边。做什么都无所谓,只是想待在他身边。
打开他房间的门,他一个人坐在阳台上,脸对着外面若有所思。
游知夏轻轻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在想什么?」
夜风凉凉地吹在脸上,她觉得很舒服,闭上眼睛伸了伸懒腰,偏过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在夜色里闪闪发亮,清澈的眼波如一泉清水,悠悠荡荡,令人着迷。
「莹莹很喜欢这里。」
腾牧韧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说话的声音乍听有点纤细,但其实是温柔的缘故,他的声音常常带着这股温柔,当初在电台里让多少人着迷的声音。游知夏的记忆飘到了很远,好像看到初次见面的腾牧韧。
「妳的脾气好像改变不少。」他的唇边带着浅浅的笑,觉得她比过去柔和许多,也细心很多。过去的游知夏脾气很倔,做起事来又很心急,是个像火焰般的女孩子;但现在,他感受到的是淡淡的温柔,很舒服、很牵动人心。四年的时间,变化真的很多。
「我过去的脾气很坏吗?」她挑挑眉。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这样的转变,她待他温柔,那是因为同情他的缘故,还是因为对过去的愧疚?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不想要的。同情对残缺的人来说,是种残忍,他更不想要游知夏对他的同情。
气氛有点凝滞起来,她觉得他忽然有些不高兴。
「想洗澡吗?」他的神情有点疲惫,也许他是想休息了。
他点了点头,想站起身来;她急忙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他推开。
「我自己可以站起来。」
他的表情很淡漠,这让游知夏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在她絮絮叨叨告诉他浴室的摆设时,他一直是沉默的。在她细心地说了又说之后,他只是回答──
「别担心,我可以的。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就会叫妳,好吗?」
浴室的门关上后,游知夏怔怔地对着那扇门,她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小心了,也说得太多?牧韧看起来好像真的不大高兴。
刷刷的水声响起,腾牧韧摇了摇头,自己是怎么了?知夏只是好意,他却有点排斥。他淡淡一笑,难道他也在闹小孩子脾气吗?别幼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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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纤莹喜欢黏着腾牧韧,于是从自己的房间跑到他房里来。游知夏特意给腾纤莹布置了一间儿童房,满心以为她会很喜欢,但那间房间显然比不上在腾牧韧的身边。她洗完澡便带着她的金发娃娃跑过来了。
「这是金卷儿!」她对游知夏介绍着自己的娃娃。
「金卷儿?是她的名字?」游知夏随着她的情绪,摸了摸娃娃的头发,「因为她头发卷卷的缘故?」
「对啊,妳不觉得她的头发很漂亮吗?」她眨着明亮的眼。
游知夏微微一笑,「莹莹想梳这样的头发吗?」
「妈妈会梳这样的头发吗?」
「嗯,可以试试。」游知夏回答得很有自信。
母女俩正说着,腾牧韧从浴室里走出来,游知夏见他已顺利洗完澡,轻轻地吁了口气。其实她一直不大放心的,毕竟他不熟悉这里,怕他会摔跤。他站定在门边,显然是在考虑方向在哪里。游知夏想去扶他,但却犹豫起来,她还记得他刚才不愉快的表情。正在她矛盾的时候,他已向这里走了过来。
游知夏眼尖地看到女儿扔在地上的玩具熊和小房子,糟糕!
「韧,小心!」眼看腾牧韧就要被绊倒,她很快地跑过去想要推开他;结果反而是她重心不稳拉着他一起摔倒,而他成了垫底的那个。
「知夏。」他没想到在这里的第一跤是被她拉着摔倒的。
游知夏伏在他胸口喘着气,有点惊魂未定。听到他的呼唤,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他身上,这样算不算被他抱在怀里?她微微地红了脸,闻到他身上沐浴后的清淡香味,忽然有点头昏起来,一颗心也狂乱地跳动;她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像这样躺在他怀里,与他十指交缠的那份亲密与缠绵……
「知夏……」腾牧韧轻轻推了推她。
「啊!」她回过神,「怎么了,你摔痛了吗?还是受伤了?」她慌乱起来。
「不是,妳……可不可以起来?」这样暧昧的姿势,他发现自己有种想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的冲动,想好好的亲吻……可是,那是不可以的!他才想快点离开她柔软的身体。
游知夏红着脸坐起身,「我很重吧?」她尴尬地笑着,心里却因为他的排拒而介意着,有种很惆怅的感觉;曾几何时,想窝在他怀里都变得那么困难。
她抬起头却对上女儿兴味盎然的大眼睛。
「爸爸。」腾纤莹柔柔唤了一声,「莹莹在等你讲故事喔,『十一只天鹅』的故事昨天说了一半耶,艾丽莎能不能救回她的哥哥们?」
「嗯。」腾牧韧回应她,在游知夏的搀扶下坐到床上,腾纤莹便依偎到父亲身边。
见他们父女相拥、一副惬意温馨的模样,令游知夏羡慕起来。
腾牧韧轻柔磁性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连他说的故事彷佛都带着魔力般,让人屏息着迷。
「夜里,艾丽莎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美丽仙女来到她的面前。仙女告诉艾丽莎,用荨麻织十一件长袖的披甲,披在哥哥们的身上,魔法立刻消除,她的哥哥们就可以恢复人形。仙女又告诉艾丽莎,在织完十一件披甲前,不能够开口说话,否则哥哥们就会死去。天亮了,艾丽莎醒了,她立刻跑出山洞去找荨麻。
荨麻像火一样的刺人,艾丽莎嫩白的小手烧出许多血泡,可是她不吭一声。艾丽莎把采来的荨麻用脚踩碎再搓成线,然后开始编织披甲。晚上哥哥们回来后,看见妹妹手上和脚上全是血泡,伤心地流下眼泪。艾丽莎不分白天黑夜地工作着,织完一件再织一件……」
他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知道她会在听故事中不知不觉地睡去。
游知夏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看到女儿酣睡的模样,她便温柔地替她整了整被子;然后倾身在腾牧韧额上淡淡地吻了一下,随着他交缠的呼吸声,她叹息的轻说道:「晚安。」
他心悸一下,然后听到她关上房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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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忙碌而纷扰的地方。
顾竹峰在餐厅找到游知夏,便端着餐盘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不禁微微一笑,「上午的手术很成功,知夏,妳做得不错。」
她回他一笑,喝了口汤,「可能是心情好的帮助。」
「妳心情很好吗?」顾竹峰闻言抬头,见她果然是一脸轻松的笑容,一丝不紊梳于脑后的乌发,细致清丽的脸蛋,还有那双充满神采的眼,游知夏是一个很迷人的女人。
她看起来光彩焕发,不禁问道:「什么好事那么开心?」
游知夏看他一眼,露齿而笑,「我的女儿,她就像个小天使。」
这个答案让顾竹峰含在嘴里的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女儿?」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他的中文程度应该没那么差。「知夏,妳说妳有女儿?」
「没错。」她笑了起来,「你的听力没问题,我是说我的女儿。竹峰,我有个六岁大的女儿。」
这下顾竹峰真的大吃一惊,他从没想到游知夏会有孩子。「那么,妳结婚了?」他问了却又觉得不妥。他和游知夏在美国认识的两年里,从没听她说过有丈夫或是男朋友,约她的男人是不少,不过知夏对待他们都像一般的朋友,从没和哪个男人亲密过。他也一直守在她身边,希望自己会是那个最后的幸运儿。现在乍听游知夏竟然有个女儿,他真是不知所措。
「嗯,我结过婚,但又离婚了。」她的神色黯淡下来,看上去有些淡淡的忧伤。
「知夏……」他只是讷讷地唤她的名。
「因为我的自私。」这么多年以来,游知夏始终记得当初离开时,腾牧韧脸上的表情,他其实是需要她,而她却故意视而不见的离开。因为她那时好慌张、好害怕,她根本没有办法和失明的腾牧韧生活一辈子,她要怎么照顾他?所以她害怕地逃走了,舍弃了他!
游知夏深深厌恶那时候的自己,但那毕竟也是她的过去;如今她只是想知道如何挽回这一切。
她振作起精神,「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弥补的机会。女儿是我们之间的牵系。」她漾起淡淡的笑,那是一种风雨过后鼓起勇气、充满希望的笑容。
摆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游知夏接起电话,「嗯,李主任,是,我正想去找您。好,待会儿,拜拜。」
顾竹峰看她一眼,「是临床护理科的李主任?」
「是的,我有些事情要请教她。竹峰,那我先走了。」游知夏端起自己的餐盘,起身离开。
顾竹峰怔怔看着她的背影,走廊上金色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现在已经选好要走的路了,她是要和那个男人重新开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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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纤莹一整天都在炫耀着早上游知夏帮她梳的「金卷儿头」,偌大的厅里满是小丫头雀跃欣喜的声音。
早上的时候,游之贺又带着腾牧韧在屋子走了一遍,好让他更熟悉环境。尽管如此,游之贺看得出腾牧韧还不是很方便;或许是这里缺少一些他用得到的特别家具,游之贺知道有适合残疾人生活的特殊家具。这些游知夏也会慢慢添购,他理解女儿有在用心经营一切。
「牧韧,有没有想过回电台看看?」
「电台?」这两个字勾起腾牧韧久远的回忆,他离开那里有多久了?好像是上辈子的事,很遥远的感觉。
「是啊,尉涛好几次来家里都提到你,他说就算不再主持,也要回去看看他们那帮兄弟。」
尉涛是游之贺的学生,毕业后在电台做监制,小有成就。腾牧韧在没认识游知夏的时候,就和尉涛关系不错;后来和游知夏结婚,才知道他是岳父的得意门生,两人于是变成拜把兄弟,那份同事兼兄弟相惜的情义非比寻常。可惜他意外失明之后,便和从前的朋友断绝来往。
尉涛曾来看过他几次,但都被拒于门外。因为突然遭遇变故,妻子又离他而去,还有尚年幼的女儿,他对这一切都无法适应。他软弱过、挣扎过,等他慢慢学会接受、适应后,便和母亲搬回到乡下。他潜意识里在排拒,想断绝从前的一切。
他摇了摇头,「回去……还做什么呢?」喃喃自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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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腾牧韧慢慢走到游知夏的房门口,正想摸索走进去,却听到她正在打电话,于是他停在门口,不想打扰她和别人通电话。
「嗯,是的,中午的时候您说的那些我都记住了。在日常生活中,还有没有要特别注意的?嗯,对,因为失明,会有很多不方便。」
她的话清晰地飘进他耳中,靠在墙边的手有些僵硬。他继续听她询问着有关盲人生活的种种,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在电话那头的大概是护理专家吧。
对于她这样细心的询问,他的心里却升起一股愤怒。
待游知夏心满意足地挂上电话,在笔记本上做好记录,抬头却看到站在门边的腾牧韧。
「韧,什么时候来的?」她有点意外,满心欢喜地迎了过去。
他忽然转过身子,像是要离开。
「韧。」她伸手拉住他,看到他紧抿着唇,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生气。「你怎么了?」
「妳是把我当病人照顾吗?那么详细地询问盲人生活的点滴。妳还真辛苦,因为内疚还是可怜我?」他的语气充满嘲讽,刺着她的心。
「不是这样!」她急急地开口,他怎么能这样误解她?
他用力甩开她的手,「放手,我不需要像个病人那样被对待!妳在医院做妳的好医生就好,不需要把妳丰富的同情心用到我身上。」
「你误会了,我……」游知夏急切地想解释,而走在前面的腾牧韧却忽然被绊跌倒在地。
「韧!」游知夏心一慌,俯下身就想扶他。
「不用!」他倒在地上,却阻止她的扶持。「不要扶我。」他的声音很冷淡,「妳看到了吧?这就是盲人的生活。」他忽然笑了起来,充满了苦涩和悲哀。
「牧韧……」游知夏的眼泪悬在眼眶里,她的心好痛。他误解她,可是面对这样的他,她又能说什么?
虽然很艰难,可是他靠自己的力量慢慢站起身来,背对着她说:「妳不要同情我,那样会令我更痛苦。」
她掩着心口,泪水迷蒙中,看他跌趺撞撞地走出房间。
她抹去脸上的泪水,神色坚定向他的房间走去,身后忽然有人拍拍她。
「爸爸。」看清身后的是父亲时,游知夏有些意外。
游之贺对她摇了摇头,「妳跟我来。」
来到了书房,游知夏不知道父亲要对她说什么。
「爸爸,为什么阻止我?我要去找牧韧,要和他说清楚!我……」
「知夏。」游之贺打断她,「妳真的下定决心了吗?」他认真地看她。
游知夏知道父亲在问什么,她看着他,神情坚定的点了点头。
游之贺重重叹了口气,「这是一辈子的事,不是一时的感觉和冲动。妳看到牧韧左手腕上那道疤痕没?当初妳放弃他的时候,他曾经轻生过。所以妳一旦决定了就是一辈子;如果妳再弃他而去,就是毁他第二次,那比没有开始还要残忍。」
「爸……」游知夏觉得心口就像被锯了一块,他曾经想要放弃生命?她的逃开,对他的伤害竟是这样深?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他没有被救回来,现在她看到的不就是他的墓碑?不!
「妳确定,妳一辈子都要他吗?接受全部的他而不会后悔?这不是游戏,妳要对另一个人的人生负责啊!」
「爸!」游知夏抬头,眼里晶莹闪烁,却有着无比的坚定。「我确定我要他!要他的一辈子!一生一世!」
她的话犹如誓言,震撼着游之贺的心。他看着女儿,搭在她肩上的手轻轻压了一下,那是他们父女间的默契。
游知夏知道父亲的心意,他支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