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慧娘吓得双腿无力,嘴上不住地喊道:“大人,救我……”
亢烈瞧也不瞧她一眼,任凭她被拖出殿外,暗骂一声之后,再道:“就算如此,上个月的货单总可以证明是你所为。”
“这个嘛……”想了下,夏取怜不卑不亢的请求,“皇上,民妇可否请证人入殿?”
“准!”
殿外,碧落抱着哭丧着脸的潘无量,夏取怜朝小家伙笑了笑安抚,再看向站在前头的喻和弦。
喻和弦进殿,掀袍双膝跪下。“草民喻和弦,叩见皇上圣安。”
“免礼。”
“皇上,草民乃一民间商贾,亢大人所提的货单,乃是由草民牵线所做的买卖,而货物中会藏了黄金和铁砂,其实是……”他看向不明就里的亢烈,扬声道:“亢大人指使草民所为,请皇上恕罪。”
亢烈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喻和弦!”
“皇上,亢大人确实和喻老板有几分交情,要不怎会直呼喻老板之名?”夏取怜不慌不忙的表示。
“你休想栽赃本官!皇上双眼清明,不会被你的歪理给迷惑!”
“那么,这个呢?”喻和弦从怀里取出账册,高举过肩。“皇上,宫中几回修缮,皆是由工部介入将作监,工部咦低价购材修缮,再向户部高价报账,草民民不与官斗,迫于无奈同他合作,可如今他连潘太尉如此有为的官员都想栽赃,甚至速审速判,草民只有舍命揭穿他的恶行,请皇上明察!”
贴身太监快快将账册呈上,巳九莲快速翻阅,再想起工部的报价,怒声斥道:“亢卿,你做何解释?”
“皇上,这分明是嫁祸栽赃,请皇上明察。”亢烈跪伏在地。
喻和弦竟将他最后嫁祸的法宝都掀了底,甚至还反咬他一口!
“朕会好生查明真相,若是冤枉,朕会还你清白,若是属实,”巳九莲深吸口气。“亢卿,别怪朕无情!”
亢烈浑身一颤,就连心都快要从胸口跳出。皇上登基以来,整肃贪官向来是雷厉风行,如今他罪证确凿,想逃出生天断不可能,既然如此……
“潘太尉无罪释放,来人啊,押下亢烈和沐氏!”
亢烈猛地抬头,怒指着潘急道和夏取怜。“皇上,潘急道有罪!他和父亲侧室苟合私通,乃是十恶不赦之罪,皇上不能轻饶!”要死,他也要拖这两人陪葬。
像是没想到会被他来了一记回马枪,夏取怜和潘急道一怔。
巳九莲微眯起眼,望向两人。
潘急道沉默不语,夏取怜亦然,都不愿为自己脱罪而撒谎,甚至抹灭两人的感情。
他们是相爱的,只是身分特别了点。
他们相视而笑,不管是生是死,都已决定共进退。
第十六章当殿辩护(2)
“皇上,潘太尉和世怜并未犯十恶不赦之罪。”喻和弦突道。
“此言何解?”巳九莲问着。
“回皇上的话,在潘太尉将世怜赠给潘老爷之前,这两人就互有情意,潘老爷后来之所以纳世怜为妾,其实是因为知道世怜怀有儿子的骨肉,但两人之间偏生有误会,这才给她一个侧室的名分好照料。”
喻和弦话一出,就连潘急道和世怜都错愕不已。
“笑话,话是你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况且你又是谁,你怎会得知这一切?”亢烈哼笑道。
“就凭我是世怜的兄长!”潘急道和夏取怜闻言都瞪直了眼。可喻和弦不管,望向巳九莲再道:“皇上,草民一家原本是城中庄姓富户,后来因为不答应与亢大人合作而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草民父母双亡,亲妹被下人护送离开,直到几年后兄妹俩才在大理寺卿府中重逢,那之后我俩常聚在一块,所以草民知晓所有事,而草民之所以为虎作伥,就为有朝一日替父母报仇雪恨……求皇上相信草民所言,草民愿用性命担保,再者……”
喻和弦请示皇上,得到应允便回头,招呼着潘无量。
一见能进殿,潘无量立刻挣脱碧落的怀抱,跟在禁卫身后跑进殿内,一把扑进夏取怜怀里。
“娘,不怕,爹说过,如果有天有难,只要我打开护身符就可以救你。”潘无量边哭边将斜挂的小方包打开,将东西全倒在殿上的红毡毯上,不乏是些珍贵首饰。“娘,这些够不够救你?如果不够,我再去跟隔壁的卫哥哥借!”
夏取怜不禁红了眼眶。
潘急道瞥见当中有一个锦囊,打开一看,里头竟有一张字条,折得极为端正谨慎,他摊开一瞧,怔住说不出话。
“潘太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巳九莲开口问道。
潘急道掀唇笑了笑。“皇上,喻老板所言不假,这是家父留下的遗书,写了潘无量乃潘急道之子……”
贴身太监将字条呈上,巳九莲不禁摇头失笑。“潘太尉,你也未免太糊涂,竟连自己有个儿子都不晓得……朕罚你回家反省三日,三年后再成亲。”
“谢皇上恩典。”潘急道跪伏在地,掩饰滑落的泪水。
老天,无量竟然是他的儿子,他只记得遇到世怜那时,夕颜方死,他心情大乱常喝酒闹事,没想到他还酒后乱性……而爹替他瞒着秘密,并留下遗书。
爹大概是怕直接告诉他,他会不信吧。
“大人,我们可以回家了。”夏取怜喜极而泣。
“是啊,一家三口……”潘急道搂着她,腾出一手逗弄着潘无量,却感觉她压在身上的重量愈来愈沉,他忙撑起她。“怜儿?怜儿!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思绪纷飞,顺着流光,像是越过千重记忆,去到无数个前世。
最初的相遇时,她是棵树,一棵溪边的树,看着年少的他、成亲的他、失去一切的他。她看过他的喜怒哀乐,让不懂七情六欲的她,染上各种色彩,不由自主地寻找他。
一世两世,他们一次次地相遇,最终她忍不住地向佛祈愿,求来相遇之缘。
佛,允了,她进了红尘,这才发现,原来缘,是那么难圆。
她用无数世的擦肩而过,换来一次的相遇,再用无数次的相遇,换来一世羁绊,还得再用无数世的羁绊,才换来无数次的错过。
有时是她年华老去,他才出世,有时是苦等一世也找不到,有时尽管相遇,又因为误解而分离。
于是,她不断地追逐,一次次地失落,一次次地伤痛,却还是执迷不悔,尽管那么痛,尽管总是错过,她还是执意地追,彷佛这份情已经镂进魂魄里,教她疯狂而痴迷。
流光旋转中,她瞧见年少的大人,一见倾心。
她千方百计地说服亢烈把她送给大人。
而后,她如愿和大人在一起,在大人一次大醉时,她将清白献给他,然而大人却一点记忆也无。
她无所谓,因为她知道自己已是大人的人,她,心满意足。
“你怀有他的身孕了?”
一个月后,她告诉大哥这件事。大哥脸上不见喜色,反倒为她忧心忡忡。
“他连跟你有肌肤之亲都不记得,如今你有身孕……”
“大哥,放心吧,我今儿个会跟他说的。”她脸上满是诉不尽的甜柔笑意。
十岁那年家中遭逢变故,她被迫和大哥分散,不久宫中舞坊招人,带她在外头流浪的下人将她卖进舞坊,几年后她被皇上赏到亢烈府中,在那里与大哥相逢,从而得知亢烈就是害他们家破人亡的元凶。
也因为如此,她急于离开亢烈府中,又在这时她遇到了大人,大人将她接进潘府,她以为自己遇到足以托付终身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