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普照,灿暖的春阳温柔地圈住中山路上精神奕奕、迈着急促步伐的白领上班族。
他们走得那么快,那么急,仿佛与时间赛跑,少有人肯停下来看一眼周遭的美景。
依着蓝天流转的云,一朵朵洁白细柔,街边的行道树,一株株叶绿如玉,高耸挺拔的办公大楼,一栋栋光鲜明亮。
于晶甜驻足,在身子转进一家连锁咖啡馆前,深深吸了一口蕴着几分春日气息的清新空气。
这么棒的早晨,适合来一杯浓浓的咖啡,再加一块刚刚烤好的羊角面包——
想到食物,她不觉有些饿了,踏进咖啡馆,排队点了早餐。
捧着香气四溢的早餐,她在书架上取了一份当日报纸夹在腋下,一面纵目四顾,寻找着座位。
不知怎地,今天店里客人特别多,似乎每一张桌子都有人占据了,她顺着过道深入,好不容易看到一张空桌。
“就坐那儿吧。”她自言自语,小心翼翼地挤过两个正往店门口走的情侣,好一会儿,才来到空桌前。
说时迟,那时快,她还来不及在桌上放下早餐托盘,一个深色人影已抢先一步。
瞪着突然占领桌面的鲜柠檬汁与三明治,于晶甜有片刻只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数秒后,她才仰起头,想看清是哪个不懂礼貌的家伙胆敢如此霸道。
映入眼瞳的脸孔令她一惊。
“是你!”她锐喊一声,几乎是愤恨地瞪着面前神色自若的男人。
赵希惟——他该死地怎么会出现在这家店?还跟她争同一张桌子?
不甘的眸光从他俊朗的脸庞,一路扫落他裹着西装的挺拔身躯——深蓝色西装,银蓝色领带,他看起来依然那么出色,那么卓然,那么令人气愤的冷傲。
“于经理,真巧,你也来这儿吃早餐?”相对于她的不满,他显得平和,悠闲地在她对面落座。
这句话该是她说的!每天来这家店用餐的是她,他才是令人惊讶的不速之客。
秀眉攒起,“我不知道赵先生的公司也在这附近。”
“我们公司的确不在这里。”
“那你怎么会——”
“忘了吗?于经理,今天早上我们要开一场Kick—Meeting。”他微微笑,灿亮的星眸似嘲非嘲。
启动会议?
于品甜一凛,经赵希惟一提醒,她才想起今天翔鹰的高阶主管要和赵希惟领导的小组开会,决定之后BPR的工作内容和时间表。
“看来于经理的确忘了。”他淡淡的。
这种烦人的事忘了最好!
她呢他一眼,费尽全力才吞回到口的讥讽。
“于经理这么一直捧着托盘,不累吗?为什么不放下?”
放下?要她对着这么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吃早餐?她才不要!
于品甜想,直觉地就想开口拒绝,可明眸转了一圈周遭热闹拥挤的情形后,只得悄然叹息,认命地坐下。
一坐下,她便摊开报纸,瞪着头版新闻假装专心阅读,明摆着不想与他交谈。
可他似乎也没有交谈的意思,自顾自咬着三明治,偶尔,端起柠檬汁浅啜一口。
他吃东西的样子——还不难看。
借着眼角余光的瞥视,于品甜端详起对面男人用餐的礼仪,比起许多男人狼吞虎咽、乱七八糟的吃相,他斯文的吃相几乎可以说是优雅。
“……于经理不饿吗?”仿佛察觉到她的窥视,他忽地开口,嗓音蕴着笑意。
“啊。”于品甜脸颊一热,感觉自己像做了亏心事当场被逮到,她轻咬下唇,缓缓扬起秀颜,“我习惯慢慢吃。”
“是吗?在东区工作的人很少像你这么有闲情逸致。”
“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微微一笑,“只是我注意到方才你进这家店前还抬头看了天空好一会儿,仿佛在欣赏白云。”
“我是——”于品甜正想解释,忽地神智一凛,“你看到了?”
该不会是因为注意到她,才跟着她走进这家店吧?
她眨眨眼,狐疑地想从他深不见底的幽眸中探出一丝端倪。
可什么也看不到,那对宛若寒潭的眸子总是那么清冷,冷得让人怀疑其间是否曾经掀起任何情感波澜。
啧。
于品甜暗讽,决定自己没空剖析面前这个冷漠的男人,端起黑咖啡浅浅啜饮,眸光跟着一落——
“咦?你喝果汁?”清隽的嗓音掩不住惊异。
“怎么?你现在才发现?”他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有什么奇怪吗?”
“那是甜的。”她望他,眼神半指控半挑战,“我还以为你不喝甜的——你不是说过,那是女人才喝的吗?”
“这是柠檬汁。”
“那又怎样?”
“柠檬是酸的。”他说,轻轻叹息的语气仿佛在教导无知的小学生。“酸酸甜甜。”她反驳,“只要是果汁都含有糖分。”他没回应她的挑衅,眯起眸,缓缓打量她。意味深刻的眸光看得她心慌意乱,“干、干吗?”“于经理。”“什么事?”“我发现你对我个人似乎很有意见。”“什么?”她呛了一下。“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似乎就对在下感到很不满。”他凉凉地,“在下可以请教是为什么吗?”
这……这算什么?
明明是他老用一副令人气绝的嘲讽态度面对她,这会儿反倒把两人不对盘的责任全推到她身上了?
“礼哲告诉我,你很能干。”不等她回答,赵希惟自顾自地继续,“他说你从大学毕业就进翔鹰工作了,不但为翔鹰引进和培育了许多优秀人才,前几年公司财务危机时,你还推动节约资源运动,为集团省下30%的费用成本。”
他淡淡说来,语气不温不冷,让人听不出是何用意。
于品甜暗暗戒备。
“……可我实在不明白,于经理,身为人力资源主管,引进人才固然重要,必要时也该懂得为组织剪除浪费公司资源的员工啊。”
“我不认为翔鹰有那样的员工存在!“
“哦?”他扬扬眉。她急急接口,辩护意味浓厚。“我相信每一位翔鹰人都希望公司更好。”她皱眉不满他讽刺意味浓厚的反应。
“是吗?”他深深睇她,“容我直率地说是个合格的主管。”
她紧紧咬牙,“请赐教。”于经理,你不
“身为主管不应该感情用事,而你方才的态度很明显的就是感情用事。”
“我……没有——”
“你有。”赵希惟语气清淡,“你能公正无私地拔擢人才,却没办法同样公正无私地除去多余的员工,明明知道翔鹰已经负载过重,危机随时会爆发,你却还因为那点妇人之仁不肯面对现实。”他顿了顿,“也许你的确曾经对翔鹰很有贡献,于经理,但你现在这样的行为只会为翔鹰带来麻烦。”
“你——”于品甜容色一白,一向明亮的秋水瞬间黯淡。
她无法辩解——面对赵希惟的指控,她毫无反击的余地。
因为就算情感上不愿承认,理智上她明白他说的的确是事实。面对裁员这件事,她的确不够理智。
她不够理智,无法眼睁睁地看着翔鹰的员工饭碗不保——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到处都在裁员,一旦失业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找到工作。
这些中产阶级表面上薪资优渥,可其实经常也是这个社会负担最重的一群,房贷、孩子的教育费、家庭生活销……一旦失去稳定的经济来源,问题便会一个个接踵而来。
“赵先生你想必不曾领会过任何经济压力吧?”她质问他,嗓音不觉有些尖锐,“一个年收入过万的人怎会明白那些小市民的生活压力?你我都很幸运,工作了几年,都有一笔为数不小的积蓄,又是单身,一人饱全家饱。可这社会上有许多人并不如我们这么幸运,他们有孩子,有家庭,必须挑起养家活口的重担,一旦失业,全家人的生活都会有问题……”
“那又怎样?”他冷冷截断她。
“怎样?”她气极,无法相信他的无动于衷,“那你怎么还能冷血地说裁员就裁员,而且还老是建议那些大老板裁这么大的比例?”
面对她尖声指控他只是静静听着,静静迎视她燃着烈焰的明眸,墨潭幽深。
“我不赞成你的说法,于经理。”好半晌,他终于沉声开口,“首先,我并不认为我今天能有一笔积蓄是由于幸运,那是因为我付出了相应的努力与心血。再者,我可以明白小市民们都有经济压力,可大老板们也有,在公司营运不佳的时候,他们也承受很大的压力,如果不采取必要措施,只有全军覆没。这个时候他们既然聘请我担任军师为他们筹划,我自然要想办法保全公司的作战能力。牺牲在所难免,可如果小小的牺牲可以让整艘军舰不沉,这样的牺牲还是有必要的,对吧?”
对吧?
这样的质问听来平淡,可坚定的嗓音却雷霆万钧。
于品甜感觉太阳穴一阵锐疼。
他太冷血,她又太热情,两人的针锋相对只能注定无解。
“看来我们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她蓦地起身,明丽的双眸闪过压抑的痛楚,“你要建议翔鹰怎么大刀阔斧地裁员是你的事,可我也告诉你,只要我在翔鹰一天,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任何一个翔鹰人因为失去利用价值就被任意踢出公司。”
语毕,窈窕的身子迅速一旋,毫不犹豫地离去。
他皱眉,瞪着她僵挺的背影,心脏忽地一紧。
他错了吗?他的主张与信念是否真太过冷血?对那些挣扎于生活压力中的人群,他是否太过没有同情心?不,他没有错,不可能错!他不会错的——想着,鹰眸缓缓点起暗芒,紧紧扣住桌面的指节泛白。◎◎◎
“品甜,你就坦白告诉我吧。”
“告诉你什么?”于品甜愕然,望着突然敲门进她办公室的中年男人。
他是集团安全部门的主管吴天赐,去年才应聘进了翔鹰,才四十多岁却已半头白发,眸下的纹路隽刻着生活的沧桑。
他扶着装着义肢的右腿,一跛一跛地走到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天赐,你怎么了?瞧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吴天赐没立刻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扬起眸,直视微微茫然的于品甜。
“公司是不是想裁我?”
“什么?”突如其来的问话令于品甜一惊,秀眉一凝,“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不是傻子,品甜,公司要裁员的风声我也听说了,这几天那些企管顾问到处访谈各部门的主管跟员工,说什么要了解业务流程,还要知道每个人的职责与工作量——”“他们是想做BPR。”“BPR就是为了裁员吧?”“天赐——”“你就直说吧,品甜,公司是不是想裁我?”“不会的,天赐,你别多想。”“别安慰我。”吴天赐苦涩一笑,下意识地揉抚右大腿,“我知道公司状况不太好,裁员无可厚非,尤其像我这种人。”
“天赐——”听着男人无奈的语气,于品甜心脏不禁一扯。
她明白他的忧虑,四年前一场车祸让他无端失去一条腿,也失去人人称羡的工作,纵然有一身专业技能,拖着义肢的他找工作时总是四处碰壁,心灰意冷之余,干脆开起一家小面店,跟着老婆两人做起小生意。
直到一年前她循着消息找到从前在业界名声响‘丁当的他,费尽三寸不烂之舌,才把他请来担任翔鹰的安全主管。
“我老了,走路又不方便,公司随便都能从外面请来一堆活蹦乱跳的年轻人……”
“可他们没有你那么优秀的能力!”
“能力和经验都是可以培养的。”他涩涩地,“重点是他们比我便宜,又比我好用。”
“你为什么说这种丧气话?天赐。”于品甜紧紧蹙眉。这一年来,曾经一蹶不振的他应该已经恢复信心了啊。莫非是那家伙对他暗示了些什么?“是不是赵希惟对你说了些什么?”
吴天赐摇头。
“他还没访谈你吗?”
“访谈我的是他两名手下——周小姐与张先生,”
“他们是不是对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品甜,你别激动——”
◎◎ ◎
“怎么样?你们这几天访谈的结果如何?”赵希惟走进装潢走雅致路线的中型会议室,一面问着小组成员。
这间会议室是翔鹰特别拨给他们的临时办公室,里面办公设备齐全,还细心地每天都为他们准备不少茶点。
在这里工作,毋宁是相当舒服的,而小组成员也卯足了精神,几乎天天加班到深夜。
“已经访谈得差不多了,赵总。”代表众人回答的是周冰燕,她停下整理档案的动作,“我们已经跟集团各级主管都谈过,员工们的职务说明书也都交上来了,我们现在正在整理这些资料。”
“很好。”赵希惟点头,满意属下们高效率的工作,在会议桌上拣了一张座椅坐下,随手翻阅起桌上成堆的资料。
周冰燕起身,主动为心仪已久的老板斟了杯热茶,搁在他面前。
“我看这些人都差不多,赵总。”她笑着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轻蔑,“你看看他们填的职务说明书,一个个都把自己的工作说得好了不起,工作内容繁重又复杂。”
“是啊。”张祺生也笑着接口,“要不是我们给他们规定了格式,怕一个个都会交上长达好几页的工作内容明细呢。”
“我看这也是人之常情。”叶承风推了推眼镜,“其实那些主管也一样,去访谈时,一个个都带着敌意,好象怕我们把他们裁掉一样,每次都要天拉地扯,谈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才能降低他们的戒心。”
“我们本来就是来裁掉他们。”周冰燕嗓音清冷,“我才不管他们对我们什么态度,反正照问问题就是了。”
听着属下们的对话,赵希惟剑眉一凛,正想说些什么时,会议室大门忽地砰地一声被打开,跟着一个纤秀人影宛若旋风狂飙进来。
他挑挑眉,薄锐的嘴角微微一扬,“于经理,什么事走得那么急?连门也不敲?”
“你跟我出来一下!”她怒瞪他,不理会对他有意的讽刺。
“有事吗?”
“总之你给我过来。”她锐声道,等不及他主动起身,索性飙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硬将他往门外扯。
望着两人逐渐淡去的背影,室内其他三人一阵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张棋生问,圆滚滚的眸可笑地圆睁。
叶承风耸耸肩,“不知道。”
说着,两个男人低下头,继续整理桌上乱成一团的文件。而惟一一个女性,却一径蹙着蛾眉,美眸点亮冰冷辉芒。◎◎◎
不顾众人好奇的眼光,于品甜一路将赵希惟拖上大楼顶楼。
屋顶的强风卷起她乌黑柔细的长发,衬着一张怒意明显的容颜,令她显得格外生气勃勃。
赵希惟看着,竟有些怔愣,好不容易收回心神,“可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了吗?于经理。”
“你不要太过分了!赵希惟!”
气愤的嗓音令他血流一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在我面前装傻!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
“我还是不明白。”他冷冷地。
“不明白?去问问你的属下!问问他们是怎么访谈我们翔鹰的部门主管的?”于品甜气极,感觉面前的男人根本是有意装傻,她不禁跺了跺脚,“什么样的老板教出什么样的属下!你真了不起啊,赵希惟。”
“如果这是称赞,我接受。如果是有意指控,我倒想问问为什么。”他眯起眼,黑眸凝聚危险的风暴,“请你在指控一个人前,至少提出证词,于经理。”
“那么,就请你去问问你的属下。”她走近他,丝毫不惧他冰冷的怒气,因为她比他还愤怒,“问问他们怎么对待我们安全部门主管的?不错,他的腿是受过伤,只能靠着义肢走路,但有必要抓着这一点不停地追问吗?他是不良于行,可那不影响他的工作能力!事实上,他是翔鹰历年来最出色的安全主管!他一向那么认真工作,又好不容易恢复信心,可你们……你们却以言语刺伤他——”说着,她嗓音一哽,再也说不下去。
赵希惟凝望她,眸底的风暴逐渐散去。
虽然她看来气势凌厉,虽然那对明亮的眼眸射出的火苗足以灼伤任何一个人,可他却从她激动的话语听出了她心中的悲愤。
她像只母鸡,不顾一切地想为她受了伤的小鸡讨回公道——
想着,他忽地心脏一牵,不觉扬起手,轻轻抚上她冰凉的脸颊。
“不要碰我!”她尖声喊,脸庞一偏,甩开他的手。
她恨恨地瞪着他好一会儿,忽地转身就要离去。
他扯住她手臂,“于品甜——”
“放开我!”她抓住他手掌,试图甩开他,可他坚决不放,在两人角力之间,她忽地步履不稳,身子一晃。
他连忙展臂撑住她往下跌落的身子,紧紧将她护在怀里。男性清爽的气息朝她鼻尖袭来,她呼吸一紧。“你没事吧?于品甜。”“我没事。”她哑声说,“你可以放开我了。”他却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依旧将她整个人定在怀里,维持着亲昵的姿势。
她忽地心烦意乱,为自己方才宛如泼妇的行止感到烦躁、更为现在流动于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流感到窒息。
好半晌,他终于松开她,宛若十分不舍地将她推开一步距离。
她没有动,不敢抬头,拼命咬着牙关。
数秒后,他才从她微微急促的呼吸感觉情况不妙,倏地伸手扬起她脸庞。
莹润的颊畔,正缓缓滑下两行泪。
他一怔,“你——”
“不要……以为你们是企管顾问,公司请你们来裁员,就可以……不给人留一点尊严跟面子——”她说,微微哽着嗓音。
他呆了,“于品甜,你总是这样为底下的人说话吗?”
她没有回答。
◎◎◎
再回到会议室时,赵希惟已不像方才那样对属下的工作感到满意,事实上,他面上冰冷的神情足以让地狱结冻。
首先鼓起勇气开口的是周冰燕,“赵总,是不是于经理说了些什么?”
“她是告诉了我一些事。”赵希惟冷冷回应,雷电般的眸光迅速扫过室内每一个人。
三人都是脊背一颤。
“于经理总是对我们的工作有偏见,你别,别为她生气。”
“让我生气的人不是她!”他怒吼。
那么,是他们了。
三人悄然交换眼神,背脊一挺,准备承受老板掷落的无情痛责。
果然,赵希惟开口了,“我相信我曾经教过你们该怎么进行一场访谈。”
“是的。”
“告诉我,访谈时该注意什么要点?”
没有人回答。
“棋生,你说!”
“是、是。”被老板当场点名的张祺生暗叹倒霉,却也只能强打起精神,假装镇静地回应,“首先应该营造轻松的气氛,消除对方的戒心,访谈才能比较顺利。”
“然后呢?”
“不要咄咄逼人,就算对方采取不合作态度,也要尽量婉转地引导他回答问题。”
“你说得很好。可告诉我,你们这样做了吗?”
“我们——”张棋生愕然张口。
“你们是不是仗着自己拥有大老板的授权,就丝毫不尊重那些访谈的对象?甚至对那些怀有敌意的人进行反击?”
“我们——”听着老板冷厉的质问,张祺生暗暗叫苦,却一句话也无法辩驳。
不错,也许是连续两个Down—sizing的案子做下来,他们自以为多了一些经验,面对那些岁数经历都比他们多上许多的主管们不再感到不自在,甚至还不自觉带着些嘲弄。
反正他们是来裁员的,该感到不自在的反倒是那些公司主管呢。
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态,让他们卸去了战战兢兢,反而带上几分逼人锐气。
“对不起,赵总,我们确实有所疏忽。”叶乘风忽地开口,代表三人道歉。
赵希惟冷哼一声,冷冽的眸光在缓缓扫过三个小组成员后,心中已有定论。“以后绝不可以再犯这种错误。”“是。”“冰燕,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周冰燕垂落螓首,强忍着不让泪水袭上眸。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赵希惟如此疾言厉色地责备他们,以前他们偶然犯错的时候,他虽然态度冰冷,却还一派平静。
可这一回,她却能从他愤怒的语气中感受到情绪的波澜。
他是真的生气了,第一次真正发起脾气。
而这全是为了那个于晶甜,一定是她在他面前抱怨了什么,他的反应才如此强烈。
他——因为一个女人失去了一向的镇定。
领悟到这一点,周冰燕发现自己心如刀割。