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问:“加薪了?”
“是就更好!”她微笑着说,“今天公司的小道消息说春节会多放两天假呢!”
“先别高兴太早,等消息确实再说,免得空喜欢一场。”
“你可真会泼人家冷水!”
他笑着说:“就算多放两天假也值得这么高兴?你今年春节有什么特别活动?”
“如果真的多放两天假就回家过年啊!我去年春节就没回家。你呢?还和元旦一样过吗?”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车开进了东华校园,她问:“不是说到外面吃吗?”
“你不常说我的手艺不比饭店厨师差,想吃什么我做给你,这样不好吗?”
“可是没去超市买菜啊!”
“你怎么知道我没买?”
下了车,他从后座拿出买好的东西,足足装了四大购物袋。她不禁惊呼:“我的天呐!你不会帮我把年货都办齐了吧?”
他笑着说:“你这么说也算是吧!”
她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有时候他的体贴关心未免过于周到了。
回到家里,安适分门别类地将东西放好,慕容笑吟吟地看着他忙活,说:“我想吃牛排!”
“抱歉,我没买牛排,都是些鱼丸虾丸羊肉片什么的,原想今晚做你最喜欢的麻辣火锅呢!”
她眼前一亮,却感到有些奇怪,“你不是不吃辣椒吗?而且两个人吃火锅也挺没意思的。”
他笑着说:“这又不是在饭店里,人少了没法多点菜。我买了好多火锅料,每样都尝一点就有不少了。剩下的足够你一个人吃到过完年。”
“我还想回家过年呢!这两天快把这些吃完吧!”她说吃牛排本来就是想给他出个难题,既然他提出这么诱人的补偿措施,她又何必拒绝呢?说实话,牛排和火锅让她选的话,她倒宁愿吃火锅。
她卸完妆,换好衣服出来,顺便将餐桌收拾好,然后就坐到沙发上看电视,等了快一个小时,她有些不耐烦了,高声叫道:“做好了没有?我都快饿死了!”
“马上就好!你洗洗手帮我把配菜端出去。”
她到厨房里,一边洗手一边嘀咕:“在外面吃多好,这样多麻烦啊!”
也亏了他脾气好,她才会这么说,换作第二个人听见,早暴跳如雷地大叫:“又不用你动手麻烦什么呀!”
她自嘲了一句:“噢!我可真是不识抬举啊!”又问,“到底要等多久?”
安适微笑着说:“十分钟就好!”
高压锅一打开,一股香味便从厨房飘了过来,她深深吸了口气,光凭这股香味就知道汤的味道非常不错。
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她不禁笑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元旦刚过,春节还早呢!”
“没什么特殊意义,就想请你好好吃一顿!”
“你存心害我发胖吗?”她尝了块鸭肉,满意地叹了口气。
他笑问:“味道如何?时间紧了些,恐怕不怎么入味。”
“已经很不错了。”她望着他,微笑说,“知道吗?我越来越觉得你选错了职业,你做美食家或是厨师要比当医生更有前途。”
“做医生和做个业余的美食家或是厨师并不冲突。看过《沉默的羔羊》三部曲吗?其中的男主人公汉尼拔·莱克特既是个医生,也是个美食家和厨师。”
她的脸色顿时变了,拿筷子的手也颤了一下,有些生气地说:“你想害我得厌食症吗?”
他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大反应,不过也承认在餐桌上开这个玩笑的确有点过分,那会引起一系列不愉快的联想。难怪她那么讨厌医生!他心念一动,难道这就是她讨厌医生的理由?他拥有心理学和医学外科双重学位,那不刚好犯了她的忌讳?如果真是这样,这原因的确挺好笑的,但能这么深刻地影响她,无论多可笑的原因他都不能等闲视之。不过,这些还是以后再说吧,今天要和她说的是另一件事。
他笑了笑,说:“其实今天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她就知道!难怪有句话叫“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来晚餐也一样。空欢喜一场,原来是场“鸿门宴”啊!她放下筷子,“有事就说,该不会又是什么‘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吧?”
“不是。”他想了想,微笑着摇了摇头,说:“算了,还是吃完饭再说吧!”
“你这样让我怎么吃得安心?”
他笑笑没说话,心想,如果说出来,恐怕更会令她食难下咽吧!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有什么大事,这会不说就算了,反正美食当前,她也无心他顾。
吃过晚饭,他一反常态地不说出去散步,而是坐到沙发上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她皱了皱眉,看来还是有要紧事,于是她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正色说:“有什么要紧事,说出来吧!”
他笑着说:“也没什么。”又招手要她坐过来。
她又皱眉却还是照办了。
他从身后环抱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头顶,她像只懒猫似的蜷缩在他怀里。这是他们最喜欢的相依偎的姿势,很舒服。不久,她有些昏昏欲睡了,也就忘了他似乎有事要说。这时,他叹了口气,叫了声她的名字。
她闷声闷气地说:“什么事?”
他没有回答,仿佛难以启齿。她脑子里灵光一闪,不禁笑了,“多少?”
他愣了一下,“什么‘多少’?”
“钱呐!”她微笑着说,“你不是打算向我借钱吗?”
他不禁反问:“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要向你借钱?”
“那你干吗吞吞吐吐的!《北京人在纽约》里阿春有句很经典的话——‘对美国人来说,谈性和骂总统都是很平常的事,只有一件事让他们难以启齿,那就是借钱!’所以我才这么认为啊!”
他感到啼笑皆非,“你小说看多了吧?我可是地道的中国人!”所以她刚才说的那些可套用不到他的身上。
她很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他这三十七年在国内生活不到十年,不叫他“香蕉”已经很客气了,还说什么地道的中国人!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被她这一搅和,他险些忘了说正事,也但愿他能忘了,可该说的还是要说。他忍耐地叹了口气:“你近来的睡眠状况怎么样?”
绕了半天,原来就说这个呀!她有点泄气,闷闷地说:“很好啊!这还不是你安大医生的功劳?”
他笑了笑,又问:“药和精油都用完了吗?”
“药还有两颗,精油嘛,四十毫升哪这么快用完?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你不觉得我好久没问过你的睡眠状况了吗?”
“我们天天见面,我睡得好不好你从气色上不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还用得着问吗?”
“是啊!”他微笑着说,“我要走了。”
“哦!已经十点了吗?”她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笑了笑,说:“我是说我要回美国了!”
她霍然起身,转头望着他,仿佛不能相信他说的话。有那么一会儿工夫,他们彼此凝视着,谁也没有开口。可是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于是又在旁边坐下。她已经恢复了平静,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她微微一笑,“什么时候的飞机?”
“明天中午!”
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没有说什么。她又能说些什么呢?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一直不打算在交往中投入太多感情吗?她以为她能做到,可是真到了要分开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已经太过投入了;她以为他们不会太早分开,却没料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多讽刺啊,就在他向她告白的一周以后。
他看不出她的心思,但他知道她的内心一定不会像她表现的这样平静。他握着她的手,微笑着说:“我很快就回来,相信我!”
她微笑着反握住他的手,心里想的却是:一周前他向她告白,现在却笑着说他要离开,她前后两种感受如天壤之别;他还没有离开已经承诺回来,这是安慰还是讽刺?她微笑着说:“明天几点的飞机?我送你。”
“不用送我,我回来前给你电话你来接我吧!”他拍了拍她的手,从衣兜里掏出个药瓶放到她手里,那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这是你的药,每天一颗,吃完这些我也就回来了。”
她掂了掂药瓶,微笑着说:“不少呢,不怕你走后我一晚上全吃了?”
明知道她在开玩笑,他仍不禁心悸,正色说:“慕容,这种事可不能拿来开玩笑,知道吗?”
“你知道我在开玩笑还担心什么?”
明知她在开玩笑,明知她不会那么做,也明知这药不会出问题,可她说出这种话来,好像他一点不在意她似的,他不禁有些生气:“我不担心那就该死了!”
她笑了笑,催促着:“行了,知道了,你快回去收拾行李吧!”
他想说行李早就收拾好了,可她一定会以为他早有预谋却事到临头才告诉她,这又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不想将这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解释上。
到了楼下,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她,微笑着说:“不想和我吻别吗?”
她笑了,就给他个美好的回忆当作分别的礼物吧!她踮起脚尖去吻他的唇,他惊讶于她的主动,反守为攻。他们热情地拥吻,激动到几乎难以自持。待彼此的心跳平复,他紧紧拥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语:“今晚的吻可以抵偿我以后每天半数的思念,另一半回来后你要好好补偿我!”
他暧昧的话语让她脸红心跳,可是她知道不会有这所谓的补偿了,她感到一阵轻松,他们到底没有跨越那道界限。看着他的车渐渐远去,她这才想起他向她告白时她没有给与他相同的回应,他会不会有遗憾?
虹桥国际机场侯机大厅里,安适看了下时间,又看了看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自嘲地一笑,怎么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他说过不要她送的,又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什么?可她也说过她要来,他不禁就抱了一丝希望。广播里已经在发布登机通知了,看样子她是不会来了。他再一次看了看人群,拉着行李箱向登机门走去。
她来了,只是他不知道。直到今天早上,她才想起没问他坐的是哪次航班,她不想为这件事给他打电话,已经与他道别过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她知道他的目的地和登机时间,中午这段时间飞往纽约的班机是有限的,通过关系不难查到她想知道的信息,于是她来到机场,做了她想做的事。她做了整晚的心理建设,却不敢在机场与他见面,好容易接受他离开的事实,她不会再放任自己的情感凌驾于理智之上,从她跨出侯机大厅的那一刻,她已决定与安适的交往即将成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