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取怜一坐上主位,一一梭巡过眼前每张脸。昨日在主屋大厅,她瞧过她们脸,各有风情,小家碧玉,天香国色,要艳要媚要柔要美,无一不缺,全是上得了台面的美人,只可惜一个个面无表情,甚至是防备警戒着。
她原本猜想会有一、两个过来巴结攀关系的,毕竟在这府里,母凭子贵的她地位并不低,事实上却没人靠近她,甚至没人看她一眼。
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原本就是个不善交际的人,所以也没什么知心朋友,然而这个世怜比她还惨。
“各位。”她扬声喊着。
瞬间,她们一个个神色紧张地看向她,彷佛她是青天大老爷,她们这些人犯正等着她的判决。
“你们可有人识字?”她问过碧落,府里小妾皆不识字,但她还是想确定。
只见一张张脸表情错愕又不解,但还是无人搭腔。
夏取怜暗自思量,再问:“好吧,不识字可以教,不过我听说你们懂女红,会缝能绣的……对了,哪一位是锦绣?”
一名面貌秀妍的小妾轻声答道:“我就是锦绣。”
“听说你绣工一绝,是真的吗?”
“……是大家不嫌弃。”
“那么像这种图,你绣得出来吗?”她摊开随笔画的几张草稿。
锦绣凑近一瞧,纸上画着栩栩如生的鸟兽,甚至还有龙凤和麒麟等祥兽。
突然,有人忍俊不住地笑出声。
纯粹是笑,没有嘲讽、没有恶意,不过声响不小,而且数目也不少。
夏取怜面有赧色,“我画得不是很好。”水墨画和书法是她打发时间自学的,称不上作品,勉强端得上台面罢了。
“夫人,几位夫人不是在嘲笑你的画功,只是觉得这等祥兽,但凡学过女红的,大抵都会。”碧落轻咳了声,将笑意从嘴边掩去。“不过据奴婢所知,放眼咱们潘府,能将祥兽绣得最好的是艳夫人,而锦绣夫人绣得最好的则是花草。”
“艳夫人?”
被点名的丰艳,人如其名,美颜勾魂眼,徐步上前,瞧了眼画纸,再望向夏取怜。“怜夫人何不直接道明要咱们姊妹来所为何事。”
被她惊艳到,夏取怜忍不住赞叹,直到她开口才收敛心神,将自己盘算道出。“各位姊妹,我有个想法,希望大家可以一起并肩努力。”
“什么意思?”
她徐缓起身。“前两日,我和大人做了一桩交易,要他把潘府几门生意拨给咱们营生,如此一来,姊妹们便无须离府。”
话落,众人莫不诧异地望着她。
老爷已死,大人本就没有必要留下她们。在来时的路上,她们曾经揣测,世怜八成是打算棒打落水狗,将她们耻笑一番再苛扣她们的钱财。
没想到——
“怜妹妹此话是真是假?”丰艳改了称谓,就盼她所言为真。
妹妹……她的灵魂年纪当她的娘都绰绰有余。不过既然换了年轻身子,就当自己人生也重来了吧,夏取怜不动声色的忖着。
“当然是真的。”她把还待在后头的几名小妾招来,摊开图,开始讲解。“大人说只要咱们可以自给自足,就让咱们继续待着,而大人交给我的是一家南北货铺子还有一家花楼。花楼我尚未了解,不过对于南北货铺子,我有个想法……”
她想过了,与其卖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卖这个年代没有的东西,而手提包应该是最适合的,她们可以打造各式各样的布制手提包,一来实用,二来可以作为噱头,一旦蔚为风潮,经营上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一票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说不出话。
“你们觉得如何?”她话落,等着有人发言。“咱们集思广益,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
“……怜妹妹,你说的手提包不知道该怎么做。”看着她的手绘图,有人觉得那包包看起来有些奇怪,更不知道要如何缝制。
“我知道怎么做。”这也算单身的好处,让她什么都学了些,简单的手工艺难不倒她。“不过我想知道用什么布料比较妥当,绣什么图案最吸引人。”
难题一解开,大伙开始七嘴八舌地提供意见,不管是花草祥兽都有人爱,她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也可以靠自己的手攒钱,脑中的想法甚至被称为“创意”。
第五章限期一月(2)
一群女人热络讨论着,霎时间,花厅里简直像是菜市场,而夏取怜还嫌不够吵,把外头等候的丫鬟也唤进来一起动脑。
这对丫鬟们而言,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从不知道自己也有可以发言的一天。
“到时候咱们先分类,缝制的一组,绣图的一组,只要当月赚了钱,就拿出来分红利。”夏取怜大略说出心中的蓝图。“还有,丫鬟们要是得闲时,帮得上忙的,就按件计酬。”
闻言,丫鬟门怀疑诧异不已,不知此话是真是假。
“怜妹妹说得是挺吸引人的,可咱们怎么知道账目到底对不对?”有人大胆提问。
“所以,大伙一起习字学数吧。”夏取怜噙笑道。
“嗄?”
“我正打算替无量找个夫子,届时大伙一起学,识字之后,可以多多看书,一来修身养性,二来可以曾广见闻。”依她所见,这些人本性并不坏。
她们争权夺利,起因于己身无所依靠,想要找张牢靠的长期饭票,若能让她们自食其力,这种状况应该可以消解。
“咱们也能学?”她们一个个难以置信极了。
“当然能,只要想学,一点都不晚。”
“你为何要为咱们做这么多?以往你不是恨不得将咱们赶出去,怕咱们多花了小少爷可能继承的家产》?”
劈头而来的质问,教夏取怜哭笑不得。
“过去种种犹如昨日死,今日我在此……”她深深地一鞠躬道歉,“跟大伙说声对不住,保证往后再也不会了,也希望大伙都能和平共处。”
“你不会今日这般说,明日又换个说词吧?”又有人质疑。
“那么,等到明日你不就知道了?”唉,原来还有这种前科,这世怜也真的是太过分了,难怪会被孤立。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个人,不禁道:“对了,大伙跟我一道来吧。”
没人追问去哪,顺从地跟着她转过长廊,来到位于疏月楼和藏元楼中间的一座楼阁。
只见潘心屏正站在一丛盛开的栀子花前发愣。
“小姐。”夏取怜轻唤,不敢靠她太近。
果然如她所料,一听到她的声音,潘心屏立即倒退数步,一脸惊恐,甚至是骇惧得看着她身后的大阵仗,像是怀疑她又要如何凌虐她。
“各位,务必记住,这位是潘府千金,还望各位见着小姐时以礼相待。”说着,她朝潘心屏欠了欠身。
身后所有人马上跟着照做。
太久不曾被如此重视,或者该说尊重,潘心屏浑身不自在地想往后退,逃离这些美艳的妖魔。
“小姐,不打扰你了,我们这就退下。”她此举只是希望所有小妾跟着尊重潘心屏而已。
饱受家暴的孩子,要抚平其心理的创伤,拔除恐惧的种子,不是那么容易的……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太急反倒只会造成潘心屏的压力。
目送着一大票人离开,潘心屏内心疑惑不已。
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用过膳后,夏取怜搭乘马车前往位在城中的南北货铺子。店面颇大,各类货品皆陈列架上,一目了然。
她指尖触摸横架,半点灰尘皆无,货品陈列的方式也极为简单明了,不管是香料还是米粮全都分类一架,而货品看起来也颇为新鲜,方才进铺子时,伙计的招呼方式尚可,为何会亏损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