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尽力想要退得不留痕迹。但挺拔出众的身材,英俊端正的容貌,再加上高贵多金的身份,使他本身早已成为舞会的焦点,刚开始置身于舞会中心,还好一些,现在往角落里一退,立时引来不少目光。
楚君宇略觉无奈地皱了皱眉,虽然说成为众人的焦点,颇为满足男性自尊的需要,但已功成名就多年的他,早已不是当初的浅薄少年。
他无奈地冲四周认识不认识的人笑一笑,干脆退出舞厅,往走廊一侧的休息室走去。
才一走出舞厅,身后就“嗡”的一声,像炸了马蜂窝似的传来一阵轰然议论声,听得他头皮一阵阵发麻。就算今天出场的所有成功人士中,只有他是惟一拥有年青英俊多金未婚身份的人;就算在舞厅里,的确有许多女士用非常具威胁性的眼神看自己;就算许多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传递小道消息,至少也该等自己走远一点吧。太年少的女生啊,还不曾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还不曾学会可以让别人和自己都舒服的漂亮姿态,同样的事,由她们做出来,就只会吓得人想要落荒而逃了。
轻轻地摇摇头,楚君宇推开了休息室的大门。
小小的一间休息室,淡淡的灯光,洒出一室轻柔舒适,舞厅里的喧哗热闹,仿佛已在另一个世界当中。
楚君宇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反手关上大门,想了一想,又按下反锁键,这才走到柔软的沙发边,伸长双腿,半坐半躺,毫无他那社会精英、商场奇才的形象地坐下去。
楚君宇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姿势欠佳,闭上眼,深而长地呼气吸气,渐渐放松了身与心。
总算避出来了。
这一场灾难是怎么开始的?
对了,应该是接到H大校庆邀请信时开始的吧。
校庆的时候,总要在历届学生中找几个成功人士回来出席的,而他作为H大以前的学生,也很负责地连人带一张数目很可观的支票一起到场。
胖校长接过支票,紧紧握住他的双手,用力摇了许多下,好久没放手,再后来是副校长、教务主任、名星教师、知名教授等等人物依次上来,长时间热情而热烈地与他握手。一轮握下来,他两手又麻又酸,脸上还要挂出真挚感动的笑容来。
在各方媒体的校庆大演讲上,校长的讲话特意提到了他,把他的成功和对母校的感情乘以十倍渲染一番,听得他目瞪口呆,怀疑他口中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楚君宇。
校方甚至能在短短的两小时内,找到了他已经退休的班主任,在发言台上讲述他以前的旧事。班主任说起往事,情真义切,说自己早知道这是一位栋梁之才,师生之间如何如何爱护彼此,说到后来,连自己都感动得直抹眼泪。楚君宇却如坐针毡,少时虽不是顽劣学生,但实在谈不上有多么出众,记忆中,老师正眼看自己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支票的强大杀伤力还没有用完,因为这之后,胖校长指定他代表所有历届毕业生上台发言。
楚君宇一向能说会道,在校时,就曾是辩论社的中坚分子,而多年来在商场上的历练,使他水也不喝一口地在董事会做几小时报告已是常事,决策大会上,舌战群敌也常能获胜。
可是,这回,在前两番讲话之后,再硬着头皮上台,面对台下几千双眼睛,只觉头大如斗,随便说两句,就像打了败仗一样,匆忙下台。
好不容易挺过了漫长的典礼,一再告辞,一再被强留,一直等到晚上舞会召开。
或许是有些怀念大学生活里放纵高歌、任情畅舞的岁月,所以才会在婉辞无效后,听话地留在舞厅里,而在他连跳了两小时舞跳得脚都发软了后,已经后悔得肠子都快断了。
校庆的舞会除了校方教职员工以外,还有各方受邀而来的知名人士,以及许多被选出来、老师认为听话优秀的男女学生们。
在成功人士中,他的年轻与风度,吸引了不少人,而在学生们眼里,他又是极具吸引力的成熟男性。
天知道是不是白天校长和班主任的两番讲话真把下头这干天真小孩蒙得以为他就是天字第一号好男人。甚至连他简短的三句话演讲,也被说成是酷,是有型,是有性格,是绝对让人倾心的一大好理由。一个又一个过来邀舞,每人都脸儿通红,眼睛闪光,就差没冒出星星来。
现在的年青人热情奔放,就连拒绝都无法把她们推开,被生拖硬拉地在舞池中旋转,而校长一干人的目光,则个个暖昧地望过来。
真是让人如芒刺在背般不舒服。两个小时挺下来,实在是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再也顾不得客气,急急避出来,才算暂时逃脱。
想到这里,楚君宇又皱紧了眉头,苦笑一声,伸手解开衣领,好让身体放松一些。闭上眼,想要休息,不一会儿又无奈地睁开眼。站起来,走到靠墙的空调处,伸手按开关,按了半晌也没动静。
楚君宇愣愣地瞪着空调,好歹这也是一家知名大学吧,好歹今天也是校庆的好日子吧,休息室里居然放一部没用的空调?
这一次他真是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楚君宇干站了一会儿,带着汗水的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几经考虑之后,终于叹口气,走到窗前,拉上窗帘,然后开始脱衣服。
反正门锁了窗帘拉上了,不会有人进来了,先凉快一下,让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一直处在众人的目光中、又累又倦的身体休息一下吧。
可是,很明显,今天是楚君宇的倒霉日,所有的意外似乎都要挤在一块发生。
他刚脱了上衣,赤裸着上身,感觉一阵舒畅自如,又觉得裤子紧绷绷不舒服,想了一想,既然要放松,就一起放松好了。
弯下腰就脱长裤,才脱到一半,耳边忽听到一声尖叫。
尖叫声高亢刺耳,而且,非常明显,这是女人的叫声。
这一声叫传来,楚君宇立刻脸色大变,猛然直起身,双手把裤子重新拉回去,大声喝问:“谁?”
声音虽然是质问的口气,但张皇失措的人却是他。
衣冠不整,赤裸上身,行动不雅,姿势难看,所有的难堪,居然都被人看到了吗?
这时候,他意乱心慌到了极点,往日那个衣冠楚楚、仪表出众,纵横商场的楚君宇,这时候也是凡夫俗子一个,和所有故事里手忙脚乱的笨男人一模一样。
他叫的声音高,人家的声音更高。
这时角落里又传来了一声尖叫:“流氓啊!”
楚君宇这辈子还不曾被人和这个词连在一起过,吓得面红耳赤,猛扑过去,想要阻止这人大叫。才一往前冲,就立刻跌倒在地。
他的裤子还没来得及扣上,手一放开,长裤便往下落,脚踩到裤腿,整个身体再一次证明了地心引力的作用,从一个滑稽的角度往下倒去,倒地的过程中,他的双眼大睁,两只手还无力地在空中抓了两抓,就是没有及时撑住地,以致于整个身子结结实实地栽在地上,痛得他脸青唇白,面无人色。
可他却连惨叫的空闲都没有,因为那角落里的声音还在大叫。
“流氓,色狼,快来人啊!”
楚君宇大喊:“别叫,别叫,我不是流氓,你误会了。”
就算以前以上亿的投资和别人争论时,他也不曾这样声嘶力歇过。
不知是不是大声吼叫有点儿效用,总之角落里的人不再喊叫,只是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瞄他。
楚君宇趴在地上,先是看到一双洗得有些发白的球鞋,再往上是一条休闲裤,再往上是淡色的休闲服,一双手抱住一本书环在胸前,再抬头向上看,看到一张女性的脸。
适中的身材,齐耳的短发,五官勉强算得上清秀,属于放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的那一种。如果在别的情形下,见到这个平平无奇的女生,楚君宇绝对是前一刻看见,下一刻就忘记的。但此时此刻,在这种情形下,看到了这张脸,却足可叫他铭记一生了。
这女生的表情显然也不怎么好,脸上犹犹疑疑,每一步走近,每一眼看来,都存了十二分小心,两只手由抱著书在胸前,改为用手死死抓住书,大有一发现不对,就立刻当武器重重地丢过去的可能。
虽然心中十成有九成认定了这是个色狼流氓,不过,刚刚突然看见裸体男人倒过去,现在再看这么一个长相端正好看的男人趴在地上,上半身没穿衣服,下半身穿了一条短裤,一条长裤拖拖拉拉地挂在膝盖上,实在狼狈到极点,深觉有趣一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她这一笑,楚君宇的心就定了许多,知道她应该是不会拿自己当色狼办了。他也就不再那么慌乱,反而能手脚利索地站起来,系好裤子,虽然脸还是红得像火烧,不过心里暂时松了口气。
她看他的样子也实在不像色狼,就把惊恐之心放下,再看好好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脸红得像猴子屁股,手足无措的样子,越发好笑,倒多了几分打趣的心理,一边笑,一边摇头,“虽说人生来没穿衣服,死后也带不走什么,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是人生大境界,不过,至少应该在家里关上房门,再玩裸体游戏。”
楚君宇正在手忙脚乱地穿衬衫,口里急急忙忙解释:“我是跳舞跳累了,所以来歇一会儿,身上满是汗,就想凉快一下。我已经锁了门,拉了窗帘,根本没看到你啊。”
“你是瞎子?我好好一个人在这里看书,不过看得累了,睡着了,你怎么就没看到。”她瞪了楚君宇一眼。
楚君宇看看她,再看看她刚才冒出头来的角落,叹了口气。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平凡,太没有存在感,刚才全身缩成一团,躲在阴影里睡觉,自己又正好身体疲惫,精神也自极度紧张时猛然松懈下来,根本无法发现她,最后弄出这么大的乱子,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他在心底里懊恼地咒骂一声,手上用力拉着衣扣往扣眼里塞,这么简单的动作,不知为什么就是做不好,几次没扣上,一个用力过度,扣子被他给拉下来了。手上一顿,人也一怔,耳边却听得训斥:“这不是有空调吗?又不是自己家,说脱衣服就脱衣服,真不像话。”
楚君宇闷了一肚子气,愤然说:“如果不是空调坏了,也不会出这种事。不知道负责人是干什么的,校庆的时候,摆在休息室的空调居然坏了。”
“空调坏了?”她略为惊奇地重复了一遍,然后走向空调机,随便扫了一眼,一弯腰,从空调后头提起白色的电线插头,往插座上一插,再轻轻一按开关,指示灯听话地亮起来,令人身心凉爽的清风拂面而来。
不过,这个时候,这空调的清风不但不能让楚君宇轻松愉快一些,反而让他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原本脸直红到耳根,这会子,只怕连被衣服遮住的身子都通红一片了。
更叫他难堪的是这个女人,连正眼也不看他一眼,慢声说:“空调好得很啊。这世上就有一些什么都要别人帮忙干,完全没有生活常识的家伙,遇事就会埋怨东西是坏的,然后快手快脚地把衣服裤子全脱光,只怕没人发现自己身材好看。”
楚君宇气得脸发青,本来正在穿外头的西装,穿到一半,连动作都僵了,一张脸由红到青,由青到紫,又由紫到白,七彩变幻,好半天,才逼出一句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她白了他一眼,“知道啊,你是希特勒。”
“啊?”楚君宇一愣,没明白过来。
“我在这里看书睡觉,也没碍着谁,你跑来,又是锁门又是拉窗帘,然后脱衣服脱裤子,被我发现了,还冲我扑过来,我没告你意图非礼已经算好了,你还对着我大吼大叫,这么霸道不讲理的人,和希特勒也差不多。”她笑嘻嘻地、怪腔怪调地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竟敢这样对我说话?拜托,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说这种话,不是武侠片里的恶霸奸党,就是恶少豪强,你真以为你是谁?”
“你,你……”楚君宇气得一口气上不来,以往能言善辩的他,这回却半日说不出话来。
她看楚君宇的可怜样子,也不知道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不想把人气死,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行了行了,我走还不行吗?这个休息室全让给你。先把扣子扣好吧。”
楚君宇一愣,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西装扣子上下错位,西装穿得歪歪斜斜,刚才被这女人气得理智全失,什么都没注意,就这么歪穿着西装和她争论,只怕就算刚才能口若悬河,也只是闹更大的笑语。
脸上已经热得无法再热,只得低下头,闷声不吭地重新扣过。
总算老天保佑,这个可恨的女人快步走到门前,准备打开门出去。楚君宇也已经扣好了西服,并等着听到关门声,好松口气。
谁知竖起耳朵听到的却是一声低笑,“喂,如果待会儿又想脱衣服,记着到处看清楚,不知别的角落是不是也有人在。”
楚君宇的鼻子差点儿气歪了,猛转过身,面对大门正想大吼,关门声砰然入耳,眼前只剩一堵空白的门,刚才那可以把人活活气死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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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跑哪去了?我带你来舞会,是想让你多认识几个人,早点儿把自己嫁出去,不是让你又找个地方躲起来看书的。”温柔一把抓住刚刚从走廊走进舞厅的温馨,低声埋怨。
温馨笑了笑,“也没怎么看书,倒是睡了个好觉,如果不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暴露狂跑来闹事,我可以睡得更香一些。”
“暴露狂?”温柔挑高了眉毛,颇为好奇地打量温馨,“你确定只是普通暴露狂,而不是特地跑到你面前去暴露的?”
“特意到你这个美人面前去展示男性强健的身体还有可能。”温馨不以为意,“你别老想着把我嫁出去,我才不打算把我的未来葬送在给男人洗衣服做饭的悲惨岁月里。”
温柔叹口气,“这么说,那一位又没希望了?”
“那家伙态度恶劣,做事差劲,明明是他理亏,还大声喊:‘你知道我是谁,竟敢这样和我说话。’真不知是哪个林子里的鸟。不过……”温馨想了一想,“身材好像还真不错。”
温柔却在思索,“听那口气,好像还真是大人物呢,他长什么样?”
“什么样?”温馨皱眉想了一会儿,“两只眼睛一个鼻子,鼻子下面好像有张嘴。”
温柔白她一眼。
温馨干笑一声,“别生气,你知道,我对男人的脸一向没什么印象,只要五官正常,都在该在的位置,又没有什么秃顶驼背的大特征,我一向是记不住的。”
温柔挫败地叹气,“是是是,你一向低头看书,从不抬头看人,特别是男人,一概不看的。麻烦你告诉我他穿什么衣服吧。
“开始只穿了一条短裤,后来才穿好衣服的,黑色西装,深色领带,还有……”
温柔再次叹气,“这种打扮的男人满世界都是,一点儿特色也没有。他说了什么话?对于他的身份有何线索?”
“不知道啊,他的身份有什么需要关心的?”温馨不以为然,想了一会儿才又说:“他说他跳舞跳累了。
“跳舞跳累了……”温柔眼中忽然异彩一闪,“他很年轻,长相漂亮,自信,沉稳,有风度,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对吗?”
“年轻?和校长比是年轻,不过绝对比我老;长相?很漂亮吗?我不觉得;自信、沉稳、有风度?你确定知道你是在说谁吗?成功人士?他像吗?”
温柔一点儿也不因为温馨的全盘否定而生气,拍手笑着说:“应该就是他了。你真是疯了,连他都得罪。
“怕什么?他就算是市长省长,我不作奸犯科,他管不到我。”温馨不以为意。
温柔只是笑,“他不是市长省长,不过他正好管你。因为他是你的顶头上司,‘日翔’的总裁楚君宇。”
温馨脸色大变,望着温柔发出一声惨叫:“不会吧!”
“楚君宇和我们一样,也是在这里毕业的,是这次校庆的贵宾。听现在的学弟学妹们说,他带来了天文数字的捐款,搞得今天的校庆会几乎变成了他个人的表扬会。全校不知有多少女生被他迷住,今晚舞会上被所有人围着邀舞,听说最后累得实在吃不消,就躲走了。你说的那个人,不是他是谁?”温柔得意洋洋地冲温馨说:“真亏了你,在‘日翔’做了大半年,连总裁的长相都不知道。”
“我不过是个小小的资料员,每天只要躲在资料室的一亩三分地,和两三个同事相处就行了,这本来就是个干死活的科室,根本不用和别的部门竞争,安乐舒服得要命,哪个去管和我隔着几十级的总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不是长得像猴子。”温馨又是委屈,又是懊恼。
“这才好,让你这没心没肝的家伙撞上这个煞星,以后有你的苦头吃了。”温柔拍手叫好。
温馨低头想了一想,又抬头冲温柔一笑,“这倒未必。”然后转头又往走廊尽头的休息室快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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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君宇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但心情却还万分沮丧。他有气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精英人物飞扬的神采,只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咒骂那个不知名的女人。
直到门砰然被推开,一个人一阵风似的冲到面前,才惊诧地抬起头,一看到温馨,本能地身子一绷,进入临战状态,“你要干什么?”
温馨白他一眼,“你还是不是男人?这话问得真怪,你脱光了衣服在我面前,我都还没问你要干什么呢,你干吗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人?”略略一顿,看看楚君宇铁青的脸,想想他的身份,觉得自己还是不宜太过分,忙换上一个笑容,“我来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楚君宇立刻会意,本来落至谷底的心立刻飞扬起来,连着嘴角也上扬了一个弧度。果然是这样,一打听,知道自己是何方神圣了,急着回来自我介绍拉近乎了。
即使是以这样难堪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自己的成功,自己的身份,仍足以压倒一切。原本灰暗的心境异常地满足起来,心中却在嘲讽地冷笑,暗中思索着应该怎样在这个女人热情的介绍之后施以无情的报复,他脸上却不动声色,望定温馨,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就好了。”温馨立即眉开眼笑。
“来了来了。”楚君宇在心中提醒自己,这个女人要自我介绍了。
可是,温馨一笑之后,一转身,又飞快地往外跑去,连多看楚君宇一眼、多说一个字都没有。
楚君宇不能置信地把眼睛睁得像酒杯那么大。他刚才做足了准备,肚子里已准备了十几个不同版本的恶毒报复话语,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一点儿也还没来得及展现他的不凡辩才,这个女人,就莫名其妙地要转身跑走。
根本没有思考,强烈的不甘使他大叫了一声:“等等。”
温罄已经走到门前,站住脚,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楚君宇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别的话?”温馨皱眉苦思了一会儿,然后展颜一笑,“你内裤上的小浣熊很可爱,是很不错的情趣内裤啊。”
然后也不再看楚君宇听了这话之后的精彩表情,轻快地半跑半跳着出去,顺手把门关上,也把楚君宇愤怒的咆哮声给牢牢地关在门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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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你就对他说这种话?”温柔正直地指责,“实在是太过分了,如果他被你气死,你就得背上蓄意谋杀的罪名。”
温馨却放下心头大石,身心无比舒畅,只差没手舞足蹈了,“反正已经得罪了,干脆再得罪得彻底一些。等会儿他出来不知会不会找我报仇,我们走吧。”
“现在就走?”温柔慢慢地说,“你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他是高高在上的大总裁,乘专车上班,一到公司,直接坐专用电梯到顶楼;我是低低在下的小职员,清早起来骑脚踏车上班,一窝进资料房,连中饭都懒得出来买,不到很晚不出来,根本撞不上他,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今晚的事啊……”温馨顿了一顿,改用咏叹调的语气,“就让他成为永远的回忆,深深刻在彼此的脑海深处吧。”
温柔拍拍胸口,做了个不堪受惊吓的表情,连连挥手,“行了行了,你不愿待了就快走,我才刚来不久,不跳个尽兴怎么行?”
温馨微微一愣,美丽出众的妹妹,为了阻拦男生的死缠烂打,一向习惯拉着自己随时上前做挡箭牌的,今天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自己走?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只是一愣之后,就冲温柔摆摆手,快步离去了。
温柔望着温馨远去的身影,那步伐如此轻快,想必是放下心头大石的原因了,不过……恶意的笑容悄悄地在她脸上展开,“温馨你忘了,他不知道你是谁,可是我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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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君宇几乎被温馨的一句话气得当场晕过去,完全失控地怒吼一声,可是那个女人却已经跑走了。
他只觉得一股子气堵在胸口,呼又呼不出,咽又咽不下,闷得人直想吐口血出来。要不是顾着身份,他简直要不顾一切,扑出去大闹一场了。
怔怔地坐在沙发上,过了好一阵子,这口气还没消散,反而是休息室外每每有脚步声响,就会情不自禁屏息闭气、紧绷身心,满怀期待地盯着门,恨不得那女人再次出现,可是每一回屏息屏得几乎背过气去,心吊得老高总也不落下来,就是看不到那个女人再次推门进来。
怔怔地坐了半天,终于决定要远离这个让自己倒这么大霉的鬼地方,不过在这之前,应该先去和主办方打声招呼。
又是恨又是气,又是余怒未消,楚君宇走进舞厅时的心情还恶劣地无以复加,可是,在下一刻,他看到了温柔。
温柔闲闲地坐在舞厅的一角,穿一件普通的白色裙子,乌黑的长发像瀑布般披落,黑发白衣,就像是古代小说中的女子化为真人,穿越时空,来到这热闹喧哗的舞厅,于是,让这人声乐声混为一体的舞厅,也因她一个人,而变得柔和起来。
虽然满厅都是灯光,但楚君宇总觉得有一丝淡淡的光芒从那个不知名的女郎身上散发出来,并不辉煌夺目,却叫人无法移开目光,几乎是情不自禁地问出来:“她是谁?”
“温柔。听说是五年前的校花,被无数男生暗恋追求也得不到,传说是像白雪公主一样的女生。”旁边正好有个男学生,也同样无意识地回答。
楚君宇一声不出,找了个位子就坐了下来,早忘了自己想要告辞的决心。
从不曾见过这样的美丽,这种美丽几乎已不属于这个时代。而应该是传说中,在城堡花园中欢笑的公主;而应该是小说里,执团扇扑蝶的小姐。这种文静轻柔,甚至是出尘的美丽,在如今这个喧嚣的世界里,根本不应该存在。
温柔也正在这时候抬眼,看到楚君宇凝望的视线,对着他浅浅地一笑,又轻轻地转过了头,但却在下一刻,悄悄地扫了他一眼。
这样的文静、腼腆,和其他女学生的大胆完全不同,那一笑,更美得令人几乎忘了呼吸。
楚君宇仍然紧紧望着温柔,口里有一搭没一搭,随便应付着过来搭讪邀舞的女性。
而温柔似乎也在不断拒绝邀舞的男生,而且因歉意而红了脸,可就在和人说话时,又会悄悄地向楚君宇望过来。
楚君宇一阵激动,站了起来,跟面前的女生随便点了一下头,就直接向温柔走去。
正在邀舞的女生僵在原处,脸色极不好看。
刚才接口说话的男生笑着在一旁问:“你说我们应不应该告诉他,那个女人,是出了名的美丽纯洁如白雪公主,但骨子里却歹毒无情像个恶皇后,正是蛇蝎美人的典型?”
女生轻轻一笑,说:“让他与蛇共舞去吧。”一边说,一边对男生伸出了手。男生会意,与她共同滑入舞池,方才的不快随即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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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楚君宇站到温柔面前时,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而事实上,一直坐在原处不肯受邀的温柔也带着一个羞涩的笑容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音乐适时地换了一首舒缓优美的曲子,楚君宇带着温情,几乎是脚不沾地地滑进舞池里。柔和的音乐,淡淡的灯光,怀中的美人,身旁所有人的艳羡。
这一场通宵舞会里,无数年青男女,但最英俊有为的是自己,最美丽动人的是她,当自己拥着她旋舞在灯光中时,这种飘飘然的成就感让他很快就忘记了原本的沮丧。
两个人在一起,亲密地跳舞,低声地交谈。温柔不但美得不属于这个时代,甚至还有着这个时代所没有的羞涩局促,就如童话中的公主,让人渴望去做那王子,建一座雄伟的城堡美丽的花园,把一切丑恶隔绝在外,让她幸福地生活。
听她轻轻谈起父母双亡的艰辛,谈起和姐姐相依为命的苦痛,谈起半工半读的艰难,更是让楚君宇心里生怜,搂着她不肯放手,舞了一曲又一曲。
直到温柔轻轻挣开,“太晚了,我要回去了,不然姐姐要担心了。”
“我送你。”
“不用,我和几个朋友约好了一块儿回去的。”
楚君宇掏出名片,递给她,“保持联络。”
温柔低头看了看名片,“我没带名片,你去公司调资料,可以看到我的住址电话。”
楚君宇大喜,“你也在‘日翔’工作?”
“不,我姐姐在‘日翔’,她叫温馨。”温柔略顿了一顿,才有些犹豫地说:“如果,可能的话,请照顾一下我的姐姐。”
楚君宇郑重地点头,“一定!”
过了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一次色迷心窍所许下的诺言,给他的一生,带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